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之夜-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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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站在离纪言很近的地方,轻轻地开口道:
“你跟哥哥的事情,我知道了。”
一时间,纪言无法消化这句话的含义——我,哥哥,事情,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上一周,我去万鸿找哥哥,在车库里,看到哥哥吻你。”
他在说什么?
“你不该这样做,”那人清涩嗓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你根本配不上我哥哥。”
谁能告诉我,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知道,哥哥很优秀,很多人都迷恋哥哥,渴望能待在哥哥身边。但那个待在哥哥身边的人怎么能是你?哥哥才二十五岁,这么年轻就当然万鸿集团的董事长,以我们连家的地位,以哥哥的能力和样貌,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优秀女人结婚、生子,过幸福美满的生活。你是男人,而且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你能给我哥哥什么?你们能维持多久?你们的关系能得到大家祝福吗?你好私自、好虚荣,只想着霸占哥哥,一点也不为哥哥着想。”
纪言很想紧紧捂住耳朵。太刺耳了,每个字,都太刺耳了。如同一把把带着血的尖刀刺入耳膜,刺入脑海,刺入胸膛,刺得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渗出鲜血。
偏偏那个人,步步紧逼不肯放过他,一个字一个字,越来越尖锐:“还有,你要知道,哥哥是公众人物,如果你们的事情曝光,你没什么,反正大家不认识你,但是哥哥的事业,还有连家的声誉,都会受到重创。”
纪言心中鲜血淋漓,一个绝望的声音在喊:“够了,够了,不要说了……”
但是纪言说不出话来。
他怔怔地睁着眼睛,像是呆了似的,双手扶住洗手台,一动不动。
镜中,那人望向他,没有一丝温情、没有一丝留念,有的,只是浓浓的陌生、浓浓的敌意:“如果你爱我哥哥,就不该总想自己,而要替我哥哥着想。”
镜子里那人的脸,纪言再也无法看下去。
他低下头,闭上眼睛。
眼睛很痛,像无数尖针刺入眼球。他怕他睁开眼睛,淌下的,不是泪,是血。
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是那人离去的声音。
纪言握紧拳头,虚弱地喊道:“小书……”
“我不是小书。”连希语气冷漠遥远,“我是连家人,我是连希。”
心中最后一丝微弱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侵袭。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那个少年,那个他在心中藏了十一年的少年,他的弟弟,他的小书,也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言狂笑起来,笑得眼泪稀里
哗啦掉落。可笑!很可笑!从头到尾,原来都是他一个人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那个女人、那个少年,早就跟他、跟纪家瞥得一干二净,他却还在那幻想,幻想他们尚有些许怀念,些许亲情。
那么多年!
可笑!可笑得可恨!
压抑愤怒如困兽的嘶吼从喉咙里突然爆发,纪言不管不顾地挥动拳头,很狠砸向镜子里的自己。
咔嚓——
镜子发出碎裂的脆响。
一道道裂缝如黑色墨渍,在镜面上迅速渗开。
镜子里的人碎裂成两个、三个、四个……
纪言走出洗手间,视线模糊,脚步踉跄,迎面撞向某样东西,步伐不稳,朝地面摔去。
纪言任由身体下落,他甚至想:摔吧摔吧,摔得够他妈疼,够他妈惨最好。
但是,纪言没有摔在地上。
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他肩膀,扶住了他。
纪言先是看到那只手——苍白、修长、骨节突出。然后,视线里出现一点红光——是支燃烧的烟;然后,一双冰冷幽蓝的双眸落入他眼中;再然后,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撞到一个人,他将摔倒;那个人扶了他一把,他没有摔倒。
如果还有什么特别的,那么——
那个人是韩以城。
纪言分散的注意力,被迫集中起来。
他往后退一步,露出警惕的目光。
韩以城怎么会站在洗手间外面?韩以城站了多久?韩以城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韩以城笑了,幽蓝眼睛紧紧盯向纪言,低沉嗓音里弥漫嗜血气息:“你怕我?”
纪言紧抿着唇。
韩以城缓缓朝纪言走来。
纪言一步步后退,后背触到一片冰凉,是墙。
该死!纪言暗骂。
韩以城优雅而玩味地笑了,似乎看穿纪言内心的虚弱。他拿高大的身躯压向纪言,脸上挂着笑容,却散发出一阵阵阴冷寒意。
纪言不知道韩以城想做什么,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呵呵,别怕……”韩以城凑到纪言耳边说道。
纪言一怒,倔强地吼道:“谁怕!”
“呵呵。”韩以城含糊不清地笑了笑,松开纪言,往后退走几步,一转身,沿昏暗过道离开。
“如果厌倦连轶了,可以来找我。”韩以城带笑的声音远远传来。
☆、局外旁观
纪言找到Kelly时,拍卖已经结束,舞会开始了。
舞厅豪华的水晶灯闪烁璀璨光泽,管弦乐队奏起悠扬音乐,烘托出轻松愉悦的气氛。身着华服的客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持酒杯,言笑晏晏,空气里弥漫微醺醉意。
Kelly双手趴在二楼栏杆上,低头望着热闹的舞厅,有些无聊,捂嘴打了个呵欠。
纪言走到Kelly身边。
Kelly笑嘻嘻地道:“你不乖哦,偷偷溜掉,关姐刚才一直在找你,没找到,怒发冲冠了。你惨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纪言把手也放到栏杆上,没说话。
Kelly以为自己的话把纪言吓傻了,笑着拍拍纪言肩膀:“好啦好啦,姐姐骗你的,不要担心哈。关姐刚才忙坏了,根本没顾得上理咱俩。还有,拍卖会上出了件超级有趣的事,整个现场都炸开锅了!你当时没在,好可惜啊……唉?”她注意到纪言脸色不太对劲,“你没事吧?你脸色很苍白唉。”
纪言摇摇头,过了一会,问:“什么事?”
“哇塞,可有趣了!”Kelly八卦之火点燃,脸上无聊一扫而光,“拍卖一直很顺利,但在拍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本来有个胖男人豪气冲天,喊下“五千万”,大家都不敢再加了。眼看拍卖师要落锤,结果会场突然出现一个女孩,说了声:“七千万!”哇塞,七千万唉!那个胖男人立刻就萎了。这还不算完,后面更精彩。等到那女孩走上台,整个会场的人都哗地惊叹起来。那个女孩好漂亮,金头发、蓝眼睛,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而且那个漂亮的女孩,你猜她说了句什么?她说——嗯嗯。”
Kelly故意清清嗓子:“她说,她不要那样竞拍品,竞拍品可以送给胖男人,她花七千万,拍的是舞会上跟董事长跳支舞!”
“……”
“七千万,一支舞唉,这是我见过的最大胆最热烈的追求了!我听到有嘉宾说,那个女孩好像是什么洛林家族的继承人,那个家族在欧洲非常有权势,政府都要畏惧三分的。”
“唉,真羡慕。”Kelly说到这,流露些许不甘,“他们那种含着金钥匙出生,头顶光环的人生,是你我这种普通人无法体会的啊。”
纪言双手紧抓扶杆,依然没有说话。
Kelly陷入幻想与现实的失落中,也不说话了。
管弦乐队停止演奏轻快旋律,奏起了舒缓悠扬的蓝调音乐。
人们停止交谈,带上舞伴,走进舞池之中,伴随柔和旋律慢慢地跳起了四步舞。
雕花侧门被两位侍应生打开,英俊男人和美丽少女携手走进宴会厅,众人注意力立即被这极具魅力的两人深深吸引。
Kelly撑住面颊轻叹:“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咱董事长,今天终于见到了,样子般配、家世般配、气场般配,般配得简直闪瞎人眼。他们俩要是不在一起,天理难容呀。”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停止跳舞,纷纷退后,让这对年轻男女走到舞池中央。
悠扬蓝调如甘醇的酒弥漫在空气里,两人紧随节拍移动步伐,旋转身体,快慢如风,动静相宜,舞姿优美和谐得宛若积累多年默契的搭档。
众人立在一旁,神色里流露赞美,把两人的舞蹈当作艺术来欣赏。
“真美!”Kelly也忍不住发出感叹。
纪言盯着楼下翩翩起舞的两人,握紧栏杆的双手不自觉颤抖,掌心冒出大把虚汗。
心中惨白一片,麻木了,没有任何感觉。剩下胃,像一条粗重绳索,拽着他,拽向地面。
音乐声中,格安把头贴在连轶肩旁,用只有连轶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你,陪我跳这支舞。”
连轶亦用只有格安能听见的声音回答她:“你已经在大庭广众下宣布,我不答应,就是得罪整个洛林家族。”
格安抬头望向连轶,眼神如小鹿:“我这样做,你怪不怪我?”
“不,”连轶淡淡地道,“只是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有意义,”格安咬着他耳朵,“昨天,我四姐到了S城。”
连轶神色微微一静:“嗯?”
格安的手攀在连轶肩头,低声道:“她眼里心里只有姐夫,为了姐夫可以不惜一切。她发起狂来,别说万鸿招架不住,就连我们家族,都有危险。”声音越发轻微,却越发明确有力,“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连轶。”
连轶低笑:“要挟,还是谈判?”
“谈判。”格安眼中闪动要强的光,“我帮你对付四姐,你答应陪我一周,一周内你只属于我,谁也不准联系,一周后,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接受。”
连轶垂下眼眸。
“你不说话,便是接受我的谈判。”格安不由分说地道,突然踮起脚尖,吻上连轶的唇。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哗然,回过神,变成起哄的欢呼与笑声。
Kelly喊道:“哇塞!七千万不够,还要附送美人香吻!”转头冲向纪言,“我们董事真是艳福不浅……咦?”
她旁边空空如也,别说人,半个影子都没有。
》 “奇怪,纪言什么时候走的,”Kelly困惑地撅起嘴,“这么精彩的好戏,他竟然不看?”
格安双手紧搂连轶脖子,吻得激烈、狂热,连轶在短暂地吃惊之后,脑海里掠过一丝电光:
纪言!
他一把拽开格安,沉声道:“够了!”
格安喘着气,擦了擦吻得微肿的红唇,笑得迷人:“今晚之后的一周,你属于我!”
灯火摇曳,酒店模糊,喧嚣被夜风吹碎,摔落一地。
纪言捂住胃部,吃力地往前走,冷清无人的街道在视线里聚散,起伏。
他没想到,这个夜晚,所有人都在开心地笑、纵情地玩的夜晚,他会过得如此痛苦、艰难。
打击一个接着一个,每分钟每秒钟都变成凌迟。
好了,那家人真美满,父母恩爱,子女相亲,锦衣玉食其乐融融,他若破坏,简直十恶不赦。
好了,少年已经警告,他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少年哥哥。原来他这么自私、这么虚荣,只替自己考虑,夺走了少年哥哥本该娶妻生子的幸福人生。
好了,男人和女孩的确般配,站在一起能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算什么?无关紧要的路人,卑微得给予祝福的资格也没有!
好了,好了……
纪言力气消耗殆尽,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折,往下摔去。
手和脸颊蹭到粗粝地面,膝盖磕上石阶,片刻毫无知觉之后,密密麻麻的痛意,侵袭全身。
纪言咬着牙,手撑住地,瑟瑟抖抖地坐起来。
摔倒的痛,胃部的痛,全都痛得麻木。
纪言蜷缩腿坐在街边,将头埋进双臂之间。夜色浓郁粘稠,他整个人,渐渐模糊成一团阴影。
手机响了,响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纪言没有动弹。
手机响了很久,挂断,街道上又恢复幽静。
可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响起,执着不懈。
纪言缓缓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喂?”声音闷哑疲倦。
“纪言,我没看到你。你在哪?”连轶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回家了……”纪言无力地说道。
“你怎么了?”连轶听出他语气不对,“不舒服?”
“没……累了。跟Kelly打过招呼,先走了。”
“难受吗?”
“就是累了……”纪言微抬起头,在夜风里,看向冷冷清清的街道,“我都睡了,
你又把我吵醒。”
“那你好好休息。”
“嗯,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连轶突然又道,“晚宴上我跟格安的舞,还有那个吻,你别多想。她背景特殊,我不得不让她一步。”
连轶终归是连轶,纪言再如何佯装平静,总能被连轶察觉到蛛丝马迹。
纪言只觉眼睛发涩,喉咙扯痛,一个音节都无法从嗓子眼里发出。他抿紧唇,用很浓的鼻音道:“嗯。”
“我有急事,需要出趟国。”连轶语气略略迟疑,“……今晚就走,你会联系不上我。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纪言应道,心里却有个微弱的声音说:别走,哪也不要去,待在我身边,现在……
“等我回来。”
纪言死死闭上双眼,握紧拳,静了片刻,把心中的脆弱压灭,竭力抵抗快要刺破喉咙的痛苦,再次应了一声。
纪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浑浑噩噩,就躺在了床上。
全身乏力,每个毛孔似乎都覆着一层不透气的薄膜,呼吸困难,忽冷忽热……
胃痛消失,另一种痛楚涌上来。他好像被抛到一艘被海潮激烈拍打的孤船上,地覆天翻的摇晃,震得他头晕目眩,分不清置身何处,今夕何夕。
连轶的影子在海潮里浮现,他伸出手,想抓住,却怎么都抓不住。
直到明晃晃的日光,洒在床上。过了多久了?纪言不知道。
嘴巴很渴,想喝水,可是四肢五骸全都散了架,没有一丝力气。意识游离,浑身虚脱,如同干涸河床里濒死的鱼。
快彻底丧失知觉时,苏瑞的电话又将他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