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传作者:不言-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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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他却轻易地听信了心魔的挑唆,认定那孩子非我族类其心必殊。
人类在神灵眼中算什么?在魔物眼中又算什么?
任意摆布的棋子?还是肆意消遣的玩物?
琉列不是个不信神的人,却是个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主宰自己的君王。在他专断地认为玄翎是对北琉的妨碍之后,他居然就忘了自己早先的承诺,也忘了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其中尽管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心魔的操纵,但琉列也不能否认自己不是没有过那样的念头。如今,这苦果品尝起来是那般地痛心。
要是那个时候能看透,要是那个时候能好好地思考心魔的话有几分的可信。他怎会如此愚蠢。
门外传来了慌乱的声音。他听到太庙的门被猛然推开。
“慕容姑娘,今上正在静思——”
他没有回头,摇了摇手,“让她进来吧,你们都出去。”
门被慢慢地关上,琉列还是维持着静坐的动作。
红衣也显出惨淡的颜色,慕容华岁从飞廉那里知道的即便不是全部真相也有一半。飞廉后面的话她并没有听清楚,她只知道玄翎死在他的父皇手上就脑袋嗡嗡作响。她怎么也不相信那个待她慈祥如父的人会狠下这般心肠。
她质问的声音掩饰不住激动,“是不是你?”连敬语都没有,她已经全然不顾身份,只想求个证明。
琉列惨笑,“是我。”他早知瞒不了她,到了今日才找上他,想来飞廉已经很努力地瞒过吧。
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这一念之差竟能让他落到这个田地,还记得飞廉陌生冰冷的眼神,还记得眠沅湘握得紧紧的拳头,还记得敛妃不可置信的眼神,还记得昔桃不停落下的泪水,甚至还有玄冥狠狠地把随身宝剑钉在距离他不到一寸地方时凶狠的眼神。身边的人都恨他了吗?他是该被憎恨的。
慕容华岁等到了预料中的答案,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一线殷红的血从她紧握的双掌中滴落。原来已经用力到了这个地步,却居然不觉得痛楚。想必那个时候的玄翎还要更痛吧,痛到断绝一切希望再也不愿出现在这个人世间。她想要质问,想要怒吼,却只能发出一阵无言的叹息。
“活着吧。”她记得那位来自北荒的使者苦笑着劝慰她,“他要是知道了,不会高兴的。”
慕容华岁曾经在听到钟鼓齐鸣的时候恍惚地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但在她能够清醒地思考之后,马上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在她的威胁之下飞廉告诉了她真相。于是她闯进太庙,得到了她心中的答案,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
没有再和琉列说话,她的心好像一下子空了,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出去。玄翎,玄翎,你就真的这么消失了吗……
琉列的目光追着她的背景,心再一次痛起来。
他究竟错得多离谱,害了多少人。他闭上眼睛,不知在默默地向哪一位神灵祈求……
天空闪过列缺霹雳,就不知是不是知道人间福祸在向人们示警……
……
恍惚间岁月如梭,恍惚间时光变幻,那一双眼睛茫然张开四望,究竟是人是鬼还是仙?
……
……东洲六大水系,泾河起源自西方的济洲雪山,巨大的雪山和冰川横卧在济洲之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是因为龙神的庇护,这条依靠着冰川融水的河流在冬天也不会断流。到了春夏之季的时候,泾河的河水更加涨得厉害。
水系的传说莫过于龙王和龙神的神话故事,在北琉和南秦的很多故事里,龙都是一个显赫的种族,存在于每一条河流当中,用他们的力量在守护着这片土地,生活在水边的人也都有着祭祀龙神的习惯,玄翎身前不知道,在民间他的地位有的时候甚至和龙神并列,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在平时不由自主亲近水脉后发生的异事被身边的人添油加醋传出去之后的结果。
李全的家就在泾河附近,这两天河水涨得厉害,他不时地会抬头望向河边。
今年的水让他有些害怕,那水流经过的时候带起的声音竟多了一种咆哮的感觉。这两天镇上的集市也停了,听说是要给太子殿下送葬的队伍送行。
李全是个本分老实的庄稼人,听说了这么件大事虽说也感到震惊了一下,可到底这里离着京城那么远。他这个农民不要说太子了,连县官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很快他的心思就转到了担心泾河是不是会泛滥的问题上去了。在这点上他老婆要比他想得通。
“就你个脑袋瓜子琢磨这个干什么。哪一年不是这样过的。龙神护着咱们呢。”
他想想也是,只有嘿嘿笑着摸头。
被老婆数落了一通的李全白天是没什么顾虑了,可到了晚上,他还是心里不安地睡不着。
这万一要是决堤了,大水淹过来人睡死了那可是立马被冲走的份儿。
月光照耀下的泾河,显得那么温柔而平静,只有河水不断冲刷河堤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许无以名状的悲哀。
李全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个什么东西,还以为是谁家的衣服被风吹落在了那里,等到他发现那白色的东西正缓慢地朝和风向相反的方向活动的时候,他浑身的寒毛都要炸了。
月光下的白色,总是透着一种渗人的凄惨。李全动也不敢动地盯着。看那个白色一点一点地扩大,渐渐地,看清了那不是他想象中的鬼怪,而分明是一个脚步踉跄的人。他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差不多是用拖的脚步在向前行走,好似疲累到了极点。
那是什么人?李全的家乡向来没有什么盗匪,夜晚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不闭户的,这时候他想起来自家今天也没有锁上门。
他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睡在边上的老婆喃喃了几声没有醒过来。从椅背上抓过衣服披上,他几步就走出了门。
那个人靠他家的院子靠得很近了,他看不太清那人的容颜,只隐约有一个相当清秀的印象,很多年之后他还记得那人穿着白色的看起来质地非常好的衣袍,在袖口和衣服的边角上用深蓝色的花纹刺绣着图案,也不知道那深蓝色的线是什么材料,在月光下竟变得清晰可见。
他听到那个人在问他。
“这里是哪儿?”
很好听,也很年轻的声音,只是带着一些沙哑。
李全发现那个人的衣袍上不断滴落着水滴,就像是刚从泾河里出来的一样。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浑身湿透?
李全脑子里海在转着很多的弯子,嘴巴已经不由自主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这里是李家村。”
“李家村?”对方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不由地重复了一下。
“你……”李全直觉到对方不是和自己一个等级的人,可那话语脱口而出,“要不要进来烤烤火。”看那水滴的,晚上更深露重,李全都替他冷。
那人好像笑了笑,“多谢,不用了。晚上还是早点歇着吧。泾河不会伤害你们的。”
最后一个字还回响在耳边,那白色的人影就从眼前不见了。李全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飞速地奔回了内室——
“那边——”
……
为太子送行的队伍从京城出发,在泾河边上遇险,玄翎的棺椁被巨石砸落河中,消息传到京城,朝臣们再度震惊了。
找!就算是把泾河沿岸翻过来也得找!
寻找的意见是统一的。原本计算好了在送灵柩到济洲后就告辞离开的眠沅湘也主动请缨去寻找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泾河两岸开始了搜索,确实是做到了把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看的标准。在三天后他们就找到了被巨石砸落泾河的棺椁,那真是上好的料子,经过了巨石的碰撞,又在河中飘了三天居然只是在表面上有些损伤。
里面没有尸体。
又过了两天,飞廉把眠沅湘叫到了他们的临时指挥所里。
“这位是李家村的李全。”飞廉这样介绍着。
李全带着些害怕和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刚刚还有个说是他们县官的人教训他说在王爷面前要小心回话,他这个平日里只知道埋头种地的农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见到这些个大人物。
震王的态度很温和,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很简单,“你再把你说的见到龙神的情况说一遍。”
李全的故事在李家村流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村里人都笑话他是夜里起来吹风说胡话,这位李全倒也是个倔强的主,别人不信就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当地官府在扎一听闻后开始也是觉得一笑了之,但在他们得到太子棺椁倒翻的地方就在距离他们村不远的时候,当地官府中的一个人脑筋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钻了出来,这才有了震王飞廉和眠沅湘的到来。
卷二 红眠 第九章 列缺(中)
第九章 列缺(下)
李全的故事已经说过很多遍,在飞廉的要求下当即竹筒倒豆子立马又说了一遍。
一开始还在莫名其妙的眠沅湘在听到李全对那人身上衣服的描述的时候就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记得清清楚楚,玄翎的衣服就是白色的料子在边角上用深蓝色的线绣上花纹。
“明岚锦线。”飞廉刚才已听过一遍,没有他那么震惊,“世上仅此一件。”
“怎么可能?”眠沅湘不敢相信。
飞廉不能透露过多的秘密,只是沉吟了一会儿,“他师从玄教玄阁仙子,或许真有些假死的方法。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李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他被叫来的原因是因为不久前的一天晚上在自己院子里看到的人。
飞廉看他张大眼睛不解,不由地牵起了一丝笑容,“你去吧,记得找那个带你来的官要一头牛,就说是我说的。”
“谢谢大人。”李全开心地去了,他还是没有弄明白眼前的大人是哪里的大人,不过叫大人总是不会错的。
眠沅湘的眼睛里闪动着光彩。
玄翎竟然没有死……
……
对他来说,那个身为人类太子的玄翎是真的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原来被认为正确的整个世界都颠覆了。而颠覆他的世界的是他一直以来以为最亲近的人。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狭小的天空,耳朵听到的是流水的声音。茫然地在动摇不断的棺木内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棺材居然像一只小船一样漂浮在河面上。感觉到原来自己没有死的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刚醒来的时候还没有明显感觉的不适感袭了上来。喉咙里就和火烧一样,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河水的流动还算平稳,他只觉得浑身关节都是僵硬的,勉强动动手指都能听到一阵骨骼关节的摩擦声。
用手一摸才发现脖子上的白绫还在。
停顿了片刻,把白绫扯了下来扔到棺木外面,用手摸了摸脖子,有些微的刺痛,大概是那个时候磨破了。
泾河经过的线路比较弯曲,有水流平稳的地方也有水流湍急的地方。不防备间一个旋转,他重心不稳地左右摇晃,棺木本就不是船只,立刻就倾覆了。
在水中浮浮沉沉了好一会儿他才爬上了岸。浑身都已湿透,也不知是因为心已死还是周围的气温并不低,他竟然没有感觉到冷。
很长,很长的记忆,很漫长的过去。
就好似是在一瞬间过去所有丢失的魂魄都回到了身体中。经历死亡的时候他没有看到牛头马面,也没有去过阴曹地府,眼前一片黑暗,却又好像回到了天地的尽头。或许忘记一切是好的,忘记责任,忘记千年前的纠缠,甚至忘记自我。但他终究是醒来了,回到这个世界去完成他早就布下的局。选择轮回或许不是好办法,太容易出现变数,太容易出现意外。即便是天帝也会所托非人,又何况是他……
本来还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能灰飞烟灭,却在一觉睡醒之后退无可退。
真的是退无可退……
……千岁之前。
幽居天上的日子说清闲也是清闲,说无聊还真是有一点的。不过对那位因为某位天帝陛下不务正业名义上还没有继承而实际上已经在履行自己职责的未来天帝来说,能这么悠闲地休息看书的时间还真是难得。
“玄翎?”看看,就连风神飞廉看到他这样第一反应也是不敢相信地反问。这位向来奔忙在代天帝位子上的天帝嫡子居然有空闲在这里看书?
“嗯。”玄翎觉得自己大概是有必要反省一下了,他是不是有点太宠他那个当爹的天帝了。
天池边有凉亭和座椅,天池里盛开着白色的睡莲和水仙,微风拂过的时候阵阵淡香弥散开来,让神灵心旷神怡。准天帝玄翎殿下则是把一把藤做的躺椅搬到了凉亭里,拿着一卷书册懒懒地翻阅,要是飞廉没有来的话他大概就要睡着了。就如他父王所最最喜欢的,这种舒服的日子就是要拿来偷懒睡觉用的。
看他睡眼迷茫的样子,飞廉笑了,“累了?”
玄翎揉揉变得越来越酸涩的眼睛,“有点。”想想摆在案上堆起来比他人还要高的奏折他就提不起精神来,他就不明白了,写奏折的怎么就这么有精神废话呢——对了,他们只要写一本,他看起来也是成千上万地看哪。
“尤其是九嶷山的那个山神。”玄翎忍不住抱怨,“他居然连他祖父的兄弟的表妹的儿子的邻居的朋友的儿子的亲家的第二个女儿要出嫁这种事都写得详详细细报上来。”
飞廉听得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也是个妙仙。”
玄翎看看天,“没错,所以我也没骂他,就让他把事情精简到一百字内再回报。”
“我看这个对他应该很难。”飞廉可以想象九嶷山山鬼挠头苦思的场面,不由暗笑。
“没错,不过我应该能清净一段时间了。”起码没有这样曲折的“杂事”来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