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钗-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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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管事回了事,取了对牌回去,其他管事们正待鱼贯而入回事,石绿却笑盈盈的拦在门前,说道:“从今日起,凡是在西次间理事的时候,管事们一个一个进去单独回事,在进去回话之前,先想好要说什么,分轻重缓急,最紧急最重要的事情先说,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若怕记性不好的,可以写个小条拿着慢慢说;还有,要简单明了,别眉毛胡子一把抓,耽误时间。”
石绿的话是严肃的,表情却很柔和,众管事听了,心中一喜,因为单独回话,出了丑了,被夫人训了,别的管事是不知道的。甚至给夫人打小报告,表忠心等等一些不方便在公开场合说的,都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出手啦!
石绿将这些管事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依旧和颜悦色道:“当然了,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早上那个管事谁先来,谁就先进去回事。”
从管事走出一个胖大妇人来,正是管着外院大厨房的田妈妈,她呵呵笑道:“各位老哥哥老姐姐稍后,我先去向夫人回话了。”
帘子后面的添饭添草对视一眼:这个田妈妈,听说平日里从来没有那么早起过,今天夫人提了半个时辰来归元堂,她就第一个到,她肯定在归田居安插了眼线,会是那个不安分的小蹄子
呢……?
十七个管事回事的回事,取对牌的取对牌,还真有几个说废话表忠心,还有告状的,一轮下来一个半时辰过去了,西次间终于安静下来。
睡莲歪在临窗大炕喝茶,添饭添菜则把可疑的管事名单一一说给睡莲听。
睡莲说道:“外院管账房的管事可以排除,他是因为昨日没答出我的问题,心有不安,所以来的早些。筱嬷嬷说,他为人正派的有些迂腐,谁的情面都不给,快要六十多的人了,只求安稳当差,等主子开恩放到田庄里去荣养。那个外院管大厨房的田嬷嬷倒确实可疑,叫添衣和添炭暗中查清楚,是谁走漏了消息。”
中午饭是直接摆在西次间,用罢午饭,睡莲披上大氅在宁园散步,顺便熟悉自己的地盘。途径一处清幽的二进院子,睡莲信步进去逛了逛,一应家具摆设还算齐整,睡莲吩咐辛嬷嬷道:“下午叫人把这个院子收拾出来,预备给两个姨娘住,丁姨娘来的早,就住在东边这排厢房,雪姨娘住西厢房。等腊月二十五我过完生日,你和彩屏两个就去接她们来宁园住。”
辛嬷嬷一怔,她以为夫人最早都要推到明年开春才会接那两个姨娘,怎么这么快?难道……
“奴婢有话和夫人说。”辛嬷嬷急忙道。
睡莲使了个眼色,屏退众人。
辛嬷嬷低声道:“夫人的小日子过几天就来了,可是奴婢斗胆提醒夫人一句,您可以挑两个听话的丫鬟开了脸做通房,侍寝完了灌下避子汤,千万别让两个姨娘沾上了,毕竟一个贵妾,一个宠妾,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原来辛嬷嬷是这个想法,严防死守两个姨娘,睡莲不好对一个管事妈妈直说许三郎昨夜“不纳新妾,不生庶子”的承诺,只得淡淡笑道:“嬷嬷放心,我怎么会在新婚燕尔就给自己树立两个强敌呢。伯爷在外头的名声确实不好,但他是个明理的,在嫡子没有出生以前,伯府不可能有庶子。”
“丁姨娘是侯夫人强塞进来的,八年了,伯爷从未碰过她;至于雪姨娘,她的身份很复杂,就当花瓶似的供起来就行。篱笆扎得牢,她就是邀宠也没有机会。”
“不管怎样,她们始终是伯府的姨娘,接回来好好看着吧。”
辛嬷嬷应下,说道:“奴婢挑几个眼神好的放在这个院子里。”
睡莲说道:“你安排吧,吃穿住行,伺候的丫鬟,房里的摆设,都按照同样的份例给,不能怠慢苛刻,也不能多给。要别人守规矩,先把自己的规矩立起来,只要她们听话守本分,我就好好的养着她们,她们若有了别的想头,就别怪我不容人了。”
交代完毕了,睡莲回到归田居美美的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睡莲回到书案前提笔继续昨天未完成的雪梅鸳鸯图——还特地参考了许三郎的意见,把雄鸳鸯画的大了些!
收笔,睡莲拿着巴林胭脂冻刻成的私章盖上去,篆刻的“明镜斋”三个字落在下方。
身后蓦地一暖,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睡莲画的太投入,竟不知许三郎何时回来,还默默旁观自己做画。
许三郎赞道:“这图果然画的好,为夫提一首诗上去如何?”
睡莲暗道,秀才的功名
189、投石问路暗表心意,许三郎题诗鸳鸯图 。。。
都是买来的,三郎你是那里的自信,还要题诗?殊不知一颗老鼠便便能坏一锅粥么?
作者有话要说:三叔,人贵有自知之明啊!
图为睡莲的印章——巴林胭脂冻!这个成色的胭脂冻简直就是极品!就像一团胭脂化开在水里,然后冻结起来似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形成的宝贝。
190
190、许三郎歪诗戏睡莲,归田居揪出耳报神 。。。
武行是许三郎吃饭的本钱;自然是精通的,文行这方面;许三郎写文章,琴棋书画样样都——粗通一点;应付的过去,唯有做诗这一项是烂到极点,一般由幕僚提前代劳,他死记硬背在脑子里;然后借机“临场发挥”;骗了世人“儒将”的名声,说白了,就是沽名钓誉。
许三郎以前名声太臭了;从三年前封伯爵的开始;承平帝就有意逐渐洗白这员大将,预备给未来的太子用。
当初承平帝那么干脆的答应赐婚,也是考虑到颜家是文官清流,家世清白。颜太师嫡长女和许三郎成婚,犹如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进污浊的泥塘,想来在小溪的冲刷之下,泥塘慢慢变清,死水变成活水。
许三郎也正有此意——没有谁想一辈子顶着恶名,名声好了,将来永定侯那边的爵位就更有想头了嘛。许三郎觉得,我得不到的东西,为我的儿子抢到了也不错。
睡莲也明白许三郎的意思,可是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这画一旦配上你的打油诗,犹如一只凤凰和草鸡同行,不和谐嘛。
许三郎似乎浑然不觉,将手里罪恶的毛笔伸向可怜的池塘雪梅鸳鸯图,嘴里还大声吟道:“两只鸳鸯塘上走,一只雌来一只雄,瑞雪梅花皆有意,每到寒冬做夫妻!”(感谢读者如初画扇和213提供的妙诗)
末了,许三郎还洋洋自得道:“好诗啊!有雪有梅有池塘,瑞雪梅花和这对鸳鸯相映成趣,就像你我一样,都是天造地设的夫妻,你说是不是?”
想到画了两天的图被许三郎糟蹋的惨不忍睹,睡莲不忍看,敢怒不敢言,三郎诗歌水平简直和呆霸王薛蟠“女儿悲,嫁个男人是乌龟”不相仲伯啊!可惜了我的画……
正沮丧时,许三郎将提完诗的雪梅鸳鸯图挂在墙上,抱着睡莲一起欣赏,睡莲鼓足勇气仰首看去,但见图轴下方只提着两行小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此乃唐朝诗人卢照邻《长安古意》中的诗句,比目鱼和鸳鸯都是爱侣的象征,意思是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死有何惧?神仙不想当呢。
睡莲一怔,心里和眼睛都直冒酸水,她很想取笑许三郎太酸了,写这些比目鸳鸯做什么,又是生又是死的,好好做凡人过日子就成,瞎说什么呢。可是她说不出来,心被酸水泡软了,眼角被酸水泡涩了,有化成眼泪这种液体的趋势。
许三郎嘿嘿一脸坏笑,在睡莲耳边低喃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把那首歪诗写上去罢?为夫也是懂得藏拙的,歪诗在家里吟一吟就罢了,丢人也不怕,但提笔写在画上就是实证,为夫头上那顶儒将的帽子就是笑话了,不如抄一抄古人的好诗,还显得为夫博学多才呢。”
许三郎话音一落,睡莲心头和眼角的酸水如潮水般霎时退却了,咳咳,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三郎这种人厚脸皮的才不会想着要死要活做比目鱼做鸳鸯呢。
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转变,睡莲装憨指着图轴说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我只看见一双鸳鸯,那里有比目鱼?”
许三郎指着画中冰封的池塘道:“比目鱼躲在冰层下面游得欢实呢,要有一点想象力嘛。”
睡莲捂嘴笑道:“你对我要求太高了,别人是望穿秋水,我却要望穿冰层才行,你当我是那火眼金睛的孙行者么。”
许三郎看着巧笑倩兮的妻子,心中不禁狂喜,这是睡莲第一次如此放松的和自己说话打趣,那双美目如同温煦的阳光,熨帖着心里无一处不舒服妥帖,心中一荡,猛地将睡莲抱起,哈哈笑道:“齐天大圣本事再强,也要被五指山压上五百年,来来来,泼猴,吃我一压!”
许三郎将睡莲抱进鸳鸯帐,果然泰山压顶般吻过去,镇压睡莲这只要逆天的泼猴,这吻就像五十年陈酿的花雕酒似的,缠绵一吻后,两个人都有些微醺似的迷醉。
一不做二不休,许三郎再次俯身过去,驾轻就熟的扒掉睡莲身上的屏障,睡莲理智尚存,双手捂住胸口一对颤抖的小白兔,“白日岂可宣淫,若传出去——。”
许三叔反驳道:“冬天黑的早,已经开始掌灯了。”
睡莲实在找不出理由了,只得说道:“还没吃晚饭呢,不如——。”
“这个主意甚好,上下两张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先喂饱下面的吧。”许三郎嗷呜一声化作大灰狼,先朝两只颤抖的玉兔下口……。
芙蓉帐里,绊倒了五指山,鸳鸯成双,轻解罗衫后,共赴莲花塘。
但见远山处,一根垂柳,任凭东风摇!
春水轱辘声不断,浪潮澎湃,惊起千堆雪,柳树舞动太癫狂。
暴雨之后理红妆,双瓣红莲映波光,此景最是销魂时,雾起湿透□深。
野渡无人舟自横,起双桨,直入藕花深处,时进时出,时缓时疾,左突右闪,惹得芳心如醉,点点斑斑,湿透鲛绡帕,细看时,却不是离人相思泪。
东风更摇,树动叶颤,喘语娇声,一树黄鹂叫。
狂风愈催愈急,终于吹弯了柳树,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只闻得黄鹂飞去,余音绕梁。
鸳鸯帐里,一场酣战过后,睡莲和许三郎身上均湿漉漉的,仿佛就是刚刚在池塘戏完水的鸳鸯,
许三郎像只鸵鸟似的将头埋在睡莲胸见,品尝着两只已经无力反抗的玉兔,一根柳树刚倒下去,眼瞅着另一根柳树又要拔地而起!
睡莲忙阻拦道:“三郎,我是真饿了。”
许三郎这才作罢,悻悻然道:“难得有废寝忘食的时候……”
睡莲暗道,你若将这废寝忘食的精力投入到学问中去,做出来的就不可能只是“两只鸳鸯塘上走,一只雌来一只雄”这种打油诗了……
过了四天睡莲小日子来了,许三郎表示很沮丧,勤勉播种,种子却还没发芽。睡莲暗自腹诽,这是生孩子,又不是生异形,哪有那么快的。
古时女子癸水视为不详晦气之物,男子应当回避,第一晚,许三郎在隔间书房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半夜裹着被子,光脚跑到了卧房,惊起了值夜的添饭添菜。
人都滚上了床了,睡莲不好往下赶,看着许三郎光着脚板一脸偷/情成功的惬意模样,睡莲笑吟道:“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许三郎好歹是读过书的,知道这是睡莲借南唐国主李煜写和小姨子小周后偷情的诗句来暗讽自己夜奔上床,不过他面皮厚,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大大方方说道:“小周后好歹是穿着袜子,手提金缕鞋幽会的,而我是关着脚板跑过来,更为出来难,娘子是不是该好好怜惜一下为夫?”
睡莲顿时绝倒,遇到这种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相公,自己调情不成,反被调戏了去。
次日,睡莲在归元堂西次间理事完毕,信步又走到预备给两个姨娘住的桂园,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辛嬷嬷把桂园布置的中规中矩,符合姨娘身份,睡莲无可挑剔,只是命人从库里取了一个宋朝官窑的梅瓶搁在东厢房丁姨娘绣房的多宝阁上、还有一个汉朝铜鎏金竹节铜熏笼放在西厢房雪姨娘的卧房。
“这——按照她们两个的身份,太贵重了罢?”辛嬷嬷不解。
睡莲淡笑道:“只管照着办便是了,务必让整个宁园都知道我善待两个姨娘。等她们搬进来,一应器皿家具等物当场清点交接干净,签字画押,连一个绣墩,一个炕几都不能放过。”
辛嬷嬷顿时明白了,应声下去照着办。添饭添菜瞧着无人跟着,便低声回道:“夫人,查出走漏消息的是谁了,那个丫鬟叫明溪,是归田居伺候花草的,她这几天头上多了一对蝶恋花银钗,是厨房田妈妈给的。田妈妈的儿子昨晚被奴婢的哥哥灌了酒,说出了真言,原来这田妈妈被侯府五老太太塞进宁园的那房人喂饱了银子,帮着收买丫鬟打听归田居的消息。”
明溪这些丫鬟都是筱嬷嬷当家时采买进来的,因归田居未来女主人的名字叫做睡莲,水养莲花,所以筱嬷嬷做主给这些丫鬟都取了带水的名字,例如明溪、秋霜、绵雨、朝露,甘霖等等(感谢网友平地一声炸雷的取名)。
明溪?睡莲有些茫然,她对这个丫鬟一点印象都没有。
添菜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夫人啊,这个明溪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每当伯爷经过院子时,她就拿着个花剪装着干活,大冬天的还穿着薄绢衣,腰束得像只花瓶似的,挺胸柳腰撅屁股的那个?!”
归田居还有这种“有志向”的丫鬟?睡莲还是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