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转峰回 by: 左摇右摆-船至桥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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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至严的声音有点儿虚弱,但语气一如平常,带着血的手在衣服上胡乱擦擦,然后握在了BIELING的手上,
“现在你回去,系好安全带,我们要转向了。”
根据周至严的说法,按经验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狂风的中心位置,那只要能确定一个方向不变就一定能飞出去,关键是不能再偏向——当然这个方向也不能是向东,所有仪表都已经失去作用,天知道他们现在的海拔是多少,要是向东飞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撞到山上粉身碎骨。周至严根据之前碰到狂风的位置大概确认了下方向就开始拉高机头右转一点拼命拉操纵杆,风还在往机舱里灌,很快舷窗又看不见什么东西了,BIELING基本已经放弃了自己作为通讯员能做的事情,小心的解开安全带拿袖子去擦舷窗,
“你赶紧坐好别乱动。”
周至严看到了他的行动刚说完,飞机一阵飘忽BIELING没拉稳一下子就滑到了后舱,周至严头都不敢回咬着牙听到后面传来‘膨’的一声,不过
BIELING刚才经历了周至严被撞的心惊肉跳第一时间传来了自己的声音——哪怕只是呻吟,最起码表明了自己还清醒。周至严的手微抖,这才想起来后面装的都是棉花。
很快,BIELING手脚并用的爬了回来,也不是没有收获——捡回了刚才被吹跑的帽子,不管周至严的命令扶着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到处擦——擦到前面的时候周至严也没辙了,甚至腾出了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反正仪表全失灵了,只要有一只胳膊架住操纵杆就好。
BIELING把能擦的地方都擦过才又慢慢的蹲行回到自己座位,再绑好的时候才回想起刚才ZHOU揽住自己腰的情景:机舱寒风刺骨,被揽住的霎那,真是暖和啊。
这种情形又交替进行了几次,只要觉得透明度不够了,也顾不上是舷窗外还是舷窗内的原因,BIELING都会去拿帽子擦一遍,顺便各处观察有没有什么能确认位置的参照物,随时向周至严汇报,除了这些,两人都是一个字都不说,默契的尽量节省体力和注意力。等终于能再次看到太阳,飞机也不那么飘了之后,BIELING才默默的在心里测算了一下,他们至少跟狂风搏斗了两小时。
出了风暴区,仪表也开始一个个的恢复运作,周至严又紧张的摆弄了一会儿,这才腾出手擦擦自己额上的汗水——血水被带进了眼睛——刚才太冷血流得慢,现在温度升高了可伤口并没有愈合,正想揉眼睛的时候旁边递过来了一块手帕,
“擦擦吧,干净的,昨天买的。”
即使他不说,周至严也能猜到这是BIELING昨天买的无数东西之一——上面还有印度熏香的味道呢,迟疑了一下,想到现在的情况,还是默默的接了过来擦了擦。可能不擦还好,这一擦扯动了伤口,周至严‘嘶’了一声,觉得血流的更多了。笨拙的想用一只手把手帕叠叠再捂上去,旁边看到的BIELING已经解开安全带过来了,双手固定住周至严的头,
“别动。”
不等周至严反应过来,已经觉得一个湿热的东西扫上了自己的额头,这下是真不敢动了。
为了不影响周至严的视线,BIELING扳着他的头向前自己尽可能的站在侧面伸长脖子;为了固定自己的身体,他尽量贴在周至严身边一边肘部用力别住周至严身后的座椅靠背,直到觉得血不怎么流了,才继续用舌头小心的把豁开的皮肉舔回去,然后拿过那手绢围住受伤的额头在后面打个结,做完这些再探头看看前面是否盖住了的时候对上了周至严的眼睛,BIELING有些发愣——周至严黝黑的瞳孔里无波无澜,就那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看着自己,可却偏偏让人移不开视线。周至严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本来下意识的是想从BIELING的反应中决定自己要说什么的,可看着BIELING一片毫无作伪的关切目光,简单的‘谢谢你’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砰’!飞机又是一震,离得太近的俩个额头狠狠的撞到了一起,BIELING捂住脑袋刚要蹲下去突然想到周至严还有伤,半蹲的膝盖迅速的又直了起来,‘砰’!这下撞到了周至严的下巴。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BIELING手忙脚乱想伸手去摸摸周至严的下巴看对方已经把头转向前面了又讷讷的收了回去。他不知道周至严心里比他糟糕一百倍——自己怎么会对着他发呆看他撞到了还低头去看?!调整下呼吸用平时的语调,
“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做好听听有没有什么信号……我们要向南飞走‘直线’过去了。”
第八章
BIELING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周至严所说的‘直线’是指什么——上飞机之前的培训教他的人零零碎碎说了很多,中间也提到了这条航线,不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那人说的是‘这只是一条理论航线,当然之前也有人飞过,但是相信我,跟这个听起来不错的名字相比,你会更愿意在雪山上祈祷……’
看得出周至严也很紧张,听旁边半天没反对的声音,才突然想起来没飞过多久的BIELING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条线路,
“……我们的燃油不多了,你看到了那边的风有多大,继续耗下去只能是耗尽坠机。要想回去,现在的方案只有先向南飞,穿过横断山脉,珠穆朗玛峰的副山脉,走密支那飞昆明。”
BIELING沉默了一下,慢悠悠的提了句,
“密支那……是被日本人占领的吧。”
周至严无话可说——的确,他之前的话中提到了横断山脉、提到了珠穆朗玛峰,就是为了弱化‘密支那’的存在感,稍微对现实有些了解的都知道,在这条航线上,最危险的,是日本人的‘零式’战机。
“是,那里是日本人占领区,他们在那里有军用机场,停的都是‘零式’战机。”
话说到这里,周至严索性也把话都说开——他甚至做好的思想准备,要是BIELING表示反对意见自己就拿机长的身份压他:反正这是运输机不是客机,机长没必要为‘乘客’的安全负责——在这里飞了几百次,每次都是九死一生,稳重如周至严也被生生的磨出了悍气。
可出乎他的预料,又一阵沉默之后,BIELING轻快的声音传过来,
“那就飞直线吧,日本人也不能随时都在天上待着啊。”
要是在地面上,听了这样的话周至严估计会扭头走开,心里还会觉得这个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可在这里,同舟共济的地方,即使BIELING这话说得乐观得几近愚蠢,可周至严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安慰:即使他什么都干不了,最起码,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面对……
很奇妙的,周至严作为中国人争分夺秒运送物资,不舍得飞回去;BIELING也没提往回飞的事儿。
发动机继续轰鸣,天空中一架老旧的DC…3慢悠悠的往南飞去。
“收得到信号吗?”
即使知道没什么可能,周至严还是这样提醒BIELING,不放过任何一点儿可能性。
“……什么都没有。”戴着耳机不断搜索的BIELING摇摇头。
进入喜马拉雅雪山区,气温骤降,飞机已经升到理论高度的极限,万幸能见度还不是太差。
周至严叹口气,
“你也别听了,把帽子戴好,咬住吸氧管。”
“……这条线我没飞过,你告诉我有什么坐标吧,我帮你看。”
周至严诧异的扭头看看BIELING,看到对方一脸严肃,忽然有了打趣的心情,
“你现在难道不是握住十字架祈祷?这么好的天气日本人可能也会愿意出来溜溜的。”
单纯的BIELING却没有听出他话语间的调侃,反倒是谨慎的分析着局势,
“应该不会的,孙立人将军在缅甸打了胜仗向印度那边退过去了,他们现在的主要兵力应该是进一步巩固他们占领的区域……即使有巡逻的,也不会是战机编队。”
“……我们再飞大概45分钟,你到后舱看看能不能找到迈立开江或是恩梅开江,密支那在两江交汇。确定坐标之后我们尽量贴着北边飞……希望有好运气吧。”
BIELING的分析虽然有些天真,但他毕竟是是自己人,周至严也知道稳定人心的重要性,闻言只是在心里叹气:他还只是个孩子,等他真见到‘零式’就知道了——即使只碰上一架,战机的机动性也远远不是他们这架老旧运输机能比的。
运气还算不错,横断山脉还算顺利的过去了,就是在喜马拉雅山脉附近碰上了暴风雪,不过这点儿暴风雪在周至严眼里不算太危险——罗盘再一次失灵,下面全是雪山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太阳不能作为坐标,只能凭着滇缅公路还没有被占领之前飞过的印象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BIELING在后舱大呼小叫,随着飞行高度的降低,他看到了一条大河但不知道是哪条,周至严的心情也很好:其实他自己也看见了,但还是通过问答不停的让BIELING描绘那条江的走势,以期加深他的印象。不过再往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遇上了‘零式’。
周至严已经在尽量贴着北边的山脉飞行了,但还是远远的看到了半空中的黑点——这种地方是不会有什么大型飞禽的。
“BIELING快回来,系好安全带,我们遇上日本人了。”
说话的时间,两机的距离已经拉近不少,近得周至严已经能看到对方机腹下黑黝黝的机炮。
BIELING有些慌张的跑回来坐好,
“我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赌一把。”
话说着,周至严猛的一拉操纵杆飞机再次爬高,看着对方也跟着拔高机头迅速掉头往回飞,凭着刚才飞过来的印象在半空的云层中开始和‘零式’兜圈子。
BIELING被摇得七荤八素——之前被狂风吹的时候没有完全挥发出的眩晕感现在发作了,两只手紧紧的抓住座椅,
“ZHOU,你要干什么?”
“闭嘴,别出声。”
周至严全身都绷紧了,他要赌一把,赌这架‘零式’是出来巡逻的,赌周围没有别的战机了。
两个发动机都被周至严开动到最大,即便如此,飞行速度更快的‘零式’还是远远的撵了上来,然后是震动——他们中炮了。
周至严赶紧查看操作台上的各项指示,还好,没什么大问题,闻闻没有棉花着火的味道,应该是尾翼被打倒了。周至严在心里感叹幸好这次装的不是汽油,不然早爆炸了——不过要装的是汽油,之前遇上狂风也能稍微好一点儿……
然后又是一炮打中——在半空中,体型臃肿的DC…3简直是活靶子,这次的炮弹打穿了飞机中部,冷风一下涌了进来,周至严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扭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脸严肃的BIELING,叹了口气,
“做好跳机准备。”
“什么?”
“如果再中弹,我会拼命向南飞,然后你就跳机……总比落在雪山上好。”
“那你呢?”
“我是机长,你服从就可以了。”
“……我不跳,要跳一起跳。”
“不可能,要是都下去了飞机没人操控会在你降落的附近坠毁,要是燃烧会很危险。”
“那就都不跳了……我相信你。”
BIELING这话说得像喝咖啡一样轻松,周至严不得不惊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BIELING耸耸肩膀,
“我相信你是王牌……再说,你还没请我吃麻酱面呢。”
周至严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操控上。
他赌赢了——附近真的只有这一架战机,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巡逻一圈机上的油也差不多了,而且这季节密支那多雨,再不回去可能就会遇上。又是你追我赶了好一阵之后,‘零式’终于掉转机头往回飞了——可能那上面的驾驶员也觉得中了4、5弹的DC…3飞不会去了。
确认了那架‘零式’不是疑兵之计,周至严马上也跟着往东飞:他们的油也真的不多了。
那架‘零式’回去是否遇上雨了他们不知道,不过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机场附近乌云遮日大雨倾盆。
坐标提示已经进入了机场降落区,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机场跑道指示灯突然全部熄灭了。很快的,不单是这里,连场站、宿舍那边也全都变得黑乎乎一片。
“怎么回事?”BIELING这次真的慌了,借着操作台微弱的灯光看了看周至严,
“机场消失了?我的幻觉吗?”
周至严也拧紧了眉毛,刚刚下降的飞机只能再拉起来,突然想到之前中的第一发炮弹,
“坏了,‘敌我识别器’坏了。”
‘敌我识别器’是这里的人自己弄出来的‘小发明’,飞行中一直根据特定波段发射信号,预料能见度低的时候就靠这个辨明敌我。机场的人必然已经‘看’到他们了,可收不到这个信号以为他们是敌机所以才这样做。
“啊?我去后面看看。”
“别管那个了,赶紧呼叫……我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我们赶紧下去。”
周至严也是疲惫不堪,之前远远看到了机场差不多都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机上就剩一点点油了,要不是今天预料狂风又遇上‘零式’,以他平时的‘习惯’,都是要留少半箱油回来的:战争年代,一滴油一滴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