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占勿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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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劳师动众,这、这可让人……情何以堪。
因此直到进了翰林院点完卯乃至到了苏清晗所在的小院里,白沐仍在纠结这件事情。
“起驾——”太监的声音违和尖利。
白沐闪身避开,便见皇帝正从翰林学士平素理事的小院中出来,轻车简从而去。
白沐侥幸万分,幸好慢了一点,不然要正好撞上圣上,逢上昨日朝堂之事,岂不自讨苦吃节外生枝。
于是等到皇帝的驾摆行的远了,才满腹狐疑的往院内走,去为苏清晗诊脉。
院中没有什么人,很是寂静。
古朴沉雅的雕花木窗被支了起来,苏清晗一袭青衣,端坐窗下,溪砚紫毫,正在提笔写字。
苏清晗一手好字向来被朝中诸人所称赞,单看他提笔运转,便开合有度,转承落笔,只如云开云卷流水行船一般流畅写意。
白沐在窗下看了,一时不好搅扰。
倒是苏清晗,手下落笔不辍,唇边却漾出个笑来,道:“小白,你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柳暗花明(二)
三部九候法诊脉,因其费时费力而不多用,但这却是个查知遍身器官异变的好办法。
为了方便,白沐只取了苏清晗头、手两部的六处脉门听诊:头部探太阳而知脑,候耳门穴以查耳目,地仓、大迎两穴而知下颌。手部探寸口而知肺,候神门以查心,听合谷而知胸脾。
……挨个探下来,费去白沐不少功夫。
不过——如此巨细无遗的查下来,为何却没有了任何异象?!
昨晚把他寸口脉,明明探到脉象纷乱,时促时缓时乱时平,只一夜功夫,却再也探不出任何异像,只与常人无异。
再看看苏清晗的气色,虽算不上神采飞扬,却也清明和雅,不像是久病陈疴之象。——这也未免,平常的太过不同寻常!
要知道:眼前之人,分明便身中奇毒且余毒未清!
探查已毕,苏清晗放下袖摆,温言相询:“如何?”
白沐迟疑张口:“苏大哥?你今日可曾用过什么奇药?”
苏清晗微笑摇头:“不曾。”
奇了怪了。白沐不死心的追问:“那可曾有什么不适?”
苏清晗缓缓地按揉眉角,“愚兄近日里,时常觉得……头痛难忍。”
白沐心间一颤:可是,方才探他头部三穴,分明没有任何异象!
白沐向来对自己的医术深有自信,常常以神不知鬼不觉治好身患隐疾尚不自知的茶客而引以为豪——虽然这些功绩除了缺根筋的早茶以外没什么人知道。
但是今天,白沐……对自己的医术起疑了。
等等,莫非、难道、说不准是昨晚那两枚拙贝罗草药丸的功效吧……
不过这药不应见效如此之快啊……。
其实若能赶紧在茶楼找个脉象极不稳定之人试试药效份量反应,便好判知。
但现今茶楼都被关了,只剩城东那一家,为了避嫌,自己是说什么也不愿再去了,却去哪儿试……
开间药铺?白沐突觉昨日受打的臀又开始隐隐作痛,不行,老爷子会要了自个儿的小命的。
或者干脆转行当个太医?一阵冷风透窗而入,白沐不自觉的抚抚脖子。须知:朝中太医可不比民间神医那么有地位。
君不见,多少位尊身贵的皇室中人,生前最后一句中气十足的话多半都是:“庸医!拖出去,斩!”
——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了也拉个垫背的’。
到了那时候,任你是多大官阶的太医,只怕还不如一个太监。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白沐想的头皮发炸,不由在心中责怪苏清晗,谁要你非去整饬官员风化,关我铺子!这下可好,让小爷到哪儿去找试药的去!这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此,白沐用一种偏似埋怨的眼神,极其隐晦的看了苏清晗一眼。——如果那还能够简单的被称做‘看’的话。
苏清晗素来敏觉,自然不会放过此等意味明显的责怪,不由回望过来,眼神中满是疑惑。
于是,当严凤诉迈步进入的时候,正好看到房中二人四目相对,正以一种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进行友好的亲善交流。
严凤诉何等从善如流之人,于是他轻轻一笑,一时间冰雪消融,桃花竞艳。道:“良辰美景春暖花开,苏大人和白编修……当真是好景好情好兴致。”
白沐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见到严凤诉那张欺桃赛李的艳丽容颜,瞬时想起就是此人在朝堂中当众捅出茶楼之事,自己才莫名替代了他、被朝中诸人猜疑成花楼幕后之主,从而与花楼命案扯上千丝万缕难以斩断的联系和猜疑——心下不由咬牙切齿,偏又逢上苏清晗在,不好发作,直欲闷出内伤。
严凤诉撩袍进门,慵懒颓败地也斜着身子与苏清晗行一个礼,闲闲的问:“苏大人,昨日下官所询之事,可有回复?”
论理苏清晗官职在远在严凤诉之上,严少卿这番发问,显得失礼之极。
不想苏清晗唇边笑意不减,似不在意:“此一事,还得看白大人自己的意思。”转头面向白沐,温言相询:“白编修,便是昨日严大人要你去大理寺一事,你可愿意?”
彼时白沐诊脉已毕,正打算扯个借口先行离去,待严凤诉出来再好好算账。闻听此言,心间沸腾了。
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说已经回绝了吗?这严凤诉,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莫非自己还有什么尚不自知的利用价值?
这么一想,白沐心间一抖神情带煞:好你个严凤诉,当真是相煎太急不念情分!
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尚书自然而然的把这种反应当成了无言的回答,“严大人,你看,我昨日便说过白编修不会答应。”转头笑对白沐:“白编修,我和严少卿昨日打了个赌——”
白沐看一眼身边笑的云淡风轻的苏清晗,背上一寒,突然有种被算计透了的感觉。再抬眼看严凤诉,也是似笑非笑冷笑热笑地看不出任何神情。
白沐敛眉袖手,觉得还是不用知道赌注的好,于是匆匆打断:“下官对于赌博……不怎么感兴趣。”
“哦?”严凤诉脸上颜色不变,却偏把那含情眉目一敛,换上一层寒星点点的煞气。
他迈步上前,对白沐方才的话置若罔闻:“苏大人赌白编修不会愿意去大理寺供事,赌注是茶楼之事由他彻查。”他顿一顿,笑道:“子季,茶楼虽已被封,但你的过错,倒是还没追究。”
白沐木然转头,严凤诉笑的既无辜又妖孽:“子季,我赌输了。”
脑子里有一根弦,“崩”一声断了。落到一身正气毫不偏私的苏尚书苏学士手上,怕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既然严那妖孽不可仰赖,快点易帜才是正道。况且……况且苏大哥昨日既然有心点拨,没准儿真能查个清楚,办了严凤诉,再顺手帮自己跳出花楼那一趟浑水。如此一想,倒也算是柳暗花明!
想到此,白沐果断换上笑脸:“苏大人行事一向敏慧果决,秉公执法,白某相信苏大人,愿尽微薄之力,全力配合苏大人调查。”
许是入耳的这句话太过煽情狗腿,严凤诉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如此甚好。”苏清晗唇畔笑意加深,抬手按按眉角,“对了,关于花楼命案,不知严少卿可已收到圣上旨意?此案由大理寺移交吏部主办,日后还得烦劳严少卿多加配合。”
这些个命案的事情,怕是自己不合适知道的吧?白沐心中一惊,赶紧跳出来打断:“两位大人,下官突然想起手头还有些事情没——”
谎还没撒圆,耳边严凤诉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苏大人不若这就随景之去查查卷宗看看案情?”转头又道:“子季,你也一起吧。”
这……关我什么事?!知道的太多绝非明哲保身之道。白沐头摇的波浪也似:“两位大人在说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明白……。”
苏清晗闻言一笑,神情也是无可奈何:“白编修,此番确实得烦你一起走一遭。——非你不可。”
大理寺构造复杂,连那地底下的狱室刑房,也是曲曲折折,幽深难探。
窄窄的过道中摆满了玲琅满目的各色刑具,火把的幽光把狱中拷问的狱卒和囚犯的脸映照成同样的狰狞可怖,血腥味和铁锈味萦绕在身边久久不散。
身侧不时地突然传出凌厉惨叫,听的白沐心间发怵。
如此恶劣的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冲击下,严少卿充分发挥出大理寺官员所独有的淡定自如,好整以暇的在前领路,只如踏青游玩一般随意悠然,怕是早把那周遭的惨叫哀嚎听成了春阳下的莺啼鸟鸣。
同是初涉此地的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也是眼含笑意不为所动,只管跟在后面走,似是知道要去哪里。
白沐心下就有些不平衡:他俩个倒是心有灵犀,但是有没有个人好心告诉一下自己——这究竟是要到哪里去!
下了最后一层水牢,一阵噬骨寒意透体而来。
白沐忍无可忍,又不好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发作,只好悄不做声紧赶几步追上严凤诉,问:“没完没了的下台阶下台阶——到底要去哪里?”
严凤诉回头森然一笑,衬了背后的跳跃火光,便有三分雌雄莫辨的诡异妖艳:“今日是清明,自然是带你去地下——上坟。”
周遭气氛烘托得太好,白沐惊得后跳一步,脑中不由自主的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譬如杀人灭口,再譬如毁尸灭迹、挖坟鞭尸……
作者有话要说:
☆、柳暗花明(三)
严凤诉回头森然一笑,衬了背后的跳跃火光,便有三分雌雄莫辨的诡异妖艳:“今日是清明,自然是带你去地下——上坟。”
周遭气氛烘托得太好,白沐惊得后跳一步,脑中不由自主的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譬如杀人灭口,再譬如毁尸灭迹、挖坟鞭尸……
“子季……”严凤诉顶一张随了火光不停地阴暗变幻的艳丽面孔,俯身过来,缓缓开口:“害怕了么?”
白沐惊一跳,不见严凤诉如何动作,耳边突然传来石门扎扎开启的声音,一团团浓重的白色冰雾从严凤诉身后的厚重石门内翻卷而出……
好冷!冷的人连浑身哆嗦的劲儿都没了。
等到冰寒的雾气渐渐消散,严凤诉重新点燃壁上被浓雾扑灭的松明火把,白沐才发现石门已经全部开启。
于是他顺其自然地抬眼向内看了一眼:发现室内有……一二三四五——六!六具冰棺。
六这个数字,不仅吉利,而且还很巧。
怪道非我不可,只怕是不好声张又信不过大理寺的仵作。
白沐脸一青,转身便往外走,被严凤诉一把拉住。
严凤诉在门边循循善诱:“子季,你当真不进去?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些冰棺中不为人知的内情或者隐情?”
白沐冷哼一声,挥掉袖子,头也不回。
却正好又被唇边带笑的苏尚书迎面拦下:“白编修,近来京中发生了连串奇案,被害朝臣共计六人,官职愈来愈大。圣上责令吏部会同大理寺秘密彻查此案,”他叹一口气,“此事本不该拉扯上你,但……”
严凤诉接过话茬:“但大理寺的仵作,查来查去也查不出分明。于是,我向苏大人推荐了楚北医药世家嫡系传人——不巧,正是子季你。”
原来这厮什么都知道了,不愧是大理寺最负前程的典狱官。白沐回头,无比认真道:“我不是仵作。”
严凤诉了然一笑,上前拖过他便往石室内走:“你自然不是仵作,你是翰林编修。”
知道还让我来?!白沐觉得脑仁儿生疼,小爷这辈子,可从未与死人打过交道!
可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了又想,终是忍了,抱住石门可怜巴巴:“杀鸡焉可用牛刀——你们要是缺人手,我可以代为推荐。”
白沐想了想,设身处地的为那二人提建议:“首先你们可以去找御医院的王太医和刘太医,这两个太医人品极好乐于助人且医术高超——咳,当然,如果他们不愿意来,你们可以抓了他们的夫人和孩子来威胁,别客气,什么手段都用上,不怕他不来。”
说到这里,白沐自觉有些过分,便换个招数:“嗯,实在不行你们还可以去找京兆尹里一个姓李的仵作,这个仵作经验丰富见识广博,破获过好多奇案——”
白沐有些词穷,正尴尬,却见严凤诉在一旁连连点头。
白沐一笑,“景之,还是你最晓得通融……”
严凤诉笑的艳丽:“是吗?本官也这么认为。好了,说完了就快点进去。——寒冰贮存不易,很贵的。”
白沐的笑僵在唇边。任何时候指望严凤诉,就好比指望一朵浴血而出的妖异红莲会摇身一变而变成一朵纯洁清新的小白花。
“小白,你已经知道了,便不能轻易脱身。”既然严少卿洞若观火了如指掌,苏清晗便也不做隐瞒换了称谓。
随后轻飘飘地做出最后陈词:“好了,咱们进去吧。”一锤定音。
白沐平生有三恨:被官势欺压,和美人儿纠缠,以及——跟死人打交道。
如果美人儿可以不分性别的界定的话——巧了,白沐的三恨今天一次性齐全。真可谓是皆大欢喜三大团圆。
手中的松明火把火势减弱,白沐顺手扑灭丢掉,再取过一根点燃——取暖。
严凤诉咬牙切齿的问:“好了没有?”
白沐正在研究火把要怎么拿才能让火烧的更旺,抽空抬一下头:“急什么?”
苏清晗在一边好言提醒:“小白,严大人这样会很累的。”
白沐抬头,仔细打量一眼冰棺旁边正协助狱吏推起尸体的严凤诉,笑了。
其实验尸这种事情,只要功力火候够了,距离遥远也可以做到。
白沐站在门口,一边在火把上烤火取暖,一边闲闲道:“描述一下伤口状况。”
严凤诉的脸青黑交加:“宽二寸长半尺,暗红泛黑,血肉外翻。”
苏清晗问:“小白,这已经是最后一具了,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白沐苦大仇深的摇摇头。
严凤诉走开后,狱吏早已支撑不住,见白沐一摇头,以为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