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谣-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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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吃尽了辛苦,而且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唯恐和谈、和亲之事若出了重大变故,她们连元绎也嫁不了,沦为笑柄。
老皇帝一心求和,闻知起了变故,大发雷霆,可是桓大将军等人一口咬定是北朝先发起的进攻,大梁官兵只不过是自卫罢了。大多数官员群情激奋,就连一向不干涉朝政的陵江王也在朝堂上大声咆哮,“北朝是欺我大梁无人么?我虽年迈,愿披战甲,替陛下征讨背信弃义之人!”陵江王这做弟弟的如此英雄无畏,老皇帝做兄长的也不能太软弱无能了,遂长叹一声道:“那便打吧,打完了之后,重新再谈。”
有了老皇帝这句话,南朝官员越发有了主心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和北朝论论短长。
第122章
老皇帝命尚书台拟旨。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震惊了整个京城。
“君”这个封号其实也就是县君了,通常是宗女、命妇的封号,受封者或是有皇室血统,或是贵族、大臣的母亲或妻子。也就是说,除了宗室女儿会因为父亲的身份得到这个封号之外,其余的命妇若想被封为县君,要么是嫁了有能为的夫婿,要么是生下了出色、能建功立业的儿子。像任江城这样年纪轻轻尚未出阁的官员之女能获此封赠,绝无仅有,只此一家。而且,任江城所获得的不是虚衔封赠,而是食邑两千户,实打实的享有林城和山城的赋税收入,这就更加令人惊奇和艳羡了。
与此同时,那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往事又重新在各世家大族之间被热烈传颂,“被陛下封为林山君的这位任八娘子,便是那位在栖霞山箭射北魏三皇子、迫使他同意交出林城和山城的女郎了。”“怪不得呢,原来如此。”“朝廷确应封赏这位奇女子,以酬谢她的功劳。”“对,太应该了,这林山君的封号任八娘子受之无愧、实至名归。”
册封旨意还没正式下来,建康城中已到处是关于任江城的传说了。文人雅士在集会之时吟诗作赋赞美她,市井之间有民谣歌颂她,任江城成了炙手可热、传颂一时的风云人物。
寿康公主向全城世家大族发出请贴,特地选了金秋十月的大好时节,要在公主府举办宴会为任江城庆祝。这样一来,任江城的芳名更是尽人皆知,风头一时无两。
寿康公主是什么样的身份啊,她特地为某位女郎举办庆功宴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不光这样,寿康公主还亲自面见老皇帝,要求封任江城为林山君的盛大仪式在寿康公主府举行,在她特地为任江城举办的宴会上宣布。老皇帝不大情愿,“何必这么隆重?阿婧,让尚书台派个官员去宣读旨意即可。”寿康公主很执着,“可是我都准备好了啊。阿父,您就答应我吧。”寿康公主百年难得一遇的跟老皇帝撒起娇,老皇帝抵御不了,只好点了头,“好好好,阿婧你来安排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寿康公主既然一心想这么做,老皇帝也乐得成全她。
寿康公主得了老皇帝的许可,微笑道谢,翩然而去。
剩下老皇帝独自一人闷闷的发呆。
“阿婧和十三郎这是怎么了,如此抬举那个多事的任八娘。”老皇帝不明白桓广阳为什么要联名为任江城请求封赠,也不明白一向傲慢冷淡的寿康公主为什么要纡尊降贵为任江城庆祝,对此真是既不满,又疑惑不解。
他的弟弟陵江王却是气的够呛,“这个十三郎是缠上我家阿令了,看这架势简直是不死不休啊。要说起来这个臭小子倒是真的不错,对阿令看起来也像是真心的,可桓家行事卑劣,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令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陵江王生了通闷气,到青云巷找任平生去了,“你看好阿令,不许十三郎那个臭小子见阿令,也不许他再打阿令的主意。”任平生唯唯,“是,大王。”请他坐下,命人沏了香气扑鼻的蒙顶茶,“阿令爱这个味道,您也尝尝。”陵江王气渐渐平了,端起茶杯品了品,“好茶。”
任平生笑问:“大王,那寿康公主府的宴会,还让阿令过去么?”
陵江王眉毛跳了跳,又生起气,“阿婧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么?多少年了,她不管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就连对她那做皇帝的阿父都一个样!现在她这么捧咱们阿令,你说是因为什么?十三郎真是贼心不死!”
“是,贼心不死。”任平生赞同的点头。
十三郎就是贼,想偷死他宝贝女儿的贼。
为了达到目的,十三郎把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联合朝中重臣为任江城请求封赠,唆使他的公主母亲出面宴请,和任启交好,以至于任启见了他便笑嘻嘻的叫“阿兄”,几天不见就想他,吵着要见他,他妹妹桓昭也是频频出入青云巷,桓大将军对陵江王府、对任家一再示好,桓十三郎这是把他全家都折腾了一遍啊,为了接近讨好任家,不惜血本。
还有,任淑英和任淑贞和亲之后,桓大将军便出面说服王丞相将任荣生调到了吴郡任司马,举家搬离京城,青云巷因此得到了清净。
如果任荣生还留在京城任职,就凭王氏那个性情、那个作派,肯定三五不时的会上门骚扰。虽然危害不到青云巷什么,可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凭添多少烦恼。
不管怎么说王氏和范瑗也是妯娌,范瑗想要长期不理会王氏、不和她来往是很困难的,因为任荣生的这次调离,范瑗真是浑身轻松,心情愉快啊。
“那,寿康公主府的宴会,还让不让阿令参加?”任平生问道。
寿康公主已经向全城各大世家派送了请贴,要为任江城庆祝,这天任江城当然是主客了。如果任江城到寿康公主府做客,以任平生对桓广阳的了解,肯定会想方设法见到任江城,和任江城单独相处。陵江王既然不许桓十三郎和任江城接触,任平生便有了这样的疑问。
陵江王咬牙,“十三郎这臭小子净是给人出难题!”
不去吧,寿康公主是一片好意,岂不是辜负了她么。而且,封任江城为林山君的盛大仪式就是要在那个宴会上举行的,任江城如果不去,那不止是不给寿康公主、桓大将军面子,还好像是在和老皇帝赌气似的。可是真应邀去了,在桓十三郎的地盘上,难以确保他不和任江城见面,不向任江城献殷勤啊。
陵江王自己在和自己挣扎,任平生安安静静的陪他坐着,也不催他。
“小郎君,莫跑这么快。”外面传来婢女陪着笑的、小心翼翼的声音。
“阿倩来了。”陵江王精神一振。
门帘被掀起一角,任启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阿倩过来。”陵江王含笑冲了招手。
任启咧开小嘴乐了乐,撒着欢冲陵江王跑过去,熟练的攀到他怀里坐下,“翁翁,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由雪白绫帕裹着的小包,打开,献宝似的给陵江王看,“这是鲜花酥,阿姐命人做的,又香又甜。”陵江王看到帕子里包着两粒小小的、桃花状的小酥饼,便乐呵呵的道:“阿倩一粒,翁翁一粒,好不好啊?”任启乖乖点头,“嗯,好。”伸出小手要拿小酥饼,看到任平生在对面坐着,含笑看他,又有些犹豫了,“阿父也在……”想了一会儿,很快下定决心,“阿父不用了,他不爱吃甜的。”拿起小酥饼,一块送到陵江王口中,一块自己飞快的吃了。
陵江王和任平生忍俊不禁。
小孩子真是有趣啊。
“阿兄请我到公主府玩,翁翁去不去啊?”任启坐在陵江王怀里,啰啰嗦嗦的问着他。
陵江王看着他明净的眼眸、期待的眼神,哪里忍心说不去呢?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任启高兴了,“我去让阿姐再做好吃的,我要包起来两粒,一粒我吃,一粒给阿兄。”说着话,他从陵江王膝上滑下来,冲陵江王和任平生摆摆手,欢快的跑出去了。
“这个可恶的十三郎。”把陵江王给气的。
任平生同情的看着他。
虽然陵江王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情愿,可是为形势所迫,最后不得不答应任江城到寿康公主府赴宴。
任平生陪他说了会儿话,把最近直接登门求婚或是央人从中说合的人家说了说,“……大王,这些人家有些是之前没有打过交道的,应该是慕名而来。还有些人家是有来往的,之前并没有这个意思,现在一下子冒出来了。”
“不行。”陵江王一律给否定了,“趋炎附势,瞧着阿令风光了便想高攀,不要。”
任平生无可无不可,“其实阿令还小,我根本没有要将她许配人家的意思。不过求婚的人若是接连不断的涌上来,要一一拒绝,也有些费神。”陵江王不在意,“一家有女百家求,像阿令这么出色的女郎自然有人欣赏,青云巷的门槛便是因此被踩破了,也没什么稀奇的。”任平生粲然。
任江城即将被皇帝封为林山君、食邑两千户的消息传出来之后,登门求婚的人确是络绎不绝,有人是直接上门毛遂自荐的,也有人委托和任平生有交情的人委婉提亲,一时之间真是热闹的很。
就连郗氏也动了心。
她仔细想了想,“阿令容貌人品才华是一等一的,无可挑剔,只是家世弱了些,不大配得上我儿子。可是现在她就要有县君的封号,并且食邑两千户,并且听说这个爵位可以传承下去,由其嫡长子继承。这样一来,她家世上的缺陷,便完全可以忽视了啊。”
等范静回家之后,她便和范静商量起这件事。范静有些奇怪,“娘子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阿令,怎地今天忽然提起来想要聘她为儿妇了?”郗氏有些不好意思,“从前阿令还小,我便想冷眼多看些时日,看看阿令的性情脾气将养,和咱们琛儿是否相配……”范静道:“若说聘阿令为儿妇,我当然是再乐意不过。不过,阿令和妹妹、妹婿分别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了,妹妹的意思是多留阿令几年,不肯轻易许婚。你便是现在去提了,妹妹和妹婿也不会答应的。”郗氏迟疑,“听郎君的话意,你早就有这个意思,早就和小姑提过么?”范静一笑,“我早就有这个意思,却没明白和阿妹提过,只是问过她对阿令的婚事有什么想法。阿妹说了之后,我便没有再提。”郗氏这才明白,“原来是这样。”
她心里有些发闷。
为了范琛的婚事她也是操碎了心,现在好容易有位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的儿妇人选,而且还是范家至亲,可是范静说了,他妹妹要多留女儿几年,不肯轻易许婚……
虽然范静这么说了,不过郗氏和范瑶到青云巷拜访的时候,任江城和范瑶带着任启小朋友出去玩耍,屋里只剩下她和范瑗,郗氏还是忍不住模糊含混的问道:“小姑,你觉着琛儿这孩子如何?他和你阿兄性子不同,有些古板,但是对阿令还是不同的,处处关爱。”范瑗正亲自沏茶,闻言停顿了下,片刻后便又娴熟的握起茶壶柄,漫不经心的说道:“琛儿对阿令自然是关爱的,就和对阿嫣一样啊。两个都是他的妹妹,有何分别?”
郗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再提范琛了。
范瑗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任江城只是范琛的妹妹。
郗氏和范瑶走了之后,范瑗不高兴的和任平生说起这件事,“阿兄是早就有这个意思的,阿嫂却是从前不提,阿令风光了之后她才有这个意思。郎君,我想到阿嫂竟是这样的,便满心不快。”任平生柔声安慰,“阿嫂和阿兄怎会一样?阿兄是血脉至亲,阿嫂却是自别家嫁过来的。只要阿兄是真情真意便好,阿嫂么,表面上过的去便行了,你说对不对?”范瑗蹙眉想了想,叹气道:“也是,阿嫂和阿兄究竟不一样啊。”被任平生劝着,也就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不再想了。
陵江王妃心里气不过,和世子萧凛商量再三,“任平生明明是大王的麾下,任八娘这件事却让寿康公主抢在前头办了,你说说,我们先前怎地便没想到?不如让大王出面劝劝寿康公主,还是由陵江王府出面来办,较为适宜。”萧凛一开始倒也动心,后来仔细想了想,苦笑道:“还是算了吧。阿母,我们身上的嫌疑还没有去尽呢,阿父怎放心让任八娘到王府来受封。”陵江王妃黑了脸。
“那件事办的如何了?”陵江王妃低声问道。
萧凛也压低了声音,“应该是办的差不多了。”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心中都觉欣慰。
凭什么姓任的一直占着陵江王的关怀和宠爱,自己的嫡亲儿孙倒要靠后了呢?赶紧把任刺史召进京,让他把任平生领回本家,陵江王府便太平无事,王妃和世子可以高枕无忧了。
“如果这件事是在陵江王府办,举办仪式的时候任刺史突然出现,再带上任家其余的几位小娘子,你说热闹不热闹啊?”陵江王妃满脸遗憾的说道。
萧凛明白她的心意,不由的一笑。
他虽然没有见过任淑慧等人,可是由任淑英、任淑贞的所作所为也能推测出任家诸女的性情了。这任刺史儿子一辈之中只有任平生出色,孙女辈当中只有任江城出色,大概是可以确定的了。任淑英和任淑贞已经和亲去了北国,其余的任家小娘子若到了京城,恐怕也只有丢人现眼的份儿。到时若让这些人和任江城同时出现在陵江王府,任江城会因为她的姐妹而形象大大受损,那是可以肯定的。
“阿母,咱们不必节外生枝,只要任刺史将他的儿子、孙子孙女带走,还陵江王府清净,也便是了。”萧凜语气委婉的说道。
“是,但求如此,我已是心满意足。”陵江王妃知道萧凛不爱惹事,也不和他拗着,顺口答应了。
第123章
乐康公主坐在铜镜前理妆。
铜镜是新磨的,如水面一般光滑,就连眉毛和鬓发也看的很清楚,光可鉴人。
安东将军自外进来,见到对镜理妆的妻子,温柔笑了笑,过去坐在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公主,为夫来效劳。”乐康公主嗔怪的瞟了他一眼,将梳子递在他手里,“不许毛毛躁躁的,将我的头发都梳掉了。”安东将军笑道:“人到中年头发开始脱落,不是很正常么?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