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占勿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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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茶的话倏地停住。
冷风阵阵穿过背心,头顶好似有物簌簌作响,有冷冰冰的东西缓缓盘绕爬上肩头。
早茶认命般苦着脸转身,正瞧见一条黄黑相间的小蛇对自己的鼻尖吐信子。
哎,今天出门前又忘记喂它了,夫人干嘛非要送这玩意儿给少爷看管药园子!
蛇头转着圈儿前伸,嘶嘶的声音萦绕在额头,耳后,眉根,眼前……早茶的两只眼睛越挤越近——啊!
扑棱棱——春光正好,白相府的后院突然惊起一堆鸟雀。
咳咳,相府的灰尘该清理清理了,好厚啊。唉,少爷你果然又独自跑了,记得回来喂我解药……
隔着绿树廊桥,暖风中远远的送来一阵对话:
“白管家,那边好像有动静?咦,好像又没了,兄弟几个过去看看?”这显然是个新来的护卫。
老护卫挤眉弄眼的答:“那可是少爷的院子,你进去,想被蛇咬死吗?”
白管家咳两声,老神在在的插话:“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记得烂在肚子里;该听见的听见,不该听见的听见了也只当作没听见。”
言罢波澜不惊的对着新护卫:“你刚才听见什么了?年轻人,肾虚耳鸣了吧。”
噼噼啪啪,一阵拍脸的声音。
早茶眼睛睁条缝儿,便见白沐正拎着个包袱站在眼前。
“少爷你喂过我解药了么?”
白沐摇头。
早茶眼一翻头一歪。金环蛇啊,蛇中剧毒。
白沐恨铁不成钢,“它又没咬你你怕什么?拿出点小厮的气度来!”
早茶翻身爬起,摸摸头脸,果然没伤,于是咧开嘴殷切一笑:“嘿嘿,原来没咬。少爷您这是打算去哪儿?”
“你家夫人来了,我得出去避避。”干娘楚茴,那可当真是惹不起躲得起的人物。
“好的好的少爷,我什么也没看见,早茶也不知道少爷去了哪里。”
白沐狐疑的打量他一番,似是不太相信。眼看天色不早,最终还是点点头,“早茶,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心甚慰。记得打理好药园子,等哪天老爷子不生气了告诉我一声。”
“早茶省的,少爷你就安心的去吧。”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早茶总算是把白沐妥妥的送出了墙。看着他家少爷的背影渐渐地远了,才醒觉一般地追在后面问:“少爷,您当真不要早茶跟着吗?”
白沐头也不回,摆摆手。
“少爷,早茶虽姓楚归苏,但一心忠于少爷。我知你心中有事时看见早茶便心烦,你不让跟我就不跟了,但是春夜寒凉,明天又刚巧到清明了,您一定记得按时饮用药酒啊,何况您今天还受了伤……”早茶拍拍脑袋,突有所觉的想起来:“对了少爷,方才我在花楼里打晕的那位小公子。。。。。。”
这话题跳跃的未免太快,白沐面色一变,脚下一个踉跄,趁早茶不觉,做速离开。
早春天气里,梨花尚自半开,杏花却堪堪落尽。
白沐在城内转了一圈,却无甚好的去处。眼看着天色已晚,才想起一个人来。
对,可以去找褚良远。自己于他有救命之恩,且此人性子冷清,旁的事从不多嘴多问,信得过。可惜那人住在城外,倒又是一阵好走。
心里有了打算,白沐便不急,捡了清静点的小巷缓缓往城门走,顺便理理今日里的头绪。
映日影斜,漫漫金晖洒遍天际。青瓦白墙,次第炊烟,处处里倦鸟归巢,总是一派轻暖温馨的情景。白沐一路数着烟柳而下,倒也畅意。
绕过一条小巷时,突然有一大一小两个孩童嬉闹着跑了出来。小点的孩子生的灵秀剔透,大点的孩子长相文雅细致。
大点的孩子落在后面,眼看着小点的孩子抢到了竹马骑上去了,便努嘴道:“好东西都被你抢了。”
小孩子抢到了竹马,兴高采烈的回头:“可是我最喜欢的风车和风筝都在你手里啊。”
大孩子皱眉:“可我只喜欢竹马。”
小点的孩童兴致缺缺的趴在马上,拗脾气却上来了,撇头道:“竹马算什么好东西,我还不稀罕呢。但我就不给你,你能怎么样?”
白沐觉得有趣,便站住了脚在远处看。
却见那大点的孩子不怒不争,不语不动,径自转头玩风筝去了。年岁小些的孩子百无聊赖地骑着竹马,目光却被那高高的纸鸢带上渐黑的暮空,神情很是向往,但又不好开口求软,脸上便有些后悔的意味。
大孩子放着纸鸢,慢慢的朝小孩子跑去,小孩子生着闷气,犹自不觉。
白沐心下微微一动,走前几步却又顿住。
变故转瞬既生。
大点的孩子生的温和,却有心计,跑到小孩子骑着的竹马边上,抬脚便是一绊。小孩子被远远的摔了开去,擦得头皮也破了,双手渗出鲜血,疼得哇哇哭起来。大孩子冷眼看了,远远的哼一声,踢坏竹马径自走了。
好一会儿,才有妇人来找,看到小孩子独自狼狈摔在一边,不知道多心疼。
白沐在旁静静站着,只觉眼前之境何其相似,心下不由百味杂陈。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周遭渐渐的起了冷风,寒气上涌,这才醒觉天色已黑,再不快点,城门怕是要关了。
冷风渐吹渐大,白沐周身上下便被止不住的寒意围裹。
清明前夕夜寒路冷,风声尖锐,直要吹到骨子里去。
因了幼时落下的病根,白沐直被吹的牙齿都咯咯打颤。扶了墙,怀中虽有药,但需用酒送服,白沐便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先去买酒。
正强撑着往城外走,却见一个身影轻巧利落的跃至身前。
“白大人,我家大人在前面的酒楼里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改ing
☆、有山来就(一)
白沐很不喜欢走在前面的那个人。
白沐不明白,月白风清温雅和润的苏大人手下怎会有这么一个、这么一个……怎么说呢?
——妇人走路,步步生莲袅袅萝萝,定会有人跟在其后大赞一声妙。但若男人走路,风摆杨柳雾笼云纱,怕是谁都看不惯吧。
白沐使劲的踩着那人的影子腹诽,走在前面的秋茗却似毫无所觉。
周遭面貌胜过秋茗的男人不少,但白沐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个走路法。纵是美如严凤诉,也从来都是立如青松动似流云,身姿笔挺端正,毫不女气。所以此时白沐看着眼前之人,心下不由暗斥:汰,非男非女,是为妖人。
心思这么一打岔,身上的彻骨寒凉倒是稍稍好了些,先前的一些繁杂心事也慢慢飘散。
白沐想,果然还是简单好。
秋茗没回头,突然淡淡抛出一句:“白大人,我家大人主动找你,你高兴么?”
这话当真无理,也没来头,白沐被问的直发愣。突地便在心底骂早茶:还说你们楚家全家上下都感激我,少爷我怎么就觉不出来?至少眼前这位可就没有半点儿感激的意思。
白沐调整好心绪,正准备了一肚子精妙绝伦的调侃之语,待张口,却听秋茗说:“到了。”
到了?
走在前面的秋茗闪开身去,视野骤然开阔。
白沐张口结舌:嗯,果然是好大的一座酒楼!壁雕彩凤,檐上九霄。
很好、很妙、很气派。
更妙的是,大酒楼前有一处露天的小棚,棚上挂块残布,也依稀辨得是个“酒”字。可见京中生意人之间,当真是和睦相处友好发财。作为京中官吏的一份子,白沐自感心中甚慰。
小酒棚傍着一湾小河,河边的拱桥头上有一株歪柳。枯柳枝上挂一盏灯笼,正随了夜风轻轻晃动。河水潺潺,灯火落在小河中,仿若一簇簇细碎的流萤划过。
夜有些深了,沽酒的老翁袖了手,偎在小棚里昏昏欲睡。棚前,仅有的一张方桌上一灯如豆,跳跃闪烁。
小棚唯一的木桌边,侧身坐着一位月白衣袍的青年公子,眉目清雅,风姿毓朗。他唇边总带着三分不浅不淡的笑意,如晚风贴面般细致熨帖。
气质中透着种说不出来的雅致温和,只让人觉得没来由的想亲近——君子雅极,如兰似玉。
此人,正是近日来折腾得京中暗流涌动的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苏清晗。
风景观赏完毕。
结论:苏大人的作风,果然朴素到出人意料。
吏部尚书摆酒,竟然摆在大酒楼前的小酒棚里……
白沐慢腾腾走前几步,想起这人在朝中雷厉风行的手腕作风,不仅暗暗打几个寒颤,再看到那人温和细致的笑颜时,便有些变味。
似是听见有人到来,苏清晗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恍若林间晚花次第开放。
“小白,我在此处请你喝酒,你意外么?”这声线分外的和缓,听在耳中只如石上清流,薄雪初霁。
意外啊,让人怎能不意外。白沐强自忍住一腔泪水,饱含感慨道:“以天为盖地为庐,喝起酒来,方能使人觉的分外心胸开阔。苏大人费心了。”
“小白,我找你来,你高兴么?”
白沐心中生疑:这主仆俩事先说好的么?怎么问个问题,都一样的莫名其妙?
“高兴,蒙苏大人抬举,下官受宠若惊,窃喜不已。”
晚风拂过,除了两三声突兀的虫鸣和淙淙水声外,四下里一阵寂静。
难道方才的回答有问题?怎么没回音了?白沐心下暗暗琢磨。
“苏大人邀下官前来,是为何事?在此隆重备酒,会不会太奢华了些?”
苏清晗淡淡一笑:“小白,经年不见,你倒是半点儿没变,还如小时候一般的口是心非。”
这是夸奖吗?白沐不大确定。这是套近乎吧?好像是……
白沐脑中转的飞快:使朝中众人闻风丧胆又不得不腆了脸去巴结的人物,他、他竟然主动来跟自己套近乎!既然山主动来就我,咱也不好推脱,那不如,就勉强半推半就?
嗯,就先从换称呼开始。噫,他方才说什么来着?好像是夸我?
“苏大哥过誉了。”
苏清晗微微一怔,叹道:“小白,你幼时不生我气的时候,一般都叫我苏家哥哥,或者师兄。”
白沐打个冷颤,这么可着劲儿的挖往事,自己今天到底是走霉运还是走鸿运?
正琢磨着随便说点什么打打岔,却见秋茗从棚中的泥炉上拿下一个砂罐,细细的滤掉药渣,扇凉了捧过来。
苏清晗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接。
风中带来一阵药味,白沐皱皱眉头,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夺。秋茗欲躲闪,却被苏清晗止住。
白沐用指尖沾了药汁尝过,回头问道:“苏大哥,这是干娘给你配的药吗?”
苏清晗不答反问:“怎么?”
“苏大哥,可否让我给你把脉?”
苏清晗伸出手,背了烛火,脸上神情便看不分明。
白沐细细的把过脉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药方子开的很好,只是还缺一味药。我这里有旁的药,掐准分量,恰好可以配上。”言罢倒出两粒药丸,化在药碗里。
苏清晗端起药碗,秋茗急喊:“公子!”
白沐定定的站着不动。苏清晗笑一笑,仰头喝下。
“苏大哥的病跟干娘信中所说的已经起了很大变化。这会儿天色晚了,如果苏大哥明日有空,我想细细地为你把个脉,重新开一副药方子。”
“好,明日巳时我会在翰林院。小白,我在京中已经许久,从不见你主动来找,只道你还在介怀幼时的事。”
苏清晗不说则已,他这么一提,白沐瞬时觉得身上的各个骨节都彻心的寒凉。从桌上拿过一只碗,倒一点酒化开药丸喝下,谁知那酒竟是极烈的烧刀子,直呛得白沐喘不过气来。
苏清晗一边伸手来扶,一边又吩咐秋茗去取茶水。
白沐咳两声,也就缓过来了。抬头道:“苏大哥,咳咳,哪是我介怀那些个往事,反倒是你,我少时累你□娘赶出药谷……”
说到这里白沐猛地一顿,想到这尊大佛刚刚矮了身躯来俯就,重提那些个不太美好的旧事恐怕平白煞了风景,倒不如先说些好听的话糊弄过去,便道:“苏大哥此番回来,当真是平步青云,让人只觉隔着远山重水一般不可企及。离别的时日久了,差点连我自己也给骗过去了,还道小时候的事竟真不曾发生过一般,真是糊涂。”
“若当真没发生过,却是再好不过。”苏清晗苦笑着叹口气,道:“如果不是我的过错,你也不用在每年的清明节前,生受这寒疾之苦。”
白沐顿一顿,不知道怎么接口。也终归是自己一时之气,累的苏清晗从此与药谷无缘,断了他半条生路。
其实本也不怪自己,毕竟是年幼无知,在药谷里受了气,便三番两次以言语刺激那个看似好脾气好欺负的苏师兄,到最后,终于尝到恶果,被推下寒潭落下寒疾,不过苏清晗也没好过,因了此事,楚爷爷赶他出了药谷,不再管他所中奇毒,并勒令药谷众人不得私下医治。
如此,便是干娘楚茴,也毫无办法。两人闹个两败俱伤,倒也扯平。
白沐摆摆头,罢,来日方长,须得尽快想法为他解了那毒,省的老觉得欠人半条命似的。
只是,经年不见,这毒似乎起了变化,有些棘手。。。。。。不、是非常棘手。
方才风中送来药味,白沐察觉出干娘似是将温良补给的药材多数替换了猛药,药剂方量要大过幼时数倍。
等到探查那人寸口脉,初探之时,只觉脉率极快,节律不齐,急促零乱,却是中了奇毒的征兆。
多探一刻,又觉脉动似有若无,隐约难辨,如屋漏鱼翔一般飘忽难捉摸,比之前一刻的脉象,又非仅只中毒一般。这却是奇了。。。。。。虽然暂时加上了拙贝罗草制成的丸药给他安气凝神,但分量效用白沐还不敢十分的确定,只待时机恰当,再细细的用三部诊法诊过才好。
想了许多,也不过瞬间的事。
正自神游,听得苏清晗在耳边招呼:“不想这些了,小白,坐。”
白沐顿觉背臀处的棍棒伤口隐隐作痛,只好强作笑脸:“春草萋萋绿渐浓,梨花落尽晚来风。晚景甚好,我喜欢站着看。”
苏清晗笑笑,也不勉强,抬手笼亮欲熄的烛火,道:“小白,你与大理寺的严大人是否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