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牵by夜笼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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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微微的沁出了汗。
舒太师出班躬身道:“陛下何故让一妇人,到这百圣殿来?”立时,同他交厚的几名官员也随声附和。
中兴帝扭头儿,看了一眼云修儒道:“你且下去,让他们好好儿看看,你是男是女?”云修儒抬头望着他,暗道:“原来,他是要存心羞辱与我。罢了罢了,我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害怕什么羞辱吗?”想到这儿,应了声是,转身走下玉阶。中兴帝向着骆缇使了个眼色,骆缇忙跟了下去。
云修儒在离舒太师三步之遥站住,不卑不亢的施礼道:“奴婢印绶监掌印,云修儒,拜见诸位大人。”骆缇赶上前来,在他身边儿道:“还不与舒太师见礼。”云修儒拱手再拜道:“奴婢与太师请安。”
众人听他自报家门后,这才释怀。原来此一位便是中兴帝带回的那个男子。
云修儒努力的将脊梁挺直了,两眼盯着地上的团龙绣毯,如老僧入定般的立在那儿。只是,脸上颜色尽褪。
文官说话斯文,却极尽刻薄。武官说话到也直爽,却未免太粗鄙了些。
“哎,明明是儒家子弟,却偏要做这娈宠之辈。真乃世风日下呀。”“你瞧瞧那小腰儿细的。啧啧,你那相好儿的比他,泥也不如了!”“休要再提‘儒家子弟’这几个字。此等贪图荣华富贵,寡廉鲜耻之辈;岂不白白玷污了去。”“快瞧啊,那脚比女人的还小了!”……
魏允之有些听不下去了。
抬头看了看皇兄,见他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没一点儿想阻拦的意思。这让魏允之很是不解。
不是风传,皇兄对这位,是如何的宠爱吗?为了他,把记贵妃禁足三月。并且还留宿紫宸宫。这是许多妃嫔,都没有的殊荣。可如今看来,不像啊。
他望着那瘦弱的背影,不由的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走上前去,将云修儒挡在身后,冲着众官员道:“诸位大人,可辨清他是男子了吧?”武班之中,不知是哪个低语了一句道:“他也算吗?那我等又算什么了?”众人哄然大笑。
骆缇变了脸,冷冷的盯着他,待要喝斥两句,却被魏允之拦下。又使眼色,让他拉了云修儒回去。
魏允之道:“朝堂之上,商议国家大事之所。你们方才满口说的尽是些什么?他是我皇家的奴才,也由得你们来品头论足?”
众官员很知道,这位王爷在中兴帝心里的分量。这会子见他发了话,都各自归班站好。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中兴帝的目光,在大臣们的脸上扫来扫去。方才发言最激烈的几位大臣们,背上微微的起了一层汗。努力将自己的身子,藏在同僚身后,期望皇帝没有发现他们。
正当众官员站立不安之时,中兴帝方缓缓开口道:“日后,若有人胆敢对他出言不逊者,朕决不轻饶!”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突然提高了音量。众官员躬身,口称“遵旨”。
礼部出班奏说,波利二王子百里安平,后日一早抵达京城。又有几位官员出班,或奏事,或复旨,中兴帝一一作了安排。
散朝后,魏允之满怀心事的,最后一个走出百圣殿。
杭士杰接着道:“王爷怎么了?”魏允之想得出神。愣了一会儿,忽然朝他展出一个笑容道:“今日亏得听了你的话,要不然,我岂不要后悔死了。”杭士杰不知他为和这般欢喜,方要问,却见魏允之,揽了他的肩头道:“真乃人间绝色,天上少有。”杭士杰还是一头的雾水。
魏允之推了他道:“你且先回去,孤找皇兄说点事儿。”杭士杰见他走得飞快,哪里还撵得上。只把个头摇一摇,先行回府了。
17
17、第 17 章 。。。
中兴帝见云修儒神色很是疲惫,加上还有未处理完的折子,允了他自行回转。见他有些恍惚,料定是为了方才之事。因要与骆缇商议波利王子使团的诸多事宜,便叫了个老成的内侍送他。
此地离云修儒住处甚远。那内侍带他抄小路而行。
约走了有半柱香的时候,云修儒便有些支持不住了。一步慢似一步,手不觉的按在胃上,缓缓的蹲下了身子。
那内侍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不断的冒着虚汗,紧咬着嘴唇儿,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时吓得乱了分寸。暗骂自己不该走小路,这会子连个人都抓不到。
正急得跺脚,却听云修儒断断续续得道:“烦你……你……扶我到……那边。坐会儿吧。”那内侍实在无法,只得半扶半抱的拖着他,向路边的石凳,一步步挪过去。
大冬天的,石头冷的浸人,云修儒连打了两个寒颤。
那内侍急得转圈儿,一眼瞅见不远处来了两个人,就跟见了活宝一般,连叫带比划的,让他们过来。
待走到近处方认出,竟是灼阳宫的首领,廉松风。当下也顾不得尊卑了,一把扯住直叫救命。
廉松风认出是云修儒。见他这般光景,立时叫那内侍去请太医来。不想,云修儒此时挣扎道:“别去,别去……”廉松风不解道:“却是为何?”云修儒这才微抬了头,泪眼模糊间,依稀认出,这便是在翠微湖畔相遇之人。
方要开口,却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来。廉松风不曾提防,溅得衣摆上,靴子上,到处都是。他的贴身内侍汲庆祥,看的直皱眉。
连着吐了两三回,方渐渐止住。
云修儒见廉松风被自己弄的一身污秽,不觉又羞又愧。
廉松风倒是浑不在意。吩咐道:“庆祥,你同他一起,将云掌印送回住所,就不必再来了。”汲庆祥道:“爷这衣服怎么办?”廉松风道:“不妨事,我自己回去换。”汲庆祥有些不情愿的答应着,把云修儒扶到那内侍的背上,往紫宸宫方向而来。
快到家时,云修儒执意让那内侍将他放下。汲庆祥不知他要做什么,扶了问道:“敢是又要吐吗?”云修儒摇摇头道:“我这会子好多了。烦小哥儿回去,替我多多拜上廉首领,改日定当面致谢。”说罢,又拿了几两碎银赏与他们。
那内侍道:“眼看就到家门儿了,小的还是送掌印进去吧?”云修儒道:“实不相瞒,我家中女儿年幼,怕她担心……”话未讲完,只听得云娃远远儿的叫着“爹爹”,张着小手儿跑过来。柳春来在后面边追边道:“姑娘慢些跑,看摔着了!”
云修儒朝他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告辞而去。
云娃伸了小手儿要父亲抱。云修儒试了两下都未能抱起,喘吁吁的道:“爹爹有些累了,你乖乖儿的自己走吧。”云娃嘟了嘴,绞股糖似的在他身上扭来扭去。
柳春来见云修儒脸色发白,上前蹲□子,拍着云娃的背道:“好姑娘,今儿爷身子有些不爽快了,快别闹了。”云娃抬起头,望着父亲道:“爹爹,你怎么老生病呀?以前也不这样儿呀。”柳春来起身望着他道:“陛下又为难爷了吧?”云修儒笑道:“胡说些什么?我今日初次上朝,心里难免有些发慌。又站了这许久,弄得腰酸腿疼的。”柳春来虽不信,但又不便在追问下去,只得顺着他的话道:“既这样儿,等到了家,小的给爷捶捶吧。”云修儒点点头,一手牵了女儿,在柳春来的搀扶下,往家而来。
魏允之端庄的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每当中兴帝拿眼瞪他的时候,他总是以动人的微笑来回报他。
约一个时辰后,中兴帝才命人传午膳。
魏允之让骆缇退下,一并撵走了所有服侍的人。中兴帝冷着脸不理他,到要看他出什么故事。
魏允之见房中再无旁人,立时变了脸。翘着二郎腿,衣了歪斜的,紧挨着中兴帝坐下。伸一条胳膊,圈在他的颈项上,脑袋枕在他的肩头,一面抖着腿,一面嘻皮笑脸的道:“这里就只我们两兄弟。皇兄与我说句实话,那妙人儿,是如何搞到手的?”
中兴帝最见不得,他这副痞子摸样。恶狠狠地,想把他从身上扒下来。谁知,魏允之的另一只手也圈过来,身子跟块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甩不掉。兄弟俩,就以这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僵持着。
魏允之与中兴帝脸对着脸,吸了一下鼻子,又眨巴了几下眼睛道:“臣弟以为,皇兄不懂得风情,却原来是喜欢男子。可今日,皇兄未免也太过无情了。眼见他在众人面前受辱,你却连一句话也不肯为他讲。看来,皇兄心里未必十分爱他。”眼珠儿转一转道:“既如此,皇兄就把他赏给臣弟吧?”
中兴帝就知到他没安的好心。斩钉截铁的道:“他是朕的人,你休要打他的主意!”魏允之道:“知道他是你的人,你宠幸过他,臣弟不会嫌弃的。”中兴帝脑袋上青筋直跳,强压着怒气道:“你府中美姬娈童无数。前些时才纳了一房男妾,还嫌不足吗?”
魏允之见他着实气得不轻。忙拿了手,在他胸口上来回的拍着,一面道:“莫气莫气,且听臣弟与你讲一个道理。”中兴帝冷哼道:“你还配讲道理?全都是歪理吧。”魏允之咳了两声,慢慢的坐直了身子道:“凭今日之事来看,你二人并不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你是天子,他不过是个奴才。你别说是欺负他,便是让他化灰化烟……”话未讲完,中兴帝“腾”的一声立起来,指着他的脸吼道:“不许你咒他。给我滚出去!”魏允之毫不示弱的回应道:“嚷嚷什么呀?方才在朝堂之上,怎的不见你如此维护他?就知道跟我凶!妈……”
中兴帝抬手一巴掌扇过去道:“你说什么?”魏允之往旁边一闪,梗着脖子道:“我……我想娘了。怎的,不许呀?”脸上尽显无辜之色。
中兴帝也不答话,抬手便抓。魏允之边躲边道:“我同哥哥许久不曾过招了,择日不如撞日,恕臣弟不恭了!”说罢,动起手来。
二人皆是穿的宽大的朝服,此时却丝毫不显累赘。
御书房的内侍们,在外面只听得里头飞沙走石的一阵乱响,好不怕人。可谁也不敢进去。
有个内侍,忽然想起骆缇走了不多会儿,抬脚飞奔而去。留下那几个,在门口直哆嗦。
原来,骆缇在路上,便碰见送云修儒的那个内侍。刚打发他去找李放,御书房的内侍就疯跑过来,一把扯住,抖了半天方说明白。
骆缇瞪圆了眼睛,一记耳光扇过去,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们是死人啦?还不快走!”说罢,也顾不得堂堂的司礼监掌印的身份,一路狂奔而去。
等他们赶回御书房,之见锦衣卫指挥使栾泽,领着侍卫们跪了一地。扭头儿看见他来了,立时抢到近前,一把扯住道:“里头这二位是怎么了?公公可知晓?”
骆缇养尊处优的惯了,这一路快跑,让他几乎厥过去。脸红筋涨的喘了半日,这才勉强说出话来。栾泽听了有些迟疑,不敢乱喊。骆缇急的直捶胸口道:“我这会子……实在是……没力气了。你……只管叫,惊了驾,算……我的。”说罢,不顾体统的坐在了地上。
栾泽在外提气叫道:“启奏陛下,太医李放说,云掌印着实病得不轻,请……”他话未讲完,里面便没了动静。
须臾,中兴帝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众人偷眼看时,好悬没笑出来。赶紧把头垂得低低的,以遮盖脸上不敬之表情。
中兴帝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内侍和宫卫,问道:“方才是何人喊话?”不等栾泽开口,骆缇便道:“陛下,恕奴婢惊驾之罪。”说罢,快步来至中兴帝面前跪下。中兴帝方要细问,骆缇在他袍角儿处轻轻一拉。中兴帝对栾泽道:“你等退下。”栾泽叩了头,领着手下散去。
骆缇回头,对那几个惊魂未定的内侍喝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拿两套衣服过来,与陛下并亲王换上。”又将二人请至另一偏殿中坐下。宫女们上前伺候梳洗,换衣。一应妥帖后,躬身而退。
骆缇到外头,吩咐内侍们,不得放人进来打扰。转回身,走到中兴帝兄弟跟前儿,跪下道:“奴婢斗胆问一句,陛下与亲王终究是为了何事啊?”
魏允之笑着拉他起来道:“你多心了。我与陛下只是切磋一下功夫。不过……”他望了一眼中兴帝,接着道:“怎么些年了,皇兄的功夫不退反进,真是可喜可贺!”说着,朝中兴帝呲牙咧嘴的拱了拱手。
因他与骆缇极熟,所以并不避讳他。
骆缇哪里肯信,月牙儿般的眼睛,朝着中兴帝眨了两下。不想,魏允之在一旁“叽叽”的笑道:“老骆啊,孤与你相识数年,今日方知,你这双眼睛很打动人心呐!”说罢,又是一阵儿怪笑。骆缇虽深知,他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主儿。可万没想到,他竟当着陛下的面儿,说出如此不庄重的话来。当下老脸羞得通红,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中兴帝指着他的脸,对骆缇道:“你听听,他满嘴里说的是些什么?回宫怎么些年了,这市井之气还没改过来吗?”又道:“杭士杰这狗奴才,也不知他在一旁是怎么提醒的?”
魏允之拍掌笑道:“哈哈,杭士杰,孤见天儿的调戏他!”骆缇猛地吃了一惊,望向中兴帝。魏允之立起身道:“你们莫要乱想。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又缓缓坐下,摸着下巴道:“拍着良心讲,小杭儿还算长的可以。”骆缇听他管杭士杰叫“小杭儿”,立时便觉从脚心里窜出一股凉气,顺着脊梁,直抵头顶百会穴。由不得连打了几个寒颤。
中兴帝气的直拍桌子,骂道:“人家比你大好几岁了,亏你怎么叫得出口?魏思成(魏允之字思成)你若敢任意胡为,朕绝……”魏允之不等听完,近乎癫狂的笑起来,直接趴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