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太监 by 令珑-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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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随云嘴角微翘,带笑道:“可找到地方?”
“嗯,找到了。老安还盯著他们。我做好记号就回来禀报先生。”阿成附在步随云耳边低语几句。
步随云满意地微笑道:“干得好,先去休息吧。”
待阿成离开後,秋宁好奇地问他:“你找到埋军马的地方了?”
步随云呵呵笑道:“做了亏心事总会心虚,心虚自然会露出马脚。”
秋宁故意打击他道:“那也是你装神弄鬼的名气太大。”
步随云上前搂住他道:“我跟外公学风水、占卜好些年,可是有真本事,哪里是装神弄鬼?”
原来步随云在大车上发现马毛,怀疑死马是用牛车运出去的。他打探到最近一段时间牛车并未被使用过,於是断定车轮上的泥土便是运军马时沾上的。那些泥土颜色发黑,分明是九阳山东南面的土质,至於方圆十里之说,只是根据平日常识随口说的。
他那番表演无非是想给风平裕及其部下施加压力。因为步随云师从名家,平素行事又有些神秘,定州城但凡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能掐会算。他白天那番做戏终是惹来了风平裕等人的狐疑,晚间便派人去检查掩埋时是否留下线索,岂料他们的行踪早被监视,让步随云顺藤摸瓜地找到死马掩埋之地。
步随云对於人心的洞察之深、拿捏之准、算计之精,令秋宁佩服之余,不禁有些悚然。
两人玩笑一会儿,秋宁对步随云道:“明日你们去取军马尸体,我可否带忠叔同往?我总觉得那些马病得蹊跷,见到尸首或许能找到病因。”
“你跟在我们後面,待我们离开後在去探查……如果查出什麽来,先不要告诉二哥。毕竟是二嫂的弟弟……”
……
次日,大队人马杀到九阳山下东南面,放眼望去不过是一大片光秃秃的黑土地,哪有半分端倪?
众人还未有反应,步随云便已大步流星地走到一处地方,用手一指道:“就是这里。”
马上有人拿著铁铲过来挖。
风平裕不安地看向他的亲随,哪知那几人已经面色惨白。他的心咯!一下沈到最低,来不及生气责难怀疑,只飞快地盘算如何脱身。
不一会儿挖出了死马的尸骸。细数下来,与失踪的马匹数目大致吻合。
赵戍狄沈下脸沈声道:“风都尉,你且说说,这是怎麽回事?”
风平裕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属下是听下面的人回报,说水邱静与人赌博输了钱,偷走军马。具体情形一概不知。”
说完,他的视线投向身边的亲随。
几个亲随张著嘴说不出话。
风平裕语调凶狠地道:“属下也是被下人蒙蔽!”他的目光有如实质,直直刺向那几个人,带著明显的威胁意味。
那几个随从乃是他的家生奴才,一家子全在风家当差,一人出事全家受牵连。他们很熟悉风平裕的这种态度,无非是要他们出来顶缸。他们都是被风平裕捏著死穴的,能有什麽选择?
於是,他的亲随们磕磕绊绊地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说是他们厌恶水邱静,趁军马生病时诱他打赌写下欠条,後来军马竟一夜之间死光,他们原想告水邱静无能,治死了军马。谁知水邱静带著小马消失了,他们便顺水推舟告水邱静偷盗。死马也是他们偷偷带出来掩埋的。
总之整件事全是他们所为,与风平裕半点关系也无。
最後,几人被罚每人五十军棍、半年俸禄;而风平裕治下不严,被罚三十军棍、三月俸禄。
待得众人离去後,秋宁和苏忠悄悄出来,忍著恶臭取翻看了死马的尸首,又取了几块骨头。
他们回到营帐,叫来几位长老查看商量许久,最後秋宁道:“几位觉得,军马的死因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几人交换了眼神,苏忠道:“大约是的。”
朱长老担忧地道:“我们如今已得罪风家,再来说此事,未必有人相信,还会认为我们挟私报复。”
秋宁揉著额头,也十分为难,“此事难办,让我先想想。请诸位务必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此事。”
……
秋宁心事重重地回到住处。因为染了一身恶臭,他换下衣服。刚把外袍穿好,正在系腰带,步随云进屋,从身後抱住他,一边亲他的脖颈,一边轻声问:“可发现了什麽?”
秋宁皱了皱眉头,敷衍道:“朱长老他们还在商量。”
他拿起压袍子的环佩准备系上。步随云突然按住他的手,抢过那金丝玉双鱼环佩,变了脸色问:“你怎用这东西?为何不用我送你的玉佩?”
秋宁被他问得莫名其妙,随口道:“用惯了……”
他还没讲完,步随云抬手将双鱼佩使劲砸到地上,鱼佩被摔得四分五裂。
秋宁不明所以,对他骤然发怒很是不满,“我用这个碍著你了?你发什麽脾气?”
步随云冷冷地瞪著他,黑瞳中的厉光几乎要噬人,“你还真是长情,现在还带著他的东西!你当我是什麽?一面和我好,一面想著别人……”
秋宁怒道:“你胡说什麽?”
步随云手指双鱼佩,冷笑道:“这不是他送你的麽?我送你的,你不戴,却要戴他的东西!我该如何理解呢?”他垮前一步捉住秋宁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捏断他的筋骨。
那些愤怒指责的话在舌尖徘徊,但看到秋宁眉间的痛色,他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他使劲闭了闭眼,压下勃发怒气,推开秋宁,走了。
秋宁被他风一般的怒气刮得懵头懵脑,待他走得不见踪影,秋宁蹲下捡起双鱼佩的碎片,看清上面有一行小字“檐下飞双燕”。他想起这乃是墨钦特意为他制作的,上面的诗也是墨钦写给他的。
这鱼佩是他锺爱之物,戴了许多年,墨钦是知道的。大约是他昏迷时,墨钦给他戴上的。
许是用得太久了,他已经忘了这东西的来历,只是习惯性的使用,甚至没去注意它的样子。步随云送他的玉佩太贵重,他怕戴在身上过於招摇,所以回到定州後就不再佩戴。
步随云居然为这麽个东西发脾气,他还真是冤。
作家的话:
前几天病得厉害就木有更新,见谅哈。现在好鸟,争取多更些。明天晚上九点以後有更新。
小步开始扒皮诛心啦,所以说再好滴男银,相处久鸟都要闹毛病,他们会不会变成虐恋呢?哈哈哈哈哈!!!!
☆、倾国太监(六十四)两难题
步随云为双鱼佩发脾气走了。秋宁独自坐在房子里,有种摸不著头脑的茫然。
两人自相识以来,步随云从未对秋宁真正发过火,凡事均是包容忍让,直到今天秋宁才知道他是有脾气的,也会对自己生气。
然而,他的怒火似乎来得莫名其妙。秋宁戴玉佩并无任何缅怀墨钦的意思,他压根没将两者联系在一起。至於他那句“一边和我好,一边想著别人”更让秋宁委屈。自己的的确确很久很久没想起过那人。
那段过去终究是深深镌刻在自己身上,无论怎样都挥不去。
他杵著头倚在桌旁,一时有些灰心丧气。
离开京城,到这样一个桃源似的地方,依旧是困难重重。
他独自难过了一会儿,忽觉得自己不该沈溺在此等狭小情爱中,还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他肩上还有全族兴衰的责任,何况他相信步随云,有什麽误会解释不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抻了抻弄皱的衣袍,出门直奔萧玖兰的住处。
他敲门良久,方才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来了来了……”
小芙打开门,乍见秋宁,惊讶得瞪起眼,脱口道:“怎麽是你?”
秋宁拱手道:“在下有事求教萧神医,劳烦姑娘通传一声。”
小芙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道:“我家姑娘忙得很,没空见你,你走吧。”说著就要关门。
秋宁忙伸手撑住门,“在下真是有急事。”
他今时不同往日,稍微用力,小芙便关不上门。小芙怒道:“你干什麽?还要耍无赖不成!”
秋宁还是温文有礼的模样道:“在下有一样东西烦姑娘交给萧神医。如果神医还是不肯见在下,在下以後定不会再来叨扰。”
小芙关不上门,又见他笑容可掬,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心里再讨厌他,也不好意思太过刁难,“好吧。要是姑娘不肯见你,你可别赖著不走。”
“那是自然。”
小芙接过秋宁递上的白布小包,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小芙又回来,满脸狐疑道:“你跟我来。”
秋宁大喜,跟著小芙进院。
萧玖兰的住处十分雅洁简朴。她似乎很爱竹,一应家具什物均是竹子编织。定州不宜栽种竹,她的窗前仍然种了几株细黄竹子。
她坐在桌前拿著一块黑色的骨头反复检看,正是秋宁送进来那布包里的东西。
小芙方靠近,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忙用袖掩鼻。而萧玖兰和秋宁似乎全不在意,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萧玖兰对秋宁点头道:“请坐。小芙,看茶……我和秋公子有事谈,不要让人来打扰。”
小芙捂著鼻子出去,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块恶心的骨头,想不通萧玖兰为何见了这东西,便对秋宁礼遇有加。
萧玖兰拿出她一只瓷碗,倒入一些淡绿的液体,再将骨头放入,不过一刻,液体变得如墨一般。
她不禁惊呼一声,惊疑不定地问秋宁:“秋公子是从何处得到此物?”
秋宁盯著碗里黑黔黔的液体,满脸忧色道:“说来话长……”他简要地将事情经过说一遍,只是隐去风平裕的姓名和身份,“如在下猜测不错,这些军马并非染病,而是……中毒!”
说出最後两字,仿佛预感到未来将会发生的某些事情,二人均沈默下来。
过了一息,萧玖兰轻声道:“你猜得不错。是毒,而且是很厉害的毒。无色无味,防不胜防,一旦中毒,状如疫症,死期也和疫症一般长短……平常医者只会当疫症来医治。”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秋宁,冷峻地道:“是有人要祸害定州……或是玄氏属地。”
秋宁叹息道:“看情形是这样。然而这般大事,在下并无确凿证据,只怕无人相信。而且,到底是何人所为也无头绪,还是暂不公开为妙。”
萧玖兰的视线紧盯住他,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公子真是这般想?”
秋宁平静地面对她的审视,反问道:“神医何出此言?”
“公子难道不是打算等事情闹大了再力挽狂澜,到时候这里还有谁会轻视公子和药师国人?只怕百姓都要将公子当恩人供起来。”
秋宁神态自若地呷了一口茶,浅浅微笑道:“在下怎样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解药,不让百姓受害。神医治病救人,素来不问因由只问结果,不是麽?”
萧玖兰想了想,收起嘲讽之色,淡淡道:“说的也是。”
秋宁在袖中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道:“在下和愚弟不才,拟了一个解毒方子,请神医过目。”
萧玖兰迅速拿出药方,抖开来看,眼睛扫了一遍,目中光彩绽放,冷淡的神色也变成了赞许的微笑,她点头道:“药师国人果真名不虚传,这麽快就找到了解药!”
“找到解药不假,但效果太慢,假如大规模爆发起来,只怕还是不成,故想请神医指点一、二,能否找出药效更快的解药?”
萧玖兰眼睛不离药方,道:“且容我想想。”
“多谢神医。在下便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萧玖兰的注意力全在方子上,只挥了挥手,连句谦辞都无。
秋宁刚跨出房门,忽听她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告诉步随云。”
秋宁脚步一顿,想解释一番,又无从说起,最後还是默然离开。
……
秋宁本想回住处,却不知不觉走到了步随云处理公务的地方。
他走到门边,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呜咽的声音──是风碧莲在向步随云哭诉。无非是责怪他下了风家的面子、为外人为难风平裕等等。
步随云又是道歉又是解释,半晌风碧莲才平静些许。
“随云,我自嫁到赵家,何时亏待过你?你带那东西回来,你二哥反对,我还替你们说话……他用那些药材,哪一样不是天价,你拿来的银两常不够用,哪一次不是我用嫁妆钱添给你?如今平裕和他小弟不和,你怎能一味帮他们,全不顾念我的情面?”
不知道风平裕向风碧莲说了些什麽,风碧莲如今认定步随云私心偏心袒护秋宁等人。
“二嫂,我并非偏袒,当时之事实在复杂,若不断个是非曲直,恐乱军心。”
“你就是认为平裕有错!”
“平裕兄弟被罚了,药师国人同样被罚,阿静一个小孩子挨的板子可是和平裕兄弟一样。如此说来,我维护风家还更多些。”
风碧莲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哽咽了一会儿,忽地大声道:“你记住你今天说的绝不会偏袒!”
“我是帮理不帮亲,谁犯错都是一样。”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
风碧莲猛地打开房门,秋宁忙闪身避开。只见风碧莲疾步而出,风似的走了。
步随云在屋里长舒一口气。
秋宁立在门外,腿如灌铅,想进去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想离去又实在舍不得。一时间心绪乱涌,百味杂陈。
正在矛盾之际,阿成端著茶盘经过,秋宁叫住他,接过他手中的茶盘,在门上轻敲几下。
“进来。”
秋宁推门而入。
“我说了不要人伺候,你还来……”步随云转过身,看见他,立刻停住话头,怔怔地不发一言。
秋宁走到桌边,放下茶盘,为他细致地烹了一盏茶,捧到他面前,轻声道:“喝茶。”
步随云目光复杂地望著他。良久,茶杯实在烫手,秋宁捧不住,几乎是要将茶盏丢开,他才接过去。
面对这样沈默淡漠的步随云,秋宁有些不知所措,低著头搓弄烫红的手指,好像茫然的孩子。
步随云轻叹一声,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气。
秋宁嗫喏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想不起那东西是怎麽来的,只是习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