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南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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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瑀宸看着他离去,仔仔细细玩味他的“是”,他想,“是”这个字真好,若是只有一个“是”,这世间,便从此少了许多麻烦,许多许多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在想,骊歌对秋秋,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些天太忙了,可能以后都是半章了,不过熬过这几天应该会好的谢谢大家!
☆、稀14
秋瑀宸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十二点之前,不过是个概念罢了。他的意思是,今天,也是,刁难。既然是刁难,一切就都简单多了。
十一点五十九,绝对是十二点之前了。小公主早都睡了,骊歌也绝不会错过她的美容觉。只有被约束的人才寝难安枕,不过很多东西都是相对的,约束别人的人也一样。当然,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秋瑀宸双手递过他默写的规矩,五十遍倒是全了。只是,《孝经》只有一遍。
“这是什么意思?”乔熳汐问他。
他觉得自从这个哥哥中了一枪后智商的衰退非常厉害,这已经是他今天,不,昨天就问过一次了。
“就是,只有一遍的意思。”秋瑀宸胆大不怕艺高。
“你幻听了?”乔熳汐似乎开了一个绝不好笑的玩笑。
秋瑀宸却是直接从袖子里抽出竹条,不很细也不很粗,打磨的很光滑,趁手,柔韧性也好。晏鸢果然是很会办事的。
乔熳汐抬起眼,“有备无患?”
秋瑀宸答得很有逻辑,“这个地方,我找不到比它更好的。”
乔熳汐道,“你是觉得,我动不了?”
秋瑀宸的回答带着更浓的嘲弄,“我从来不愿意低估您的创意。”
乔熳汐笑了,“不低估你的敌人,这是个好习惯。”
秋瑀宸就两个字,“说吧。”仿佛他才是谈判桌上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乔熳汐笑笑,“先转个圈看看。”
秋瑀宸听他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心中又是一凉,却终于觉得,不过意料之中。
他先背过身去,然后顺手褪下宽松的病号服。然后,是内裤。
少年优美的线条,纤细而又挺拔的身子,有时候,年轻和健康本来就带着让人炫目的光华。只可惜,伤痕累累。曾经留下的伤痕还未消去,前几日的鞭痕却历历在目,说是未好,也结了一层痂,说是好了,又哪里能抵挡接下来狂风暴雨的鞭子。
秋瑀宸顺手将病号服卷起来,“这样可以了吗?”
“很好。”乔熳汐的语气似乎还带着赞赏,“爬过来吧。”
秋瑀宸死死咬住了唇。
只是,曲膝的那一瞬间,再也没有了屈辱,该结束的,就让他结束吧。
他真的四肢着地在地上转了个圈,爬到乔熳汐病床前。
乔熳汐道,“那两个空瓶看到了?”是输完液体的空瓶,本来是应该收走的,今天却刻意留在了这里。秋瑀宸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欠你的,算是还了。
他跪直身子拿起那两只输液瓶,乔熳汐指挥道,“现在,用你的头把这两只瓶子滚过去。”
秋瑀宸居然也应了两个字,“很好。”他语声中什么也没有,甚至听不出愤怒来。
果然双膝双肘着地,跪爬着用额头将这两只瓶子滚过去,等乔熳汐叫停,他就停下来。
然后,乔熳汐的语声充满了邪恶和戏弄的味道,“很遗憾,你忘了带竹条。”
秋瑀宸没有任何情绪,重新爬回过来,继续用额头推着那两只瓶子,再向前推竹条,重新转着圈爬到刚才的位置,他没有抬头,额头早已被烙出一个红印,“这样可以吗?”
乔熳汐突然一瞬间有一种很失败的感觉,他从来没有那么挫败过。甚至,在秋瑀宸最恨他的时候。
可是,他如今这般的顺从,仿佛,早已将自己当做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躯壳。那种感觉,他最明白,那是他曾经那么近的面临过的。他突然间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的意义。
不是因为他中了一枪躺在这里。而是,他这样的对他,训诫,或者说,是折辱,有什么意义。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冲出去,他会不会依然中枪,如果自己那天没有冲出去,他会不会懂得用一种更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活着。
生活没有如果,历史不容假设。
这是他最爱说的两句话,可是,他却不得不想。
这些天,躺在病床上,他想了太多。
乔熳汐长长的思考,秋瑀宸却只觉得是折辱的一部分。他更努力的弯下头,沉下腰,耸起臀,甚至是,最抗拒的,用乔熳汐曾经规定的角度打开双腿,等待。
乔熳汐暂时能够活动的一只手轻轻挥了挥,他稳定声音,“现在,用你的右手拿起竹条。”
秋瑀宸没有犹豫,这不是一个什么样的高难度动作。只是他不知道,这次是怎么计算,“一个字十下?”恐怕他也是不敢的吧。
乔熳汐却是没有命令要他落鞭。只是问他一句,“你还记得,十二岁的时候发高烧。”
秋瑀宸冷笑,当然记得。自从你回来,哪一次生病不是拜你所赐。
乔熳汐仿佛忘了当时的前因,他唯一记得的只有后果,“那时候,妈在你床前守了整整一夜,这一次,也是一样。”
秋瑀宸的回答听不出是感激还是程式化的答语,“我很感动。很难有事让母亲一夜不睡的。”
“好。”乔熳汐似乎是动了动,可他究竟是伤重,要动的那只手好几次都不能拉开抽屉。
秋瑀宸听他拉抽屉的动作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突然有一瞬怕他迸裂了伤口,却是抬起手来给了自己狠狠一记耳光。
乔熳汐被他自己掴的那一巴掌惊住了,却没有去问。
秋瑀宸半边脸很快肿起来,可他声音却是太冷了,“你找什么?”
乔熳汐听他语气不善,只觉得他今天的状态实在太过游离了,他本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只是,秋瑀宸失去理智的时候,他往往更理性,“纸笔。”
秋瑀宸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何必这么麻烦。你让我抽自己两百下,蘸着血在地上画一幅母慈子孝图岂不是更显诚意?”
乔熳汐语声明显冷下来,“你说什么?”
秋瑀宸回过头,“感激不感激是放在心里的,画了,不画,真的,假的,逼出来的,你以为旁人会看不出吗?自欺欺人的结果只能是最后谁也骗不了。”他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只可惜,你不明白!”
夜太沉了,沉得太安静,静得让秋瑀宸的这几句话格外有分量。
乔熳汐只是淡淡的一声,“哦?”
秋瑀宸却是摇了摇头,似是对自己很失望,又重新撑回塌腰翘臀的屈辱姿势,“要如何,你说吧。”
乔熳汐笑了,只是,秋瑀宸看不到他茫然无措的笑容。
“如何?你看到了,我躺在这里,连个抽屉都打不开,根本不能将你如何。”
秋瑀宸却是只有一句,“时间不早了,无论你要怎么样,都请快一点。否则,明天不止是我一个人难看。”
乔熳汐也笑,“很好。出去一趟,学会怎么叫价了。”
秋瑀宸根本不答话。
乔熳汐淡淡道,“既然我动不了。只能劳烦你帮我动了。”他口中说着动不了,可这一次竟是伸手就将整个抽屉拽了下来。抽屉里各种零碎散了一地。
乔熳汐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里面,有个针线包。”
秋瑀宸这一次并没有爬回去取,只是答他,“乔魁首既然肯定,自然不会错的。”
乔熳汐道,“衣服脱了。”
秋瑀宸冷笑,“岳母刺字也很好玩吧。”
乔熳汐却是等他将针线包和衣服都摆好在地上才道,“既然你不愿意画也不愿意写,我也不愿为难你。穿好线,给我刺一篇《孝经》吧。”
秋瑀宸根本不会刺,正对着这件病号服发怔,却听得乔熳汐又道,“竹子既然准备好了,别浪费。手伸长一点,别那么懒,多换几个地方落手,小心抽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彼此期待,彼此伤害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文未校对,欢迎捉虫,有错必改,谢谢大家!
☆、稀15
秋瑀宸扬起竹子,狠狠地一下,他用的是左手,落鞭很重,可是,受力很不均匀,痛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乔熳汐却只是轻轻闭上眼,仿佛欣赏一段并不优美的音乐。
竹条抽起的声音,“嗖”地一下,然后是带着弹性的疼痛,一直钻到骨头里去。秋瑀宸撑在地上的右手手腕开始发酸,而他抵在输液瓶上的额头印子更深了。
“嗖啪!”又是狠狠一下,这次是落在左腿外侧,大概是抽得太狠,秋瑀宸蓦地一滑,输液瓶滚到了一边,右手腕生疼,是折到了。
乔熳汐没张眼睛,“看来,任何事都需要经验。”
秋瑀宸没说话,自己跪爬过去把输液瓶拿回来,乔熳汐问他,“刺了几个字了?”
他只顾着落鞭,哪里还来得及刺字,因此愣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乔熳汐淡淡道,“你的理解能力果然下降了。”
秋瑀宸仿似没有听懂他的揶揄,继续扬起了竹子抽在自己皮肉伤,却是用另一只手拿起了针。秋瑀宸没有任何所谓穿针引线的经验,他一只手挥竹子,一只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穿针的,只能换了右手挥鞭,将线用牙齿咬住,拼命扬起头来,可线是软的又如何能穿得上,他只好用口咬住针,这才终于穿了起来,秋瑀宸长长出了口气,重新伏下去。
乔熳汐却是道,“这样就算完了?”
秋瑀宸再一次抬起头,他早都知道乔熳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容他将这针线穿好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他扯了扯唇角,都已经这样了,再如何屈辱,也不过如此了吧。“您有什么吩咐?“
乔熳汐道,“两只瓶子负担不了,换一个怎么样。”
秋瑀宸知道他自有花样,也没存什么幻想。
果然,乔熳汐命令他将刚才滚下去的那只输液瓶重新拿回来,秋瑀宸正想着他这次打算怎么玩,却听得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秋瑀宸吓了一跳,仿佛是自己幻听了。却听得乔熳汐说道,“垫在你的右膝下。”
秋瑀宸终于确定,原来自己刚才的确是幻听了。
于是,将输液瓶垫在右膝下面,自己跪上去。他本是用额头抵着两只瓶子,如今这样,身体自然难以维持平衡,他也知道,乔熳汐不会好心到让他将左腿放在地上,于是自觉抬起了左脚。左脚同腰背在一条直线上,远远伸着,这样一来,他换了右手挥竹子,就能打在左腿上了。
乔熳汐却是又道,“收起你的左手。”
秋瑀宸一呆,却还是将左手从脑后绕过来,放在了头上,如今的姿势自然极为考验平衡,可更让他困惑的是,右手挥竹子,左手又放在头上,那《孝经》还要怎么绣。
“用你的口。”
就四个字,很轻,却仿佛是砸在他耳朵里。
“什么?”秋瑀宸情不自禁地又问一遍。
乔熳汐好整以暇地道,“你确定是没有听清楚。”
秋瑀宸怔了片刻,终于又笑出来了。既然进门的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违抗他,又何必让自己这么为难呢。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无论是不是有心设计,母亲说的没错,这次的事,他没有对不起自己,既然如此,就当是还了,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呢。
其实,听话也没那么困难,至少,比自己想象的简单。
秋瑀宸用口咬着针,努力维持着姿势,他已经渐渐学会用额头抵着的输液瓶按住自己要刺的病号服,这样,衣服就不会乱窜,也容易些。
他完全不懂得应该怎么样刺,只是一针扎过去,又一针扎回来,字也不像字,而且,每一个字都不一样大小。若是一“横”,他便将线拉长些,若是要折,他就斜着拉。这本就是强人所难,更何况,他头抵在输液瓶上,右膝下的瓶子也会因为重心不稳而滚动,抬起的左腿早已经被肌肉中的乳酸折磨得忘记了酸痛,而最恐怖的,是右手的竹子,一下一下,凌乱地抽,凌乱地落。
乔熳汐起初闭着眼,如今却是张开了眼睛,他听着秋瑀宸因为跪不稳而滑动到瓶子的声音,听着竹子抽上赤躶皮肤的太过真实的感觉,他就不得不去看此刻的秋瑀宸。
他突然有些不愿意承认,记忆中的弟弟,是那个眼睛永远比最璀璨夺目的星星还要亮的倔强的孩子。
他即使低头的时候,也从来不曾弯下他的腰。
他肩上的枪伤疼得厉害,可是此刻,却总觉得,难以安然的躺下。
已经有差不多很长一段时间,秋瑀宸没有再摇晃了,他知道,那是因为他掌握了技巧,渐入佳境。可是,他却觉得那么茫然。再撇过头来看表时,原来这很长的一段时间,也只不过才有六分钟而已。
乔熳汐看着他鞭痕交叠的身体,他左腿大腿内侧外侧都已是各处凌乱痕迹,有时候掌握不好力道,就会抽出血痕来,有时候也是机械似的向下挥,疼与不疼,仿佛完全不是他的考虑。
乔熳汐听着如此单调的声音,却总是想起那个牵着他手叫他哥哥的孩子,散乱的思绪中,叫着他哥哥的孩子却突然变成了乔熳凌。送给他的树叶编成的口哨也成了洒水枪。乔熳汐蓦地一惊,猛然一动,却是痛得重新摔在床上。
“嗵”地一声,秋瑀宸身子也从输液瓶上滚下来,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所能承受的,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怎么了?”乔熳汐的语声还是很淡。
秋瑀宸却是固执地爬起来,将自己摆回到最标准的姿势,用口咬着针,扬起右手来狠狠砸自己臀,甚至边砸边大声报数,“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二十,才停下手来。这二十下打完,他自己也全没了力气,大口地喘着气。
乔熳汐却突然道,“你的嘴——”
秋瑀宸将口中的针狠狠吐出来,然后更狠地吮了一口口腔内的血,不很多,但是,很疼。他刻意横着咬针,那么大声地报数又怎么能不被扎到。而后,他的语声比刀子还利,比针还尖,“这样,够了吗
突然之间,乔熳汐胸中泛起一股刻骨的疲惫,仿佛此生从来没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