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烟景凝-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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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烟凝被他说中了心意，只得凄然一笑，“呵，是啊，你果真冰雪聪明，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宇文斌的生死我并不在意，可是你……也罢，我也知道你对他用情之深，你我毕竟兄弟一场，我就依了你的心愿吧……我这就去找何太医为你调制毒药……”
“谢谢哥。”柳云絮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云絮……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在柳府上早些注意到你的存在，也许我就能和你好好地做兄弟，你就不用去斌王那里，我也不用进宫……若是那样……”柳烟凝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两行泪早已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说这些也是无益……我去了……”
等柳烟凝从何温那里回来的时候，柳云絮交给了他一封长长的信。
信上的内容柳烟凝来不及细看，但最最醒目的是那结尾处用鲜血写成的大大的三个字“活下去”，一下子就跳入了柳烟凝的眼帘，让他一阵触目惊心。
“……哥……我再求你一件事……想办法把这个交给斌王……转告他，我在地下有知，一定要看到他君临天下的那一天……要是等不到那天，我就是做鬼也不会原谅他的……”柳云絮说着，解下一个香囊交给柳烟凝，“还有这个……这是斌哥哥的母亲留给他的……你也一并还给他吧……他见到这个，再加上那信上我的字迹，他应该就不会怀疑你是受我之托前去的了……哥，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我当然也一定会报答你。我在信上已经写了，无论如何，斌哥哥到时候都会饶过宇文泫一条命……你放心，斌哥哥一向对我言听计从，他会同意的！”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亲手把这些交给宇文斌。”柳烟凝说
着，便红着眼圈接过了信和香囊。
“还有……还有就是……我那件青色的衣服……就是我被抓来的时候穿的那件……你有没有扔掉？”
“扔倒是没扔，我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些……可是，那衣服都已经快要成碎布条了……”
“没关系的！没扔就好！”柳云絮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哥，你去找来帮我穿上好不好？那衣服……是斌哥哥亲自为我挑选的布料，然后亲手给我缝制而成的……他说，青色是柳树的颜色，所以看见了青色，就想起了我……”
“……什么？！”柳烟凝大吃一惊，“他还会做衣服？！”
“嘻嘻。我的斌哥哥什么都会做，为了我，也什么都肯做。”柳云絮的笑容既是幸福，又是自豪，仿佛还沉浸在与恋人甜蜜的往昔之中，而不知死亡的脚步已悄然临近。
“……好，我这就找来给你穿上。”柳烟凝心下黯然，也说不出到底是种什么滋味，只得去找了那破衣服来，帮柳云絮小心翼翼地套了上去。
“哥，你对我真好！”柳云絮又是灿烂的一笑，“来吧！现在可以把毒药拿给我了！”
柳烟凝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哽咽着掏出一粒药丸，送到柳云絮的嘴边。“放心，这药起效很快……你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哥……”柳云絮紧紧握住了柳烟凝的手，“我离开这人世之前，虽然没有他相伴，但却有你这个亲人陪在我的身边……真好……谢谢你……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了……”他话音一落，就把那粒药丸一口吞了上去，然后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药果然起效很快，他瞬间就感到全身一阵剧痛，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捣碎了一般。但他的心中却是甜的。因为他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痛的。就好像他们第一次交合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的剧痛。那时的他自然心里极是甜蜜喜悦，而此时此刻，他心里也甜得像蜜。因为他很肯定一件事——他这么一死，一定会激起宇文斌对宇文泫的刻骨仇恨，那么，宇文斌原本被他绊住了脚步的宏图大业，终于能因他而获得急剧的加速了。
他想起，宇文斌在与他交合之时，总会在他耳畔一次又一次地诉说：“小絮，我爱你”。
此时此刻，他仿佛又听到了那样的声音。在恋人的甜蜜告白萦绕下，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柳云絮的表情自始自终十分宁静，甚至还带着几分幸福，柳烟凝却早已忍不住流泪满面。不久前刚和柳云絮联手退敌，如今却只能眼看着柳云絮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然后开始发青，到最后嘴角也流出些
血来。他颤抖的手往柳云絮的鼻上一探，确定的确已经没了呼吸。
“……巧儿……你去告诉皇上，是我监护不力，云嫔服毒自尽了……”
“是！奴婢这就去！”巧儿应了一句，就转身找宇文泫去了。
而柳烟凝则一直呆呆地守着柳云絮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直到听到宇文泫一句盛怒的话语：“朕把他放心地交给了你，你审不出个结果也就罢了，竟还不看好他，让他有机会畏罪自杀？！”
“……是臣妾该死……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臣妾甘愿受罚……”柳烟凝连忙跪了下去。
“哼！！你一会儿自己去领三十大板吧！！”宇文泫说罢，便拂袖而去。
“……！！”柳烟凝一惊。宇文泫难道就丝毫看不出他此刻本就已经心如刀割吗？他难道就丝毫不能体谅自己的心情吗？！也许柳云絮说得对，他既然打了自己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他这次别说是亲手责罚自己了，就连看着自己受罚的兴趣也没有了，“皇上！！！”柳烟凝忍不住凄声叫住了宇文泫，“臣妾有一事相求！！”
宇文泫冷冷道：“你自己说过，三日之内，若审不出个结果，便甘受责罚，刚才这话又自己说了一遍，难道都是说来哄我的吗？！君无戏言！朕不会说话哄人，但也绝不允许有人说话来哄骗朕！”
“……臣妾不是想求皇上这个……”柳烟凝无力地摇了摇头，“臣妾一会儿自然会去领罚……只是……臣妾毕竟与云嫔兄弟一场……斗胆请问皇上要如何处置里他的尸首？”
宇文泫冷笑道：“云嫔？！他哪里还是什么云嫔？！朕要废了这贱人的一切封号，将他贬为庶民！！至于如何处置这贱人的尸体……朕本想将他剁成肉酱，但念在你替他求情的份儿上，朕就留他个全尸，将他扔到乱葬岗去吧。”
“……乱葬岗？！”柳烟凝又是猛的一惊。那里多的是以人的尸体为食的飞禽猛兽，将柳云絮扔到了那里，不一样是难以活命吗？！其实，他给柳云絮服下的并不是毒药，而是会让人在几个时辰里看似死去一般的假死药。但何温炼制那药还并不成熟，他无法保证是否柳云絮一定还会苏醒过来。所以刚才，柳烟凝才没有告诉柳云絮真相，他自己也真的是在经历一场可能的生离死别。“皇上！臣妾恳求皇上让我亲自将云絮的尸首送回柳家……”
“荒谬！！”宇文泫愤怒地打断了柳烟凝，“这等贱人，死前本就不是你们柳家的人，难道死后还要让他入柳家的宗祠吗？！你若再为他求一句情，朕现在便将他的尸体用剑砍碎！！”
r》 “……！！是，臣妾不替他求情了……臣妾替他谢过皇上保他全尸的恩典……”柳烟凝只得叩拜谢恩，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太监把柳云絮的“尸体”拖了出去。他只能在心中祈祷，柳云絮可以在被禽兽啄食之前赶快苏醒过来逃离乱葬岗，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柳烟凝此刻固然巴不得立刻飞奔到乱葬岗去救弟弟的命，但他却不得不先去领那三十大板。挨完一顿结结实实的板子，他疼痛得无法再移动分毫，只能在心中苦苦地挂念着柳云絮的安危，却又无计可施。他恨透了他自己。同时，他也第一次，开始恨宇文泫。
☆、第 13 章
柳烟凝领罚之后的好些日子之后，宇文泫才终于前来看望。
他见了柳烟凝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和没有一丝光彩的神情，竟仿佛一尊木偶雕像一般。
宇文泫这时才意识到柳烟凝这次在心里对自己的责怪是以往无法相提并论的，可他又不明白真正的原因，只得柔声安抚道：“凝儿，你就不要再怪朕了，好么？朕一向是个赏罚有度之人，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实在不能因为对你的感情就偏袒于你……何况你那日说三日未审出结果就甘愿领罚，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听在耳里，朕若是不因此对你有所处置，如何能堵众人悠悠之口？”
若是换了平时，只要宇文泫像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解释几句，柳烟凝心里就什么气都没有了。可此时此刻，宇文泫欠他不只是一顿板子，还是他弟弟一条活生生的命啊！他又怎么能以前一样笑着说一句：“皇上，没关系，我不怪你了”？！他只能冷冷道：“皇上的苦心臣妾自然明白。皇上曾跟臣妾说过，皇上首先是这天下的国君，其次才是臣妾的夫君，这句话，臣妾一日也不敢或忘——或者说，皇上日日提醒臣妾，臣妾根本就没有机会忘掉！”
宇文泫当然听得出他这句话的怨愤之意，苦笑道：“你啊，耍起脾气来真是一日比一日厉害了……好了好了，别的话，朕也不想再多说，朕今天来，只是为了说一句一定会让你高兴的话——你要赶紧养好身子，然后，朕就为你举行立后大典！日子已经定在了下月初一。”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即使是这件柳烟凝盼了很久很久的事，都再也激不起他心中的一丝喜悦。自己的亲弟弟或许还尸骨未寒，自己却要欢天喜地的穿着大红袍去当皇后？！
“……你……难道连这个也不能让你高兴起来？！”见他的表情竟越发的凄苦，宇文泫第一次有了一种慌神的感觉——难道他对自己的心已经彻底死了，根本不愿再嫁给自己？！
柳烟凝却根本没有去注意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对！柳云絮未必就死了！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希望！“皇上……臣妾只想恳求你一件事。自从云嫔……云絮死后，我的心中就很是烦乱……所以，臣妾恳请皇上允许臣妾出宫去走一走……”
“……你……你要出宫？！”宇文泫闻言大是诧异。自柳烟凝进宫以来，他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并且按照规矩，嫔妃除了获准跟着皇帝微服私访的时候，平日里是绝不能出宫的。“……哎，原来你是还在念着那贱……念着你弟弟……罢了，朕就陪你出去走走吧。”
“不！”柳
烟凝连忙一口回绝，“臣妾带着巧儿出去就行了！巧儿武功不弱，臣妾自己也会些拳脚功夫，不会有人动得了臣妾的……”
“胡说！你怎么可以单独出宫？！”宇文泫愤怒地打断了他。
“……呵……”柳烟凝凄然一笑，“皇上难道怕臣妾是想要逃跑？臣妾对皇上的心意，难道在皇上心里就只是这种程度？是，皇上今日的所作所为的确令臣妾心寒，可臣妾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心里却仍旧是放不下皇上……只想散心回来，兴许就能原谅皇上了……”
“好了好了！”宇文泫苦笑着打断了他，“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怎么连棺材都跑出来了？罢了，朕就破例允许你出去一趟吧。你可要早些回来，莫要误了立后大典。”不管怎么说，听到他最后说还是会原谅自己的，宇文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也不愿再违背他了。
“是！”柳烟凝脸上总算第一次有了些淡淡的喜色。
就这样，他终于可以拖着疼痛的身体，和巧儿一起来到了乱葬岗。他和巧儿主仆俩向来无话不说，对她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可他俩翻遍了乱葬岗的每一具尸体，也没有发现柳云絮的踪影。这样的结果反而让柳烟凝的心稍微宽慰了一些——当然，他也无法排除那那最快的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柳云絮的身体已经被野兽吞食得尸骨无存了。
他和巧儿又马不停蹄地找遍了乱葬岗附近的每一个角落，却仍旧没有发现柳云絮。
“少爷……”巧儿见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劝阻道，“您身上还有伤，还是先歇一歇再去找云少爷吧……”
柳烟凝坚决地摇摇头。“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什么都没找到，我怎能放弃？！”
“……可是……可是云少爷的尸身说不定……说不定是……”巧儿不敢再说下去。
“……不……不可能的……”柳烟凝虽然这么努力安慰自己，可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他们已经询问过附近的村子和小镇上的每一个人，谁都没有见过他们描述之中的人。柳云絮如果真的活着，依他那样抢眼的姿色，那样华丽的衣饰，岂会无人看见过？！
他们又找了好几天，柳烟凝终于只得决定暂且放弃。“……罢了……再耽误下去，若是皇上遣人来催我回宫，我就连去实现云絮最后愿望的机会也没有了……走吧，我们去斌王府！”
“是！”巧儿自然早就巴不得柳烟凝赶快打消此念，忙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他们一到斌王府，就吓了一大跳——斌王府的大门上就挂着一朵醒目的白花，他们竟然在
铺天盖地的办丧事！
虽说柳云絮是宇文斌献给宇文泫的，毕竟也在斌王府呆了那么多年，他死了，宇文斌有几分伤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表现得那么明显，宇文斌难道就不怕引发宇文泫的怀疑吗？！
这个问题，柳烟凝在下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宇文斌已经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也就是柳云絮临死前一定要托他转告宇文斌那些话的原因。
当他们提出要求见宇文斌的时候，服饰宇文斌的丫环可以说是大喜过望，像在绝望中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你们一定要劝劝斌王殿下！他已经抱着柳少爷的尸体好久都不吃不喝了！”
“……啊！！尸体？！”柳烟凝大惊之下，终于明白了——原来，宇文斌已经先他们一步在乱葬岗找到了柳云絮的尸身。……柳云絮死了！他终究还是死了！他是被自己害死的！早知宇文泫如此狠毒，他又怎会向宇文泫告知柳云絮的阴谋？！苍天啊！你为何要如此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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