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太监 by 令珑-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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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样儿的!”玄天赐在门外喝了声彩,款步而入。
他对水邱静扬了扬手里的信,兴奋地道:“不过,你们不用去送死,随云哥哥已经想到办法救秋公公,他过几天救到京城了。”
……
自把秋宁弄伤以後,没几天秋宁就开始发高烧,又隔了几天便神智不清,无法进食。太医诊不出原因,只得拿好药掉著命,但秋宁还是一天天衰弱下去,半个月的时间已经瘦得脱形,整天昏迷不醒。
墨钦每天都来看他,开始还打他耳光、出言侮辱,随著他生命的流逝,也渐渐不再挑衅。多数时候沈默地坐一会儿,然後骂骂太医出气。
东边战事才起,西边刚平定的战局又起波澜。玄天佑本已将大顺军逐出青龙国境一百里,忽然传来大顺军队反扑、玄天佑战败,退兵九阳山与大顺军对峙。另有一支大顺军竟绕到西北腹地包围了西州城。
西州城是独立於玄天佑势力范围之外,直接归朝廷辖属的城池,过了西州城便是直抵京城的官道,相当於青龙国内陆在西北的最後一道屏障。一旦西州城破,朝廷将直接与大顺军对峙。如今朝中兵力不足,未必能抵挡勇猛的大顺军队。
墨钦连下几道圣旨令玄天佑出兵解西州之围,玄天佑以各种借口拖延,後来干脆亲自上京请罪。墨钦心知肚明,他不过是打著请罪的幌子来谈条件。
会不会和秋媚音有关?墨钦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便再难以镇定。他心中一团乱麻,烦闷不堪,徒步在宫里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与秋宁初次见面的梅林。
秋宁陪伴他七年,很多事情已经模糊,独独记得第一次见那人儿的情景。衣衫单薄的人靠在廊下吹笛,忧郁沈思的神情让他心生爱怜。
也许就是这深刻的第一面印象,让他固执地认为秋宁是柔弱、需要他保护的人。
他看向廊下的那棵梅树。时近仲春,梅花早已凋零,却有一枝枯萎一半的梅花任风吹来吹去。
墨钦忽然指了指那梅枝,吩咐道:“取下来。”
忙有内侍小心翼翼地折下梅枝,呈给他。
这枝梅花的花瓣边缘枯黄卷曲,而中间是黯淡的红,宛如干涸的血痕,恹恹地躺在自己的手心。生机已势,终将凋零。
墨钦拿著梅枝来到秋宁的住处。
那人一动不动地躺著,紧闭的双眼在枯白的皮肤上描出两道浓秀的墨线。
墨钦伸手摸他的脸,没有一点生命的热度。
“你醒醒!别给朕装死!”他恶声恶气地摇晃秋宁。
对方毫无反应。
温柔的媚儿不见了,连那可恨的水邱宁也即将消失。
墨钦突然感到心如刀绞。那感觉,太真实,太惊恐。
他伏下身靠在秋宁颈边,喃喃道:“你是在惩罚朕吗?媚儿,醒来,再叫朕一声钦郎……”
过了半晌,轻如蚊蚋的声音响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没有回答,一片死寂……
墨钦离开时,将那枝梅花放在秋宁枕边。
……
“玄卿到底要怎样才肯出兵?”
昭文阁内,在一番虚假的请罪说辞後,墨钦按耐不住直接摆出谈判的架势。
玄天佑的银色面具半明半寐,看上去高深莫测,“保家卫国,为圣上分忧是臣的本分,但去年整年和大顺打战,年前藩属三城干旱,现军备粮草紧缺,如冒然出战,只怕後继难为。”
“只是军备粮草的问题,由朝廷来解决。朕拨给玄卿三万两黄金,玄卿即刻出兵!”
玄天佑为难地道:“臣属地亏空甚大,须得四万两。”
“四万两……”墨钦为难了,三万两是他能拿出的最大数额,便是这三万两也是勒紧裤腰带才挤出来的,“朕一时拿不出那麽多。”
“没有四万两,臣不敢冒然出兵。须知从九阳山到西州路程遥远,要是粮草跟不上,大顺军再从其他地方进攻,西北堪危啊!”
他说得头头是道,墨钦听得咬牙切齿。玄天佑摆明在敲诈!
墨钦勉强摆出商量的口吻道:“有没有其他办法筹集那一万两粮草军备?”
玄天佑拖长语调,像是故意在掉墨钦的胃口:“有是有,就怕皇上舍不得。”
“只要能击退大顺军队,朕有什麽舍不得?”
“是这样,臣认识一位天食国富商,他曾见过皇上身边的秋公公,倾慕不已,只要皇上能将秋公公赐给他,他愿意向我朝捐献万两黄金。”
墨钦先是一愣,随即沈下脸道:“有这样的好事?”
“这位商人这次与臣共同进京,为求秋公公还在宫门外候著,皇上可以传他来亲自询问。”
那位商人很快被带到昭文阁,果然是凸眉深目的天食人,看穿著倒是个富贵的。他叽里呱啦说了一番,玄天佑替他翻译,无非是如何如何喜欢秋宁,如何想到他,末了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
玄天佑早已表明立场,没有四万两金绝不出兵。墨钦心中天人交战,交出秋宁,他不甘心;不交,又怕面临兵祸。这个节骨眼上,根本不能得罪玄天佑,何况还有人肯出那麽多钱解困。
墨钦犹豫道:“秋媚音已经死了……”
他话音未落,那商人大摇其头,又将银票放回怀中。
墨钦只得改口道:“他本来是快死了,用了好多办法保了一条命,只是一直昏迷不醒,看上去像死人一般。”
商人听他这麽说,又叽叽呱呱说了一番。
玄天佑道:“只要秋公公还活著,不管什麽样他都要,他自会找人医治。”
反正媚儿也活不了多久,交给这人无非是换个地方死。墨钦看了看玄天佑,被他面具上的冷光刺到眼睛。他暗自恨恨地想,这人处处要挟掣肘,且忍一忍,终有一天要把他踩在脚下!
他似笑非笑地冲玄天佑点点头,吩咐笔墨太监道:“传朕旨意,将秋媚音赐给天食国商人……”
……
秋宁已经在黑暗中走了好久,再没有力气了。
他依稀记得,墨钦挑断自己的手脚筋,要将自己囚禁一辈子,还拿阿静威胁自己不准寻死。可他小看了药师国人的本事。
他在太医配的药里喝到了大黄精,而金线香与大黄精相克,同使用会中毒,先是发高烧,然後神智不清,到昏迷不醒时,死期就快到了。
他在一条隧道里穿行,知道隧道的尽头将是他的归处。然而心底深处始终有一点留恋,离隧道口近一点,心就疼一点。
一道七彩的光照亮黑暗的那头。在光亮里他看到了,父王、母後、姐姐们,小妹妹叫著“哥哥”跑过来,牵起他的手,拉著他往光亮里走。见到亲人是高兴的,可为什麽在高兴之外,心也痛得无以复加。
“阿宁!”当他就要垮进光团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步随云站在另一头,朝他伸著手。
“你不能走。你答应过要等我的。”
他看到步随云眼里落下一滴泪,顷刻间变成潮水向他涌来。他尝到了潮水中的心酸味道。
他回头看了看家人,又看了看步随云。最後,转身像步随云游去。
两只手终於握在一起。
他感觉被紧搂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步随云温柔的声音响起:“阿宁,我们回家。”
第一卷《深宫似海》完,第二卷《边城情浓》即将开始。
作家的话:
鲜小受菊花太紧,朕进来一次费时费力,爱妃们的留言朕就不一一回复了,但是朕会仔细阅读。爱妃们的支持是朕长久坚挺的动力!!!!!
☆、倾国太监(四十六)圆夙梦
御花园内,皇帝携众嫔妃赏花取乐。前段时间风波不断,後宫里闹得轰轰烈烈,众嫔妃人人自危。自送走了那位狐媚子似的“媚公公”後,後宫终於平静下来。
嫔妃们已多日未见龙颜,自然是打扮得千娇百媚,希望能皇帝青睐,多分一些圣宠。
辰妃一身鹅黄织金曲裾,明豔俏丽。而昭妃只著藕色襦裙,在一群莺莺燕燕中更显朴素。不过,她明显突出的肚子,却是众人望尘莫及的,难怪她能笑得淡定。
皇帝身著牙色常服,懒洋洋地靠在一侧椅背上,看众嫔妃行酒令。
“听说玄卿已出关?”他忽然问左侧的辰妃道。
“照时辰算,应是这一、两日便出关。”
“希望他能给朕带来好消息。”皇帝在说这句话时,有点咬牙的感觉。
辰妃微笑道:“家兄定会竭尽所能,以报圣恩。”
墨钦侧过头,握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道:“朕知道玄氏和爱妃的忠心,不会亏待你们。”
辰妃的手被捏得发疼,那钉在脸上的阴冷目光也让人不寒而栗。
辰妃保持著完美的微笑道:“多谢皇上。”
这时,一旁的昭妃忽然插话道:“妾看姐姐这些天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多谢妹妹关心,不过是有些犯懒,许是换季的关系。”
“姐姐成日操劳後宫之事,定要当心身体。妾身边的金姑姑最擅调养妇人身体,不如让她给姐姐看看。”
辰妃双目警觉似的眯了眯,正待拒绝,墨钦已开口:“就让她给爱妃看看。
辰妃无奈,只得勉强应下。
酒宴进行到一半,墨钦先走了,丢下一干失望的嫔妃暗自叹息。
他乘坐步撵来到妙音阁。原先住这里的内侍全搬走了,不大的庭院显得空旷,院里开始长野草、结蛛网,一应器具仍在,只是蒙了厚厚的灰尘。
墨钦转了一圈,吩咐常贵道:“锁起来。”
他看著内侍用铜锁把门锁好,又道:“钥匙给朕。”
常贵见他将钥匙贴身收藏时,忍不住暗自唏嘘了一把。皇上就爱跟自己较劲儿,老是在消失的人身上留情,忠勇侯是这般,秋媚音也是这般。
……
秋宁依稀感到有人在给自己扎针,渐渐地开始有知觉,能听见声音。
“玖兰,他还有救吗?”
“换了别的郎中是肯定没救了,好在他之前服用过很多神龙谷灵药,又遇到了我,自然是能救的。”
“他是否能正常行动吗?”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像他这般经脉没长好的,便是要挑断重接,如今倒省得麻烦。不过你须得为他打通经脉,这七七四十九天一天也不能耽搁。武功嘛,却是完全废了。”
“我省得。玖兰大恩,无以回报,今後任玖兰差遣,绝不反悔。”
“这些话里也不用说,你只要记得你答应过的事就成。”
“那是自然。”
那声音好熟悉,似乎是他……另一个人又是谁?
以後每日有人为秋宁行针、灌注真气,几天後又开始喂他喝药。渐渐的,他除了不能视不能言,其他感觉均慢慢恢复,便便发现自己常常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时还能听见轻轻哼唱的小调:
“大风起兮,云飞扬。天无垠兮,地无疆。野草飞蓬兮,飘四方……
芳草远兮,溯流上。蘅芙清兮,幽谷探。携君路漫漫兮,不离殇。”
这苍凉的歌声奇异地偎贴著秋宁的心。
没有苦难,没有仇恨,没有阴谋,甚至没有记忆。像羽毛般轻盈地飞翔。
又一日,真气疗伤完毕,秋宁听见有人在马车外喊:“王爷,已到定坤关。”
“嗯。直接过关,不必停留。”
要出关麽?这是要去哪里?
他缓缓睁开眼。虽然马车里光线昏暗,还是十分刺眼。他想抬手挡眼睛,可是手不能动。他垂眼看,四肢都包了草药。
“你醒了?”又惊又喜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他转动眼珠,一张温柔的笑脸映入眼帘。是步随云。
“随云……”粗哑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我在!”步随云高兴地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鼻尖,又用脸颊摩挲他的脸颊。
“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步随云低声喃喃。
“我看见……父王他们在叫我……可是你、你喊我,所以我……我就留下了。”秋宁断断续续地道。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昏迷前的事都想不起来,梦里的情形却记得无比清楚。
“为什麽?”步随云的脸离开一点儿,认真地凝视他,“为什麽要留下来?”
“因为……因为我看见你在流泪。”
步随云闭上眼睛抵著他的额头,叹息道:“你也知道我会难过、会流泪?你决定要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怎麽样?你心里装著那麽多人,偏偏装不下我!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多爱惜自己一分?”说到後面,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对不起。以後不会了。”
“以後再敢,小心我……”
“你要怎样?”
“我收拾你!”步随云伸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
秋宁叫了一声,因为没有力气,听起来像病猫哼哼似的。步随云的举动和自己反应,令他羞窘,顿时满面通红地瞪著步随云。
步随云见怀里的人浑身无力,恹恹地靠在自己胸口,偏还红著脸、眼角带嗔。他的手紧了紧,哀叫一声,趴在秋宁肩上念叨:“你快些好起来……天天和你这般在一起,我怕会忍耐不住。”
秋宁咬牙,“你……”话未出口,便被堵回嘴里。
这是一个迫切而不失温存的吻,辗转著,略微强硬的,舌尖被缠住。秋宁的脑袋在触碰的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天地间只剩下步随云而已。好像整个魂都被吸得一乾二净。
这时有人敲马车门,步随云放开秋宁,顺手拿过一只面具戴在脸上,打开门下了车。
那只面具让秋宁怔愣了。那不是青海王玄天佑的面具麽?怎会戴在步随云脸上?难道是他冒充玄天佑来救自己?他和玄天佑的交情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待回过神来,各种问题纷沓而来,先前的种种疑问纠结在一起。恨不得马上向步随云问个明白。
不一会儿,步随云回来了,手里拿著两包草药。
他见秋宁盯著自己一瞬不瞬,便取下面具,嘻嘻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麽,我们家的男孩都有一个这样的面具。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
随後,步随云开始给秋宁煎药、喂药、擦身、换药。做完这一切,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又开始喂秋宁吃饭。
他一勺一勺喂得很小心,秋宁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