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烧-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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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谁啊？敲个鬼。”李健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走过去开门。对上那明明只有十天没见却仿佛久违了的容颜，李健顿时怔在当场。
“健哥，健哥，快走，快……”白天气喘吁吁，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李健一脚踢翻在地。
“你慌个球！几天没见翅膀倒真长硬了，谁让你乱喊乱叫的。说，这两天到哪鬼混了，是不是找其它的男人去了？” 李健越说越火大，抬起手正准备来个左右开弓，却被白天一把抓住了手腕。
“健……快走，再不走就来不急了。” 白天急得直跺脚，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李健出了门快步朝巷子外跑去，“他们喊人去了，说要好好收拾你。”
“操！谁啊，谁要来收拾我？让他们来试试。”李健挣脱开白天抓得紧紧的手，仗着晚上喝下的一瓶二锅头提劲。
白天没有说话，拉着李健继续朝前跑。李健第一次发现，原来白天的力气这么大。顺着白天的脚步拐进旁边一条稍微偏僻一点的小巷，李健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歇息。
“你说清楚，到底是谁，出了什么事？”李健抬了头，斜睨着白天问道。
“就是上次来闹事的那拨混混，他们不是吃了大亏嘛，这两天一直暗中盯着铺子想找你麻烦。结果你一直没去铺子上，他们就在这一带到处打听你，刚刚得了你的地址，就喊人去了。我听到他们说要带上钢管、砍刀，弄个狠的什么。”白天一边喘着气一边拉起李健的手，道，“健……李哥，要不，你去我那儿，先躲两天再说。”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说！你和他们中间谁好上了？”想起曾经在深夜与白天紧紧相拥的男人，李健恨恨地甩开白天的手，冷冷地问道。
“你……你说什么呢！”白天的脸红了，低了头扭扭捏捏地说道，“我……我这几天就在这附近，想再看你一眼。可你总不出门，我……我就……”
瞟了白天一眼，李健冷笑道：“再看我一眼？我操，你这是跟遗体告别怎么的？怎么着，真找到好的了，打算和我永不相见了？”李健全然忘记自己曾经警告过白天不要再出现自己面前的话，把所有的过错全数推到了白天的身上，看似玩笑的话语里还含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浓浓酸味。
白天低了头不说话，半晌后犹豫着抬了头，看了李健一眼，又低了头轻声说道：“是你说的，让我滚远点。我想过了，既然我总是惹你烦，干脆就走得远远的好了，听说南方好挣钱，我火车票都买了，就想在走之前再看你一眼。”
白天的声音越来越轻，每一字却都重重地落在李健的心上。
“操，你TMD、TMD……”李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结局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可是这愤怒，这不甘，这痛苦，这所有的所有在胸口汹涌澎湃直欲溢出的负面情绪又从何而来？
七年多了，习惯了白天时时刻刻围绕在身边，习惯了白天总是抬头用倾慕的目光仰视着他，习惯了白天为他收拾残局发泄欲望。李健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个人，也是会灰心，会失望，会难过，会想要离开自己的。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举起拳头下意识地朝白天挥过去，只一瞬间，李健对上了白天惊惧、害怕的目光，心居然没来由地一疼。拳头擦着白天的发根，重重地落在了他头边的墙上。手好疼，心更疼，疼得李健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着白天惊魂未定的眼神，李健拎着白天的衣领重重地往墙上一按，亲了上去。
这是李健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吻白天。
舌与舌交缠着，吮吸着，李健的吻，一如他的人那么霸道，占有欲十足。白天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全身瘫软地倒在李健有力的臂膀里。白天的眼神柔得似乎能滴得出水来，满脸的红晕，含羞带怯地看着李健。不管了，不管那个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李健在心里暗下了决心，结束了这个激烈的吻。
看着白天的模样，李健又开始心猿意马了，掩饰似地高咳了一声，正要大声宣布自己的誓言，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快，他在这里，堵住他！”
看着来势汹汹的一帮人，李健一把拉住白天将他护在身后，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准备应战。混战很快就开始了，那群人如白天所说的带齐了工具，而李健除了那块仓促间拾起的砖头，身后还多个手无寸铁的白天。
混乱中李健也没忘了白天，他几次回头，都见白天一脸煞白，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拿了一块小石头。白天见李健望他，总是焦急地说道：“健……别管我，你快跑，他们要找的人是你。”
李健摇摇头，别说是白天，随便哪个兄弟，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丢下他不管。
钢管与板砖齐飞，铁棒和砍刀共舞，李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知是谁的血飘洒在空中。明明耳中充斥着对方杂七杂八的叫嚣声，白天的声音却在一阵喧哗中进入李健的耳中，无比清晰。
“健哥，小心，快躲开！”
一切如电影慢镜头般煽情，如爱情小说般狗血。李健缓慢地转身，印入眼帘的是挡在李健身后的白天，他的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有鲜红的血液从手指缝中溢出，一滴滴落在地上，蕴开。
李健没有惊慌，他已是呆了。
血像是失了闸门的水笼头，沽沽而出。白天跌倒在李健的怀里，李健抱着他慢慢滑坐在地上，谁的铁棒打在李健的背上，一下又一下。李健只是一动不动地承受着，肉体不疼，疼的是李健的心，疼得他全身抽搐。
有人喊道：“行了行了，再打就出人命了。”那群人呼啸而散，如来时一样。
李健把白天搂得紧紧地，用手堵着他的伤口，呼唤着他的名字。白天把眼睛睁得大大地，对着李健吃力地笑。李健这才发现，原来白天又瘦了这么多，一双大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分外突出。
“你别怕，在这躺着，我去打电话叫车，没事的，没事的。”李健语无伦次，不知道是在安慰白天还是在安慰自己。
狠下心松开紧搂住白天的手，李健欲起身却被人紧紧抓住了衣摆。
“别走，别再丢下我！我……我有话要说……”白天抬头，无比哀怨地望着李健，乞求的眼神分外可怜。
李健心慌意乱，干脆打横抱起白天，一边朝小巷外跑去，一边低声安慰道：“好，我不走，我带你去医院。你别说话了，等好了再慢慢和我说。”
“不，我要现在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白天难得地倔强了一回，“健哥，对不起，我又叫你健哥了，我只是想和别人叫得不一样，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这么叫你了。”
“不，以后，你想怎么叫我都行。”还有十米，就走出巷子了。李健咬着牙在昏暗的灯光下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只要你好好的，白天，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白天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兴奋，不在意地笑笑，继续说道：“健哥，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初三那年暑假，是我故意把那盘碟子换了个包装混在一起拿给你。那天晚上，也是我故意引诱你的。你别再觉得对不起我，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老缠着你老勾引你，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
“什么？”李健呆了一呆，随即加快步伐朝巷口外的大道上走去，“别说了，小白，这些事等你好了再说。”
“健哥，我喜欢你……”
“健哥，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
“健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一声声如低语般的呢喃，声音渐渐低了。李健怀里抱着白天，一身是血地跑到车来车往灯光闪烁的大道上，红了一双眼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叫救护车，救人哪……”
第十四章
“医生，情况到底怎么样？”李健一把抓住医生的白大卦，焦急地说道。
“小伙子，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摘了眼镜，略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年纪轻轻的做什么火气那么大？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幸好这一刀没伤到内脏，幸好送到医院还算及时，幸好你们血型相符，你给他输了800cc的血。所以，我再说一遍，他、没、事、了！”
李健长出了一口气，握住白天骨节分明的手，继续追问道：“那他……怎么还不醒？”
“麻醉药的效果还没过去，他当然不会醒。早则今晚，迟不过明天一早，他一定会醒的。”说罢，老医生上下打量了李健一眼，道，“倒是你，要是再不让护士包扎，好好休息的话，我敢肯定，有事的人一定是你！”
李健苦笑了一下，不放心地再看了眼静静地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白天，跟着护士走了出去。
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似的，从纯粹的黑暗里醒来时，入目的一片白色让白天有瞬间的怔忡，但很快地，腹部传来的隐隐阵痛，让他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我没死……”白天疑惑地呻吟出声，“啊……”
“你醒了？”那个熟悉的，在梦里夜里都从不曾忘记过的声音响起，白天向上望去，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轻应了一声。
“还好吗？伤口还痛吗？”
“没事。”
简单的两句问话后，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白天后悔了，后悔得不得了。早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死，就不会说那番话了，这下好了，怕是连做朋友的可能都没有了！李健一定讨厌死他了，恨死他了！
李健从白天没有生命危险，甚至连伤也不算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立时想起了白天的那一段表白以及忏悔。为什么，在他刚刚认清了对他的感情，认清了他早已习惯了有他的日子的时候，白天要告诉他，之所以会有这一天，完全是由他一手操纵一手计划的？我的爱，是一个笑话，一个阴谋？白天，你告诉我？
李健终于打破了沉默，起身道：“这里有粥，你把它喝了吧。我要去趟铺子，我怕他们还会来找麻烦。”
白天接过粥碗，默默点头，李健犹豫了一下，终是拉开门走了。
门缓缓合上，白天无力地将碗放回到桌上，眼泪，慢慢地滴落在蓝白色的病号服上。
从那以后，直到白天出院，他再也没见过李健。虽然，李健为他预交了大笔的住院费用，虽然，李健为他请的护工每天细心地照料着他，虽然，李健经常会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来看他。但是，李健再也没有在白天清醒的时候与他见面。
如果开始还报有一丝期望的话，到这个时候，白天也终于绝望了。
“果然，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白天望着窗外枯黄的树叶苦笑，只不过十来天的功夫，炎热的夏季就被萧瑟的秋季所代替，凉风阵阵，直吹到人的心里。
其实这些天来李健哪也没去，只是像前段时间自己烦燥时所做的一样，每天把自己关到家里，思考问题。
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喜欢白天吗？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他，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气息。这该死的习惯啊，它比爱情更致命！
可是，他是怎么一点点渗入我的生活我的感情里的？本来以为只是天意，可原来一切起源你的一个小小阴谋一个可笑的手段，就此，将我和我的生活，拖入了深渊。
若是没有你……
若是没有你，我应该还在意气风发地交往着第Ｎ任女朋友，然后会在不久的将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可是，若真的没有你……
为什么只是想一想，我的心都会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痛得难以自拨！不，不能，怎么可以没有你？不管以前你用了怎样的手段，耍了什么花样，现在的我已经离不开你。而且，你会那样做的原因，不正是因为爱我至深吗？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权利去责怪你？
想通了的李健呼地一下站起来，先把胡子刮了，再换了件干净衣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满怀喜悦地来到医院，没想到迎接李健的是干干净净的床铺和空荡荡的病房。
“出院了？”从值班护士那里得知白天昨天就已经出院的消息，李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不知道。”
满腹焦虑地走出医院大门，李健来到好久没去过的老街，那间低矮平房的门上落着把满是灰尘的大锁，显是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去了自己的铺子上，小工说白天最近都没来过。他也去找过老五，老五说上次看见白天还是那帮混混来找麻烦那天。他还去了白天送货的地方，可那里的人说白天已经十多天没来上班了，早被老板开除了。李健从早晨找到中午，从中午找到黄昏，又从黄昏找到深夜，他去了每一个白天可能去的地方，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他。白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从这个城市消失了，无影无踪。
“他不见了，他走了，他终于离开了……”疲惫地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那天来找他时说过话，李健绝望了。
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除了利器在身上留下的伤痕，他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更会将人伤得体无完肤，伤得痛不欲生！
“我真混！”狠狠捶打着床板，李健流下了自从父母离开，爷爷奶奶去世自己独居后的第一滴泪！
白天的拖鞋还放在门口，床单是白天半个月前洗过的，椅子上放着白天上次和他上床时脱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那天，他刚从睡梦中惊醒，就赤裸着上身被他赶出了家门。屋里的一切都还保留着他的气息，仿佛他只是离开了一下，仿佛下一分钟那小子就会进来，怯怯地叫他一声：“健……哥……”
李健忍不住一把抓过白天的脏衣服，将头埋入其中嚎啕大哭起来。夜色里，男人压抑的哭声如受伤野兽的嚎叫一般，让人心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