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你心似我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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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多久了,他脑袋上那道裂口绝对是工地上堆着的铺路用的砖块造成的,估计有点儿脑震荡,他整个人都开始摇晃了。
白以辰的大脑飞速地运转,此时他的位置非常有利,安诺正对着他,那两个流氓背对着他。白以辰想,如果自己抄起一块板砖,能有多大的把握在那两个流氓发觉之前砸到其中一个的脑袋上。或者智取好了,自己嚷嚷一嗓子:赶紧住手,我已经报警了!这能否吓退这两个提着长棍,看起来正打算用持久战拖垮安诺的小流氓。
“嘿,那位小兄弟,要是看够了就打个手机拨个110,哥儿们顶不住了要!”
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喝吓得白以辰魂儿都飞了,你妹啊,我就是无辜的路人丙,顶多好奇心重点凑个热闹而已。你丫这么一嚷嚷这俩流氓还不得过来灭口啊!我他妈上辈子欠你丫的啊!白以辰怒火攻心,惊惧不已,头皮一阵发麻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
其实那两个流氓压根就不信安诺说的话,认定他使了招调虎离山,想让两人分开好各个击破,所以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可偏偏白以辰不争气地抖了那么一抖,要知道,他是靠在一大块铁皮围挡上的,这么一抖,连带着仅靠几段铁丝,几颗螺丝固定的铁皮围挡也哗啦哗啦一响,这会儿他想装透明都做不到了。
那两个流氓听到响声倒真有点儿惊讶,完全是下意识的,其中一个扭过了头。
“哎,你别回头呀,别看我呀……”嚷嚷完,白以辰恨不得抡自己一耳光,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这句话倒让那个回头看的流氓愣了那么一瞬,就那么一瞬,他的脑袋拧了一个180度,拿棍子的右手也跟着转了过去,腰腹完全暴露在安诺面前。安诺骤然发力,将重心放在左脚上,后背紧贴在铁皮围挡上,以肩胛处为支点,抬起右腿照着那人的下腹部狠狠地踹了过去。同时右手的甩棍从右向左照着另一个人的肩膀抡去!此时,他整个人微微后倾,长臂划过一条凌厉的曲线,结实坚硬的肌肉群骤然撑起了薄薄的体恤衫,似乎要胀裂开来。修长的腿笔直,一脚下去雷霆万钧。
那一瞬间,白以辰觉得自己又看到一面鼓足了风的帆,线条流畅优美,充满了张力,力道十足。
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两个流氓迅速委顿于地,凄厉的惨叫撕痛了白以辰的耳膜。安诺收回脚的时候咧了咧嘴,白以辰看到他右腿上的伤口大量地涌出鲜血,正有些慌乱时,听到安诺说:“过来扶爷一把啊!”
白以辰慢慢站起身,从阴影处走出来,站在安诺面前,歪着头打量了他一圈儿,笑了:“怎么?孟哥给你开的价码你不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很多事是没道理可讲的
很多事情没道理可讲,对于安诺而言,白以辰就是一个“非常理性”的存在,他也是个有趣的孩子,有颗善良的心,有张嚣张的嘴,他身上闪耀着年轻人所特有那种的率真和热情。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对残酷现实有种本能的惧怕,但是,就凭着青春的冲动和无畏,他会战战兢兢地触摸现实,用自己柔软的心对待他人——尽管,他真的很害怕!
当白以辰把安诺扶到医院的时候,其实吓得脚都软了。
安诺的整条右裤腿全都被血浸透了,每走一步就是一个血脚印,额角上的裂口还在滴血,不一会儿肩膀就是被血洇湿了。白以辰没见过流血流的这么邪乎的,他很怕安诺会失血性休克。而且安诺走路不仅一瘸一拐,还有点飘,左摇右晃的,白以辰想,安诺一定是脑震荡了!
在医院里缝针的时候,急诊大夫看安诺一脸从容淡定的表情,不由得怒火攻心!值急诊班的外科医生最烦的就是遇到这些打架斗殴的,无论轻重伤都面临着工作量繁重的清创和缝合,搞不好还要开台手术摘个脾脏啥的,累的要死不说,最后还经常找不到人缴费!警察来了一问,为啥打架啊?答案很让人崩溃,无非是一个眼神两句口角,三言不合四分无聊。所以值班大夫周煦被护士从值班室里那张并不舒服的诊疗床上拽起来后,看到一幅邋遢痞子姿态,满身逞勇斗狠伤的安诺就急火攻心——这分明就意味着工作量超大的清创和缝合,其实这丫保准连个骨折都没有,看着邪乎而已,瞅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其实周煦真的冤枉安诺了——他都快疼死了!腿上被匕首划伤的那口子绝对不浅,因为一直在活动,伤口撕裂得越来越严重。脑袋上挨得那棍子让他头疼加恶心,看任何东西都飞起一层阴影。但是他不能喊疼也不能表现出太过痛苦的样子,他必须扯出一点儿满不在乎的笑。因为,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东西明显快被自己吓死了。
安诺瞅着白以辰,过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垂下,浸透了汗。秀气的双眉绞紧在一起,那双明亮得吓人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紧咬着的后槽牙扯动腮部,一跳一跳的,仿佛每一拍都扣着心跳,“砰砰砰,好害怕,砰砰砰,好害怕”,白以辰的唇都是白的,仿佛失血的是他一样,虽然坚定地扶着自己,可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小子,我没事的。别担心”
“谁,谁担心你啊,那个,那个,那个你带钱了没?我可不给你垫付医疗费!那个,你疼么?饿么?要吃宵夜么……嗯。”白以辰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胡言和乱语。
“他不需要吃宵夜,他需要吃止疼片!”愤怒的周煦夹着一块酒精棉按在了安诺的额头上,全然不管安诺瞬间扭曲到极致的五官!
安诺对白以辰咧开一个充满了安慰意味的笑:“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有点儿疼!我带钱了,我可以付医药费的。那个……”
安诺突然愣住了,他居然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在炎热六月的一个下午,突兀地出现在“燃惑”门口的瘦高的孩子,他有着单薄瘦弱的身体,有双明亮的眼睛,有颗玲珑剔透的心,有种为达目的百折不回的冲闯。从看见他摇晃着出现酒吧门口的一瞬间,安诺就莫名地觉得这孩子跟自己很投契,他身上的那种嚣张让安诺总想捉弄他,而那种单纯的善良让安诺更想照顾他哄着他,像最亲爱的小弟。
可是,这样的一个引起自己关注的孩子,自己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叫安诺,燃惑的保安。你叫什么?”
“白以辰,九乡的保洁”
“九乡?”
“九乡家常菜馆,价格公道菜色齐全,味美量大经济实惠。”白以辰觉得自己傻透了,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可是看着闪着银光的针和韧性十足的缝合线穿梭在安诺大腿的皮肉里,带出丝丝血痕,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更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冒冷汗的额头和逐渐发直的眼神。
安诺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拉过白以辰,让他和自己并排坐在诊疗床上,摊开宽大的手掌覆在他的眼睛上。白以辰有张窄窄的小脸,安诺的大手一覆上去就只剩下一个尖尖的下颌露在外面,白色的唇触目惊心:
“你不是晕血吧?闭上眼别看了,我没事”
白以辰莫名的就安心了,覆在自己脸上的大手有点凉,但是很干燥,与脸部的皮肤摩擦时有沙沙的感觉,好像极柔软的麻,让人觉得亲和而舒适。一旦闭上眼睛失去视觉,听觉便会分外敏感。白以辰觉得安诺的声音并不好听,稍微有着因长期吸烟喝酒而造成沙哑,不悦耳但是有种沉着从容的感觉,白以辰想,他真的没事,你听,他的声音这么平静温和,怎会有事?
周煦掀起眼睫飞速地扫了一下:“我还以为是你小子把人打成这样呢,瞅你吓得半死的样儿。”
“谁吓得半死了,我这人心善,见不得人受苦你懂不懂?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看惯生死冷血动物一样!我今天是日行一善你懂不懂!别以为就你们穿白大褂的救死扶伤很伟大,要不是我他今天就挂了!你救他是职责所在,我救他是见义勇为!我比你伟大多了!”虽然看不见,白以辰还是把脸扭向周煦的方向,奋力还击。
周煦手上一抖,目瞪口呆,安诺裂开嘴作出大笑的表情却不敢出声,扯动脸上的伤口疼出了满眼的泪!
等安诺把额头和腿上的伤口缝合好以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从急诊室出来时白以辰的小脸白的让安诺错以为受伤的是他而不是自己。于是心下大为不忍,提出要请他吃宵夜,小东西眼睛亮的像晨星。一开口就是金鼎轩,他理直气壮地说:
“这个钟点还营业的除了金鼎轩就剩下夜市大排档了。你一身的伤,怎么经得住大排档的烟熏火燎,再说也不卫生呀。你是伤员,得吃点好的。咱们去金鼎轩!”
说这话的时候,那张削尖的小脸上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安诺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摩擦,舌头弹动,用力咽下唾液的声音——这小家伙是要宰人啊。果然,在金鼎轩,白以辰把菜单刷刷刷地从头到尾连翻三遍,小嘴儿噼里啪啦,安诺还不及插话,十几样小吃就算点完了。安诺看着铺满了一桌子的碗碗碟碟,很无奈地说:“白以辰,你宰人啊?!”
白以辰塞了满嘴的红油抄手,辣的嘶嘶地吸气,一边用手扇着,一边含混地说:“救命之恩啊,你的命难道不值这点儿钱么?”
“得得得”安诺举起手,作投降状,“我说不过你,你赶紧吃赶紧吃,堵上嘴。”
“嗯嗯,你得知足,你得感恩。我就是让你请我吃顿宵夜而已!我没讹你太多吧?这也就是三四百块钱吧?我多善良!”
安诺看着把嘴巴塞得满满的白以辰,想,他是怎么腾出空间来鼓动舌头说话的呢?
“安大哥,以后我要是有事想求你帮忙,你会帮么?”
“那得看什么事。”
“绝对合理合法!”白以辰举起手放在耳边,“我保证!”一本正经的小脸儿上写满了我很正直我很真诚。
安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胡噜胡噜白以辰的脑袋,满手柔软的发丝丝缕缕缠了一掌……
饭后安诺坚拒白以辰送他回燃惑的建议,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一丝回圜的余地都没有。白以辰并不坚持,蹬上自行车就走了。
凌晨两点多,安诺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地回到了燃惑。
“燃惑”里人声鼎沸,激烈的摇滚乐震天动地,天花板上的各色的射灯和旋转彩灯映着舞池里狂乱的人群,衣着暴露的领舞者舞台上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神色迷离。安诺从酒吧的后门蹩进去,远远地冲在吧台忙碌的林子点点头,在林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循着一道隐藏在吧台酒柜墙后面的楼梯登上三楼。三楼走廊的第一间房是休息室,安诺看见肖易和几个服务生在瘫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烟蒂落了一地。
肖易透过烟雾看见安诺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过来,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面色严肃,目光焦虑,他快步走到安诺面前,扶住他的肩膀问:
“你这……怎么回事?”
“嗯,没事!我先去见老板。”安诺点点头,示意肖易他的伤势并不严重。肖易真是人如其名,为人平易,和他打交道简单直接,如果他认你这个朋友便真会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不由自主的,肖易紧张的脸让他想起了白以辰的那张充满惊恐和担忧的脸。
“好了,我去见老板,你放心我没事的。”安诺再次强调
“那好吧,我等你。你跟老板谈完后我送你回家,你这样肯定骑不了你老婆了。”安诺有辆摩托,他说那是他的老婆。
“好!”安诺不说谢,他跟肖易之间用不着这个。
郑锐在房间里抽了一晚上的烟,等安诺推开门时屋子里几乎看不清人影,一团团浓重的乳白色烟雾刺激得安诺立刻红了眼睛。
“老板……”
郑锐抬眼看了看安诺,恶狠狠地,然后深深吸口气,伸手去抓桌角的手机。
安诺飞速按住郑锐的手:“不要!别给韩哥打电话。”
“可姓孟的把你伤成这样!”
“老板”安诺突然笑了:“你见过我吃亏么?”
“他们几个?”
“四个!”
“你的伤……”
“皮外伤,缝了几针。没骨折,轻微脑震荡歇两天就行”
郑锐苍白如鬼,他神经质一般抓过烟盒又抽出一支塞进嘴里:“安子,我……”
安诺安慰地拍拍郑锐的肩,换了称谓:“郑哥,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实,你真的很难。韩哥那边……他答应你了么?”
“他说,再三年!三年后,跟我走。”郑锐恶狠狠地猛吸几口烟,几乎不往外吐,而是用力地咽下去:“安子,我觉得我撑不住了。”他望向电脑屏幕的右侧,那里有个小小的相框,安诺知道,里面有张郑锐和韩子飞的合影。“安子,你说我这算不算助纣为虐?”
“算!”
“……”
“郑哥,道理你都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比我年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但是,很多事是没道理可讲的,感情尤其如此。”
“安子,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我一直以为我能改变这一切,我一直相信韩子飞就是十年前的韩子飞,十年后,他也还是那个韩子飞!可是,我现在不那么肯定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他,我觉得自己错了,我觉得我会毁了很多人的。”
安诺突然有些激动,虽然理智告诉他冷静下来冷静下来,现在可能是最好的机会,更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可郑锐突然的软弱让安诺猝不及防,他来不及谋划全局,他必须先安抚下眼前这个男人。安诺突然很害怕,他觉得郑锐就像一间布满了裂隙的瓷器,器形完整,光泽莹润,但是也许一阵轻风,它就会碎成一地的残渣。
安诺死死盯住郑锐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郑哥,你想怎么办?”
郑锐倏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迷雾和痛苦,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那一根根红色的血丝好像要蔓延开来,遍布他的全身,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迸出鲜血来。
此时的郑锐,真的好像撑不下去了。
“安子,今天子飞来了。”
“我知道。”安诺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