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留恋岁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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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瑜问道:“他们可有说何时回来?”
高盛摇头道:“这回只怕要你们白走一趟了。”他却未与高瑜说明,自三年前那事之後,自己亦再没见过欧阳彰与高瑾,只在南崎读过他们寄来的寥寥几封信罢了。
高瑜看向井奕祺问道:“是在这儿住些时候还是去别处看是否能遇上?”
高盛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孩子直至今日还是这副冷面直肠模样,怎得连装腔作势都不会?说一句“见着皇叔便不枉此行”哄我老人家开心不成麽?如此面对满朝文武四方使节太容易寒了人心僵了关系,他任性的劲儿一上来指不定会闹出什麽事儿呢。
比起高瑜,井奕祺在这人情世故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所不同的是那颗对谁都热诚以待的赤子之心,只听他欢欢喜喜道:“故地重游,怎麽不得多呆些时候?田大叔救我一命,我可还没谢谢他呢。何况难得见到王爷,总要好好亲近亲近才行。”
高盛道:“能多留些时日总是好的,我也念着你们呢。”
他们从来都有着许多身不由己,相遇相逢本是一种恩德,如今各人四散他方,却不知下回何时再相见?念及此处,不免有些伤感。
日暮西沈,炊烟飘飘嫋嫋升起,田彦带了一行人到了自己家中,田茂正在厨房忙着,听见人声响动出来一看,真是又惊又喜,他本是凡事敛於心的人,此时竟紧拉住井奕祺上上下下细细瞧了一遭又一遭,直瞧得对方不好意思了,才开口问道:“阿三你好了麽?”
井奕祺忙作揖行礼道:“我好得很呢,这都要多谢田大叔了。”又规规整整拜了一拜,“田大叔多次相救,我却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说什麽报答的……”田茂扶起井奕祺,道,“护你是我们应为之事,却怪我一时疏忽未保的你周全,幸好你安然无恙,否则我当真是难辞其咎後半生都要寝食不安了。”
“我们?”井奕祺却不知为何单要拎出这个词儿来,或许是好奇心作祟罢。
“是我们。”高盛道,“你既已练成我们派最精妙高深的功夫,那麽便是我们的掌门人了,今後若有事差遣,我们自当万死不辞。”
说罢竟和田茂一同单膝跪地,他们都是前辈的成名人物,平日里严肃威严,是被人敬着畏着的,又都是心高气傲上了天的人,虽说年龄大了经历多了近来都平和了慈眉善目了,但要他们如此心甘情愿“臣服”於谁,却仍是无人敢去想象之事。此时这麽一跪,莫说井奕祺同田彦吓得目瞪口呆,连高瑜都惊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这……”井奕祺手忙脚乱地扶起两人,这这那那了许久却不知说什麽才是恰当。
田茂笑道:“阿三你莫要慌张,我们俩虽比你多活了几年却也不能就倚老卖老坏了规矩,尊师重道恪守门规是应该的。你是我们的掌门人,这礼你受得起。”
井奕祺拼命摇头,涨红了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麽?难不成还要我们长跪不起求你了?”高盛声音一沈,与生俱来的霸气便都散了开来,直震得屋里庄严肃穆无人敢吱声。
再瞧他果真撩起衣摆曲膝顺势便要跪下似的,井奕祺哪里还敢多推辞,忙拦住他慌不迭点头答应。
高盛与田茂相视一笑,道:“那麽今後你便是我们派的掌门人了。”
井奕祺虽勉强应了却仍旧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支支吾吾问道:“我们派是什麽派?”
田茂道:“这我们也不知,师父传道时亦只说是‘我们派’而已。”
高瑜已缓过神来,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件事来,不由分说扒开井奕祺衣领拿出藏於胸前的两枚玉佩,合起来往墙上一照显出图来,问道:“这是什麽?”
这下子井奕祺脸更红了,忙整好衣服,顺手打了高瑜一记,暗骂:“瞎来!”
却见高盛、田茂、田彦三人盯着墙上看了半晌,高盛道:“有什麽吗?”田茂父子亦摇头十分迷惘模样。
“怎麽会?这是张地图啊!”井奕祺在墙上比划,“你们看不到麽?”
三人摇了摇头。
井奕祺与高瑜对望一眼,这事儿太过蹊跷。他们俩分明看得清楚。
再一细问,田茂与高盛亦不知那井字玉佩来源,却道他们师父只传授他们功夫,田茂学拳脚高盛学刀,另有一个学剑的小师弟天赋极高,师父十分喜爱他,除了功夫之外又把医卜星相都传了给他,或许也把门派的不传之秘告诉了他。
“那他现在何处?”高瑜问道。
高盛叹道:“他已过世十数年了。”
“他是何人因何过世可留下些什麽?”
高盛望向井奕祺,沈默许久才道:“机缘到了自会知晓,此刻,说不得。”
高瑜却最烦这些弯弯绕绕,换做他时或许还会瞧了长辈面子稍作忍让,偏这事是与阿三休戚相关,叫他如何忍得住?他做了这几年皇帝自也有了一番君临天下的霸气豪情,当即喝道:“有什麽说不得?推三推四打什麽哑谜?若是以後累出什麽事来,我可绕不得你们!皇叔也没商量!”
“你这孩子……”高盛叹口气也不跟他计较,径自去厨房拿了碗筷端了饭菜出来,道,“虽说是粗茶淡饭,但南崎的东西味道总要比外头好些,阿三知道,瑜儿你也尝尝。”
高瑜更待再问,却被井奕祺拦住,摇头示意适可而止,没法,普天下也就高瑾和阿三能让这个自小唯我独尊惯了的人吃瘪就范,如今高瑾不在阿三便是他唯一死穴,眼见阿三已露出不高兴,高瑜也只得乖乖暂时搁下闻讯默默吃饭。何况此事确实不急在一时,而他的皇叔也着实不好惹。
简单吃了一餐饭,聊了些家常述了些往事,田彦本想添油加醋说些欧阳彰和阿三的事再气气高瑜,被父亲一个眼神吓得沈默是金,一张嘴除了吃饭喝汤再没做别的。
田彦家里多住了个高盛已是拥挤,可再放不下高瑜和井奕祺了,田茂说道不如住到阿彰那儿吧,那屋子空了许久也该添点人气了。
高瑜板着脸不情不愿,当初高瑾把阿三的屋子给欧阳彰住他已是十分不高兴了,如今还要他和阿三住去他的屋子?想来就浑身不舒服。却终於还是被井奕祺拉着将将就就进了屋去。
点起蜡烛,井奕祺感慨道:“这里倒一直没变过。”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拍拍床沿,笑道,“我可在这张床上足躺了半年才下得了地……”再瞧这屋里一如初时,便只一张床一张桌,几套旧衣叠了放在床上连衣柜也无,桌上一根蜡烛,墙角一根鱼竿一个鱼篓,满屋子空空荡荡,太也简单。井奕祺暗想,皇上自小锦衣玉食也不知他来了南崎惯不惯?苦不苦?有阿彰在,皇上不会觉得苦吧?阿彰有那麽多办法叫人高兴,一定哄得皇上成天笑,皇上笑起来可真好看。哎哟我可又忘了,如今皇上是瑜儿了。
看井奕祺傻笑着瞧自己脑袋,高瑜登时无名火起,莫不成在想那贱兮兮的欧阳彰?瞧他气得都开始骂人了。
“瑜儿,你来。”井奕祺有时心思细密有时却截然相反,此刻便是後者了,他伸手拉过高瑜坐到自己身边,笑嘻嘻说道,“阿彰……”
这个“彰”字刚脱口,便被高瑜用一个利索的吻塞回了喉咙,高瑜弹指一挥便熄灭了蜡烛,勾住井奕祺的腰把他推倒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灼热的鼻息喷到对方脸上,道:“我不喜欢他,你别提他。”
“为何?”井奕祺却似变本加厉犯起傻来,“阿彰很好啊,我和皇上都很喜欢他,你为何不喜欢他?”
高瑜当然不会喜欢欧阳彰!
他和他抢阿三,他伤他皇兄的心,幸好最後他识趣将阿三拱手相让,(不对,阿三什麽时候轮到他来让?阿三本来就是我的!)大彻大悟明白皇兄才是真爱携了他手高飞远走,(那是他十几世修来的福气!)否则他真能活活掐死了他以泄心中之愤。
井奕祺终於明白了一些,这家夥又在喝醋了,气得抬手按住他双肩抬腿一顶顺势将两人换了上下,阴惨惨一笑道:“你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狠狠一捏高瑜股间那尚未抬头的小兄弟。
这一来只把高瑜痛得脸都白了,倒吸一口冷气,身上脸上都渗出汗来,竟有些幽怨地抬眼望着井奕祺,满腹委屈。
“哎哟,可怪我下手没轻重,弄痛你了?”井奕祺被他看得心都软了哪里还能生气?见他那忍痛的模样果真还就应了那句“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便就这麽一心软,再舍不得对他凶,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温言道,“好些麽?”
高瑜眼睛登时亮了起来,顺势抱住井奕祺的脑袋压向自己唇与唇相接舌与舌相缠,银白月光从窗口洒落一地,烂漫满盈。
井奕祺感到手中之物逐渐胀大硬了,对即将发生之事自然心知肚明,果真听见高瑜说道:“阿三,我要你。”
他能说什麽呢?羞愧之情已藏不住雀跃之意,他想起不久前南崎山脚树林中被打乱的那番春光,不禁心中激荡,道:“继续吧。”
☆、第四章(五)
井奕祺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可比世上最烈的催情药还要厉害,高瑜哪里还忍得住,真真是一番天雷地火风云亦为之变色,闹得井奕祺的身体竟在这时候自然而然运起内力护身,可见其疯狂。
幸好欧阳彰这屋子地处僻静与其他人家相隔甚远,否则还真得惹得邻居们来敲门呵斥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释放了多少回,两人终於精疲力尽,那白浊都未拭去,便带着淋漓的汗水相拥而眠了。
恍惚间井奕祺打了个寒战,本该呼呼憨憨一夜到天明的,竟这麽醒了。那两枚玉佩自胸前滑落摇摇晃晃着,月光自窗缝间渗入,他睁大眼睛愣愣地盯着折射在地的图,霎时脑内一片清明,亦或一片空白。
翌日清晨,井奕祺穿着整齐走去田彦家,高盛见了,心下了然,道:“瑜儿不肯起床麽?”
“可劲儿撒娇呢,说什麽‘我不要上朝我要睡觉’……”井奕祺露出一丝苦笑,“王爷该知道,他不爱做皇帝。”
“却是我对不起这两个孩子了……幸好他还有你在身边。”
井奕祺道:“我原本便是为此而生,然而为此而生却未必要为此而定今生。”沈吟片刻,终於下了决心,又道,“若有一日,我要他舍了这江山,王爷可会为难相阻?”
太祖皇帝开国以来近三百年间,天灾人祸自也不少,然而只有过两回危急国之根本的大难,那却尽是外强入侵内政贪腐,累了社稷害了民生,幸得最终皆能力挽狂澜谋得盛世太平。这回可能算作第三遭?
高盛道:“瑾儿与欧阳彰在外无拘无束想必不会有亲生子女,我已这把年纪也不会再娶妻生子,瑜儿……瑜儿那性子,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他既已锺情於你,便是天压下来都是不会再同别人相好的。敢问阿三你可能为我高家生个一男半女延续香火?”话刚一出口,高盛不禁自嘲暗笑,因这般道理改朝换代,是佳话还是笑话?
井奕祺的脸倏忽红了个透,却直直瞧着高盛,毫无惧意,说道:“我堂堂男儿哪里会生子?王爷这玩笑可开的大了些。”
高盛笑道:“既然如此,我高氏江山想不给别人也不行了,何须执意纠结?你们想怎麽便怎麽罢,开心便好。”
井奕祺还当高盛要摆些古圣贤的道理好好说教一番,未曾想他竟如此轻易应允了,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仍是难以置信。
高盛笑得更为爽朗,道:“你又何必来问我呢?我早已不管政事,而且,如今该是我听你的才对,掌门。”
“王爷千万别这麽说……”
高盛摆手道:“这‘王爷’二字以後也别再提了,你不如随瑜儿一同叫声‘叔叔’罢。”
“我……”
高盛见井奕祺尴尬犹豫,存心逗逗他,道:“还是你觉得以掌门之尊来做我的晚辈委屈了?”
“还是你觉得做我高家人委屈了?”
井奕祺一惊,回头看果然便是高瑜站在自己身後,思量着他是何时来的?方才之事听到了多少?闭眼细细回忆了,终於心安,他刚刚才到。若不然他立时要携了他的手“私奔”可怎麽成?那事儿不能急,总得先为这江山寻一个真正心怀天下的有道明君才行。
高瑜见井奕祺发呆,心里急了起来,不禁唤了一声:“阿三!”
井奕祺回过神来,抬眼对上高瑜炙热的目光,咧嘴笑起来,当下不再扭捏,爽爽快快开口叫了声:“叔叔。”
高瑜听了立时紧紧抱住井奕祺,直要把他揉进自己血肉里似的,这个人总是能让他欢喜得不能自已。
屋外面齐大婶正跟高盛絮叨高瑜方才迷路乱闯到她家里还趾高气昂的一点儿礼貌都没有,何况南崎这麽开阔的地方怎麽还能迷路?末了还道:“高先生您可得好好看着这孩子才行,人长得这麽漂亮,却傻乎乎的,真是……”
这可把井奕祺乐坏了,身子还被高瑜抱着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高瑜怀中晃动摩擦直把高瑜蹭的心痒难耐整个人都如上了九霄一般浮浮摇摇,咬着井奕祺的耳朵道:“阿三,你让我亲一亲。”
高盛送走齐大婶,回头正看见这一幕,道:“瑜儿,收敛些不成麽?”
井奕祺立时借机挣开了高瑜,点头结结巴巴说道:“是、是该收敛些才对……”话刚出口又觉不妥,原本通红的耳根更是红的如火烧一般。
“乖了。”高盛略带宠溺地拍拍他们俩的头,见到他们如此灵犀相通,他的心里自然也很高兴,忆起前尘往事,庆幸并未错失,错过的那许多年尽是为了更珍惜以後。看见田茂父子俩一人抱着一坛子碧月酒走过来,他脚步轻愉迎了上去,宛如彼时年少。
碧月酒是迟溪在南崎所酿,用的是南崎河的水和南崎的谷物,在南崎土地中发酵而成,若说碧月酒有何秘密,那秘密便是“南崎”二字,离了南崎便无碧月。这些井奕祺他们不知道,田茂却是清清楚楚,其中讲究的天时地利人和,迟溪也尽数告知了田茂。
田茂道:“南崎草并非是酿碧月酒的必须之物,更何况取一次南崎草便是冒一回生命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