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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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事。
“头、头目……救我……”
张书淮目睹此景手脚气得发颤,却偏偏不能迈步上前给马含光一顿教训。马含光此人武功平平不足为患,然而他说得不错,密使沈邑尚在分坛,事态闹大未必就是他们的好。
不止张书淮,坛主官勇先前一声暴喝,恐怕也已想到此点。
马含光拿住人短处便不预备罢手,一旁众头目见真将闹出人命,纷纷软了态度好言安抚。官勇带头,保证对今日几名胡言乱语的弟子严惩不贷。
张书淮一步上前,“马含光你够了没有!他不过一名分坛小弟子,你马副坛主名震总坛,也好意思同他一般见识!”
“言之有理。”马含光笑道,眼看便要松手,张书淮伸手去接,哪知马含光左手一放,右手登时一拳补上。拳封坚如铁石,一拳掏去那弟子下腹。便听对方高亢惨叫,凄厉至极,整个人顺着拳势向后飞跌而出,堪堪两丈,才嘭一声重重坠地。
众弟子都要惊呆,马含光欺身上去,居高临下。
受他一拳的弟子在濒临死亡的极痛中挣扎着醒觉,又被人一脚踏住胸膛,好不容易眼眸掀出条细缝,便见到一双冰冷彻骨的眼死死盯住自己,那眼中望不见一丝悲悯的暖意,唯有将他置于死地的残佞。
待死的弟子胸中凉透,方支起的脑袋又重重向后磕向地面,一心只想着:完了,在劫难逃。
马含光不片刻却又收了脚,冷道:“此人经脉已碎,日后与废人无异。万极宫不留废人,来人,拖出去。”
话落甩袖离去,四周围无人敢叨半个“不”字。
却在他走后不久忽地爆发一阵哗然:不是摄元心法四重天吗,坑爹啊,那被打残的不是五重天吗,倒是还个手自卫啊!
一旁被横着抬走的弟子昏沉之际心中咒骂:你他娘能看清他是怎么出手?老子能自卫,轮得到你马后炮?!
……
却说水陆洲自打成了万极分坛,标准的地广人稀。
马含光居所于一片稀疏矮林后,独门独户,架着木桥,出门便是湿地,阳光一照,大把光斑,鎏金一般映着碧空如洗,浮云飘杳。
“出来。”一路都是平稳步伐,不疑其他,这刻忽然停住,马含光喝道。
林木后钻出一人,宽大黑袍,连帽卡至眼间,遮去大半张脸,只有一副光洁下巴引人遐思,不知此人生得何等样貌。
不待与马含光靠近,这人便摘下帽檐,露出张白皙面庞,深幽眸光,边走边道:“你这是被谁惹了,发那么大通火?”
“你见到了?”
来人年纪不大,闻言挑眉,“许久不见,等不及想见你一面,谁知撞上那么一幕。”
“有劳尊使记挂。”
沈邑呵呵一笑,一副就知你会如此的表情,又问:“伤势如何了,你方才那般出手当真没问题?若是气不过那群人,我可替你逐个宰了。”
“不必。”马含光道,“不是气不过,只是人心所向,是时候变变风向了。”
“哦,你终于肯正视副坛主这个身份了。可依我看,有人也开始重视你了。”
马含光反问:“又如何?”
“我还是替你宰了吧。”
“别多管闲事。”
沈尊使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并肩立在马含光身侧,日影斑驳下,马含光的面目有几分模糊。
“一年了,”沈邑收了笑,“你这一年过得可好?”
马含光垂眸的一个小动作沈邑都自认看在了眼中,却因此更加肯定这人在听到问题后全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眉眼冷淡,马含光答:“并无不好。”
“摄元心法你可放心去练,宫内除了宫主以外,鲜少有人知道这功法有两套版本。你所修此套虽难,却走得远,于你旧伤有益。”
“嗯。”
“一年前若非你冒死重创左护法,宫主之位早已换人来做。宫主知你功劳,也不时念起你。只是左护法根基深厚,这一年更是搅风搅雨。那时将你安置于此,是为你安危考虑,并非是轻信谗言,怀疑你加入圣宫的目的。”
马含光道:“代我叩谢宫主恩典。不用太久,我很快就会回去。”
“你?已决定要介入血脉重归万极一事?”
“嗯,一共有几个?”
“三个。”沈邑答,“我明日便要动身前往东越,那里也有一个。”
“哪个是真的,还是全都是假的?”
“这……”沈邑面露难色,没答,马含光也没再追问。
沈邑道:“我有难处,你也别气。你这模样连我看了都觉可怕,也不知一年前到底发生何事,你一夕间性情大变,连兄弟都翻脸不认。但无论你有何决定,我只想让你知道,昔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时刻不忘。”
沈邑走后,马含光立于原地,心中玩味“兄弟”二字。
兄弟与主上,两厢矛盾时又该如何抉择?世上绝无永远的兄弟,有的,从来只是最信任的人、最义无反顾的背叛。
☆、第7章 心魔
马含光昔日被自己全心信赖之人出卖,落得声名狼藉,一无所有。再给他一次机会,道义、情谊此类种种绝不沾染。只可惜他并无这种机会,同为背叛之人,他也不求原谅,更知无法重来。
沈邑走后,马含光回到居处独自打坐。沈邑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官勇、张书淮等人对马含光的憎恶早已濒临一个爆发点,即便没有之前一幕,孤身赴君山也是特意为他备好的一份大礼。所以没什么好怕,马含光忍气吞声,对方也不会放过他;他嚣张行事,只是促使那些人的手段更激烈狠绝一些罢了。
果不出他所料,张书淮离了议事厅,便怨气冲天直奔了坛主的会客室。
官勇遣散众人与其照面,张书淮望见对方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那三十名前往丐帮的接应之人,坛主可有了人选?”
官勇问:“此话何意?”
“我本不想落井下石,但既然马含光张狂至此,也断无留他生路的道理。借刀杀人此计虽好,但若丐帮之人未能如你我所愿,不如就由我们的人顶上,左右是死在君山之上,总坛追查起来也与我等毫无瓜葛。”
官勇凝眉思忖片刻,这便唤了侍从,“召他们来密室,切记,莫声张。”
……
转眼月升日落,灌木深处独庐孤舍。
房舍中漆黑无火,外间看来,并无人迹可查。
月色顺窗格流淌入户,投至地面,丁点零落的明亮,撩起半空细微浮尘。一人身影盘坐于那仅有的一线幽光之后,卧榻之上,端如磐石,经久沉寂,比这夜魅中最为晦暗的色彩还要深藏几分。
马含光此次入定,粗算已不少于两个时辰。坛中弟子讥他连月闭关甚为可笑,但正是这寡然无趣又进境缓慢至可笑的修炼,却是他无日无夜废寝忘食的全部心血。
除此之外,无暇旁顾。一个以武力胜负决定生存与否的教坛,多少人对他怀恨在心,又有多少人随时准备着予他致命一击?远的不说,只这小小的荆湖分坛,在为他所用之前,亦是旦夕间能将其置于死地的莫大威胁。
往日就有坛众对马含光议论纷纷,背后传闻漫天、诋毁中伤,他不屑一顾,从不出面威慑,一是不在乎,再则便是没时间。
此际的他再非少年天资,纵然少年时也不敢有片刻懈怠,更何况是中途让人碎了丹田,一切推倒,重头再来。
曾经的意气天真,抱负又或灵性,换得今日的沉稳洞悉,经验功法信手拈来,单单只是回到曾经的修为高度,马含光不满足。纵然那已是叫江湖众多后起之秀仰望的程度,他要的却是远超于此。荆湖分坛、丐帮总舵、乃至整个万极宫……马含光若想走下去,该说能支撑他走下去的,唯有自身强大,永立不败。
此刻,他连内功的修炼都滞后不前,何谈其他?
万极宫主所传的摄元功相较于九华心法更为蛮横与玄奥,有收放两套。收,为纳人内力,补己不足;放,则为灭天一击,惊艳绝世。单只四重天的修为也有隔山震虎之威,然而威能巨大却伴随后劲不足,一次发招就足以耗干内力,短时内都再难积聚。再者马含光经脉不固,催生真气易,夺人内力更是不难,但要让真气于自身的奇经八脉内循环往复,形成源源不绝之势,却是难上加难。这也是摄元心法迟迟登不上五重天的根源之一。若不做改变就此止步,他有可能一世都修不了高阶内功。
偏偏与丐帮交锋在即,对方能人辈出,七袋以上长老就有十多位坐镇总舵,而八袋、九袋隐匿不出的高手料也不在少数。马含光并不做与人正面冲突的打算,但深入敌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若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与进赌坊押大小又有何不同?
思来想去,倒不如在最有把握之处孤注一掷。
马含光太清楚自己修为上的短板,经脉不畅只是其一,而整整半年时间于摄元功四、五重之间踯躅不前,原因还另有其他。
夜至三更,行功渐趋关隘。原本不动如山的打坐之人忽而衣发震荡,内力冲撞,周身毛孔尽数打开,真气化烟雾发散,丝丝缕缕,于那双目紧闭之人的头心外溢,转眼额间已是细汗密布。
摄元功一旦发动便如出笼猛虎,习惯了九华心法的细水长流、徐徐图之,更加强大却尤为霸道的元阳之力本就难以驾驭。更何况受损经脉重新打通脆弱不堪,马含光却显然笃定此局,硬是不顾经脉承受之能疯狂催动真气,丹田新生的真气如惊涛拍岸,大举涌入狭窄闭塞的经脉,便好似汪洋大海呼啸着冲入涓细河道,细幼脉络瞬间被拓宽数倍。然而人身渺小,血肉之躯,又怎堪如此荡涤?
如刃真气,潜伏于四肢百骸之下狰狞暴动,所过之处如雷电肆焚、飓风狂卷,内脏、骨肉,无一不经受撕裂绞碎之痛,一轮往复,只觉躯体尽化渣滓。
马含光忍到极致,抱必死之心,虽痛至疯狂,神魂都在尖啸,然而身形如钟,疏导真气,由始至终巍然不动。此一役置诸死地,败在了这一关,更何谈往后?真气翻滚继续,便连他面上皮肤都已凹凸起伏,甚至能以肉眼见其皮下气劲的疾速游走。便是于此种近乎自毁的强逼下,马含光在如死的地狱之中渐感灵台的清明,身体变轻,痛苦麻木甚至远离……终于来到这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步,下一瞬,苦难不再,旧事纷涌。
幻象……复现。
“马含光,你唤我什么?”
“师姐……”
“九华山遍地师姐,谁知你这师姐唤的是谁?”
“唤你。”
“好不开窍,罚你烧菜。”
“我想见你……”他脱口而出,入耳才知嗓音嘶哑,说出口的话竟如呜咽一般低至了无声。
女子盈盈立于他面前,光彩明艳,双眼迷蒙地对着他笑。
识海内心念迭起,欲罢不能;床榻上所坐的躯身却冷汗如瀑,面容惨淡,几如死色。独唇角噙着丝笑,神情安宁,似得了幸福圆满,再无彻骨剧痛。
“我并不想醒来。”他探手触碰她的脸,“但如若这就是必然,我别无选择。”
马含光眸光咻冷,翻手出拳,幻象一颤,支离破碎。
那即便破碎的幻影仍然笑意点点,柔情旖旎——“师姐!”马含光蓦地失声大叫,身躯剧震,一口血水喷出,人便伏在了塌间。
发丝披落,衣衫顺服,所有汹涌滂湃的内力抑或心绪,顷刻间消沉如初。
成功了……体内真气流转,旺盛充盈,摄元心法五重天,真正修炼精深内力的起步,洗经伐脉,他做到了。
然而卧榻静伏,马含光面容枯槁,如遭巨劫,神情麻木。
……
水上君山,洞府之庭。
这日伍雀磬扮小叫花偷师又被戚长老揪了出来,她疗愈心灵创伤加适应新躯壳浪费了两日光阴,忽然就觉得急切,好像随时都会再死一次,不该她的迟早老天要收回,她没心思踏实过日子。
幼童的眼睛很好使,浑圆剔透,视界广阔,看跑的跳的一看一个准。她往日那么辛苦,眯缝着对焦半晌也不知什么物件摆在自己面前,这新得的明眸善睐又成了她的稀罕物。如非不能从身上拆下来,伍雀磬非早晚擦拭包在娟帕里揣在心窝窝间好好收藏不可。
戚长老对她的尚武之心很瞧不上眼,“你身子骨不行,要习武,先练筋骨皮。帮内新入门的弟子哪个不是马步扎上整年,底子不牢靠,没学走先想跑,一辈子飞不上天。”
伍雀磬的小胳膊腿着实纤细了些,戚长老泼了瓢冷水,转眼又笑呵呵出招:“不练马步也行,你瞧咱们君山水秀山明,你每日随练功的弟子山上山下跑个几圈,不多,十圈之后能面不红气不喘,便算你过关。”
伍雀磬没什么好反驳,如此跑了三四日。
她是矮个子,追练功的弟子肯定追不上。帮里大多弟子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来历,只觉小丫头倔倔的,步子迈得比走还小,愣就不停,靠近就听人喘得像风箱,眼里却有团火,什么也不看不理,就盯着前路。
伍雀磬比她自以为的有执念,她总同自己说,看啊,我好歹也拎得起放得下,师弟一去不回头,而我坐拥生死,端的是云淡风轻。
唯有站在一旁的才看得清这人有些疯,三四日就将自己跑趴下了。戚长老哀叹:“这孩子是心里有苦,小小年纪没了至亲,怎能不苦?”
长老座下弟子谏言:“如此看此女心性不差,有狠劲证明有怨怼,长老的计划……”
戚长老淡淡“嗯”了声,心下道:可行。
这时晌午方过,日头大亮,戚长老房内没坐多久,忽听外间喧嚷。
出门一看,三四个弟子脚步慌乱飞奔而过,“站住!”戚长老不悦,“吃饱就跑,下顿早饿。”
那几名弟子心慌慌回头,“长老不好了,前院里来了顶轿子,从天而降,空无一人。”
“什么乌七八糟?”戚长老教训,“好好说话!”
这才有人拾掇了前因后果禀明,原来半刻钟前,丐帮的集贤楼前忽有一顶软轿从天而降,众弟子大惊,左顾右盼却未见有何异样。寻不见掷轿之人,有大胆的揣着短棒上前,棒端前探,一掀轿帘,轻飘飘一张薄纸由座位上被风吹得打了个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