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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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将至,再拖下去木樨处境危险。”别过头不看孟峣,舒雪桃咬着唇说道。“现在秘王您春风得意,竟忘了宫中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
孟峣张了张嘴,终是没有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明日我便送你入宫。”
“我的师父,还请你多多照顾。”转身开门,舒雪桃低低说了一句。
“好。”孟峣看定舒雪桃背影,像是要把这个身影刻在脑中一般。
所谓日久生情,奈何形同陌路。
上弦月,弯弯如钩。微凉的月光照进桂宫,显出一番天上景色来。
苏岚抱剑站在远处,亭中泱帝木樨相对而坐,声音轻微有如情人呢喃。
“陛下,桂宫中为何没有住人?”木樨搬来之后,偌大的桂宫才算有了人气。别的宫室都有品级稍高的妃子住在主殿,独独这里空着,每日只安排勤快宫人打扫。
眼中荡漾着如水月光,泱帝看得失神,半天才答道。“这样的宫殿,不是人人都能住的。”
木樨掩唇一笑,眉眼弯弯说道。“那我一定有什么独特之处,殿下才会让我住在这里。”
笑的样子更像那人,泱帝心中想着,越发温柔看着木樨。
唇边的笑逐渐冰冷,拿起桌上酒盏掩住面容,木樨心中闪过一丝狐
疑。
皇帝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他,却更像是透过他的眼睛看着别人。
那样的怀念。
太医院新进一人,这几日成为后宫妃子私下交谈最为频繁的对象。
“听说这人生得一副稚嫩容貌,二十多岁仍如少年一般。”
“我上次依稀看过一眼,那脸真是红润水嫩,就像洗净的水蜜桃,一掐就会出水的样子。”
“啧啧,姐姐好不知羞,这世上还有谁能俊得过我们陛下。”
“莫非那人懂得什么驻颜之术?”
“竟能容颜不老?”
锁在深宫中的女子,言语相传间,便把新入太医院的舒雪桃推到风口浪尖。
“脸上无毛的小子,竟然也敢跟我们争高下。”太医院中,称药的太监背地嗤笑舒雪桃,竟没想到这一骂也将他们骂了进去。
“我家娘娘想请舒雪桃过去,不知他可在?”青衣宫女刚一踏入太医院便翘首望着,舒雪桃现在仍是见习,所以便只好直呼他的名字。
“哟,我当是谁呢。染姐姐,可不巧,舒雪桃刚被我们娘娘要去了。”同是一身青色衣装,说话宫女身量略高,便显出亭亭玉立的姿态来。
各宫妃子明面上姐姐妹妹叫得好不亲切,暗地里却是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宫女也是一样,虽说都是伺候人的贫贱命,却因顾着自家主子面上都不好看。舒雪桃背着药箱出来,便见两班宫女对立站着,气氛僵持互不相让。
“何必为我这样一个人生气。染姐姐,你先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就说卑职去飞霞宫看过,立刻就往那去。”舒雪桃推着飞霞宫宫女茵儿便往外走,嘴边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纵是有再大怒气,看到这样的笑容登时就消了一半。
虽然他在外面从来不在乎孟峣王爷身份经常叫板,但进得宫来,他却明白一言一行稍有不慎便会惹来灾祸。
抬头看着宫道上瓦蓝一方天空,舒雪桃心中叹了口气。
“卑职给娘娘的叫作梨花白面法。取宫粉一两,蜜陀僧二两,白檀香二两,轻粉、蛤粉各五钱,共研细末。鸡子白调贮,每晚用鸡子白调敷,次早洗去,可令面莹白,绝似梨花,且香美异常。”舒雪桃边说,手上毛笔飞快写着方子。①
飞霞宫原还住着肖容华,因她上次犯错致木樨落水被禁足。于是这宫中便只剩下一位贵嫔,“你这方子可不能给别人,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定罚你。”将一个荷包抛到舒雪桃怀里,女子拿起抄好的方子递给宫女。
看也不看将荷包揣进袖中,
舒雪桃起身笑道。“只有娘娘才能配得梨花二字。”
凝脂欲滴,妩媚多姿;独占枝头,先开为快。
“便由她们去吧,只要不闹得下不来台,本宫乐得做闲人。”听了宫人的禀报,尹如浅浅一笑。各宫妃子为了驻颜上演的一幕幕戏,她全都看在眼里。
不是不怕红颜老去,只是还有这权力在手,就算皇帝独宠桂宫,也少不得来她这里小坐。
泱帝赞她贤良淑德与世无争,却不知她是因为已将中宫甩在后头,便对这些尔虞我诈再没兴趣。
“传本宫懿旨,着太医院舒雪桃专司桂宫事宜。”朗朗过后,尹如脸上现出一缕阴险笑容。
她不意参与这些争斗,却少不得这些来悦己悦心。
她却不知木樨就等着这道懿旨。
正愁怎样向泱帝开口把舒雪桃要来桂宫,尹贵妃便做了回好人将人主动送到他的面前。
六月将近,骨香毒性慢慢复活。
他怕苏岚因此受到威胁。
拥住刚刚进门的舒雪桃,他终于有种安心感。
作者有话要说:①梨花白面法:古代美容手法之一,梨花开时凝脂欲滴妩媚多姿,也是花期早开的植物。文中喻意宫妃也希望自己如梨花一样受皇帝宠爱。独占枝头,先开为快;一枝独秀的意思。
☆、疯魔
六月,荷花露角。桂宫中桂香更甚,远远便可闻见浓烈花香。
木樨坐在窗边,看着院中宫女在地上铺了绢纱,持杖将枝头桂花打下。金黄花瓣用处良多,每到这个时候,各宫妃子都会惦记这里的桂花。如今他在,少不得求他通融。
木樨收了笑容,这些女子说话时温柔娇笑,眼中寒光却能将人冰封。
“哥,这是飞霞宫茵姐姐做的桂花糕,尝尝?”正出神,舒雪桃便捧了一个纸包笑着进来。
纸包打开,里面齐齐整整放着一叠嫩黄糕点,香气扑鼻。舒雪桃正欲拿起放入口中,却被木樨半路截掉。“可仔细看过?”
见他疑心,舒雪桃挑眉说道。“哥也未免太小看我,从小就是伴着毒物长大的呀。”这话不是自夸,从他懂事起韩墨便教他辨别毒草,寻常的东西只要他闻过便知。
木樨冲他抱歉一笑,八岁失忆之后他便再没碰过这些,有无毒性真是分辨不出。“如今阖宫上下的妃子怕是恨透了贵妃,将你调入桂宫之中吃尽苦头。”将手中药丸吞下,木樨皱眉还不忘说笑。
舒雪桃嗤鼻,“不过是气愤今后再也没人教授她们驻颜之法,难博皇帝青眼罢了。”那女人把他指来桂宫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并非全无反应。
“半月后骨香的毒性就该出来了,想好对策没有?”他入宫只为杀掉泱帝,不想累及无辜。
舒雪桃支着额头想了一会,“到时候就与皇帝老儿说你得了急症,需要封锁桂宫治疗。”
“他会相信这套说辞么。”帝王疑心最重,骗过他并不容易。
舒雪桃笑了笑,“有贵妃在,万事无忧。”
半月后
“陛下,桂宫舒太医求见。”泱帝正在与大臣论事,听得崔海禀报,忙遣了大臣召见。
舒雪桃自入宫后,第一次亲见泱帝,血洗端木氏的仇人。“恭请陛下圣安。”用袖掩住眼中恨意,他跪地恭敬道。
太医晋见不是好事,泱帝想是木樨身体不适,语中不禁带了担忧。“可是九儿病了?”
“九公子昨夜里梦中受惊,醒来便精神恐慌不能自理。”换上一副惶恐表情,舒雪桃说道。“微臣当时诊治后开方煎药,公子吃过方觉好些。可不知怎的,今日竟是沉睡不醒。用银针扎过一道穴位醒来,但已不能识人,只要靠近他便惊叫不已。”说罢,舒雪桃俯首跪得更低。
一番话听得泱帝心惊肉跳,不等侍从跟上便要往桂宫去。舒雪桃见他要踏入殿门,忙膝行到他面前。“陛下现在还是不要去得好,公子如今神智癫狂,贸然前去怕
有伤龙体。”
泱帝停下步子,眼中焦急强压下来冷语道。“那便是没有办法了吗。”
“臣将尽一切努力让公子恢复清明。”重重将头磕在地上,舒雪桃沉声道。
“如此最好,否则,你便等着九族陪葬。”久未有过的嗜血感觉漫上泱帝心头。
漱玉宫中,尹如亲手剥了一枚妃子笑送到泱帝嘴边。“陛下无需太过担忧,舒太医医术过人,定能治好九公子的急症。”
女子温婉可人,将泱帝心中急躁稍去。“还是如儿最体朕心。”
尹如低头假作娇羞,唇边笑容越显诡异。
“谁。。谁要杀我!谁!”桂宫中,木樨拿着琉璃碗碎片满脸惊恐的指着宫人。白皙的手死死握着碎片,尖锐的琉璃□掌中,猩红血线滴到地上,吓得一干宫人面无人色。
一个稍微胆大一些的太监小心上前,“公子,公子你冷静一些。”说着便想从他手上夺下碎片,却不料被木樨一个旋身擦中脸颊,留下一条血痕。
“呵呵,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原本清明的眸子变得狠戾,木樨咬着唇将碎片往前送了送。“都想要我的命,呵呵,没那么容易。”
被划中的太监连滚带爬跑出寝殿,胆小的宫女尖叫着挤作一团。苏岚听到叫喊进到屋内,看到木樨拿着碎片不断指着来人。“公子,手疼不疼。”他一面小心说着,一面观察木樨神情。
苏岚这么一说,木樨便觉得手掌刺痛难忍。甩掉手中琉璃,他倒退着想要回到床上,一错眼看见苏岚身上所配的剑,顿时失控。“是你!是你要杀我。”他拿起放在床边矮桌上的烛台,用滴血的手掌拔掉上面残烛,不管不顾的冲向苏岚。
‘扑哧’一声,尖锐烛台刺破衣料。苏岚腹前瞬间盈满鲜血,他一手扶住木樨,一手按住烛台不准它再往前。“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公子扶开。”强忍着疼,他回身对傻掉的宫女说道。
许是看见太多鲜血,木樨竟然愣愣地停了手。撒手任苏岚抓着烛台,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
一时桂宫乱成一团,谁曾想木樨的病非但丝毫不见好,反而生出伤人的魔怔。
皇帝钦点的侍卫苏岚也不慎被刺伤,只能暂时搬出桂宫主殿调养。一时间一干宫人人心惶惶,去往主殿值夜伺候之类也是推诿着不愿前去。
为防他再伤人,在征得泱帝允准后,舒雪桃一人担下所有权责,将桂宫主殿封锁。
宫中迅速风传,桂宫九公子得了失心疯,恐难痊愈。
桂宫偏殿之中,正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苏岚一脸青白的靠在床上,腹上白色布带淡淡地沁出一些血迹。他咬咬牙正要起身将炉上药锅拿起,门吱呀一声打开。
“你还伤着,快躺回床上去。”将砂锅中熬好的药汁倒在瓷碗中,舒雪桃捧到苏岚面前,神色满是担忧。“这伤怕是要有段时间才能好了。”
为了让木樨疯魔一事更加可信,三人商议演一出戏骗过宫中诸人。当着众人的面,木樨持烛台向苏岚刺去,怕伤到皇帝最爱的宠人侍卫不敢施展武艺,只能生生受了这下。
想起那一幕,舒雪桃脸上浮出不忍。“还好哥控制住了力道,你怎么躲都不躲的。”事后木樨担心了好久,无奈自己正装着病,不能来看苏岚。
“如果不被刺中,怎么能骗过那些人呢。”一口饮尽药汁,苏岚咧嘴笑道。
拿过药箱替他换药,舒雪桃咬唇道。“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是怎样喜欢上哥的,难道真是一见钟情么。”
药粉撒到伤处,疼痛如蚂蚁轻咬。“要是都能想明白,哪里有那么多痴情缠绵。”苏岚咳嗽一声,望着舒雪桃。“孟峣前几日已经完婚。”
像是戳到痛处,舒雪桃的手不禁带上力道。“他怎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苏岚呼了声痛,嘿嘿笑过便不再提,只是看舒雪桃的眼中带着些许心疼。
待桂宫中所有人都睡了,木樨才敢披着一件黑色外袍悄然进到偏殿中。
床榻上纱帘未遮,惨白月光照着苏岚一张因失血而不复红润的脸,让他看的心中一片疼痛。
“傻瓜,怎么都不喊疼呢。”纤细手指轻抚苏岚脸庞,木樨红了眼眶。“明明发誓不让你受伤害的,如今为了我,平白添一道伤疤。”晶莹泪水滴下,在枕边烙下印记。“我这样不堪的人,也难为一直你惦记着。”
怕泪水落到苏岚脸上惊醒他,木樨慌忙抬手拭去。“等这事了结,我便陪着你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没有看见床榻上的人已经睁开双眼,静静的看着他。
泱帝寝殿内点满儿臂粗的蜡烛,灯芯燃得久了,光线便昏暗下来。
“你不能将他夺走。”泱帝手中捧着玄黑外袍,喃喃自语。“如今上天将他送到朕面前,他便是朕的人。纵然你有万般不甘,也不能动他一分一毫。”烛火跳动,泱帝的身影映在帘上,重重叠叠有如鬼影。
“那双眼,真是像你啊。”脑中浮现出木樨如水双眸,“可是你从未对我笑过,只冷冷的看朕一眼,便转开了。”泱帝叹息一
声。“那时太过年轻气盛,被你拒绝便做出再难挽回的事。”话音带了哽咽,将手中衣服凑到鼻间。“过去了这么久,这衣上仍有一股血腥气。你是有多恨朕,才会以头触柱,毫不留恋的离开呢。”
眼中流出浊泪,“朕至今也没碰过他的身子,想是一直放不下你,才会如此吧。”像是怕弄湿外袍,泱帝用袖擦了擦泪水。“桂宫中那一场金黄细雨,真是牵扯朕一身一世啊。”
☆、旧梦
那时他还是太子,虽已娶了妻妾,却发现自己与常人有所不同。
娇美柔软的身体从来引起不了他的兴趣,只有那些精瘦平坦的男子身体,才让他有想要压上的欲望。
那种欲望,在他见到父皇身边宠臣之时,一发不可收拾。
天子宠臣,身份高贵容貌俊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得最为动人。只要被他瞥上一眼,他便僵立好久不能自已。
人人都说那人最会使毒,惹恼了他便性命堪忧,他却不这么觉得。
那人明明就如广寒宫中的仙子,冷冰冰从来不与旁人说笑。只有在看到自己妻子的时候,才会展露欢颜。
那个女子,虽然长得比他的妻妾都美,和那人站在一起,便失了好多颜色。
躲在门后的太子轻捶门柱,暗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