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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至亲至疏兄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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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厚帝竟然写了自己不知道的遗诏不成?皇上脸色阴晴不定,他抚着胸口粗喘两声,一旁李公公赶紧喊:“皇上龙体有恙,退朝。”
  群臣面面相觑,然而都立刻反应过来便要跪下恭送皇上。范溪哈哈大笑,今日若是不说出个是非来,明日上朝便是证据毁灭他以及全家死无全尸之时。收住有些扭曲的笑容,他在群臣半弯的膝盖中大声喊了句:“请太子出来!”
  半弯的膝盖不由自主重新伸直了,清脆的踏步声在高大的安临殿内回响开来,姬文轻捧着一卷黄轴徐徐走入了安临殿,他穿着素白的单衣,身材瘦削,病态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先王遗诏在此,还请皇上以及众位肱骨大臣过目。”
  还在殿内的两名御统军也震得呆立当地:他,是怎么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37

  37
  嚯嚯的马蹄声终止在阏京城门内,急促但整齐的跑步声从大开的城门外一直延伸到城内,随着最后一抹士兵的战衣进入城内,厚重的城门轰然闭上了。
  城外蔓延着死一般寂静的官道上只有扬起的尘土在舞动,道旁的树叶在秋风中仍然固守着灰绿的颜色,高高的城楼上露出了一名年轻将军的身形,他眯眼看着官道远方黑压压一片迅速靠近的物体,脸上露出了不成功便成仁般的刚毅。
  寂静的安临殿内强撑着坐直身子的皇上一声暴喝:“秦卫!”
  “在!”一声洪亮的应答几乎在皇上话音刚落的同时响了起来,然后一个孔武高大的身形站在了安临殿的门框外。
  “立刻关闭亨门、元门、乾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遵旨!”
  “守住安临殿,不得让任何人进入,否则格杀勿论!”“遵旨!”
  直到御统军统领秦卫的身形消失,安临殿内两名御统军猛得飞身出去关闭安临殿殿门,群臣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的安临殿分明已经是只许进不许出的牢狱了,就算是闯出了安临殿,三道宫门,也有无数禁军以及羽林军把手。若是此时违逆了皇上,便真真正正会是插翅难飞有来无回了。
  皇上放松了身子,靠到了龙椅上,他的声音已经不复刚才的气势恢宏,但是在死寂般的安临殿内却仍旧字字敲到了所有人的心上:“舒王,先帝遗诏在哪里?”
  舒王姬文轻丝毫不惧,转身面向群臣,背对着皇上展开手中的黄轴。清晰的玺印和先皇的御笔映入了大臣们的眼帘,上面“着皇长子舒王姬文轻继皇帝位”清清楚楚的字眼让一众大臣们立刻变了脸色。既是写了“舒王”,自是证明此诏在姬文轻被废后写就,然而姬文轻被废后受封前,厚帝已传位于当今圣上,所以不用看诏书其他内容,只此一句,便说明了一切。厚帝传位于今上,但是今上仍要将皇位传给姬文轻——这是厚帝的旨意。而且,姬文轻是在成年后才被皇上封为舒王的,厚帝又怎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若是矫诏,姬文轻和范溪不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很显然,皇上是按照和厚帝的旨意在厚帝薨后多年赐封姬文轻的——而这,又恰恰证实了姬文轻所言不假。
  群臣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抬头看看皇上的脸色。皇上在厚帝薨后确实尊其为兄父,确实也说过定然遵从厚帝旨意,但是,一朝皇帝一朝臣,在三门紧闭的现在,这遗诏就算是真,又有什么用呢?
  “姬文轻,你不仅愚弄众臣,而且矫诏欺君,该当何罪?!”皇上已经是打定主意睁着眼说瞎话了,群臣再不识相也明白,此时唯有缄默自保。姬文轻的视线从众臣脸上一一扫过,有些厚帝的旧臣不禁有些羞愧得低下了头,但也仅仅是低下头而已。
  姬文轻看着他们不屑地笑了,他回过身抬头,右手伸出,食指直指高坐的皇帝:“矫诏欺君,篡夺皇位的,难道不是你吗?!”
  皇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出现任何动摇,他严肃的脸上仍旧一脸威严不可侵犯,他没有接姬文轻的话,阴鸷的目光紧盯在殿下瘦弱的废太子身上。
  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前尘往事姬文轻不吐不快:“十五年前,你欺父皇敦厚,欺我年幼,从偏心的太后那里得到了无解的剧毒喂我吃下,此毒世所罕见,发作之时也难以查出病因,你本想让人以为我得了怪病而亡,谁知当年太医院首座黄岐太医却是少有的少年天才,竟然为我配出了续命的解药,凭他的才干相信假以时日定能为我配出真正的解药来,一心害我的你岂能坐以待毙?黄太医察觉了你的企图连夜送走父母儿女,却还是没有逃过你的毒手。你对我下毒之事败露,索性将知道药方之人一一赶尽杀绝,并用夺来的药方威胁父皇废我太子之位,并在众人面前亲口将皇位传于你。父皇爱我母子至深,不得不对你妥协。你将药方交给黄太医的死对头冯太医以此表示对他的信任而收买他,又让他用药物加重了父皇的病情使他再也无法出卖你,你们狼狈为奸终于害死了父皇,逼死母后之后你本想将我也斩草除根,要不是叶大人出口阻止,说父皇母后和我接连去世会引百姓对你怀疑诟病,你又觉得解药控制在你手中我已无翻身之地,我也不会有机会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在众人面前揭开你道貌岸然的假面具!我说的,做了十五年九五之尊的你可敢摸着你死去的良心反驳一句?!”
  字字血泪铿锵在高耸肃穆的大殿中回响,饶是殿内之人心肠都已冷硬麻木也不由自主对面前这瘦弱的男子产生了同情。然而成王败寇,不管赢家的手上沾了多少血,沾了谁的血,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皇上的脸色已经变得发白了,然而明眼人都知道,他发白的脸色并不是出于愧疚也不是出于坏事被揭穿的惊恐,他只是因为生病而虚弱的身体快撑不住了而已。既然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了做恶,那么就绝对做好了被人发现的心理准备。苍白的脸为皇上冷硬的表情添了一丝冷酷,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顺利地扯出一抹冷笑:“那么,现在你是不怕死了吗?”
  “哈!”姬文轻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般笑了出来:“你以为我今天是来送死的吗?你以为我毫无把握捧着一份遗诏就敢和你这个无血无情的人渣抗衡吗?!‘皇叔’,药方,我早就拿到了!”
  皇上猛得看向身侧的刘公公,刘公公立刻跪下了,颤抖着声音道:“皇上明察,奴才不知道,奴才真不知道,您就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儿,奴才也不敢背叛您啊皇上!奴才跟随皇上。。。”
  “够了!”皇上打断他,这么多年姬文轻都没有行动,肯定是因为最近才得到的解药,而刘公公若是想背叛他,不会等到今天。皇上用微低的声音对他道:“起来,去找成贵妃。”
  刘公公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忙爬起来往外跑去,安临殿外都是皇上最亲信的御统军,宫内禁军和羽林军也都是皇上的人,此时皇上还是最大的掌权者,作为一名内侍,他要做的不过是帮皇上从成贵妃那里拿到惯用的能立刻提神的药丸,然后等着皇上一举制服不敬之人而已。御统军一看刘公公出来,也没听到皇上出声吩咐,便知道他受了密令立刻让开了路。
  皇上面不改色强撑起虚软的身子:“即使你有了解药,那又怎么样?难道除了范溪,朝中还有人助你不成?”此言一出,众臣顿时噤若寒蝉。锐利的目光在几位大臣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到叶夕身上:“爱卿,你说呢?”
  叶夕忽略掉姬文稀投在自己身上的热辣辣的目光,恭恭敬敬回道:“回皇上,微臣以为还有其他人相助舒王,望皇上明察秋毫。”
  叶夕话一落,皇上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了,他呼哧呼哧喘息了好半响,强抑住怒气问:“爱卿可知是谁?”
  未待叶夕回答,久未开口的范溪冷笑一声道:“还是让微臣来告诉皇上吧。戴老将军今日一早已经入了阏京,现在已经兵临皇宫了,宫内禁军大半已是太子之人,还请皇上以性命为重,不要自讨苦吃。”
  “你!”皇上愤怒的责问被淹没在殿内哄然响起的惊呼声和私语声中,愤怒已经无济于事,皇上清楚地明白此时最该做的是什么,大喝一声:“来人!”安临殿殿门立刻被推开了,尚未看清门口之人是谁,皇上已然下达了命令:“立刻将叛贼姬文轻和范溪就地正法!”
  “请皇上息怒!”娇声出口并双臂展开拦住御统军入殿的却是美艳不可方物的成贵妃,身后跟着捧着药盒的刘公公,她边快步向皇上走去,边劝道:“请皇上至少留下舒王做人质。”
  皇上刚才的怒意和慌乱被她一打断,又看到御统军听到自己喊声后临门而立,稍微恢复了镇定。要想杀了两人,随时都有机会,而成贵妃的话也正好提醒了他,如果范溪说的是真的,那么兵临城下拿姬文轻做人质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没想到,老将军戴存竟然也成了姬文轻的人,想必又是厚帝搞的鬼。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药盒,刚才惊怒间爆发的体力瞬时消失无踪,皇上只觉全身虚软手脚打颤,他顺从地张开嘴让成贵妃喂自己吃下药丸,眯着眼睛缓了一会,觉得体力恢复了许多,他皱眉责问刘公公:“怎么让贵妃进来了?快送她回去。”
  成贵妃却一把拉住了皇上的手,笑意嫣然:“皇上不要责怪刘公公,在这紧要的关头,臣妾想陪着皇上。”
  虽然对成贵妃为什么知道此时情况不容乐观而感到疑惑,但是皇上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感到了一丝温暖,这么多年的同床共枕也不是虚的。眼角瞥到一袭白衣走入殿内,虽然不太熟悉,但是皇上还是认出了此人,不由得喝道:“大胆玉成,安临殿内岂是你想入便入的?!朕的御统军难道都是吃闲饭的吗?!”
  玉成跟着成贵妃急急而来,刚才混乱中御统军以为他是皇上准许入内的,因而没有上前阻拦,此时一听皇上发话,立刻便抢上前来要拉已经走近御阶的他出去。
  变故,就在一刹那间发生。在御统军触到玉成的身体之前,他突然用不大不小却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贵妃怎么还不动手?”众人惊诧的眼神还未及转到成贵妃身上,玉成已然跃起期至皇上身边。
  “叮”的一声,一直在皇上下首坐着,在成贵妃到来后才让出位子的皇四子姬文稀双掌一错徒手打飞了成贵妃手中的利刃,然后一把将她摔了出去,成贵妃身体轻盈在空中一个翻滚稳稳站在了御阶中央。然而惊呼声中玉成手中的匕首还是探在了皇上的脖子上,他厉喝一声:“都别动!”所有的动作立刻停止了,包括抢进殿内的御统军们,众人雕像般保持着不同的姿势站在那里,遵循本能屏住了呼吸。
  一双双眼睛投向了高台上的六人,刘公公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李公公倒是气色如常站在皇上身后不远的地方。姬文稀收回看成贵妃的视线将严厉的目光投向了玉成,成贵妃换了个姿势,随时准备冲上去,玉成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用力抵着因为受惊而胸膛不停起伏的皇上。
  “你竟然胆敢弑君?”首先冷冷出声的是姬文稀,他的脸上带着超出年龄的冷静。
  “给我退后!”玉成靠近了皇上,把匕首往下压了压,皇上的脖子登时冒出了血丝,向来养尊处优的皇上只觉一阵钻心般的疼痛,脖子上火辣辣烧了起来,眼角余光瞥到姬文稀听话退后,他咬牙恨声威胁玉成:“你是嫌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吗?!”
  玉成没有理他,他一手勒紧了皇上的脖子,强迫皇上半站起来,握紧横在皇上喉管上的匕首看向成贵妃的目光款款:“宜君,我一直想这样叫你一声”他微微笑了笑,随即脸上露出又凄楚又开心的表情来:“这个名字真好听。从你还是个秀女的时候,我就一直担当你的护卫,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苦难。宜君,这么好听的名字,包含的意思却又这么让人无奈。我一直是你的,而你却一直是皇上的。不,”他轻轻摇了摇头“即使不是皇上的,你也不是我的。既然你一直爱着那个人,为了他肯入宫服侍皇上,甚至肯为他弑君,那你为什么不肯为了他活下去?”
  “玉成!”成贵妃痛叫一声,情不自禁抬脚跨步,却被玉成一声“别动!”阻止了。玉成的唇线微微翘了翘,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果然是日久生情啊,跟皇上朝夕相处这么久,即使不爱皇上也无法在杀死皇上后独活吗?看吧,一直注视着你,我早就看透你的想法了。你说想陪着皇上,说的是真的不是吗?”
  受制于人、姿势别扭难堪的皇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就在刚才他还将被成贵妃背叛的屈辱和怒意化作了处之而后快的恨意,却没料到成贵妃原来对背叛自己也是怀着愧疚的。
  “是啊,皇上对你那么好,铁石心肠也会动心的。可是宜君,我那么听你的话,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皇上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你为什么就不回头看我一眼呢?”凄婉的笑容为这张称不上英俊的脸添了一分动人,玉成露出了一抹苦笑:“宜君,你记住,皇上不是你杀的,所以你不用自责。呵,我本来想在事成之后继续陪在你身边的。可是,已经不行了,这样的身子,已经无法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宜君,保重。”
  姬文稀骇然出手,然而已经迟了。一声轻柔多情的“皇上”在皇上耳边轻轻荡荡飘起,癫痫般颤抖着身子,皇上登时瞪大了眼睛,眼珠缓慢地转动着,最后定格在了玉成身上。一个“你”字,只发出了半个破碎的音节,匕首的凉意带着鲜血的热度在脖子上流动。诧异、恼怒、羞耻、惊惧。。。种种感情混合在一起,却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弑兄夺权的报应。
  弥留的意识中,一个淡漠的身影渐渐清晰,冷淡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丝笑容来,就像冰雪中绽放的雪莲,美丽至极,珍贵至极。见过一次,便终生难忘。
  喉管被割破,动脉血流如注,皇上沾血的嘴唇翕合了两下,然后便停止了颤动。
  不是皇位,不是贵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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