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玫瑰作者:田家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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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钟准时被护士叫醒，季知秋量了体温，在护工的帮助下微微坐起身，吃了早饭，转头就见有人推门而入。
“小Q？”
季知秋现在不能大声说话，所以只能更加努力让语气阴冷：“带着你那该死的狗名字给我滚出去！”
林君翔却像听到邀请一样走了进来，大方的坐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关心你的忠心下属兼同学及朋友呢？”
“闭嘴！我看到你就觉得脑震荡还没好！”季知秋磨着牙，要不是手不能动，他一定亲手把一脸幸灾乐祸的林君翔打出去。
“酒后驾车，小Q，你太不对了，应该永久吊销驾照来着，不过，你到底为什么酒驾啊？”林君翔忽闪着大眼睛，纯良地看着季知秋。
季知秋扶额哀叹，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孽会和林君翔分到一个寝室？
“哦，你和你哥表白被拒绝？”林君翔看看他的表情，作出恍然大悟状。
季知秋整个人猛地一震，错愕的瞪大双眼，失态的反问：“你怎么知道？”随即意识到自己是变相承认了。
“我看出来的！”林君翔挺胸，自豪的样子。
季知秋调整了下表情，斜眼看他：“说实话。”
林君翔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泄气的说：“有一次公司年会你喝醉了不小心说漏嘴的，还好当时只有我一个送你回家……”
季知秋尴尬地苦笑，原来自己早就酒后失态过，早知道便该从此戒酒，免得惹出今天这场烦恼。
“小Q，”林君翔突然收敛了嬉笑的表情，严肃起来的他居然看起来很值得信赖，“你该尝试去追求一次而不是一直默默地怜悯自己卑微的爱情，但是如果你求而不得，就该洒脱的放手，而不是伤害彼此。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季知秋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君翔，林君翔坦然地回望他，丝毫没有挪开目光的意思，最终季知秋淡淡的“嗯”了一声。
六点一过，陆敏之准时出现在了病房里，他没有和季知秋打招呼，彼此都明白这种默契的沉默是保持暂时和谐相处的唯一办法，然而今天季知秋却决意打破这种奇怪的共识。
“哥，和我谈谈吧。”
陆敏之手里切苹果的动作顿了一顿，一整条的苹果皮断了下来。
“不管要说什么都等你伤养好了吧。”他简短地拒绝。
季知秋锁骨骨折让他转头困难，所以没法看陆敏之，只好目视前方说道：“伤总会好的，我们两的事拖着却不会有结果，早谈晚谈都一样。”
陆敏之想了想，终于将手里的苹果放到一边，拿纸巾擦了擦手和水果刀，说道：“想说什么？”
季知秋沉默了一下，清醒地面对这个问题让他有些难以开口，可是当事情放在了眼前，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他也不会逃避。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地叙述：“早先我不知道你会接受男的，我根本没想过掰弯你，我希望你的人生可以顺利而坦荡地走下去，可是你为了商慕亲出柜了。后来我没想过你们会分手，我同样希望你快乐幸福，可是你们分开了。再后来我没想过要告白……因为，”他顿了顿，“因为我害怕。”
陆敏之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如此安静，所以季知秋听到了。他不去细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专注着要把话说完。
“我们是血亲，你看，这个问题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天开始就困扰着我。如果我不是你的表弟，我现在大概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你，可如果我不是你的表弟，我就不会认识你……”
陆敏之突然站起来坐到了床沿，于是两人都能看到彼此的表情了，他问：“你到底要说什么呢？”
季知秋感觉刚醒来时的晕眩感和疼痛感似乎又回来，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于是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说道：“我想说，我要一个答案，接受或者拒绝，十年了我已经拖得太久，没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他平视前方，如果可以转头，他愿意别开视线，那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忍不住细细辨认陆敏之脸上的每个表情了。
可惜陆敏之一直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季知秋却越看越觉得心凉，一颗心沉沉下坠，终于落到了冰冷的谷底，再也提不起任何奢望了。
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免得让彼此之间更加尴尬：“好吧，如果你不愿意说出口，那我就自己领悟一下吧。麻烦你最近都不要再来了，我看到你会难过，会尴尬，让我养养伤，等一切都好了的时候，就没事了。”一语双关，心里和身体的伤他都需要时间去修复，只是他不要再看到陆敏之，起码现在不要。已经被拒绝了，任性一下总可以吧，他想。
陆敏之安静地听他说完，却没有理睬他的要求，依旧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季知秋心里反而松了下来，坦率地看回去。
两人对视了一会，陆敏之终于先出了声，依旧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如果你知道你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难看，大概没办法这么坦然的说这种话。”
季知秋的脸因为这句话而僵在那里，陆敏之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道：“虽然嘴上说的很轻松，可是全然是一副马上要哭给我看的表情，你让我说什么呀？”
陆敏之皱着眉头，看着季知秋。
“我确实被你吓到了，即使过了这么多天，我依旧很茫然，刚才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回答你什么。”
“现在呢？”话一出口，季知秋自己也听出了其中的急切和希望，于是又懊悔地闭上了嘴。
陆敏之也不是个善心地，似笑非笑地看看季知秋，让他更加窘迫，面上滴水不漏，耳朵却红了。
“现在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怕我拒绝了，你哭给我看，又怕我答应了，太稀里糊涂。你和爸妈上一次不都狠狠教训我了么？”
季知秋气结：“一码归一码行么？”
“哦，到了你这里就怎么来都不草率了是不是？”陆敏之斜眼看他，儒雅的面孔上有一丝邪气。
于是季知秋不说话了，他锁骨骨折，现在全身上下能动的部位不多，所以只好闭上眼不理陆敏之。
黑暗中，一双手摸到了他的头上揉了揉。
“早点好起来再说吧，病怏怏的，你长这么大还没让你住过院呢。”陆敏之的声音听起来无奈又疼爱。
季知秋有些泄气，结果说到底还是没什么结论，他预想过很多告白后的局面，却从来没想过会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可是反复和陆敏之纠缠又显得非常矫情，让他也一时束手无策。
在医院住了1个月之后，陆家从上到下都决定让季知秋出院了，嫌弃医院环境并不适合他修养，而早在这之前季知秋就住得两眼一抹黑，快分不清日夜黑白了。
然后就季知秋出院后的去留问题又有了一场争论。陆季闵柔因为他之前犯的错，直接剥夺了他的发言权，和儿子互相争抢起季知秋的看护权。
季知秋没想到陆敏之会想要把自己接回家照顾，但是麻烦陆季闵柔他又觉得很过意不去，于是所以只好茫然地看着他们争。
“妈，还是我照顾秋秋方便一些，就算你给他找个看护，贴身照顾也很尴尬吧？”陆敏之据理力争。
陆季闵柔嗤之以鼻：“你会照顾人么？”
陆敏之无奈道：“你和爸爸那时候都忙着工作，他从小到大还不是我在照顾？我怎么就不会照顾人了？”
“不行，知秋和我走，我不放心你！”
“妈！家里两个病人，你照顾的过来么？”陆敏之不得已只好把生病的父亲抬出来，“爸爸现在身体这么差，你哪有精力照顾秋秋？”
陆季闵柔不说话了，想了会儿，大手一挥：“随你们吧，我现在实在是分身乏术，管不了你们了。”
说完，头一甩，开门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季知秋总觉得姑妈话里有话，只是来不及细想就被陆敏之打断了。
“走吧，回家。”
“其实我并不需要很多时间来照顾，”他看到陆季闵柔走远了说道，“为什么要接我回家住？不会尴尬么？”
“会，但是妈现在照顾爸爸，肯定无心照料你，看护我又不放心，”他顿了顿，“再说你受伤我也有责任，总的把你照顾周全了吧？”
末了有轻轻地加了一句：“谁让你是我弟弟？真是欠了你的……”
于是季知秋不再多话了，安静地听从陆敏之的摆布，看他指挥新来的特助把东西搬下楼装上车。
尽管只是左侧手臂吊起，但其实季知秋整个上身都被十字固定住了，不能动，平时不太觉得，走路的时候会看不清楚，因此需要人搀扶。
陆敏之搀着他慢慢走，把他塞进了车里，仔细系好安全带，才平稳地把车开了出去。
季知秋坐在后座，无所事事，于是眼神有些放空。陆敏之从后视镜里看看他，抿起嘴唇又转回视线看着前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季知秋带回家，刚才的理由都是屁话，他只是本能地和母亲争执，把季知秋带回了家。明明这样相处该是很尴尬的，所以他更加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算了，人都带回来了，先顾着季知秋身上麻烦的骨折伤为上。
这样想着，车也开到了目的地。
季知秋在进门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个曾经是商慕亲和陆敏之一起生活的空间，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敏之将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很仔细的抹去了，看上去似乎不是临时起意带自己回来住的。
“你自己打扫的么？”季知秋坐在客厅里问他。
“不，是保姆，打扫的还算干净吧？”陆敏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他，“这两个月我几乎都没怎么回来过。”
“哦，”季知秋应了一声，“你都不会做家务，干嘛要说照顾我？”
“你个没良心的小混蛋！”陆敏之把行李都给他塞进客房，走出来说，“不是为了照顾你，我会忙得没时间回家？”
季知秋眨眨眼睛，恶劣地说：“我又没请你陪我。”
陆敏之气得一时无语。
气归气，说归说，陆敏之还是任劳任怨地给季知秋做午饭去了。说是做，不过是来料加工，保姆阿姨做好了汤、卤牛肉等配料，冰箱里饺子、面条都有，陆敏之就下了个面，端了两碗到餐桌上，招呼季知秋过来吃。
季知秋僵直的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吃了没几口，脾气就上来了。他没办法低头，汤面吃得很麻烦，而且弄得有点脏。
“不吃了。”又吃了几口，汤汁差点溅到身上，季知秋一推碗筷，发火了。
陆敏之有些无奈，在外面人模狗样，在爸妈面前也很乖巧的季知秋到了自己眼前，脾气怎么这么坏！但是他是病人，不能和他计较，只好哄着：“再吃一点吧，骨头汤对你的伤有好处。”
季知秋垂手不动，不理他。陆敏之气结，之后拿起汤勺喂他喝汤。
一勺子汤抵到唇边，季知秋冷眼看，不张嘴，陆敏之脾气也上来了，就是不动，两人对峙良久。亏得没外人，不然真的要笑死了，两个人加起来50多岁，幼稚得不如5岁的小朋友。
最终季知秋消气了，张嘴喝汤，陆敏之这才一口口喂，把保姆阿姨炖了大半天的骨头汤喂了大半碗，这才消停。
吃完了饭，陆敏之怕季知秋没吃饱，拿了个苹果切成八块给他拿着吃，这才去擦桌子洗碗。
“我真的觉得我是欠了你的，”陆敏之收拾好之后坐到沙发上，看着季知秋吃苹果，“从小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就只会对我耀武扬威。”
季知秋不能转头，只是斜眼看了看他，又继续吃苹果，陆敏之见他不理人，站起身来拍拍手：“我去上班了，你下午睡一觉，躺下去的时候小心知道么？”说完，便拿了外套和车钥匙走了。
季知秋侧过身坐在沙发上看他离开的背影，嘴里嚼着苹果，想着，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喜欢了他十年呢？
季知秋听到门外脚步声行远，站起来从窗口往下眺望，不一会儿，陆敏之的车就从大门口开了出去。他走回客厅，拿起座机给林君翔打电话。
林君翔接到电话，听完季知秋的话，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他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该搅合这趟浑水。
季知秋似乎料定了他这个反应，换手机，设置自动重拨，然后拨通电话，放在客厅茶几上，等着林君翔接电话。
大概等了30分钟，林君翔终于熬不住了。
“喂……”
季知秋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小Q！老大！季总！”林君翔哀嚎，“你不要这样折腾我！我还要工作，还要上班，还要给你赚钱呢！”
“所以我让你下午来接我，不耽误你晚上应酬。”季知秋继续说。
“你讲不讲道理？！干嘛非要住我家来啊！”林君翔咆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道理啦！”
“最近。”季知秋说的是实话，他最近受的刺激有点多，情绪不稳定是有的，不过欺压林君翔也是常态，只是今天更严重而已。
“你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住到我家来的！”林君翔放狠话，“谁不知道陆敏之除了对你掏心掏肺，对谁都是狼心狗肺的啊！我要是敢背着他把你接过来，他还不得把我家拆了啊！”
“你怎么那么多话，”季知秋皱眉，“再废话我调你去扫厕所你信不信。”
“你幼不幼稚？”林君翔鄙视他。
“就当帮我个忙……”季知秋突然软下声音说道，“这样住在一起，实在太让我难受了。”
林君翔叹了口气：“你说你何必呢？”
季知秋深吸一口气：“你当初为了个男人和家里闹翻最后被人甩了还差点自杀又是何必呢！”
林君翔火了：“季知秋！你闭嘴！去接你就是了，算我倒霉当初怎么就被你救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对不起，”季知秋道歉，“不是有意揭你伤口，只是同理可证而已。”
“行了行了，算你狠。”林君翔打断他，“现在这对我来说不算伤口了，不过你这么具有攻击性可不是好事。冷静点吧，你都变得不像你了。”
“我这是憋得，快点来接我，早点滚蛋我可以早点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