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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长庚-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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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为殿下带路。”康仁晋欠身,带着赵元瀚走向瑥筠宫。
  门外等候着随赵元瀚而来的柳下舟,抱着剑靠在廊柱上没个规矩的样子,等到康仁晋与赵元瀚一同出来才站直了身体跟着下去石阶。
  此时,已近傍晚,不可见妖娆美艳的晚霞,不过是天空渐渐褪了色,调和了些些墨灰。
  过了今夜,就该合棺进陵了。
  守夜的只有赵元瀚,柳下舟虽在旁边陪着却早已人在心远,魂早就离了体。
  夜风吹着树影摇,也动了白烛白帐,唯有那棺椁中人仍旧安详。焚纸钱的炉子已近熄灭,兜着满满一炉子的黑灰,零零星星几点火星子。
  赵元瀚叫了柳下舟,神游之人才逐渐醒过来茫然看着他。他无奈摇头,自己亲自去取了一摞纸钱过来。
  “真没想到大煜的皇帝就这么死了。庚延一可真厉害啊,当年和陛下在一起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会有这种心思,不过我早就觉得他心机很重了。”
  “下舟!”赵元瀚叹口气走回火炉前往里掷了薄薄一小叠:“在陛下面前就别再提那些事了。”
  “……是,可是…… ”柳下舟斜眼撇着棺椁,也自知多说无益便缄默下来,走到赵元瀚身旁同他一起往炉子里投纸钱。
  康仁晋端了参汤走进鄄予宫,却见赵元崇端着书册心不在焉的看。他抽走书册将碗放在他手里,顺势坐下来:“不想看便不看了,免得劳神。”
  赵元崇瞟他一眼,放下碗:“你来做什么?”
  “王妃特意给您熬了参汤让臣端来。”康仁晋又端起碗放到赵元崇面前:“您这几日都不怎进食多少还是喝点,莫要让王妃白费了一片心意。”
  “她怎么不自己送来非要找你。”
  “您都已经对她下了鄄予宫的禁足令她怎还敢来。”康仁晋将碗放到赵元崇手里,看着他喝了口才又道:“几经寅时了,您不去瑥筠宫再看看陛下?明日可就要下葬了。”
  “有何好看的,本王从小就看着他。”
  康仁晋叹口气,过了片刻才道:“此时此刻,您非得嘴硬闹倔脾气才甘心?就算您与陛下从小便在一起,可这往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不是去了顺宜进了皇宫走进泰祥宫想见就能见。”
  “……”
  “元崇,别让自己后悔余生。”康仁晋笑起来,拉着赵元崇起身走下席塌。他也明白,依照赵元崇的性子即便明知会悔青肠子也绝是不低头。
  一路上赵元崇都没开口,仍由康仁晋拉着自己来到瑥筠宫,见了赵元瀚才立刻甩开他的手。赵元瀚已然跪得腿脚有些发麻,撑身起来险些没站稳,还好柳下舟顺手扶了下才免于摔下去。
  “好重……”
  “抱歉。”
  赵元崇撩起袍脚一甩,大步跨进来,那架势,那气质,一如往昔。康仁晋跟在后头,看了看炉子旁边搁置的纸钱,便弯腰拿了一些递给赵元崇:“殿下。”
  赵元崇微微侧头,石破天惊般接过来什么都没说便走到炉子旁蹲□放了几张进去。
  腿脚终于舒服些了,赵元瀚才自己站稳向赵元崇问道:“陛下这一死,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要夺回顺宜,本王就不信他庚延一能灭了大煜!”
  “若是早些备战也不至于会落得这般田地。”赵元瀚叹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等过了赵元长的头七本王就直捣顺宜!”赵元崇将手中的之前全部扔进火炉站起来,双目圆瞪而略见怒火:“本王要他庚延一血祭赵元长!”
  赵元瀚突然笑起来,带了三分无奈:“若是皇兄知道你如此在意他,也能安心走了。”
  “殿下一直都非常在意陛下,如若不然也不会派臣火速前去救人了。”
  “既然如此元崇你又何必……”
  “康仁晋!”赵元崇不敢再听下去,横眼看向康仁晋没多少情意:“你想让本王也对你下禁言令么?!”
  自赵元瀚已然自己站稳后便退到角落抱着佩剑索然无味盯着棺椁发呆的柳下舟突然叫了声殿下,等那三人都看向他时方才伸手指着里面的赵元长,道:“陛下他刚刚好像动了,不,一定是动了我眼睛这么好不会看错,可陛下明明就已经寿终正寝了又怎么会突然动了呢难道是闹鬼?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怨气太重不能……”
  没等他说完赵元崇就冲过去趴在棺椁外伸手探赵元长的颈脉,脉象虽弱,却细细而沉稳,每一下都触动着赵元崇的手指,如此真实:“太医!传太医!!!”
  赵元瀚立刻跑出殿门对舍人喊道:“快去宣太医!”
  “诺、诺!”
  窗外鸟儿啼叫得欢腾,丝毫不顾是否吵闹到了池里的鱼,兀自嬉闹。那莲花碎步的舍人端着刚熬好的药汁走过回廊,跨出小足走进瑥筠宫正殿寝宫的门,稳稳走到床榻前。
  “你先下去。”康仁晋端起药碗搅了搅,便递给赵元长:“陛下当心烫。”
  赵元长小饮一口,觉得还好只是有些苦,便假意装得有些烫放下碗,抬头笑道:“这次倒是让太医们吓破了不少胆。”
  康仁晋笑道:“臣自有办法保他们。”
  赵元瀚摇摇头:“我也险些被吓破了胆。”
  “让瀚弟受惊了。”
  从外回来的赵元崇甩袖进来,那张脸仍不见眉开不见眼笑,却在见到赵元长后不觉抖了抖眉,脸上神情也不知是喜还是怒:“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嘛,康仁晋你说是不是。”
  康仁晋欠身:“殿下说得极是。”
  “这都多亏了崇弟。”赵元长依着床头,身上盖着被子,他笑道:“没想到在崇弟心中我竟然这般重要。”
  “重要?赵元长你少抬高自己!”
  “是啊,殿下落泪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砍坏了花园里的景色,心生怜悯,绝非不是为了陛下。”
  “康仁晋!你是不是想让本王砍了你的脑袋?!”
  康仁晋躬身作礼,表面上看着是投降了:“岂会,臣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赵元崇笑得狰狞:“是谁串通了太医让赵元长诈死?!别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康仁晋颔首低声笑道:“若是不这般做,您又岂会直面自己真意与陛下冰释前嫌?如此说来您却是应当褒奖臣才对。”
  赵元长笑起来,道:“看来崇弟确实是当好好奖赏康仁晋一番。”
  赵元崇立刻转了矛头:“你给本王闭嘴!”
  他以退为进更加调侃起来:“崇弟说闭嘴,那做兄长的,也就只有闭嘴了。”
  赵元瀚长舒一口气:“幸好只是康仁晋安排的一场棋局。”
  



     ☆、第六十一章

    阿穆汗去看庚延一时,已是好些天之后的事了,鲁吉倒是每天都去,跟在耶尔齐身旁活脱脱就像是不安分的动物。靠着宋袭荣留下的药方子虽说是保住了庚延一一条性命,可奈何中毒至深已无法根除,只是勉强还活着。偶尔在院子里坐上小会儿,看看比云杳山庄还让他熟悉的景致。
  麻雀依然又蹦又跳的,却再也不见曾经四处走动交首低语谈笑的宫人,也再不见与他自己交首低语谈笑的那人,唯独还剩了石凳石桌和满院子的花草徒添怅惘。
  阿穆汗行至回廊便停下来,看着院里坐着的庚延一还是有些惊讶。那日之后庚延一虽是醒了,身上的青鳞却仍不见消退,他怕吓着别人便让宋启如做了顶带着垂纱的斗笠时时戴着,只在独自一人时才撩开垂纱放在笠上。
  “身上的青鳞还没脱落?”
  闻见人声庚延一便是一愣,立刻放下垂纱才转过身去,笑道:“是你啊,坐。好些日子不见了,听鲁吉说尔古尔德的人想回去?”
  “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阿穆汗瞄了他一眼,才坐下,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庚延一瞧出了他的心思显得大方,又开了口:“这身皮囊怕是好不了了,只希望死后别人取下斗笠的时候别被吓坏了才好。”
  “你怎么……会中这种毒?”
  “嗯……”庚延一笑了笑:“出生之前,不……是若我要来到这个世上便必然会中此毒。”
  沉默少时,阿穆汗才问:“你要报仇的是整个大煜而不是赵元长?”
  “可赵元长偏偏是大煜的皇帝。”庚延一苦笑着摇头:“毁了大煜与毁了他又有何区别?”
  “报完仇之后你有何打算?”
  “我只希望大哥和安戈以后能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他们都是常人与我不同。”他说着便站起来,往前走几步:“我和族人不久之后都会死,可他们不会,他们还要成家,以后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最后安详离开这个世界。”
  “那你呢?”
  “我已经没有以后了。”他抬手,却也不愿再碰自己的脸便又垂下来:“即便是有,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容貌也无法再出现于人前。现在我才明白,报仇不过是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别人,到头来全都没有好下场。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没有遇上赵元长。”
  “你同赵元长……”兴许是觉得有些不好启齿,他支支吾吾也没问得太直白。
  庚延一笑着点了一下头:“若是按习俗算,我们已是连理。”
  “……”
  他深吸一口气叹道:“只可惜,现在也不过是断了枝的连理了。”
  “庚延一,若是战争结束便同我们一起回尔古尔德,耶尔齐的医术即便不能保你一命至少也能再维持些时日。”
  “活着又能如何呢?”
  “只要赵元长不死你二人便还有相见的机会。”
  庚延一摇头:“即便我们都活着我不会再见他,就让他记住以前那个庚延一也好,若是以后当真见了,也不过是陌路人,他定是认不出我了。”他转过身对阿穆汗笑道:“谢谢,至少你让我知道除了大哥和族人,还有人希望我活着愿意接纳我。”
  阿穆汗站起来:“尔古尔德所有人都愿意接纳你,不止我一个。”
  庚延一仰起头长长叹口气,明明是不大欢喜的时候,他却笑道:“若是能早些遇上你们便好了,说不定什么烦恼都不会有。”
  阿穆汗看着他的身影沉默不言。
  隔了片刻,庚延一才又淡然开了口:“阿穆汗,不如……你们走吧。”
  走?阿穆汗愣了愣,继而便明白庚延一所指何意。他分明是觉得没了胜算想以己之力最后殊死一搏,却又不愿再牵连他人。
  “尔古尔德……真是个好地方啊。”庚延一转过身向着阿穆汗笑,可那围了整整一圈的垂纱遮住了他所有神情,即便风在吹,也绝然吹不透。然而庚延一自己也知道,不管是哭还是笑,他此刻的脸无疑是可怕得很。
  “你和我们一起走,”
  “齐孝和中敬很快便会赶来,若我跟你们走,他们也会一举灭了尔古尔德。”他故作轻松。
  阿穆汗脸色一沉,越发显得坚决:“无妨。”
  庚延一忽然笑起来,出了声,还是那般温和低柔:“说到底,我留下来不过还是想见赵元长一面,虽然不想让他知道我便是那个庚延一。”
  “尔古尔德也绝不撤兵,耶尔齐他们也会赞同这个决定。”
  “那……如果我说,你们不撤兵,我们便不会教你们耕种织布呢?”
  “……”阿穆汗沉默下来,他寻思后道:“我知道了,告辞。”
  “嗯。”
  尔古尔德议事的帐篷里安静得厉害,只可听闻外面将士走动的脚步声夹杂着说笑,帐篷里聚着那八位首脑却是无一人开口,就连阿穆汗自己说完,也缄默了下来。
  “要是我们走了,庚延一他们怎么办?”鲁吉终于憋不住了,难得一见竟会忧心:“那个中什么王的不是已经去了齐孝吗,他们要是连兵攻打回来庚延一他们人那么少怎会抵挡得了还不是白白送死!”
  耶尔齐也道:“阿穆汗,我也觉得此时撤兵太过于不道义。”
  “可若不撤兵我们说不定也会全军覆没。”另一人皱起眉头。
  “纳德说的不错,我们一直以来安居乐业鲜与其他部族发生纠葛,说是将士其实也不过是打猎的好手。可要真和大煜打起仗来获胜的几率小之又小,更何况这次是中敬痛齐孝联手,就算吉水愿以参战也不见得能赢。而且吉水……”他顿了顿:“已经准备撤兵了。”
  “那我们撤吗?”
  鲁吉几乎跳起来:“不能撤!要走你们走,我留下来帮庚延一!”言罢,他便转身抛出帐篷奔向穆弥殿。
  “鲁吉!”耶尔齐叫他不应,只好追上去。
  阿穆汗沉口气,缓缓而道:“我还有个决定。”
  尔古尔德终归还是撤兵了,撤兵这日庚延一发起了热病只能卧床,心想着去送送也没力气再站起来,便让宋启如与安戈替他去了。
  见尔古尔德撤兵撤得如此干脆,吉水也紧随其后只是匆匆跟庚延一打了声招呼便也撤了。本还算有人气儿的皇宫突然彻底的安静下来,就算是在殿内说话,想来长卿巷外头也怕是能听见了。
  不过撤了也好,省得最后被自己连累还要愧疚一辈子。
  庚延一躺在床榻上盯着顶上的帐子这般想。床上的幔帐是最近才挂上去的,就是他怕自己睡觉的时候取下斗笠后无意间吓到别人。
  “延一,睡着了?”宋启如在床边坐下来隔着幔帐轻声问道。
  “刚醒。”
  他聊起幔帐伸手探了探庚延一额头:“热病好些了没?怎还是这般烫。”
  “外面都撤干净了?”
  “撤干净了,一个不留。”
  他晃了会儿神:“我们还剩多少人?”
  宋启如的神色立刻沉重许多:“不足四千。我本想让他们也撤了,可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愿走,说是苟且偷生不如死得痛快。”
  庚延一呵呵笑起来:“都是倔脾气。”
  “你身为头领都这么倔,他们能不跟着学?”
  “齐孝和中敬已经动身了吧。”
  “线报说今日一早齐孝那边就动身了,骑兵步兵加弓箭手总共二十万,如果连夜最晚也就三天能到。中敬的离远会比齐孝晚个一两天,但中敬王却是从齐孝出发。还有……”他看着庚延一:“赵元长。”
  庚延一勉强牵起嘴角,故意跳开赵元长不问:“袭荣呢?没有和他们一起?”
  “他怎么还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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