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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遗浮梦-第6部分

小说: 遗浮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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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海,有一个地方可以看见整个上海的景象。呵呵,虽然有点夸张,不过,那里是上海最高的地方。从这一个位置望下去,可以看见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人就那么点眼界,每个人每天重复着差不多的景物,也不会去发掘更深更远的美景。人心也不同,它可以带自己去到所有不曾到达的地方,可是它看不见。所以就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个位置。说小了,就像你跟我,好奇彼此,却已经无力往前走一步。”方宗宇说着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苏隐常反问。
  “那是一个你进去了就不舍得出来的地方。那里人人带着面具,却戴的津津有味,每个人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却又忍不住去揭开别人的面具,只想看见面具下的血淋淋。弱肉强食,残忍是人的天性,而自己定要做最强的那一个。原地不动,被吃掉的就是你。这就是‘百乐门’的规矩;它不过是其中一处罢了。”方宗宇不动声色地说。
  “那些人,所谓的面具,外表光鲜亮丽,摘下面具,一个个早已伤痕累累。百乐门的虚荣,已经被认为是终点了吗?或许,你觉得自己是真的快乐?”苏隐常不赞成他的话。
  “你觉得虚伪,是因为你还不适应,长此以往,你会乐于其中的。想得太多只会让你更贪得无厌,这个世界没有公式,只有沉沦。”方宗宇道。
  “我以为那是因为我太天真。”苏隐常道。
  “这就是你不愿意接近我的原因,因为你觉得我够虚荣、够虚伪。”方宗宇道。
  苏隐常开口:“不错。可你的江山,是你亲手打出来的。谁的脸上不带着一个两个面具。”
  “你没有,所以我们是两类人。”转身上了车,关上车门,一路奔驰。不给人一点说话余地的辞别,冷漠固执又自我的男人,苏隐常不止一次心里反复念着。
  天空中礼花还未停止,每绽放一次,天空会卷起一堆小灰烟,随着烟火的绽放熄灭而消失在夜色中,那一层灰朦朦的烟雾笼罩着街边已经生锈了的路灯。
  苏隐常知道,方宗宇或明或暗用面具在宣示着彼此间的关系,而面具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羁绊,又或者,这幅面具戴着太沉闷,沉闷到只得转身离去,沉闷到无法告知。一如他离去的背影,寂寞得想要靠上去轻抚。但是他并没有因为烟花绽放而雀跃弥蒙,他能做的真的只有静静地离开吗?
  烟花是为苏隐常放的,方宗宇把心事流露出,苏隐常倍感欣慰,却不知这只是两个人艰难的开始。
  每每回想起这些,苏隐常都会觉得甜蜜,斑驳淋漓的岁月下乱世纷争,还有什么比这更安寂的。
  苏隐常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衣服,回了屋。
  




7

7、第七章 。。。 
 
 
  “外面很冷吧。”方宗宇走进方家大院,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方宗宇的爷爷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着茶杯幽幽地说着。
  “爷爷,你还没睡?”方宗宇关切地问。
  “每天这么晚开着局里的车子到处跑,不怕外面闲言碎语吗?”方道全虽然头发花白,眼眸却是晶亮透彻,整张脸说起话来更是犀利无比,就好似贪心得想要占有说服全世界。
  “我身子正,不怕影子歪,没什么好怕的。”
  “你过来坐。”方道全放下手中的茶杯,招呼方宗宇过去坐:“宗宇,你这阵子警局里忙,我知道。男人少不了应酬,尤其是你年轻气盛,是该跑跑。白委员也是我的至交了,他女儿白依依人聪明又懂事,我自然放心。能投得两处好,何乐而不为呢。”方道全和蔼地表态。
  方宗宇并未松□子,两耳竖起认真倾听,时不时地点头,口气坚定地说道:“爷爷,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都凌晨了,您先歇息吧。”
  刚要起身,方道全正色道:“宗宇,事事都要记住两个字:分寸。所谓落叶归根,你既然在这里扎下了根,就不要留恋别处了。爷爷老了,不中用了,这个世道从来都是能者居上。”
  方宗宇心里一紧,方道全是个厉害角色,他的话语没人敢不听,就算是现在的司令看见他也要敬他三分。他所培植的一代人,现在个个都是军部的中流砥柱。显然自己和一个普通老师相识的事情已被方道全得知,一个手握军权惯了的人,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孙子。况且,孙子与普通老师这层关系并无大碍,而事实上并非那么简单。
  方道全拄着拐扎不紧不慢地将脚步移至方宗宇身后侧:“宗宇,爷爷看着你长大,这么多年的根基,是你亲手打下的。胜者为将,败者为亡,一个人成功并不是真正的成功,你要跟自己的手下将打成一片,以身引导他们。一旦挥军自如,不论是什么仗,都不在话下。可是一个能者要放弃很多东西,人并非十全十美,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下次夜里出去就别开警局的车子了,要是不得已,就捎上老黄,也不至于出了事负不起。不说了,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的。”
  “爷爷平日里很少说这些话,而我也想跟爷爷说几句,不,就一句。”方宗宇说道。
  “哦?你说。”方道全有趣地说道。
  “一个成功的人不仅要壮大自己,还要学会分辨耳边的每一句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还信真话?”方道全轻蔑地笑道。
  “不,最完美的假话,是自以为的真话。一山还比一山高,爷爷,这就是你说的,人并非十全十美。”
  “你很有见地,那我们就不妨拭目以待。”方道全耸肩,笑着眯起眼睛,嚣张、轻狂地巧妙泄露出他内心的强大,不带一点隐晦的。管家阿诚走到方道全身边扶着他回了房。
  方宗宇低头不做声。
  
  “外婆,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要去下乡接你了。”从码头接了外婆回来的苏隐常念叨着。
  外婆红光满面,笑道:“你还真是一大早的等在码头,围巾都不系块,瞧你,鼻头都红噌噌了。”码头边,外婆伸手给苏隐常揉搓着脖子。
  苏隐常取过外婆手上的包袱,嘟囔道:“是不是觉得那边舒服,您又打算长留了?不管我这个外孙了?”
  “等你娶媳妇儿啦,外婆就真的可以回去咯。”
  “不许,您就这么想早早的摆脱我么,到时候我就跟着您去。”苏隐常按着外婆的肩膀令其坐下,一边又捏着她的肩膀。
  外婆一脸宽慰:“才两天呀,你这孩子。地我卖了,那里也不会再去咯。”
  “什么,您把地给卖了?”
  “是啊,那栋房子我也卖了,虽说值不了几个钱,也算是一笔收入了,把钱给了小颜她爸爸还了债,外婆给你做一套洋气的正装。”外婆心满意足道。
  “您真舍得?”
  “有舍才有得嘛。”外婆似想起什么继续道:“我们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只是你祖坟还有你父母的坟都在那里,想着就去看看。”
  苏隐常点点头,心里确实替外婆不舍。外婆喜欢过轻乐的日子,如今把乡下的地都给卖了,还有什么念想。老人家最重视落叶归根,想到这里,鼻尖泛起一阵酸酸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两人吃过午饭坐着黄包车来到陈清颜的家。
  “零零碎碎凑了几百块钱,拿去吧。”外婆递过一只土黄色的信封袋子,陈清颜泪眼汪汪,紧紧地将信封攥在手里,两眼盯着信封再抬眼看着外婆,泪珠子在眼睛里打着转儿,晶莹透明的不沾染一丝尘埃,不一会儿,咸涩的眼泪划过了嘴角。外婆和蔼的笑容下是满脸的皱纹,一道一道经过岁月的洗练,复杂交织着,那双通透世事的眼睛里传递出内心的慈爱,仿佛不需要言语,就可以得到无尽的释怀。
  陈清颜的父亲放下手里的酒,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布袍子,惆怅地走到外婆跟前,扑通一声跪下,竟然在外婆的腿上哭了起来。
  外婆吃了惊,忙站起来道:“哟,陈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哭可不是回事儿啊。”
  陈父下意识觉得自己这样不妥,便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依旧跪着,声音颤悠悠道:“外婆,人都说患难见真情,我们陈家什么都没做。如今你却这么帮我们,我,这些钱无论我干什么苦力累活都会赶紧还上的。”
  “你们两父女都这么的下跪哭我,那天小颜是这样,你一个做父亲的怎么也… …我可承受不起的。”外婆瘪嘴。
  苏隐常扶着陈父站起身,陈父感激地朝他苦苦一笑,脸上尽是羞愧。耷拉着肩垂手站立:“哎,我这个做爹的没用,害了小颜。她从小就没了妈,本就比一般孩子要却一份爱,我尽力照顾也弥补不了这个事实啊。小颜还是姑娘家,胆子又小,这事没少给我们家折腾。希望还了这笔钱就此风平浪静了吧。”
  一直在边上捂着嘴抽泣的陈清颜走过去拍着陈父的肩膀安慰。
  “当年我和隐常也多亏了梅姨照顾。见过你几次,印象中也是挺瘦的,特别是小颜那双大眼睛跟你老像了。我们家隐常和小颜小的时候经常凑一块儿玩,我们一老一小的在城里没什么朋友的,我把小颜当孙女般看待,也是尽点绵薄之力罢了。乡下的地和房子卖了也罢,可以拿来帮人,我的心里也踏实,好过那边白白晾着了。”外婆道。
  “什么?这钱我们可万万要不得啊。”陈父和陈清颜睁大了眼眸子,没想到手中的钱是眼前老太太卖了地和房子得来的,心酸的是这些钱竟是帮自己还给黑道的利息。总觉着圣洁的东西要被玷污似的,陈父拿起陈清颜手中的信封推塞给外婆:“这钱我们可要不得,我们受不起啊外婆!”
  “你看你,房子我卖了,地也一并卖了,还有重新买回来的道理?你这样推却,不是白白费了我的心思。”外婆正色道。打量了陈父旁边陈清颜的脸色,半认真半打趣道:“再说了,我看着你家小颜喜欢,还想跟你家结个亲家,过给我们家隐常呢。”
  陈清颜脸红的不知该往哪儿看,当即低下了头。苏隐常轻轻拉了拉外婆的衣角,脸上更是羞愧难当。陈父尴尬地笑了笑,打量着苏隐常,看他也是一表人才,人有点儿腼腆,也算是个老实人。苏隐常被盯得浑身难受。
  陈父会心地笑道:“隐常是不错。”这个时候也没多大的心思想这些,他揣着被外婆塞回来的钱,甚是沉重:“这。”
  外婆忙道:“拿着吧,你总不想小颜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陈父和陈清颜没有说什么,颇为感激地收下了。
  谈到梅姨搬走的事情,苏隐常表示昨晚梅姨走的时候自己也看到了,外婆感叹着世事无常。
  未久,外婆和苏隐常也回去了。走在梧桐路上,突然瞟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刚出来的地方进去。是林子鹏也不奇怪,他就住在这附近。可是他家是独立洋宅,苏隐常纳闷着他怎么会进这条路。
  刚转眼,苏隐常一愣,心想每逢林子鹏出现,怎么方宗宇就跟着一块儿现身。此刻,方宗宇正面带微笑站在他和外婆面前。
  “你也在这里。”苏隐常笑道。
  方宗宇点头道:“恩,我办点事儿。这位是?”他看向外婆问道。
  “我外婆。”苏隐常道。
  “哦,外婆你好。”方宗宇谦虚有礼。
  “隐常,你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外婆好奇地打量方宗宇威风的警服,高大的身材。苏隐常点头说了声“恩”。
  “外婆,您不觉得我跟您外孙长得有些像吗?”方宗宇道,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的确,五官很像。只不过隐常矮你一个个头。先生贵姓?”外婆道。
  “免贵,姓方。”最后两个字方宗宇特别加重了语气。
  外婆脸色骤变:“方局长年轻有为,怎么跟我们隐常比,简直就矮了两倍。”
  方宗宇笑道:“怎么会,隐常知书达理,以身教化学生,而我,不过是粗人罢了。在下不过是个区区处长,呈外婆厚爱了。”
  外婆淡淡道:“都一样。方处长在办事吧,不好意思再打扰了。那我们先走了。”
  方宗宇莞尔一笑,颇有礼节地鞠了个躬。苏隐常傻愣着,忽地被外婆牵走了,殊不知那是寒暄还是较量。昨天晚上匆匆分别之后两人也没单独交谈过,给空气增添了一份暧昧不安,又不敢去碰触方宗宇投向自己的眼神,跟着外婆早早走了也好。
  
  




8

8、第八章 。。。 
 
 
  临近寒冬了,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们都裹起了围巾。老的少的小的,就连橱窗里的肢体人也被换上了厚实洋气的新衣裳。旧式的弄堂看上去是灰灰的,带着点淳朴的气息。老式的东西总会被人追忆,那是念旧。却也免不了被新式的洋玩意冲击。别致的花园洋房,电话,小姐家里的留声机。但终归还是会有旧物的容纳之处,往往还很上品。俗话说,酒是年份越长越美味,上流社会很是喜欢收藏些古玩,他们面子里和骨子里都是矛盾的。正如这个年代,风平浪静也好,战火纷飞也好,仿佛每个人都是谁依附着谁,谁离了谁便是个空壳子,城市显得越发寂寥。
  这天苏隐常回家,外婆告诉他不要离方宗宇太近。世上可以有千万种相貌,却无法处在同一个高度。更何况流言蜚语是会折煞人的精神的。苏隐常自然不明白,他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坚毅的志气的,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至少是像他那样有些呆板的人,往往执着起来比谁都执着。
  而林子鹏成了苏隐常和方宗宇的信鸽,给这层关系更加了一些暧昧。方宗宇如约来到了他们相约的地方。晚上风很大,苏隐常穿起了厚实的黑色呢大衣,围了块粗毛线的灰色围巾。
  “没想到你会约我在这种地方见面。”方宗宇笑道,朝他走过去,放眼过去是个二三十平米的平台。
  他们站在百货大楼的最顶层。此刻自高而望,街上车水马龙,汽车鸣笛声尤为刺耳。
  苏隐常双脚临空坐在平台边的水泥石上,望下去就是马路,楼下还有一个小平台以至于不那么危险。
  “你在看什么?”方宗宇走近。
  “我在看上海。”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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