表里不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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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来一点点。」
「不用了,我这样就可以──」
「过来!」
椅脚磨擦地面,发出喀喀喀的声响接近病床。
这家伙,非得他用命令句才肯照做吗,真是。
「你还没说为什么打警察。」
「没——」想起莫复言刚才的威喝,尹士尧连忙闭上嘴巴摇摇头表示。
莫复言伸手托高他下颚,脸颊、额头和鼻梁抓痕鲜明,有些伤口表面有凝固的血珠,优碘和青紫的颜色交错重叠,让尹士尧少了眼镜变得凶恶的脸多添残暴的成分,骇人指数飙高。
「你的脸还真不是普通的精彩。」食指指背轻抚他的脸颊,感觉伤痕的起伏与微热。
尹士尧明显地抖了一下,却没有避开。
尹士尧抬掌覆盖脸颊上的手,小心翼翼地磨蹭了几下,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抗拒,才敢放胆握住。
「我现在看起来应该很糟糕。」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Angel是不是有帮他卸妆?莫复言忽然担心起自己的外表。
「我没戴眼镜,」尹士尧努力眯眼,还是模糊。「看不清楚……」
「那就好。」莫复言放心,忽然一道黑影压向他。「不准靠过来……」温热的额头抵上他的。
「昨天晚上……我很抱歉吓到你,但我真的想吻你,我……问了自己不只一次,但还是想靠你更近、更了解你,就算你是男的我也——」未尽的话语被莫复言捂去。
莫复言更顺势推开他。
「不要再说下去。」他苦笑。「我不行,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只有你接不接受我的问题,我认为我最好的选择就是你。」尹士尧重新抓回他的手。「复言,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莫复言很想就这么直接了当拒绝,如果他能,如果尹士尧握住他手的双手没有因为等待他的回应隐隐颤抖。
拒绝不了,但理智的一面也清楚,自己若是接受,对尹士尧并不公平。
他值得更好的,而不是仍跟过去搅得一团乱的自己。
「充其量,我只是帮过你一点小忙,根本不值得你一直放在心上,」明知道尹士尧视线不清,莫复言还是忍不住回避眯成细线的眼,拒绝看他。「就算是你真的想当白鹤、想报恩,昨天也已经算是了,比起来,你对我做的远远多过我对你做的。」
「不是为了报答。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就算中途有过迟疑,但这些日子——特别是经过昨天之后,我更确定,是的,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比起律师,你更适合做社工人员,小尧尧——」
「我是认真的,」尹士尧打断他刻意的打趣,握住不放的手不自觉添了力道。「也请你认真地看待和回应,复言。……不要再躲我了。我虽然迟钝,对自己的感情、对你的情绪却非常清楚。」
仿佛被识破了什么,莫复言抽回被握的手,翻身侧躺。
尹士尧双臂抱胸,凝视着前方病床上模糊的黑影。他知道,这次自己如果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就当他卑鄙也好,耍心机也罢,选择在他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再度表白自己的感情。
从事律师这行,从无数的谈判间,他学会人性。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只有不知道他过去发生什么事的自己,才有机会陪在他身边。
人性是很奇妙的。有时候,宁可将自己的袐密与陌生人分享,也不愿告诉最好的朋友。尽管心知肚明自己需要被安慰、被同情、被怜悯,也不希望给予这些的是对自己最了解的朋友。
面对陌生人,意外地会让自己觉得安心许多。
他一度埋怨自己不如学长跟莫复言的交情深厚,甚至无理取闹地嫉妒;但这时候,他庆幸自己之于他的陌生。
这让他有可趁之机。
「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
「你需要的。」尹士尧起身,落坐床榻,伸手探上莫复言的髮,柔软如丝的长发滑过指间,触感极佳。「别再逃避,你说过,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
「那是从书上看来的。」
尹士尧莞薾。「跟我说过这句话的你有多耀眼——你一定不知道,但就是那时候,我记住你了。之后遇到挫折的时候,就会想起曾经有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拍我的背,要我正面看待事情,要我无所惧地面对战斗,让那个豪气积极的莫复言回来好吗?允许你自己坦率一点?让我们试着一起走下去?」
他每说一句就靠近床上的人一点,说到最后,几乎整个人侧躺在莫复言身边。
等了好久,还是看不见莫复言的脸,更别说是回答。
然而,当尹士尧大胆地抬手轻轻搭在莫复言腰上时——
他没有推开。
尹士尧等了一会,才收臂将人圈进怀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吃,多吃一点。你太瘦了。」尹士尧将满满一盒的炒牛肉推到莫复言面前,后者正专心地翻阅脚边堆高的杂志。
翻完《Play Boy》换《远见》,看完《远见》接《Forbes Asia》,在抓起第五本《联合文学》时,被尹士尧拦截。
「还我。」莫复言伸手。
尹士尧摇头。「专心吃饭,不然会消化不良。」将杂志放在自己旁边的空椅上,胁持「书」质。「吃完再还你,随你爱看多久都可以。」
两人的关系在莫复言出院后可以说是前进了一大步,而依例下班后又到Mask串门子的尹士尧不小心向小姐露了口风,一群在旁边喊米粉烫的小姐们立刻吆喝厨房准备红豆饭,成为Mask当晚的特别甜品。
想当然尔,气得妈妈桑Yasuko跳脚,开朗、体贴的迷人形象破灭,参与其中的小姐们被罚得口吐白沫。
似乎是因为这次住院被医生检验出轻微过劳的迹象,Angel和Sabrina气得要求轮值分工,Mask由他们三人排班共管,莫复言负责午夜到凌晨的时间。
为了配合他的上班时间,尹士尧通常是下班后带着晚餐到莫复言家中一起用餐,又或者是约在外头吃饭,之后亲自送莫复言到Mask上班,才回自己家休息。
如此疼宠的护花行径,教Mask的小姐又羡又妒;当然,也成了莫复言被调侃的原因。
发现对桌的人眼神不时飘到自己旁边,似乎还不死心的样子,尹士尧苦笑。
「东西不合你胃口吗?」
「不……很好吃。」莫复言多吃了几口以兹佐证。「抱歉……」这声道歉不是敷衍,而是真心。
莫复言是故意利用看杂志减少彼此交谈的时间,而且做得十分明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尹士尧认为他是个无趣的男人,让他对自己生厌,主动离开。
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能让他觉得安心且温暖的尹士尧;但他可以确信,只要尹士尧决定离开,自己绝对不会留他。
「……你看的杂志真多。」尹士尧忽然说。
「这是必须的。」莫复言道,看见胡萝卜的瞬间,眉头略皱。「总要知道客人在想什么,还要能与对方交谈,多方涉猎各种不同的知识有助于跟客人应对,这是基本功。」
「不准挑,把胡萝卜吃下去。」尹士尧边说,又挟了一口胡萝卜炒蛋放进莫复言碗里。
只见他细致的眉头一皱,「你让我觉得,我给自己找了个妈。」
「不,你只是找了一个以照顾你为乐得男朋友。」尹士尧坦言道。
闻声,莫复言不由自主红了脸。
这个男人真不是普通的表里不一。莫复言暗忖。
自从接受他的感情后,原以为老实木讷的男人摇身一变,竟变成了随时随地都能说出甜言蜜语的情圣!
更可怕的是,他本人毫不自觉!一度说得他脸色窘红还当他是发烧,急得要送他去医院挂急诊。
「不要再挟给我!」莫复言连人带碗侧身,拒绝尹士尧又挟过来的猪排。「我已经吃饱了。」
「太少了。你才吃了半碗饭。」尹士尧不认同。「鸟吃得都比你多。」
「最好是。」莫复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扮成女人很容易吗?天生的骨架到底骗不了人,如果没有刻意节食瘦身维持体态根本没办法。」
「扮成孕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一记狠瞪。「你知道吗?有个知名模特儿的临终遗言是『神啊,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想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你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步上她的后尘。」
「多谢提醒,尹律师。」莫复言哼声,倒是挟起刚才被突袭空降到碗里的猪肉排,想象是尹士尧的肉,狠狠地咬了一口。「我会胖都是你害的。」
「我会负责。」尹士尧笑道。「心甘情愿的,你真的太瘦了。」
听!又是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
莫复言并不是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男人。
虽然两人交往之后,晚餐大多是尹士尧张罗过来,但后续的清理工作,莫复言都会主动去做。
尹士尧并没有阻止,有时陪在一旁看他洗碗,有时会站在他身边帮忙擦拭。
「干嘛一直这样看我?」莫复言忍不住问了,实在不懂他为何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我洗碗的姿势很奇怪?」
「没有,只是——」尹士尧顿住,双手抱胸打量他好一会,才开口:「我忽然想到,我好像还没看过你卸妆后的样子。上次在医院,我没有眼镜,你又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我是不懂化妆品,但你不能改在出门前化妆吗?」
「你知道多少男人在看见女人卸妆后的脸就逃之夭夭吗?」
「你的意思是,卸妆后的你面目可憎?」尹士尧盯视莫复言的侧脸,微眯着眼似乎是在试着想象他素颜的模样。「真的吗?」很认真地追问。
「就算不了解化妆品,你多少也想象得出来化妆品造就了多少化腐朽为神奇的奇迹。」
尹士尧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看更多的是化神奇为腐朽。当你认不出眼前的一○九辣妹是你妹妹的时候,得到的将是为了平息她的怒气,得付钱让她买更多把自己涂黑的化妆品的惩罚,还被专柜小姐当成不良黑道胁持未成年少女,强迫她打扮企图逼她卖淫。」
莫复言甩去手上的水渍,拉低他的眼镜。「你妹不准你戴眼镜?」
「她以看我被人误会成黑道分子为乐,我想除了我妈会真的担心我误入歧道之外,其他的家人都等着看笑话。」尹士尧推回眼镜,表情十分委屈。
「……你没戴眼镜的时候其实还不错。」莫复言转头,继续洗他的碗。哗哗的水声模糊他的声音,但还在可以清楚听见的范围。「算是……非常性格的长相吧,真的。」
「你是第一个没被我吓到的人。」
莫复言「哈」地笑出声:「我想那是因为你被我害得很惨——是不是这个原因让你想找到我?」
「那件事让我记得你。」尹士尧绕过莫复言走到另一边,接过他递来的干布,开始擦碗。「毕竟那时候我看清楚的只有部分的你,但印象深刻,很遗憾当时没有留下你的姓名,一股冲动让我很想找到你,想看清楚你的模样,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年。」
「你很死心眼。」
「嗯,经常被这么说。考大学的时候决定要念法律。念法律系的时候就决定要考律师,一旦下了决定就很难改变,或者应该说还没有改变过——真的不能让我看你卸妆后的素颜?」
「尹先生,你跳tone跳得太快了吧?」怎么又回到老话题上?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怎么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像女人。」尹士尧接过最后一个盘子擦干,顺道抓来莫复言的手,擦拭上面的水珠,凝视涂着熏衣草紫指甲油的手。「我甚至想象过帮你擦指甲油的画面。」
他瞪他。「你要不要顺便帮我上蜡除毛啊?」
「咦?可以吗?」尹士尧抬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哪里的?」
莫复言眯眼,闪出两道凶光:「你想死吗?尹大律师。」
「我想尝尝你真正的味道……」隔着眼镜,男人的视线飘落说话的唇,粗糙的食指轻按水润的下唇。「吃这么多唇膏会不会铅中毒?」
莫复言呵笑:「我不会买含铅的不良唇膏好吗。」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
「魔术师是不会让舞台下的观众知道他是怎么变魔术的。一旦被发现窍门,就等于宣告这个魔术的结束。」
因为距离拉近,迷醉在香水带着体热发散开来的淡雅香氛下的尹士尧猛地醒神,难过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事。」
当他很好骗啊!好歹也是Mask的老板,从事服务业,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情绪变化。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回了句「没事就好」,便草草带过。
诡异的沉默降临,两人都感觉到了,但为着各自的理由选择回避不再追问,话题突然打住的静默充满教人窒息的尴尬。
尹士尧先有了动作,将身边的人搂进怀里,确定他看着自己后,才缓缓俯身含住抹上不褪色唇膏的红唇。
只有在接吻时,不同于女人的柔软,充满弹性的触感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爱上的是道道地地的男人。
魔术师是不会让舞台下的观众知道他是怎么变魔术的。一旦被发现窍门,就等于宣告这个魔术的结束……
尹士尧不知道怀中的人明不明白自己方才说这话的意思。
若不是怕他生气,再次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他真的很想说一句话——
我不是台下的观众,我是你的情人!
知道是他的吻,莫复言没有排斥,甚至尹士尧不知为何忽然加重力道,他也默默承受。
为了某种程度的明白。
隔着唇膏的吻,就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虽然薄却牢不可破,坚实地划出让人无法靠近、碰触的距离,看不见,却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因为它,尹士尧触不到真实的莫复言;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