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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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胸口贴着他的脊背,紧密地没有一丝缝隙。
他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干涩,揉开了就是一颗颗眼泪。
顾南山靠着他喘了会,突然发现他们就站在山路边,他往下看,也是一片漆黑,而方若雨只要移一移脚,就会再次掉下去,他凑在他耳边低声问,“怕不怕?”
方若雨微愣,低头看了一眼,如实回答道,“怕。”
“你是怎么上来的?”他派了很多人去找他,都没有找到下去的路,只能放一根绳索,经过这么多天,他不能再等了,他要亲自下去找他,他把军服脱掉,正打算过来顺着绳子下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可他还怕是幻觉,只有真的在怀里,感受到他的温度,他才知道,他真的活着。
方若雨指了指挂在树上的绳索,“我看到了绳子,抓着它就能爬上来,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轻笑,“是,我喜欢的人当然不会差。”
顾南山的人等在山路中央,十几个人恭敬地站着,一点也没有移动的迹象,他们都被雨淋得全身湿透,但没有一个人走掉,他们的头整齐地看着地面,等顾南山走近,齐声道,“司令。”
方若雨想,不愧是顾南山的军队,不能看的就是绝对不看,听到了不该听的也能当做没听到,就连表情都很统一,何况他们的步伐,站姿。他走过来,站在顾南山旁边。
顾南山接过军服,敛眉道,“走吧。”
他和方若雨走在前面,十几个人走在后面,其实和顾南山在一起,不需要军队,因为顾南山就是最好的军人,方若雨相信,他能够保护自己,不受到一丝伤害。
他们走在山路上,他紧紧跟随着顾南山的脚步,来的时候,是他和秦笙、顾家棠,两个小哥,走的时候,其实也是他们几个,不过自己被留在这里,留在山路下。他很庆幸,自己爬上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顾南山,他能够来找自己,能够关心自己的生死,已经够了。
他一方面排斥他,一方面又希望他能关心自己,也挺可笑的。
而这样矛盾的心情,只是因为一封信,一次感情的吐露,就是顾南山喝醉酒后的那些话,深深地刺进他心里,这把刀太狠了,逼得他只想把顾南山从他心里拔除。
他想,在自己和顾南山之间到底横隔着什么呢?
他去看顾南山的侧脸,眉眼,很熟悉,又很陌生,他加快脚步,鞋子踩在潮湿的泥土里,一步一个脚印。
从山路下去,回到上海,没想到顾南山没带他回司令部,而是直接去了顾南山在上海的家。
他问顾南山:“我们不回司令部?”
顾南山回答:“都淋湿了,正好回去洗澡换身衣服,而且你也不能回宿舍,那里有一个人,你应该不会想见到他。”
方若雨马上明白,是顾家棠。
他确实不想看见他,如果看见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地还他一巴掌,虽然方若雨完全觉得不够,他一向遵循有仇必报的原则,顾家棠让他差点死掉,他不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至少,要给他个教训。
在那之前,他还是需要洗个澡,换衣服,不然早晚会生病。刚从下面爬上来,就淋了雨,他的脚还有点酸痛,毕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没骨折没残废已经很好了,他揉揉脚跟,跟着顾南山进了家门。
这一次顾南山让他先洗,两个人擦干身体之后顾南山就坐在外面,方若雨从浴室里望出去,顾南山拿了一本书,坐在书桌前,慢慢地翻过去一页。
方若雨关上门,脱了衣服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有了热水,整个人也充满了热量,起码他自己不再觉得浑身发冷了,水流过头发,流到脖颈,流到腰间,流到大腿,流到脚,流到光滑的地面。
他扶着墙壁长呼一口气,湿漉漉的头发有几根遮住了眼睛,发梢还渗着水,方若雨走出来,用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体,穿好顾南山事先为他准备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有点大。
他揉了揉眼睛,开门走出去,“我好了。”
顾南山合上书,轻声道,“那你先去休息,今天不用去司令部了,去了也没什么事,不如休息一下,我待会还要回去,晚上回来。”
方若雨明白了,顾南山是恨不得他一直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他爬上来用了不少力气,的确需要睡觉。
他点点头,爬到大床上躺好,阖上了眼睛。
顾南山这才放心地进浴室,洗好之后出来走到床边,方若雨已经睡着了,就是睡着的时候他的眉头也紧皱,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听不清,顾南山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了他一会,还是披上衣服走了。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方若雨的眉头还是没有松懈,他的手抓着被单,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突然惊醒并且坐了起来,不住地喘着气,他朝旁边看,没有人,朝四周看,也没有人,顾南山去司令部了,他捂着胸口想起来。
而且,就算他在家,也不可能出现在床上,自己的身边,但他每次做恶梦,就想看见他,在这张床上,在这张他曾经睡过的床上,可能就是闻着他的气息,做了一个有顾南山的恶梦。
方若雨回想起,在梦里,时间又回到了1931年他生日的那个雨夜,顾南山想要杀他,他对他说:“今天是民国1931年12月19日,方若雨的生日,这是在南京13区司令部门口,我本来想送给你一个礼物,让你坐上副指挥官的位子,现在我不能给你了,我送你另一个礼物,好不好?”
连停顿的时间都和当年一模一样,梦里的自己站在司令部门口,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听他说出下一句话:“我的人在三分钟后赶到,从现在开始,你就逃,逃到什么地方,我不管,但如果被他们抓住了,我就会当场用这把枪杀死你。这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同样的话,再听一遍,还是那么的让人害怕。
但是他还是抓紧时间奔跑了起来,三分钟,他要利用三分钟的时间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他不可能去码头,只能先躲起来。
顾南山是南京最狠的司令,他的军队就和他本人一样,只要顾南山下了命令,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完成这个命令,所以对于方若雨这个命令,他们也必须遵从,找到他,带给顾南山,杀掉他。
他跑出司令部,找一切能躲的地方,臭水沟、牲畜群,稻草堆,他的白衬衫被染上黑色的污水,他捂着嘴巴蹲着猪群里,捂着鼻子,不想闻到那些味道,等顾南山的军队从这里经过之后,抱着柱子呕吐。他摸着墙壁跑,最开始的夜里,他在不停地奔跑,白天睡觉。后来,他睡在稻草堆里,但也彻夜不能入睡。为了躲避军队,他颠倒白天与黑夜,在提心吊胆里过完了南京的最后一段时间。
白天,他衣衫褴褛地做乞丐,他靠着墙,在最里面睡觉,偶尔看一看外面,而在这个梦里,有人跌跌撞撞地闪身走进来,是一男一女,男的吻着女人的脖子,一寸寸地吻,他穿着方若雨最熟悉的军服,女的害羞道,“南山,哎哟在外面多不好意思……”
男人抬起头,方若雨看到那张脸,不能控制地瞪大了眼睛,从听到那个名字,到看见他,听到他们温存的话,看着他们相拥,他穿的破破烂烂地看着顾南山,伤心地倒退了几步。
没错,方若雨做了个春梦,可他是旁观者,主角是顾南山和他的女人,他从梦中惊醒,那些画面却还深刻地存在脑海里,抹不掉了,这些恶心的画面,他始终记着顾南山的那句话,终于做了这样的一个梦。
他离开南京以后,他也是这样抱着其他女人吗?
他离开他身边以后,他也是这样亲吻着其他女人吗?
不,也许做的还要更多,他亲口说的,他和她们睡了,也做了。方若雨不可抑制地想,他们在床上,做了他和顾南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们翻覆云雨,最悲伤的是,她们能做的事,方若雨不能。
他抱紧自己把头埋在臂弯里,顾南山还没回来,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很久。虽然外面的雨停了,但天也慢慢黑下来,方若雨坐了会就下床,穿好衣服裤子打算出门去司令部。
为什么要去司令部?方若雨想,可能是因为顾南山在那里,他在的地方,都会给他安全感。刚刚做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一个梦,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忘掉梦里的情景。
他走出门,觉得外面还是很冷,他闭上眼,是一片漆黑,睁开眼,又是一片黑白。
他走到司令部,大门开着,门前却没有顾南山的车,如果是平时,他的车都会停在大门口,而且顾南山也和他说了晚上会回来,他的车不在,惟一的可能是,他不在这里?
方若雨走进去,没有看到人,他就往顾南山的房间走,他推开门,没有看到顾南山,退出来,幽黑的走廊里走出来一个人,是顾家棠!
他拿着枪,慢慢地朝他走过来,脸上是冰冷的笑容。
方若雨吓得后退了一步。
顾家棠笑道,“方小雨,你运气不错,那么高都摔不死。”
方若雨警惕地望着他,“顾警官,你还没放弃?你已经杀过我一次!”
他继续笑,“你怎么在这个时候犯糊涂?一次杀不死就杀两次,两次杀不死就杀三次,你总不可能次次都有好运气。”
方若雨只能握紧双手,辩驳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
顾家棠走得更近,“你背叛了顾南山,你所在的组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背叛了顾南山!可我没有背叛你!你和组织有仇!我已经不是组织里的人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对顾家棠做!为什么他非要他死!
他还骗自己是顾南山要他死,在顾南山抱着他的那一刻,这句话就被推翻,顾家棠是在撒谎。
顾家棠愣了一下,还是朝方若雨举起枪,“只要你有曾经,有案底,你就是犯人,我是警察,警察杀犯人,理所应当。”
方若雨被这个理所应当气的哭笑不得,目光看到顾南山的房间,他问顾家棠:“顾南山在哪里?”
“南京。”
“不可能,他明明说过晚上会回来。”
“不信?你打他南京司令部的号码,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虽然不相信顾家棠,但方若雨还是进顾南山的房间打了电话,南京司令部的电话他以前一直打,打多了就记住了,电话通了以后,那头果然传来顾南山的声音:“南京13区司令部,我是顾南山,你是?”
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顾南山真的回了南京?
听到这边很久没动静,那头的声音猜测道,“小雨?方小雨?”
他突然感觉到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顾南山原本低沉的声音瞬间焦急起来,“你怎么了?有谁在你旁边?说话!”
顾家棠夺过方若雨手里的话筒啪地挂断了电话。
枪口仍然抵着他的太阳穴,顾家棠低声道,“现在信了吧?”
方若雨没有说话,电话突然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趁顾家棠愣神的时候,他猛地踹向他的腰,顾家棠倒在地上,方若雨趁机跑出去。
他迎着风向前跑,身后就是顾家棠在追赶他。
他跑过槐树的小路,秦笙正从里面出来,他喊了一声,“小雨哥。”
方若雨停下来,看了看后面,“阿笙,你怎么在这里?顾家棠在后面,我们快走。”
谁知道秦笙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走?顾警官是好人,小雨哥放心,他不会害我们的。”
方若雨惊讶地看着他,而顾家棠已经追了上来。
秦笙看了顾家棠一眼,然后和他站在一起,方若雨看着秦笙的眼睛,他认识这种眼神,他曾经对自己流露过这种眼神,在埋葬小秦的时候,这说明他信任自己,把自己当成亲人。可他怎么会信任顾家棠?
顾家棠再次用枪对准他,他被逼到墙角,压在墙边,枪口死死地抵住了他的头,方若雨一阵发痛,就像他生日那天所经历的,那个雨夜,顾南山也指着他,现在,他仿佛听到子弹贯穿他的声音,身上又出了冷汗,他抬起头。
顾南山拿着一杯水,坐在床边,方若雨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他抚摸着他的背,把水递到方若雨嘴边,喂给他,方若雨连忙自己接过去喝掉,他掐了一下自己,很痛,才意识到自己又做恶梦了,大概是刚刚坐起来又睡下去了。
顾南山突然叫他,“方若雨。”
方若雨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没错,刚刚确实是在做梦,顾南山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方小雨了。自从他离开南京以后,他一直叫的,就是方若雨。
他看着顾南山,顾南山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一个好消息,顾家棠要回警局。一个坏消息,秦笙会跟他一起去。”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方若雨就想到刚刚的梦,但他又奇怪,“阿笙怎么会要去警察局?”
“他和顾家棠从曹县回来以后,他没有地方住,主动提出要住小秦曾经去过的惩罚房间,我把这个房间的性质和他说了,他应该猜到了一些事情。”
“既然知道了,那他在司令部就待不下去。”
看来是秦笙猜到了小秦的事情,他的性格向来执着顽固,如果知道小秦的死最后是顾南山造成的,就算不做什么也不想再看到顾南山了。
顾南山点头,“我和局长说过了,能帮的地方一定帮他,何况有顾家棠在,没人敢欺负他。顾家棠虽然做事极端,但还是重情义的人。”
方若雨笑着点头,“他只对你们这些兄弟重情义,所以为了你这个好兄弟,也要让我这个骗子消失在世界上。”
顾南山皱着眉头看他,“方若雨,你只要知道,我不会杀你。”
方若雨回击道,“可你也不会再爱我。不对,是不敢爱。”
顾南山没话说,方若雨却下了床,头也不回地道,“他们是不是晚上就要走?我们去送送他们。”
看见方若雨走出门,他也沉默地走出去,门口停着车,两个人上去,顾南山关上车门,随口说道,“待会我把车停在司令部,我们走回来。”
方若雨好笑地说,“你要和谁回来?我待会回宿舍。”
顾南山回头看着他,“宿舍?”
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