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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长庚-第43部分

小说: 长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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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也罢,不恨也罢,只要死时没有遗憾便足够了。”庚延一转身背着月光笑道:“这么多年来多谢你们照顾,你也不用再为了我煞费苦心。”
  宋袭荣走过来抱住庚延一:“我定会治好你,让你可以和赵元长厮守到老。”
  “不可以这般贪心。”
  月渐渐落了,太阳娇羞地探出头来。赵元长手握缰绳往马身上一打,马车轮便转动起来。庚延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身后的人挥手道别,双唇一抿,笑弯了眼。
  



     ☆、第四十八章

    这一路走来,看遍许多景致,从日出到日落。身旁伴有此生挚爱,即便路途坎坷亦是无谓。
  二十多日如游山玩水般,终还是到了悠琴村。赵元长驾着马车驶在青石路上,庚延一撩开门帘卷身出来坐于他身旁。
  他抬手扶了扶他额前的发:“我们便在此歇息几日。”
  庚延一笑着点头。
  在客栈要了间上房,将马车交与店小二,赵元长便拉着庚延一的手走上街,不顾旁人的目光。客栈堂间有人耳语,他们更是不闻。早在许久以前,用身体订下盟约那一刻,这些便都已看淡。赵元长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吻了吻庚延一的额头。
  庚延一有些脸红:“许久不见,你倒是变得胆大起来。”
  “我亲吻自家娘子有何不可,莫不是还要征得旁人同意。”
  “至少也得征得我同意。”
  赵元长一笑:“莫非你还要拒绝不可?”
  “我若拒绝你会顺着我?”
  “不会。”
  庚延一无奈轻叹,却是更红了脸颊。
  街边许多玩意,一排木摊熙熙攘攘卖的东西倒也丰富。有书生题字儿画扇,有小哥刻章雕木,有老伯用叶编蚱蜢。赵元长走到扇摊前买了一对儿折扇,黑白各一,有问书生要来笔墨。书生先不肯,这本是薄利的买卖,要没了工钱便更是赚不了多少。
  赵元长拿出五十个铜板放在桌上,笑道:“我只想借笔墨一用为心上人画把折扇,还望先生成全。”
  书生看了看他身旁的庚延一,收下钱便也无话可说。
  倒是庚延一有心调侃:“你要真有心,倒不如连扇子也亲自做。”
  赵元长捻袖,蘸了墨汁:“我怕做得不好,被你嫌弃。”
  “那你便不怕我嫌弃你的画?”
  “自然不怕。”他勾了唇角,持笔描绘,笔锋先粗后细。
  未多久便是一幅白底儿墨竹图,竹间立有一人,手持竹叶搁于唇边,在吹小曲儿。
  书生高叹:“公子此画当真妙。”
  赵元长举着折扇笑睨庚延一:“如何,可喜欢?”
  庚延一未答,拿过折扇与赵元长手里的笔,在扇面上又添了一人。这人侧卧于竹下以手支颐,闭目勾唇神态自若。赵元长笑起来,问书生又借了一支笔在黑底儿的扇面上画了一模一样的画,再抬起头来时,庚延一已将折扇摇了不知多少下。
  赵元长弯腰作揖,笑道:“庚公子,这此后,便多劳你照顾了。”
  庚延一亦是笑道:“不知每日工钱多少,可供伙食,可供居所?”
  “伙食自然是有的。不过……”赵元长故作担忧,看了看庚延一:“若要居所……我家清寒,就只委屈庚公子与我同挤一榻了。”
  “既然清寒,又何必劳人照顾?”庚延一道完便自顾自朝前走。
  赵元长大步赶上来,挑眉笑问:“那不然,我来照顾庚公子可好?至于工钱嘛……嗯……”
  “我家亦是清寒,也付不起工钱。”
  “无碍。”他将折扇往手心一敲,开心笑道:“你以身相许便好。”
  庚延一瞥了他一眼,神情颇有些嗔色。赵元长自是明白,他这一眼乃是佯装,以掩羞怯。
  街头忽然变得吵闹,马蹄儿声虽稀稀落落倒也是铿锵得很。骑于马上之人拽着缰绳,眼角扫过赵元长便又立刻转开头,指挥着士兵将过路人与画像好生对比。
  赵元长搂着庚延一躲于店铺后,斜睨着骑在马上的裘桂,用下巴抵着庚延一的头顶,笑得自带三分轻蔑。
  庚延一皱着眉头隐忍咳了两下,缓了少时才问道:“他们是在找你的?”
  “嗯,看来此地也不宜久留,只能连夜赶路去更远的地方。”赵元长吻了吻庚延一的发丝:“委屈你了,延一。”
  “只怕受委屈的是你,天子龙躯却因和我在一起而遭受这番疾苦。元长,不如……你还是回顺宜。”
  “事到如今我又怎可回头,好不容易才又能这般抱着你。”
  “我无多少时日可活,就算你我离开了大煜也未必能长伴。”庚延一往他怀里蹭了蹭,听着他平缓而有力的心跳:“我只是不想走后见你独自一人。”
  “我赵元长宁可不要江山不要英明,也无法不要你。”这番话一出口,赵元长便觉得可笑,然而他却又着实笑不出来。若是从前,此话绝无半点虚假,仅是过了一个冬,他的心意便不得不假了:“以后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许再离开我。”
  “你会允许我离开你吗?”
  赵元长收紧手臂:“不会。”
  这世上最难的,其实是将真话当做假话骗别人,也骗自己。
  不过子时刚去,赵元长便驾着马车载着庚延一离开了悠琴村。
  裘桂立于村口目送马车离开,便即刻回到驿站用飞鸽将书信传于常亭玉。此时的常亭玉,已在雕花镇暗兵守候多时,只等马车驶过城门。然而马车驶过城门后,他却并未收到任何动手的信息,只得咬牙躲在城楼上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有士兵小声问他:“将军,马车就要进入市集,到时再动手恐有不便。将军!”
  “给本将军闭嘴!你以为我不想让你们去吗,陛下没有给信号自然是计划有变。”常亭玉已是极力自制:“好好守着,陛下迟早会与我们联络。”
  “是!”
  雕花虽名为镇,却远不如其他镇子那般热闹,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小山村。几条嵌着石子儿的土路,一些个商贩挑着满扁担的小玩意在街上走动叫卖,除了小娃与难得到此的远客,便是无人会上前去瞧一瞧。
  “延一。”
  听闻帘外人唤道,庚延一便带好斗笠撩帘走出去:“怎了?”
  赵元长侧头笑了笑,却是被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这一路上也没让你好好休息过,不如我们现在此停留数日,给你买些治咳嗽的药。也不晓得这里的郎中医术好不好,有没有上好的药材。”
  庚延一忍不住低声笑起来:“你倒是变得愈发叨念了。”
  赵元长无奈沉口气,腾出一只手转身捏了捏庚延一的鼻子:“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后有追兵,只怕我们难以在此停留。”他忽然缄默了,歪着脑袋顶着赵元长看。
  “这么仔细看我,可是因为越看越喜欢?”
  “只是忽然觉得你我像是浪迹江湖仇家众多的侠客,驱马前行,沿途风光无限,逍遥无边。”
  赵元长本来的笑意僵在脸上,尔后,才勉强勾了勾嘴角:“若是一辈子能如此,亦不错。”
  “哪能有一辈子,待白发入两鬓时又岂会日日受得住这样的颠簸,迟早是要寻个地方安顿下来。”庚延一坐下来,拉过缰绳与赵元长一同牵着。
  “那……你说我们就安顿在这雕花镇如何?这里山清水秀人烟颇少,若是郎中徒有虚名,我便每日载着别处的郎中来替你看病。”
  庚延一笑道:“那你可不就成了马车夫。”
  赵元长停住马车跳下去,又弯腰伸手作了宫中下人扶主子的姿势,调笑道:“公子,在找到屋宅前便委屈您住在客栈了。”
  庚延一抬头看了看一旁不解的店小二,尴尬笑笑,躲开赵元长的手自行下了马车,又伸了小指勾住他的腰带牵着进了客栈。
  赵元长顺势捉住他的手低声笑道:“公子可是等不及了?”
  这句话换来的却是庚延一红着脸还故作不明白地问:“何意?”
  赵元长缓慢动唇一字一句,道:“情—意。”
  “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掌柜的拿出账簿开了口。
  “住店,一间就好。”赵元长放开庚延一拿出碎银子走上前放在柜上,又问:“老板,我想请问一下雕花镇中可有已修好的房屋卖?”
  掌柜的看了看赵元长,又看了看庚延一:“雕花镇一共才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恐怕没有公子想要的屋宅。”
  “若是雇人新修需要多少银两与时间?”
  “哟,这时间可就长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得要好些年呢。”
  庚延一拉住赵元长的袖口冲他摇了摇头,赵元长眉头一皱便继续问道:“当真是没有现成的了?”
  掌柜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道:“天君山上倒是有一处屋子,只是长年无人居住……看二位也是出身不凡之人,只怕住不惯。”
  赵元长笑道:“无碍。”
  



     ☆、第四十九章

    天君山离花雕镇倒也并非很远,大片几近红色的枫叶围着山顶上的木屋,门前一架小桥,却不见桥下有水。带路的店小二说,这里原本是两位神仙闲暇时来小住的地方,桥下本是装满温水的池子,只是后来二位神仙不来了,池水也干了,留下些这些石头。
  “这屋子只有上山砍柴的人偶尔来住住,脏着咧。”
  赵元长里里外外看了遍,很是喜欢,拿出一两银子递上前:“不要紧,收拾收拾就好了。谢谢小哥。”
  店小二连连摆手:“我只是带个路,哪受得起这些。二位客官要是有什么事,就到镇上喊一声,大伙都会来帮忙。”
  “那就先谢过小哥了。”
  “客气。”
  送走店小二,赵元长让庚延一坐下一个人忙了几个时辰才将木屋收拾干净。此时天色已然浓郁,头顶几乎遮去大半个夜空的月压着枫叶儿小桥,景致格外独特。一阵风吹落了红叶,飘下一片搂在屋门口的石桌上。坐于石凳的庚延一捡起来,捏着叶尾来回转动。明月在后,衬得他更加精致,让刚跨出门的赵元长看入了神。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庚延一突然开口:“小桥,木屋,明月,好似许久以前便来过。”
  “还有干竭的池。”赵元长走过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笑看着有些吃惊的庚延一打趣道:“兴许你我前世便是那二位神仙。”
  “这世上若当真有神仙,又岂会滋生这么多疾苦。菩萨神仙,无非都是百姓走投无路时给自己编织的安慰。”
  赵元长握住他的手:“至少月下老人是有的,不然怎么偏偏让我遇上你。”
  庚延一叹口气:“也不知是良缘还是孽缘。”
  “只要是缘便好。”赵元长抽走庚延一手里的枫叶放于石桌上,伸手拉了他进怀吻着耳鬓。
  庚延一只是小力推了推,便任由腰带被解开。赵元长伸手绕过他腰间将衣衫剥落,放在没过足踝的草地上。庚延一皱起眉头望着赵元长,一字不言。
  “可是不愿意?”
  庚延一迟疑少许,摇摇头:“是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刻。”
  赵元长将脸贴在庚延一的鬓角,来回轻蹭:“日后,这便是只属于你我的房子。叫长庚楼可好?虽非楼,却胜于城。”
  “好……”
  石桌上的红叶被风突然吹起,在月前打了几个转便飘去远方。
  其实庚延一心中是有几分不愿,可双手却不由还是搂紧了赵元长。若说一开始便错了,那就同一开始那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世俗这东西,在爱意跟前早就已是抛却九霄的东西,如今再捡起来亦是迟矣。
  听得他一声轻叹,赵元长便停下来看着他问道:“犯病了?”
  庚延一苦笑起来:“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觉得你不似从前了。”
  赵元长挑眉笑起来,扼住庚延一双肩用力许多,弄得庚延一忍不住喘息低吟。这声声交织的月下小曲,泄出满山的春意,缱绻缠绵。
  后半夜庚延一睡去,赵元长搂着他望着几乎触手可及的月许多都未眨眼。耳畔风声带动着野草沙沙作响,却打不破这夜里的平静。赵元长从自己衣衫中摸出一把匕首拔出鞘,借着月光放在庚延一颈脖处。明晃晃的刀刃发着可见的寒光,忽闪而过。
  “延一,我赵元长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也只恨过一个人。爱的人叫庚延一,令我愿为他生为他死。恨的人叫赵元长,因为他的无能害死了诸多大臣,也因为他的无能,不得不手刃心爱之人。”
  “我还以为你恨的人也是我。”
  赵元长闻声一愣,侧头看着半睁开眼的庚延一充满惊讶:“延一你……没睡着?!”
  “才醒。”庚延一坐起来,幽幽叹气:“你现在杀我还不迟。”
  “我本来的确打算杀你,不止,我还打算剿灭你的整个部族。”赵元长摊开双臂放下匕首:“当初在固棱镇说要和你隐居是假,在悠琴村遇上官兵是假,就连逃往此地也是假。我们离开固棱镇的前一夜,我吩咐常亭玉让他通知刘名扬兵分三路,一路装作追兵,一路埋伏在雕花镇,还有一路则在边关与你的人对峙。等我们一入城门,埋伏在雕花的官兵就会和边关的官兵一起动手,将你们一网打尽。那些官兵现在正埋伏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下令。”
  庚延一看着他,问道:“那你为何不下令?”
  “我不知道,明明就差一步我却总想着再等等。”他用手臂遮住眼睛:“本以为再见到你时我会毫不犹豫拔剑相向,然见到了却又做不到。你杀了我,走吧。”
  “那日你提出要和我共度余生我便察觉到了。你为人虽看起来十分随意,骨子里却透着份执拗。我杀了那么多人你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原谅我。”
  赵元长猛然坐起来抓住庚延一的手臂,紧拧眉头神色凝重:“你明知是个陷进为何不逃?万一我真的杀了你……”
  “死在你手里总比倍受煎熬郁郁而终的好,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其他人,他们当年也是大煜子民,他们的悲剧是你爷爷造成的。”
  “对不起。”赵元长狠狠抱着庚延一捡起匕首抵住他脖子,眼中莹润竟是流泪了:“是我没用。”
  庚延一笑起来,将脸埋在他颈窝:“动手吧。”
  等了许久,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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