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房客-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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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此刻程诺脸上那一点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期待给激怒了!简直是怒不可遏!不能饶恕!
原本早已黯淡的双眸猛然间恍若重生般流光溢彩,仿佛流转著一股明亮宁澈的清泉。
秦真此生未曾见过比眼前的这一双眼睛更加清澈的眼眸。可是越是清澈,秦真就越是生气,越是愤怒!他凭什麽?他凭什麽!?他又不是什麽好人,杀了那麽多人凭什麽还能拥有这样一双单纯透亮的眼睛!他装什麽纯洁!装什麽无辜!装什麽善良!又凭什麽有所期待重燃希望!?难道他知道哥哥对他是真的……不!不可能!他从哪里来的自信!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秦真气疯了,想也不想,另一只手猛地扬起落下,一个巴掌重重甩到程诺苍白如雪的脸颊,安静的街道啪得响起一声惊骇震悚的脆响。
他近乎咆哮的低吼:
“你以为我要说什麽!哈?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还在期待什麽!哥哥以前的每一个床伴无论男人女人都比你好看得多!我只是替哥哥不值!虽然现在看到你这一副伤心欲绝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样子我很开心,哈哈,不对,是开心极了!可是惩罚你这样下三滥的废物又何必麻烦哥哥亲自动手,而且还是用这种需要献身浪费时间的方式,我哥哥的身体也是你这种贱人能看能碰能觊觎的吗!?你知不知道他每次碰你之後都会跟我抱怨说你好恶心!恶心极了!他连一秒锺都忍受不了你!你个淫荡倒贴的贱货!”
“……”
程诺被扇懵了,也被秦真这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辱骂给骂懵了。
听了个七七八八,什麽贱不贱……恶心不恶心的,他顾不上。眼前阵阵发黑。本是冰凉的右脸在那雷霆万钧夹杂劲风的重重一掌之下,刷地蔓延出一股火辣辣的烧痛,很快就肿了老高。两只耳朵也是嗡嗡作响的轰鸣,暂时性耳聋。胸腔往上直至喉咙的部位有血的味道不断上冒隐隐喷涌。
这些都还算好,他都还能忍受。最不妙的,是他的肚子开始有点不对劲,隐隐约约袭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绞痛。
他捂著嘴巴断断续续地咳了一会儿,身子如筛糠般不住颤抖更显瘦弱,又按住肚子轻轻揉了几下,动作自然不算刻意,落在不知真相的众人眼中,只会以为大概是刚才磕到了吧。
程这一刻诺别无他想,只感到心底那一块一直悬而未落的大石头终於彻底放下──
秦深,没事的。
他是如此的欣慰,而又如此的绝望。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担心的,竟还是那人的安危。
他已经无药可救,病入膏肓。
勉强止住咳嗽,耳鸣逐渐消失,血腥用力压住,眼前虽光影斑驳影影绰绰,但好歹也总算能模模糊糊地看见点儿东西了。程诺用余光瞟了眼秦真伤残的左腿,仰起头轻声问他:“你的腿,是因为我瘸的吗?”
他问得很平静,眼珠漆黑,面容平和,不怕也不躲。
秦真心中霍地一沈,眉心狂跳,危险地眯起眼睛射出两道冷厉阴鸷的凶光。
这个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可是处在什麽境地!知不知道什麽叫做龙之逆鳞!
手一翻用力掐住程诺下颚,秦真嘴角一咧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阴阴地道:“你敢再说那个字一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秦真绝对说到做到,程诺自己也知道,然而他听了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静静看了秦真一会儿,然後勉力牵了牵唇,竟是微微笑了:“看来我猜对了。”
那是一抹自知犯下滔天大罪无可饶恕的死囚,毫无怨言赶赴刑场时的从容笑容。
说完,不等秦真有所反应,仰望的目光旋即覆满一层诚恳真挚的浓浓歉意,程诺双唇微动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欠这世上很多人这一句话,就算没有用。而如今能还一个,就算对方不想要,他也还是要还的。
他却不知这三个字,竟比那个“瘸”字,还更让秦真怒火中烧,痛恨难忍。
秦真冷冷道:“你一直在激怒我,是想逼我,就在这里直接动手杀了你吗?”停顿几秒,又笑起来,眉眼绽放的笑纹宛如一朵妖娆邪魅的夜色蔷薇,反复无常的脾气令人咋舌,他弯腰凑近程诺耳畔轻而长地吐气,语气既愉快又调皮:“你想要个痛快?哼,你想得美,我还没折磨够你呢~”
程诺脖子猛缩,往後退去,像极了一只看见野狼的小白兔。
秦真靠得太近,那刀子一样伤人的体温和喷在他耳後那一股子妖魅的热气弄得程诺一阵晕眩,肚子也好像更加痛了。
努力撑著身子轻揉腹部,程诺咬紧牙齿深呼吸喘了几口,不禁在心里苦笑了声。
他不怕折磨……他以前,其实真的,是不怕的。
可是现在不行了。他变得比以前坚强许多,却也比以前害怕更多。虽然秦深已不需要他的保护,但老天又及时而慷慨地赐予了他另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是在他体内由他孕育的骨肉至亲,他不能,亦无法割舍。
低头想了想,程诺决定豁出去问个明白:“你想怎样折磨我?”,一直如木头人般没有反应的苍白面容终於有所变化,漫出一层不易察觉的惶恐,声音颤抖著:“你们……你们会……杀了我吗?”
秦真眼睛一亮立刻像抓著宝贝那样开心地笑了,无比轻快地道:“哎呀,瞧瞧我听到了什麽,原来,你怕死呀~”
他玩弄地左右拍打著程诺的脸,力气不重但也不轻,就像玩一个廉价陈旧的玩具,无须爱惜,玩得不亦乐乎,心情好极了。
程诺任由他作弄,原已高肿的两颊已是惨不忍睹无法直视,纵然立身暴雨狂风惊涛骇浪里,也只是挺直了腰静静地想,扪心自问,他怕死吗?
不,不的。
“不,我不怕死,我不怕死……我只是、咳咳……只是……”
程诺凄凄一笑。天上那一抹幽凉的月华竟似懂他,带著脉脉的温情倾泻而下,在他痛得恍惚的眼底辗转画出一圈柔肠百转的细光。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秦真?只有、只有……这一件事……咳咳,如、如果,你们一定要杀我,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年的时间,我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咳咳……一定、一定……要做。”
程
诺面露哀戚,已不是恳求而是乞求,断断续续的字句夹杂拼命压抑的咳嗽,在这无雨亦无风的深夜,显得格外凄楚,
秦真满怀怜悯地俯视他,怒极反笑,摇头啧了几声,慢吞吞地道:“你以为,你有什麽资格,跟我谈条件。”
“……”条件?这个词让程诺一时恍惚,大脑突然触电,仿佛回光返照般清晰而缓慢地掀过一幕又一幕,左手的无名指蹙地一颤似被烈火灼烧,又痛又麻,思绪也飘得很远很远。
许久,程诺垂下脑袋,低声喃喃:“有的,我有的……秦深还欠我一样东西,而我也……还欠他一样东西呢。”
语气竟有几分委屈。
【诺诺,记著,我还欠你,一枚戒指。】
他曾对他那样说,就在几天以前。言犹在耳,语气是那样的虔诚与庄重,眉眼是那样的深情和温柔,以及那悠悠落下在他无名指根的,湿润缠绵的一吻──这一切,都仿佛还是昨天。
物是人非……哈哈,他连物都还没到手,这人、这人……怎麽就变了呢。
他是真的觉得有点委屈,虽然这委屈,来的并不是时候。
“哈哈。”
秦真被程诺给逗乐了,伸出根指头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连连摇头叹息:“瞧你这副小媳妇儿的委屈样儿,他能欠你什麽?一颗真心吗?啧,不要脸也要有个限度呀,嗯?你说是吧。”
程诺屈辱地闭上眼睛。又或者是因为真的,真的,太伤,太疼了。
最伤不过情伤,最疼不过心疼。
“那麽,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秦真终於玩儿够,本就不多的耐心在今晚竟然破天荒地用到了这个时候,早已经是极限了,哥俩儿好地一把揽住程诺的肩膀十分温柔地拍了两下,贴上他耳朵咬著牙细细地笑:“不管他欠你什麽,你都永远别想了。而你欠他的……哈哈,你又能欠他什麽?只要是我二哥想要的,不用你给,他都能得到。”
“嗯?听清楚了吗?不用你给,我二哥想要的东西,先别说我们秦家一定要得到也要得起,而且别的人,更多的是争著抢著等著,去给他的。”
秦真施施然站起身,大掌往下一落最後拍了下程诺的头顶,那动作流畅娴熟,就像在吩咐一只狗。
“你可以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起身离去的一刻,程诺就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一瞬间抽空,全身无力一下子软倒在地,但潜意识竟还记得双手捂腹护住肚子。
秦真不知,今晚他说了那麽多话,倒是这一句他最不以为然的话,是最刺痛程诺心窝的。
程诺给过秦深的承诺不多,除了那一句铿锵坚定用尽了他一声勇气的【我会保护你】,便是那句羞涩腼腆,把一个人最不该舍弃的自尊都低到尘埃里去的,【如果可以,我一定要给你生个孩子】了。
是的,他记得。他说,他在心里对自己承诺,【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要给你】。
哈哈……哈哈哈。当时说得多麽情意绵绵热爱浓浓,如今想起来,却只剩寒意彻骨,凄凉萧索。他确是动情太多,用情太深,所以也太自作多情,太自以为是了。他这麽说的时候,怎麽就忘了想想,也许秦深,根本就不想要,也不需要呢。
秦深的报复成功了,非常,非常的成功,程诺以当事人的身份跟他保证。他仰头望向月亮,幽美朦胧的月光,眼中流转的波光恍惚而又向往。
真想,到月亮里去啊。他在心里无声许下这一个孩子气的愿望。那里也许冷,但一定,不像这里这麽伤人。
最可怕的不是变心,而是从来,就没有心。
最心痛的感觉,不是失恋,而是我把心给你的时候,你却在欺骗。
最可笑的事情,是自以为两情相悦,结果却是一厢情愿。
秦深无疑是聪明的,他深知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於在体验过拥有的一切的感觉之後,又失去这一切。
而最难堪的,是曾经一度,他还以为,他们是相爱的。
不懂人情世故,不知人心莫测。
这世上怎麽会有人能把感情这种最骗不了人的东西,装得那麽像,那麽像……骗到了别人,也还能记得住自己。这样逆天的技能,终其一生,他程诺也是学不会的。
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到秦深,就算再贱,再卑微,再不要脸,程诺也真的,真的……很想问他一句──
秦深,每一次你碰我,都真的,觉得很恶心吗。
秦深,我真的,让你那麽恶心吗。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酸涩蓦地涨满了程诺胀痛欲裂的胸肺和雾气弥漫的眼眶。喉咙里嘴巴里鼻腔里顿时充斥满犹带血腥的酸味。他捂住嘴巴整个身体近乎抽搐地抖。
刚刚被秦真欺负得那麽惨他都没哭,现在头皮和脸都还火辣辣的烧疼;而如今只不过在脑子里空想了想那人,却是怎麽忍都忍不住。
他觉得自己很恶心。果然,这世上本不会有人,喜欢像自己这样的怪物。
而自己居然还曾天真地觉得这是幸运。
哈哈……哈哈哈……
程诺跪在地上,跪在他与生俱来不被饶恕的原罪里,满目哀凉,沈默而又迷惘。
情不自禁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秦深的情景。一年来程诺回想过那画面许多许多次,无论梦里还是梦外。然而讽刺的是,最清晰的这一次,竟是梦醒的这一刻。
那时候正是傍晚,他记得,他清楚地记得。
他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地打开门,心里天马行空地无端猜测胡思乱想:这一次的房客,会是什麽样的呢。会不会吵?会不会很麻烦?最好不要又是一个像陆宝贝那样别扭任性的傲娇帝呀。
在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他等待许久的新房客,也一点点出现在他难掩好奇,兴奋不已的视线中。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万物亦无声。四周的空气流淌得前所未有的柔情脉脉和缠绵悱恻。程诺心中的悸动无法言喻难以形容,恍恍惚惚地,就感觉自己活了整整二十五年,不为别的,竟只是为了等待那一天,这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这一双完好健全的眼,就是为了看见这一个人,而存在的。
然後他对上了一个坚实精悍,柔韧也强壮,看起来好有好有安全感的,宽阔的胸膛。
好高呀。那时他有点吃惊,也有点嫉妒地想。
再然後他抬起头,不经意地,便跌入那一双幽邃沈静,宛若深海的眸。
也注定从此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秦深就这麽静静站在门外,身姿挺拔而又修长。
他穿著一身最普通不过的衣服,可是因为是在他的身上,就莫名显出来一份格外迷人的魅力,有一种让人心动的力量。
从楼道口斜斜倾洒进的夕阳霞光,朦胧的逆光模糊打在他玉一般温润清俊优雅斯文的脸庞。他什麽都没有做,只是冲自己弯弯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用很好听很好听,低沈沙哑的磁性中亦不乏冰一样清越轩朗,是介於成熟男人的性感醇厚和青春少年的婉转干净之间那样动人的嗓音,温柔地说道:
【你好,我就是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说想租房子的人,秦深】
──最後,自己便晕乎乎地大脑空白心跳若狂,傻乎乎地失去心神,一见锺情了。
那一双让人沈醉的眼,碧波清澈,灿若星辰,里边有一片和风细雨的浩渺烟光,又依稀涌动著连绵壮阔而又柔情万种的无边波澜
。那时他就好奇,这一双陌生的眼,明明初见,却为何情深似海,却这般情重如山。
现在他懂了,因为他恨他……因为他恨自己啊!
曾经为这个人粉身碎骨他都愿意,如今才懂就算他被挫骨扬灰他也不会满意。他的飞蛾扑火在所不惜落在那个人只是等待的眼睛里,不过是一件报复得逞的利器。
他也终於明白为什麽秦深明明不是近视,却仍然坚持要戴眼镜了。他需要一副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