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十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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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担心？”九华的一句话将他从魂飞天外的状态拉了回来。面对她的灼灼目光，颜夕风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难道是因为楚炎曾经想杀你，所以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情吗？”九华一语中的说。“其实不用纠结也没关系。你也好，楚炎也罢，当初所做的一些事情肯定都有各自的理由。外人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嘛！我不知道你过去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才会导致你现在的压抑和悲观，但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糟糕哦。多留心观察，用心去想，说不定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和人生呢！”
颜夕风努力的消化着九华谜一样的话，又听对方说道：“听说边关地域辽阔，天高云淡，牛羊成群。想必跟京城比起来，一定有着别样的景致。所以，要不要试着到边关走一遭看看呢？”
他抬头，见九华正在调皮的冲自己眨眼睛。这个虽然外表年轻但已经阅尽千帆的女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平凡人没有的透彻与从容。一直以来都压在心头的乌云忽然散去，整个人都不由得跟着放松了下来。他虽然不明白九华的用意，却也觉得出去走走不是坏事。更何况，从恢复记忆到现在为止，不论经过多少时间的冲洗，楚炎一直都是他心尖上解不开的一道结。如果不将这道心结解开，他恐怕一声都内心难安。
事到如今，究竟孰是孰非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是想找回属于他的那个少年，再听他叫上自己一声“哥哥”，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何去何从（二）
一支押运粮草的军队浩浩荡荡的驶向秦海关。那里是南朝与吐蕃的交界处。两国恩怨可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积攒了好几个朝代的怨气，到了这一朝，终于开始爆发。战争一触即发，崇尚以文治国的南朝却一时难以找出合适带兵的将军。二皇子楚栎虽然擅于打仗，却远在山阳关镇守，危机之下，六皇子楚炎当仁不让请命出战。虽然他没什么带兵打仗的经验，老皇帝还是欣然授命了。很多大臣心里都清楚得很，如果此次出战凯旋而归，那么太子之位便再也没有了争议。毕竟二皇子军功再大，也敌不过六皇子当年的一颗冰蟾子。否则老皇帝也不会安然无恙活到今天。
在这全部都是铠甲头盔的队伍里，两个身穿儒衫的身影格外受瞩目。这两人始终策马走在士兵队伍的外侧，稍微前面一点的是个年纪约二十八九岁的男人。他面容俊秀，气质儒雅，身穿一套天青色的滚边长袍，握着缰绳的手指纤细而修长。裹在衣袍内的身体略为消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羸弱的美感。在他之后，是一位身材玲珑气质灵动的小少年，看年纪约在十六七左右。虽然他的打扮像是书童，不过背上却偏偏背了一把与衣着极不相符的长剑，如此怪异的装扮引得士兵们频频侧目。
不理会别人的目光，颜夕风不断的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长途劳顿，他单薄的身体越来越吃不消。
“公子，你要不要紧？”见他有异状，小遥急忙策马上前关切道。这也是十几天冷战以来她主动说的第一句话。说是冷战，其实不过就是小遥单方面的在闹别扭而已。不知为何，自从决定到边关做监军的那天起，小遥就一直对自己很冷淡。问了几次原因，都被她冷哼着无视掉了。
“我没事。”温柔的笑了一下，颜夕风略为轻快的调侃道：“小遥姑娘不再生气了么？”
他的大度越发衬托出自己的小气来，小遥不由得红了脸，有些局促的道：“人家本来也没有生气，只不过就是为你感到不值而已。”
笑意渐淡，颜夕风略微有些寂寥的道：“也许九华娘娘说的对，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用值不值得来形容。你知道吗，小遥，在绮罗苑里住的这段日子，是我迄今为止过的最安逸的生活，没有血腥厮杀，没有争名夺利。不用担心父亲的迁怒，也不用担心楚炎会带着人追杀过来。可是，我却过的并不开心。我常常会想起在死亡之林的那段日子。虽然艰苦，却很幸福。抛弃了小阳，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诺言，这是我一生都最悔恨的事情。哪怕他亲手杀死我，我也不会怪他。”
“为什么？”小遥很是费解，“他可是想杀死你唉！”
“这个……该怎么说呢？应该就是，因为我们是亲人吧。”曾经在与世隔绝的死亡之林里相依为命的生活了六年，六年的时光，像血缘一样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成为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亲人。若这个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他倾心以待，那么无可非议的就是他的小阳。
在小遥看来，颜夕风给出的理由很苍白也很没有说服力。皇族中人，为了夺取皇位，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例子屡见不鲜，没有人会因为血缘关系而眼睁睁的放弃荣华富贵。亲人这两个字，在某些方面而言，根本就是一个形式上的称呼而已。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屡屡受伤之下，他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的谈起过往。这真的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吗？她觉得很怪异，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不由得转头，看着颜夕风。他骑在马上，目视前方，眉宇之间一派柔和，不见半分怨气。
心事闷得久了，总是感觉不舒服。这下全部都说出来，颜夕风身心都真正的轻松起来。他发自内心的感激九华，如果不是她的开导，恐怕自己至今还闷在绮罗苑里钻牛角尖。
“你不害怕吗？”小遥轻声问。
“怕什么？”
“楚炎啊，他不是想杀了你么。你不怕这次过去他对你动手？”
“怕。怎么会不怕呢……”自从遇到楚炎之后，种种经历都让他感到惊恐和心寒。阴谋、欺骗、将近两年的牢狱生活，种种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好像融入血脉一样，每每想起楚炎这个人，都忍不住浑身发抖。可是那又能如何？即使整个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一颗心却仍旧不断的叫嚣着，要见小阳，想见小阳。自从决定去边关那一刻起，思念就像洪水泛滥一样冲破心门，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着。比起生死，他突然觉得没有了小阳的日子才是最难过的。
“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当初为什么要弃他而去呢？”看着颜夕风满脸的眷恋，小遥忍不住问了出来。
笑容僵在脸上，甚至脸色立刻就苍白下来。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颜夕风抿紧嘴唇。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缓和下来，低声道：“可能就是，因为我太自私了吧。看到那个人，下意识就感到害怕，然后什么都不想的就跑掉了。如今想想，虽然对不起小阳，但他没跟我一起走真是太好了。”
小遥却是一头雾水。一边因为抛弃而愧疚，一边因为没在一起而庆幸。这种复杂的感情她很难理解。很想继续追问下去，但看公子神色确实很差，所以也就不甘心的打消了念头。
“没关系哦，我相信太主说的话，既然你选择那么做，就一定有你的理由。”
“能遇到九华姑娘和小遥小玉，真是太好了呢。”颜夕风认真的看着小遥，感激道。
阳光下，一线妖媚的紫光从眸中闪过。小遥恍惚了一下，很快策马与对方拉开距离。
“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对，颜夕风急忙关切道。
“……没事。”小遥轻咳几下，不自然的扭转话题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更何况有了太主的谕令，楚炎也不敢再对你怎么样。”
“多谢小遥的好意，不过我自己本身就懂武功……”
“如今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恐怕你比别人都清楚得很。如果你坚持动武，那么我只好强行将你带回绮罗苑了。这是临行前太主交代的。”一些重大问题面前，小遥从不退让。颜夕风只好无奈的妥协。“……好吧，如此就麻烦小遥姑娘了。”话虽如此说，不过被一个女孩子保护，感觉真的很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何去何从（三）
当今皇上有七个儿子。大皇子英年早逝，二皇子英勇善战。三皇子心术不正，却心思灵活，最会讨皇上开心。在他死之前，一直都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当然，死了之后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就变六皇子楚炎了，当然二皇子楚栎也算一个。四皇子痴傻，五皇子常年不在朝中，七皇子则尚在稚龄。
关于楚炎其人，朝中大臣们都是褒贬不一。但有一点不能否认，那就是他的确是一个当储君的不二人选。
他既有二皇子的英勇，又有三皇子的狡诈。最难得的是，他是一个非常擅长隐忍的人。在朝中几波势力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之时，他一直游走在漩涡的边缘，既不参与其中，也不明确态度。每日只是将自己关在府中，闭门谢绝了一切求见的客人。正因为他的静默，导致朝中的势力几乎变成了一面倒。楚沧成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而恰恰在这个时段，楚沧急匆匆的赶赴章州，竖着走出京城的大活人，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横着的尸体。三皇子之死，朝野震惊。有人大胆臆测，此事定然与闭门谢客的六皇子脱离不了关系，但碍于没有证据，所以也就只好作罢。
自那之后，六皇子在朝中的动作竟如暴风过境一般势不可挡。先是迅速与兵部尚书结下姻亲，其后便在暗中处理了数位与三皇子来往过密的重要大臣，紧接着就开始培植和安插自己的心腹党羽。其所用手段之快、准、狠，令很多大臣胆战心惊。众人被迫意识到，这位一直都不甚引人注目的六皇子，其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厉，比起当今圣上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随着楚炎在朝中培植的势力越来越庞大，众朝臣对他的态度更是由曾经的轻视，到后来的巴结，最后变成如今这般的畏惧。交往的越深，他们越是战战兢兢。没办法，这位六皇子性格内敛，心思高深莫测，想猜出他的想法，甚至比揣测圣意还难。没人能预测到楚炎的大刀会不会砍到自己的脖子上，所以很多元老们一边忌惮着，一边伺机寻找机会扳倒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之前的监军一事。
之后的那半段路程，小遥简略的将朝廷的形势讲了一下。关于楚炎那部分，凡是她知道的，几乎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因为颜夕风的关系，她对楚炎的印象坏到了极点，所以描述中免不得附带了个人的主管情感在里面。有意无意的，她甚至恶化了楚炎的形象。本打算让颜夕风知难而退，最好打道回府才好。岂料他只是一路的听着，然后越来越沉默。却始终没表现出一丝一毫要返回的念头。这不免让她有些失望。
一路车马劳顿，当一个月之后到达秦海关时，早已是人困马乏，精疲力竭了。由于提前有飞鸽传书，所以粮草大军到的时候，立刻从城门里迎出一支小队。为首的尉官是一个年纪约三十几岁的瘦小男人，将一行人迎进军营之后，立刻就忙着囤积粮草去了。无人引荐，颜夕风和小遥只好等在一旁。
“小鸡仔，终于到了军营了，开不开心？”一声洪亮而粗俗的声音响起，颜夕风回头，就见与自己同行而来的粮草押运官操着大嗓门走过来，并且试图去摸小遥的脑袋。紧跟着，毫不令人意外的惨叫声就传了出来。
这种戏码在之前的路途中就屡次上演。负责押运粮草的男人叫做鲁阳，是一个粗糙而健壮的男人。自从见到小遥的第一眼之后，小鸡仔这三个字就成了她的代名词。无论小遥怎么抗议，这个男人仍旧改不掉称呼。甚至在无聊的时候还会故意在小遥眼前晃，仿佛觉得她暴怒的模样很好玩似地。
“我杀了你！”小遥怒气冲冲的准备继续修理这个皮糙肉厚的男人。正在此时，一名卫兵气喘吁吁的从远处的一座帐篷跑出来，一边挥手一边叫着“鲁副官……”
鲁阳立刻像扫地一样将小遥扒拉到一边，几步跨过去开始与那卫兵窃窃私语起来。根本没看见身后小遥怒发冲冠的狠厉模样。
好半天，鲁阳才打发走士兵独自反了回来。他的神色不是很好，甚至有些焦急。小遥识相的没再继续找他麻烦。
“怎么了？”见他神态不对，颜夕风立刻问道。
“军营里昨夜进了细作，把军医给杀了。”鲁阳恨恨的骂了一句，然后接着道：“最近这几仗打得不是很顺，很多卫兵都受了伤。这下军医死了，卫兵们估计也活不长了。”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小遥也跟着急了起来。
“不知道，细作逃掉了。俺怀疑可能是自己人里出了问题。”
颜夕风瞬间就想到了楚栎。不知为什么，他直觉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颜监军，你懂武功，肯定也懂医理。你看能不能过去帮一把手？”鲁阳恳求道。
颜夕风反应了半天才发觉对方口中那个“颜监军”就是自己。他的确略通医理没错，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懂武功的人就一定懂得医理？这个逻辑是从何而来？
“不行，我们必须过去见楚炎！”不待他开口，小遥就立刻回绝。
“将军正在大帐里跟副将们商讨作战会议，你们一时半刻肯定见不到人。不如先跟俺去伤病那里看看。救人如救火啊！”
……
这人的逻辑真是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小遥也无语了。
颜夕风思量之下，还是觉得先去伤员那里看看比较好。毕竟楚炎那里，他还没做好足够的心里建设。上次皇宫相见楚炎的反应那么激烈，他现在根本无法想象再次见面楚炎会做出什么举动。所以他决定还是先适应几天军营的环境，然后再去迎接楚炎的暴风雨。
但事实总会超出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