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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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乐不思蜀,挺有良心。”于佑开玩笑道,然后两人就挥了挥手彼此告别。已经十一点多了,幸好周一不用上班,于佑庆幸,卡顿舟车劳顿,也该回去早些休息了。
当晚于佑却睡得不怎么好。他迷迷糊糊中,好像又回到了在外面的时候。也是工作了一天,很累,辗转回到住所,已经快一点了,打开记忆中的那扇门,简陋的居室里漆黑一片,满是呛人的烟味,只能看到一个人在电脑微弱的屏幕前敲敲打打——那人好像是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却连头都没回,“回来啦?我饿了,给我打份宵夜。”
于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无比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一个青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答应了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了楼。外面下雨了,很大的雨,密集的雨点冲击着老旧的窗户,电脑前的人岿然不动,只有倚在烟灰缸上的烟头,小小的火光明明灭灭。
过了不久,那个青年回来了,又是刻意地毫无声息地出现,轻轻把打包回来的东西盛在碗里给电脑前的人端过去,那人依旧没有看青年一眼,只是随意地接过东西来吃。青年也就默默地站在一边看他。也许是青年也累了,正要走,却被那人拉住,“累吗?”
青年还没来得及摇头,就被对方拉下来吻住。
“你最近很辛苦?又瘦了。”楼景摸摸青年的脸,没等他说话又碰了碰他的嘴唇。青年这次倔强地摇头,眼泪却不停地掉。
于佑站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他别过头,这个梦还是快些醒来吧。
时隔两年,他还是会梦到楼景。于佑郁闷地睁开眼。倒不是还有什么舍不得,于佑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只是,于佑翻了个身,拿被子罩住自己,人总是会忍不住犯贱!
昨晚看到卡顿在路灯下等自己的时候,他确实一瞬间想到了楼景!仅有的几次,或者可能说是楼景的心血来潮也说不定,楼景在于佑累得半死下班回来的路上等他,然后两个人去附近的小摊档吃宵夜。那个时候,那个地方的路灯也是暖黄色的,也洒在楼景的身上。
是不是对于人这种奇怪的生物而言,如果一直以来都有人掏心窝子地对你好,那么这些好终归会变成理所当然的东西,然后被毫不犹豫地丢弃;反而是楼景这种极其偶然的示好,居然让于佑就算已经决定跟过去一刀两断,跟他这个人再无瓜葛,依旧还顽固的被于佑的记忆所留存。
“犯贱呐!”于佑吼了声,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梦终归对于佑的影响有限。等他跑完步回到住处准备随便做点吃的时候,已经完全忘了有这回事了。松涛就在这个时候来了电话。
“于佑,今儿休假吧?”松涛这家伙就算隔着话筒,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还是那么足,“吃饭了没?”
“……吃过了。”
“吃过了正好,”估计松涛那边也知道于佑说的不是实话,笑了起来,“来哥哥这儿再吃一顿。”
“别了,您那鲍参翅肚的,我一平常人家吃不惯。”
“嘿,你这是真吃不惯还是在侧面地点菜呀?”
“真吃不惯。您饶我一回。”于佑这边也笑了。
“得了,咱别说这些客气话。哥哥就约你来哥哥酒吧玩儿了,来不来吧?”
“我不惯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啊?”松涛那儿乐了,“于佑你一新时代的好青年说话怎么比居委会的大妈还陈腐?再说了,你哥哥我诚实劳动合法经营,你当我这儿是东莞还是东欧啊?”
“我没那意思,真的。”于佑没想到松涛还来劲儿了,语气有点松动。
“嘿,哥哥我就想让你看看我这店,”松涛一听有戏,忙接着说,“咱也不在外边玩,就弄个包厢,纯聊天。我还叫了叶扬。你也叫几个朋友呗。大家聚聚而已。”
于佑本想拒绝,虽说跟松涛关系近了不少,这人其实也真是不错,可毕竟没有太多的交集,真说聚聚聊天,到时候说不定冷场还尴尬,可又架不住松涛的热情,人还把叶扬也拉了过来,于佑也实在不好再说拒绝的话,“成吧。我一人过去。”
“叫几个朋友一起也行啊,人多了好玩。”松涛这边循循劝诱,“上次那个老外不错。”
于佑一直以为松涛是拿这事开玩笑来着,这回听松涛这么一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松涛这家伙不会真误会了些什么吧?他有些无奈地挂上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牛肉粥
卡顿挠了挠头发,随意整了整衣领,就打开门走了出去。之前于佑的房东太太单方面的邀约在隔了一个多月之后,让她对自己莫名的热情没有熄灭反而更加高涨了。虽然不太明白房东太太的想法,不过,于佑一脸既不好意思又真诚地邀请自己的时候,卡顿还是感到很愉快的,于是当下就答应了。
要去赴宴,送什么却让卡顿为难。尽管他已经知道,也在于佑的解释之下了解到,像他们这种朋友之间在家里的小聚会,接受了邀请准时到达即可,不必要带上礼物。可是卡顿还是决定在这一点上遵循自己的规矩。红酒的话,送给房东太太好像不太合适。那么传统的礼物,就只有鲜花了。
这也是卡顿提早出门的缘由。
基本上居民区聚集的附近,都会有几个小花店。照看花店的,也多是二十岁左右和花一样娇俏的小姑娘。“花言草语”里的店员便是。她可爱的大眼睛里都是笑意,很是殷勤地为卡顿挑花。卡顿倒是一时间有些迷失在虽然小却摆满了花朵的小店里面,拘束小心地看了一圈,还是差点踩到堆在小巧的桌椅上为婚礼准备的花束。那些或热烈或素雅的颜色,突然就让卡顿想到上星期跟母亲的通话。
除了各自描述一下最近的生活,说的最多的大概是叔叔奥利弗准备结婚的事情吧。卡顿现在都还对这个消息表示疑虑。他的叔叔,那个花花公子式的人物,居然表示希望迫不及待地踏入曾经满心厌恶的“坟墓”。
“结婚,艾尔温,”他的母亲凯特用英国人天生具有的那种有些幸灾乐祸的口气说道,“你无法想象奥利弗告诉我们这件事时的表情——哪怕是半个月前,他自己肯定是第一个大笑出来的家伙。”
“我真好奇那个驯服奥利弗叔叔的人是谁。”
“谁不是呢?你爸爸说,西尔维娅听说之后马上就准备在家弄一顿晚宴,估计周末就邀请我们大家过去见证奇迹。”西尔维娅是卡顿的姑姑。
“那么,奥利弗叔叔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大概五月份中旬吧?你知道,那时候荷兰挺漂亮的,我们还能顺便过去玩玩。”
“荷兰?为什么在荷兰?不在法兰克福吗?”
“在法兰克福怎么结婚?哦,忘了说,你知道,跟奥利弗叔叔结婚的是个男人呀。”凯特那边笑得轻松,卡顿却无奈地在电话一边摇头,他忘了自己的叔叔奥利弗是个双性恋,但更没想到的是,从来没有期待过会有的“婶婶”会是一个男人。
卡顿的家族其实是比较传统的。之所以全家人能对叔叔奥利弗的婚事和性取向接受得这么平和,完全是因为这个叔叔还有很多更让传统家族惊世骇俗的举动。不管怎么说,卡顿想,快半百之年的叔叔奥利弗也算终于安定下来。从心里来说,这个叔叔虽然在家里是不折不扣的“焦点人物”,却一直很讨家里小辈喜欢,卡顿就跟他关系很好,因而更加打从心底里希望他幸福。
估计过不了多久,奥利弗叔叔热情洋溢的婚礼邀请函就会寄过来吧。
卡顿笑了笑,结束了回忆,对把花递过给自己的小姑娘点点头,道了声谢,就拿着花往于佑家走。
于佑这天却是一大早就被松涛吵醒,硬被对方拉去钓鱼。自从上次去了松涛的酒吧玩之后,这人在于佑面前,就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于佑虽然在没睡饱的状态下上了松涛的车,在车上睡了大概半个小时,来到一个位于青山绿水间的农家乐,反倒在山里清新的空气中清醒了。他跳下车,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松涛转眼间也停好车走了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这宁静淡泊的爱好给惊到了?”松涛手里还拎着看起来颇为专业的两副钓具。
“还真是,”于佑早习惯了这家伙给自己戴高帽子的模样,也习惯性地逗回去,“我还以为您是整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昼伏夜出呢,没想到居然还一大早到这乡野间来垂钓,真是雅性啊。”
“于佑,你以前语文挺好吧?拐着弯儿损人还能带出这么一串儿成语。”
“再好也肯定比不上您这淡泊宁静。”于佑笑着跟松涛走到一个天然形成的湖边。太阳才刚出来不久,早风略有凉意,吹皱了干净的湖面。两人在这样的天气和环境中,心情都很愉悦。
虽说是钓鱼,弄好了饵,把钓钩甩出去,摆好钓具,两人坐下来在这样惬意的山水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反而才成了正经事。松涛这个人,可能一开始给于佑的印象并不怎么样,富家子弟的做派,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个正形,不过真正接触下来,会发现,这样的人待自己不薄,也待别人友善,至少在相处的过程中,会让人很轻松愉快。
这会儿松涛比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于佑看起来要全神贯注得多。于佑本来想问他怎么没把叶扬叫过来,又想到今儿是周一,也就放假的自己和松涛有这闲情逸致跑来钓鱼。来的比四周仅有的几个退休老大爷还早。
其实,跟松涛熟悉了之后。于佑再迟钝,也禁不住由于某些细节,有些疑惑松涛和叶扬的关系。不过于佑只把自己当成是个局外人,更何况他本身已经不再对感情之类的事情抱有什么想法,当然也就不会主动去询问什么。只是,于佑懒洋洋地侧过头看着一边笑着耍贫嘴的松涛,希望他能够真的像自己表现的那么快乐吧。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农家乐钓了一上午的鱼,到了中午做饭的时候当然就要靠于佑来处理一上午垂钓的收获了。新鲜的鱼肉,最适合清蒸。于佑只加了葱和姜,调了点酱料,松涛就吃得连呼美味。于佑当了这么多年厨师,却依旧对别人的夸奖没有抵抗力。
又在农家乐逗留了半天,于佑想着还要回去帮金阿姨准备晚餐招待卡顿,就顺便邀了松涛一起过去,松涛当然乐颠颠地答应了下来,还给金阿姨带了两条新鲜的大活鱼。路上松涛又一脸八卦地提起卡顿的事情,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于佑根本不给他调侃的机会,反而直白地告诉他,人家是直是弯都只是朋友。那副看破红尘俗世的模样,让松涛觉得于佑哪是什么小厨师呀,简直就是个小道长,不禁脱口而出,“于道长,他日得道,先来度我。”
金阿姨看于佑还带了个朋友来吃饭,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不过却对那两条大活鱼有些犯愁。今天本来是想做个从潮汕朋友那里学来的正宗牛肉粥,再配上几道开胃菜和小点心的,这两条鱼不好处理不说,好像也不怎么适合加菜。还好松涛很有眼色,又眼尖,看到金阿姨空置在阳台上的大瓷盆,直说先把鱼养在那儿。两条黑亮的鱼本还在死亡线上挣扎,转眼间优哉游哉地游在白底青花的瓷盆里,倒是挺好看。松涛本来嘴甜,又主动在厨房给于佑和金阿姨打打下手,几个人倒是说说笑笑聊得很开心。直到一声门铃响宣告客人来到,这顿看起来简单却很考验功夫的晚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卡顿没想到开门的是个看起来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人。倒是松涛,一副自己就住在这里的模样,招呼卡顿进屋,还让卡顿差点以为他是金阿姨的孩子。金阿姨见到卡顿送过来的花也很高兴。她本也是有些雅致生活追求的人,这样的礼物很对她的胃口。那一束矢车菊和康乃馨,便被养在了一个简洁的玻璃瓶里,花下刚好就是靠近阳台养着鱼的大瓷盆。
热气腾腾盛着牛肉粥的砂锅摆上了桌,几道菜和点心也摆放好,四人就围着圆餐桌坐下来。金阿姨和松涛都是喜欢热闹的人。金阿姨自从儿子出去工作之后,好久没有这样在家里热闹地吃一顿晚饭了,而且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饭的,还是三个年轻有活力的大小伙子——金阿姨同时也为于佑高兴,这样的好孩子,需要有一样好的朋友常常热闹热闹才是。好像这个时候的于佑,才给她属于于佑这个年龄应有的感觉。而松涛,更是在饭前去买好了啤酒,说什么也至少要跟于佑好好喝一回。于佑开始不肯,他还联合金阿姨和卡顿来劝,最后于佑面前的杯子也被满上了,大家面前的杯子都被满上,连金阿姨也豪爽地先一口见底。
牛肉粥和啤酒听起来好像不是一个道上的,这四人却也吃喝得十分满足。聊得也很是尽兴。大家听金阿姨说起自己最近负责排练的舞蹈队,也说起自己的老朋友们一起跳探戈和华尔兹,说得开心,松涛和卡顿还站起来分别跟金阿姨跳了一段舞,金阿姨的脸上一晚上都是大大的笑容。卡顿也被问到到各个国家行走和工作的见闻,松涛间或也插些自己好笑的段子和经历。于佑也被其中的气氛所感染,在金阿姨他们跳舞的时候喝彩,在卡顿和松涛开玩笑的时候也加入几句调侃。总的来说,这顿晚餐,有愉快有趣的朋友,有看似平淡却鲜香暖胃的牛肉粥,有麦子味浓郁的啤酒,有从头到尾毫不冷场的欢乐和笑声,这些,对作为晚餐主人的金阿姨来说,是最完美的褒奖和骄傲了。
然而完美的晚餐和一夜的欢乐,掩盖不了松涛喝啤酒都会醉的事实。前一秒还礼貌又活泼招人喜欢地跟金阿姨道别,劝金阿姨早些休息,一转身,整个人看于佑的眼神都不对劲,一副走失儿童求抱养的模样,“于佑,别酒驾。”
于佑被松涛说话间的一个踉跄吓了一跳,就怕他自己绊倒在这昏暗又窄小的楼道里,幸好卡顿眼疾手快,拉了松涛一把。卡顿这才发现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家伙也许真的醉的不轻,全身无力地直挂在自己身上。
于佑看了好笑,得,上回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松涛扛回家,这次轮到卡顿了。正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