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思残红-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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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
无边无际的夜空被忽然绽开的烟火照亮了,五彩缤纷,绚丽的光芒映照着绮影妖娆倾世的容颜,流光溢彩。轻挑眉梢,绮影笑如地狱的修罗。
几乎在同一时间,刚刚押着云映容的士兵跃起,德怀王察觉之时,那士兵已然来到面前,凛冽的掌风将他震下了马。猛喷出一口鲜血,待他迅速回应过来时,闪烁着寒光的剑锋便对准了自己的心口。仓皇转头,只见所有士兵无动于衷,惘然不顾。
凌乱的马蹄声把地面震得发颤,一个个身穿铁盔银甲,英姿非凡的士卒纷至沓来,然而带领他们的那人,皓白如雪的骏马,银色披风猎猎作响,紫衣尽显风情,如今却平添了几分邪魅英气,稚嫩的容颜妩媚姣丽,不是前些日子出发前往南边治水的皇甫冷韶还能是谁。
“哟,王叔,好久不见。”皇甫冷韶笑道。
德怀王瞪大了眼睛,脑袋像是被钝物狠狠重击过一般,一片空白,目光扫过自己身周的亲兵,口中干愣愣地大喊:“人呢?本王的人呢?”
绝幻魔音响起,让人混乱了心绪:“你的人嘛,的确在的。”说着,几个士兵押着十来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显得狼狈无比的人上来,统统摔倒在地:“可现在,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听我的话。”站在德怀王身周的几个“亲兵”以及那个押着云映容的士兵哗地扯下人皮面具,旋即垂首跪地,齐声道:“罹罗宫弟子,参见尊主!”
云映容已经被松了绑,只见他从容不迫地来到他面前,冰冷的目光定定地锁在他的身上,仿佛幻化成无数根锋利的冰棱般将他刺得满身疮痍。
德怀王冷喝道:“你不是要杀了他吗?他害死了你一家上下,是本王一直都在帮你!”
墨发被风吹得丝丝飞散,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最想杀的人,一直是你。”
僵硬地撇过脸去,只见那一抹红色艳影,沐浴在业火中,仿佛要将一切生灵燃烧殆尽。德怀王缓缓笑了。
自以为枭雄一生无往不胜的皇甫泱,输了。
其实,早在许多年前,他便已输得一败涂地!
因失血过多而晕眩不已的云映容有些僵滞地转身,半睁着眼睛,只见一抹艳彩朦胧不清,他不由得低低地叹,叹得无可奈何。
爱上不该爱的人,便只有输这一结局。
身体已无力,他干脆放弃强撑,放任自己犹如一页单薄的白纸般飘然垂落。
宿命痴恋
自宫乱后已过一日一夜。
红纱垂幕,红酥欲与何人醉,碧水无心,风还乱,芍药坠玉,恰似美人半妆颜。紫衣灵动,步履轻盈,珊珊作响,皇甫冷韶轻摇薰紫玉骨折扇,看着那个姿态慵懒随意的红衣男子,笑道:“德怀王及其余党已经被压入死牢,只要边城战乱平息,这个江山可便是皇兄所稳拥了。”
绮影睨他一眼,但笑不语。
“皇甫泱怕是怎么也没想到,我这几天一直窝藏在北庄,秘密搜查歼灭他的同党。”狐狸眼笑得眯起来,皇甫冷韶道:“这次臣弟可是成了大功臣啊,皇兄千万不要忘了冷韶。”
“那你想朕怎么奖赏你?”绮影灰眸冰凉。
皇甫冷韶凑过去,他的脸与绮影的只有云雾之隔,皇甫冷韶轻笑一声,无限风情:“至于奖励,待臣弟三月后功成归来,您再给也不迟。”起身,从容地敛容理衣,他忽然嗔道:“臣弟今天真的要出发去南边治水了哦,皇兄难道就没有半点不舍么?”
微微抬眸,绮影看着那个如花少年,绛唇轻启:“快点消失。”话罢,便重新垂下了眼睑。
少年佯装悲痛欲绝,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呜咽道:“呜呜,臣弟要远去了,皇兄连句问候也没有,您真的……”他缓缓转身,风采依然过人,呜呜声飘散在风中,宛若从未存在过一般,含笑的声音响起:“好无情啊。”
抬眸,少年业已远去。
阴暗潮湿的死牢,弥漫了陈旧腐朽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让人只要处身其中不过半刻钟,便有窒息般的感觉。不时会响起囚犯残喘苟存的呻吟,不时会听见囚犯不甘挣扎引起铁链相碰的声音,不时传出囚犯绝望至极的悲号痛苦,到处充斥了死亡萎靡的气息。皇甫泱被粗大厚重的铁索捆绑在十字木架上,全身布满了用刑的痕迹,衣衫褴褛。
沉闷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虚弱至极的轻咳,一把好听的声音随即响起:“想不到你还命硬的,王爷。”
吃力地掀眸,皇甫泱极力看清面前那个表面淡雅脱俗,内里却阴暗冰冷的人,勾起一个冷笑:“怎么也硬不过你,一个贱货。”
“映容的确是贱货,不过王爷不要忘了,是谁将我变成贱货的?”云映容挥动长鞭,狠狠地抽向他:“我今时今日这般,还是拜你所赐!你以为我不知道父亲谋反一罪是你陷害的?不就是因为父亲极力支持将夕若嫁与大祯皇帝么?”
“是啊,要不是他,夕若便不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被一群畜生糟蹋!”
“你不是恨她么?”
“我是恨她……我恨她,我为她付出了一切,她却没有丝毫动容!宁愿万劫不复,也不愿随我远走他方!我从来没有试过这般恨一个人!”
云映容深深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的确可怜……但我更加可怜!你毁了我的家,甚至……毁了我的一生!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说罢,他忍不住连声咳嗽。
“你这贱货还不是挺好命的,遇上了那个人,他对你还不错嘛。”
云映容眼眸更加冰冷,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是万虫噬人蛊,我从十二岁就一直藏着这个,就希望有一天能够让你尝尝它的滋味。”拔掉瓶塞,云映容将瓷瓶里的药粉猛地洒向皇甫泱全身,“万虫噬人骨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幽香,每至月圆夜,便会引来万只毒虫,它们会爬满你的身体,将你的皮肉一点一点吃掉。但它们一次的食量很少,最多只能剥了你这一层皮,下次再来吃些许,直至把你啃得连骨头不剩。”
惨白的脸在月光下宛若阴魂厉鬼,阴冷的怨气蔓延,生生白骨,让人惊悚。
“没想到云涟这个忠厚耿直的人也会生出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儿子!冤孽!”皇甫泱冷笑道。
“你没有这个资格说这番话!”一个狠狠的耳光甩在皇甫泱的脸上,打得他嘴角流血,云映容刚放下手,却躬身连连咳嗽起来,脸上毫无血色。
乌云散去,圆月皎洁。嘶嘶的声音响起,牢门外,密密麻麻一地的小蛇如手指般长短大小,蜿蜒爬行而来,蛇信翻动嗜血,让人看了毛骨悚然。有个囚犯看见了满地的小蛇,吓得惊叫起来。云映容转身回望,看见这般情景,依然从容,眼神甚至有些疯狂:“皇甫泱,报应来了。”
皇甫泱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一地的蛇。
成千上万的小蛇爬入死牢,向皇甫泱爬去。然而有一部分小蛇竟折转向云映容爬了过来。
难道是撒药的时候沾上了?
然而此时,一缕冷香侵袭,云映容只觉得眼前一番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被抱在了怀里。还没来得及说上半句话,他便忍不住埋在那人的怀中咳嗽起来。绮影抱着他,几步已然掠出了沉闷的死牢,走在了花园折廊中。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云映容抬头看着绮影妖娆的脸容,只觉喉咙干涩:“你怎么来了?”
“本宫说过他任你处置,你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一醒就去死牢,你嫌活得太久还是嫌本宫不够忙?”
他悄然垂眸,轻声道:“其实你不必……”
嘶嘶的声音传来,虽然微不可闻,但还是被云映容听见了。
“你放下我,我身上有万虫噬人蛊,会引来毒虫,你沾上了就……”
察觉到的人当然不只他一个,绮影早已知道身后跟着些小动物,只是之前懒得理会,如今云映容出声了,他便转过身去,所有随后爬来的小蛇顿时仓皇四散,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落荒而逃。
“怎么这样……”云映容诧异地问。
“动物可以比人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危险。我身上散发着黄泉之息。接近我,便等于接近黄泉,它们没有这个胆量。”绮影妖娆一笑,却眩晕了云映容的眼,这个,的确是他才能说出的话,“不过你还甩不掉它们。”
绮影说这话是为了铺垫,接下来他抱着云映容回到寝殿,将他放在床上。然后莫名其妙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又莫名其妙地捏开了云映容的嘴巴,待云映容反应过来他要做的是什么,他已然将指腹上的血滴入他的口中,然后妩媚一笑:“喝了我的血,它们便不敢再靠近你。”
云映容坐起身来,执起他的手便含入口中,轻轻吮吸着他的玉指,滑腻的感觉在口中,淡淡的腥味充斥。绮影含笑着看他,灰眸少有地漫上了笑意,轻轻浅浅,柔柔淡淡,若是不仔细,定然无法察觉出来:“云映容,原来你挺好看的。”
云映容一怔,脑袋几乎当场报废。片刻,他才淡淡道:“宫主莫要取笑映容了,映容是什么姿色,映容心知肚明。”
“谁家寻是花颜红,云中自落水映容。本宫一直觉得没什么,不过现在本宫忽然觉得这话还是挺配你的。”
云映容怔怔地抬头,眼睫微颤:“你真这么觉得?”
轻笑一声,绮影的灰眸极其璀璨:“你觉得本宫有空开玩笑?”
云映容深深地看着他,墨瞳光华流转,眼角一点朱砂绝艳冷情。片刻,他缓缓勾起唇,阔别很久地笑了,眼眸流光溢彩,悲伤却悄然在眼底流淌。他不由得垂头,却轻轻拉住绮影的衣袖,此时此刻只觉喉咙干涩无比,好不容易地出得了声,却是沙哑低沉,涌起无数悲恸:“不爱我也不要紧,你可不可以忘了以前的一切,只记得有一个人叫云映容,只记得此刻的这个我?”
抬首,只见绮影静静地看着他,万年不变的笑容,只有那双眼眸才会偶尔流露出真正的情绪。
但是,此刻,他的眼眸沉谧,古水无波,看不见任何情绪。
云映容只觉得浑身无力,只有心在剧烈跳动,咚,咚,咚,咚,震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疼。
韶华轻轻摇,时间点点逝。
好半晌,绮影才弯起了眼角,笑。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话音终落。
云映容抿住了唇,笑道:“对啊,我知道。”
“我拥有的很少,能失去的也很少。”绮影轻笑道,然后吻上那一点凄艳哀绝的朱砂泪痣,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微不可闻:“所以啊,你不能对我奢求太多。”
绮影水寒
缱绻半夜,芙蓉帐暖,烛红融泪。红色帘幔,层层叠叠,艳色撩人。
云映容附在那人冰凉的怀中,那人支着脑袋,随意地揽着他的腰,他嗅着淡淡的冷香,喃喃出声:“云家灭门……那一年,我才九岁。那一天,我们正在准备端午节,母亲为哥哥姐姐和我系上了长命缕,父亲答应了要带我去赏龙舟赛,哥哥姐姐说端午节晚上一起出去斗草,小姨种在庭院里的菖蒲花开了,很美……”
绮影阖着眼,不知是不是在听。于是他似是自顾自地说着,说着一个没人知道的美丽故事,一个没人倾听的悲伤故事。
他顿了顿,缓缓垂眸:“有一夜,士兵忽然闯进来……我们被关在又黑又湿的囚牢里,我在母亲的怀里一直哭。”
“然后,父亲和叔父还有哥哥们都被带走了。”
“接着,有人来要带走母亲和小姨……那时候,我死死地抱着母亲。”
“再后来呢,我和姐姐们被带到了一个小房子。大姐把我塞在衣柜里,要我死也不能出声,直至有人进来……”
“我躲在衣柜里,听见姐姐的叫声和哭声,还有男人的骂声,他们很凶很凶。我抱着身子一直在颤,想哭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说到这里,他沉寂了片刻,似乎在回想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然后才轻声道:“过了很久,周围忽然变得很静。我被一个男人发现了,他把我锁在小房子里,每天每夜都在折磨我……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把我送到优伶馆才终于结束,没想到,我却从此进入了地狱……”微微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那年,我才十岁。”
“我努力讨好他们,只要他们高兴了就会赎我,然后我就能离开那里,那样我就自由了……我宁愿死,也不愿生活在那人的操纵下,替他办事。为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付出,身体,自尊,心……最后,你出现了。”微微吐出一口浊气,云映容抬眸深深地看他,仿若害怕只要一个眨眼,便会错过对方。
故事完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云映容抿唇,似乎接受了这一片无声。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他准备认命之时,一把淡淡的声音响起:“那个男人,就是皇甫泱对吧。”云映容没有说话。
“其实,一切都是他庸人自扰。当年的所有,都是凤夕若心甘情愿的。”云映容微微诧异。凤夕若,便是当年惊艳人间,几乎一朝倾覆天下的女人,他的生母。
“凤夕若,不爱虞兴皇帝,不爱皇甫泱,不爱大祯皇帝,她爱的是四国国师曲殇。”
四国国师?云映容听说过,自古四国中心有一禁地被誉为九仙圣地,别名灵池山,相传山中居有神仙,掌管人间风水灵圣。貌似从千百年前,便流传了一种民间传统,每年会从指定之地将指定之人送入灵池山作为祭品,以求得风调雨顺,于是天下除了四国皇室,还有一脉尤为尊贵,那便是与灵池山颇有渊源的一族,因此四国国主将这族的每任族长封为国师,从此至高无上,堪比帝皇。
“曲殇,就是罹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