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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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师兄……”
“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天青师兄,你要小心。”夙玉说完,御剑而去。
而云天青抱着怀中的孩子,静静地站在原地。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了玄霄的声音。
“云天青,你给我站住!”玄霄冷冷的看着那个怀抱婴孩,手执纸伞的少年。
听到他们说,云天青救了一只梦貘,想和夙玉叛出琼华,他本是不信的。可是此时此刻,他不信也得信。
天青,即使要走,你为何要现在走?
“师兄,”那人轻笑一声,淡淡地道:“我没在行走,何来站住?”
“云天青,此时此刻,你还要耍嘴皮子吗?!”
“师兄,我说的,一直都是事实哪。”
“事实?果真是事实。我本不信的,如此看来,你真要做琼华的叛徒吗?!”玄霄走近几步,深褐色的凤目神情凌厉。光韵柔和的长剑被他紧紧握住,爆出凛冽的寒光。
“呐,师兄,传说用转魄指向月亮,月亮会为之倒转。从前是不信的,而我由来贪睡,亦不曾试验过。如今看来,真的不假。”没有空着的手,云天青只好微微地闭上了眼。
那光太盛,炫得眼睛生痛。
“天青,杀了它,跟我回去。如你不愿下手,可以交给我。”玄霄的声音转向柔和。
“呐,师兄。”云天青轻笑,仿佛没有听见玄霄的话,“还记得吗?我曾经问过师兄,若有一日,你我敌对,会是谁胜谁负?”
“天青!”
“师兄一直没有给我答案呢。”
“云天青!”
“呐,师兄。”云天青依然笑着,静静的看着玄霄,“这个答案,今夜,会出来吧。”
“云天青,你非要如此不可?!”转魄的光芒,又盛了几分。
“是,师兄。”少年依然笑得云淡风轻。
“好!”玄霄怒极反笑,“天青,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今夜,此地,你我情义已尽,不死不休!”
“好,师兄,不死不休。”云天青的语气依旧淡然如水,泠泠的,便流去了。
说完,云天青便把怀抱中的婴孩和手中的纸伞放到远处,回身时,掩日已在手中。
玄霄看着那双墨蓝色的眼眸,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清澈得仿佛冰雪初融,寒气透骨。
从来切磋,都是因为云天青的不认真而不了了之。那些时候,又会否想到,惟一的一次认真,却是如此?
——“云天青,不要做没必要的假设!”
——“师兄,世事难料哪。说不定真有哪一天……”
——“你有这许多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去认真修炼!”
传说,用掩日指着太阳,太阳会黯然无光。
可惜现在是夜晚。
其实,曾经已因拗不过云天青,做过试验。
世间万物,又怎么会如此轻易便能改变?更何况是永恒如太阳。
“当啷”的一声沉响,漫天的剑光散尽,胜负已分。
掩日离玄霄的胸口不过三寸,而转魄,竟已断成两段。
玄霄眸色沉沉,不辨思绪。手中半截断剑下垂,看不出在剑断之后,他到底是攻击,是防守,还是……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过长的额发覆盖了光,只留下沉沉的影,于是也是同样的不辨神色。云天青手中的剑,既不进,亦不退。
三寸,到底是多么迢遥的距离呢?
然后轻笑声起。
“呐,师兄。”他说,“以前从来都是你责怪我不认真呢。”
玄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依然不辨思绪的眸光也未曾变过方向。
“可是无论如何,我赢了。”然后云天青也没有看玄霄,转过身,向放着那婴孩和纸伞的地方走去。
“呐,师兄,你看,即使是掩日转魄这样的上古神器,也是会断的。”走了几步,少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叮”的一声脆响,接着两道流光划破夜色,落在玄霄面前。
低头,是断成两段的掩日。
“我一直以为,它们永远不会断,甚至不会有裂痕的呢。”少年轻笑一声,继续抬步向前。
“云天青。”玄霄突然出声,太淡,分辨不出语气。
少年停下了脚步。
“今生今世,你我,永不相见。若见……”
“好,师兄,永不相见。”一样淡的语气,轻易地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中。
俯身抱起婴孩,伸手执起纸伞,走过玄霄身边时,少年突然笑着道:“呐,师兄,天还没亮呢。而且,天气很好哪。”
这一天的天气,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好。晴空万里,一丝浮云也没有。
亿万点星光,倾世的灿烂。
玄霄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把绘着几笔青竹的纸伞,悠悠然地自少年指间飘落。
断了伞骨。
玄霄握紧手中剑柄,用力得青筋暴起,关节发白。
“夙玉呢?”
“夙玉师妹啊,谁知道呢。”
他的轻笑声远远传来,消失在融入夜色的背影里。
忽然心痛欲裂。
那些日子,全部如指尖流砂。
从有好感到没有好感再到讨厌然后重新又有了好感;从把他扔下床到不予理会再到抱着他入睡;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相知,从相知到喜欢,从恨不得他就此消失到没有他在身边就会觉得不习惯。
从何时开始想要守护?从何时开始希望一直在一起?到头来,终是情义两断。然而那个人那个名字,几个月几年或者往后的一百多年,就仿佛是扎在心上的一根刺,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而痛彻心扉。在那些离分的日子里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不但没有麻木,反而日渐清晰。
云天青,云天青,天青,云!天!青!云,天,青。
只是怀抱着那样的心情的,又岂止一人?
然而,也许并非不懂,而是这个世界,这个人生,总有一些事情,比生命,比爱情,都要重要。
我从来都不曾与你说过,我一直以为你会懂的。只是我太高估了你还是太高估了我自己,那些晦暗的行为与话语,也许不过是一个可以拿来开脱的借口。
也罢,本来就是不应该的。
那个时候,恰逢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
再多的星辰,也冲不破。
作者有话要说:
☆、转·第五章
爱过谁,天上人间,不必以掌纹作证
云天河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爹竟然在和别人说话。
“是吗?被迫封于冰中吗?那样也好,以师兄的修为,也只能是让他免受阳炎焚心之苦罢了。”带着微微叹息与洞彻的,很明显,是他爹云天青的声音。
“那你……”夹杂着犹豫与怜惜的,是云天河从未听过的苍老声音。
不对,青鸾峰会有人来,已经很奇怪了吧?!而且这个人,应该是认识他爹的。怎么从来没有听爹爹说起过?也不对,爹爹根本没有跟他说过他以前的事情。
“我很好。”顿了顿,云天青的声音淡淡响起。
“很好?”
“是,很好。”云天青微微地笑了起来,“此生无尤何来怨?”
“那你们……”
“往事已了,何足再提?”
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天青,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太通透了。”
“有什么不好?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我不过是想,生而无憾,死而无悔罢了。”
“生而无憾,死而无悔。”那人又叹了口气,“天青,你总是太懂。我已经老了,能够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天青,你和玄霄,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夙玉,也是个好孩子。事到如今,终究是我们亏欠你们的。天青,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了。”
“青阳师叔,你干什么?!咳咳!咳!”
云天河听见他爹猛咳了起来,连忙跑了过去。
“爹!”便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在朝他爹深深鞠躬,而他爹正一手捂住嘴一手扶着那老人。
“天青,你……”凛冽的寒气透过相触的皮肤沁了过去,冷得入骨。青阳连忙运气帮云天青驱寒。
“没用了的,青阳师叔。”云天青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看向天河,“天河,你回来了。来见过青阳爷爷吧。青阳师叔,不是你们的错,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青阳爷爷。”
青阳当然明白已经没用了,只是,怎么能够放着不管?
没有办法,只好转过头去看天河:“他是……”
“我儿子,云天河。”
“云,天,河。他母亲,可是夙玉?”
“是夙玉。”
“与你很像。但愿,只是相貌。”青阳俯身摸了摸天河的头,“天河,你要保护好你爹,知道吗?”
“嗯,青阳爷爷你放心,天河一定会保护好爹爹的!”小孩眼神坚定。
“臭小子!咳咳!”云天青一个爆栗敲在天河头上,“老子是你爹!老子保护你还差不多,哪轮到你来保护老子了?!”
“爹——就是因为爹爹你是天河爹爹天河才要保护好爹爹啊~”天河很是无辜。
“呵,天河真是好孩子。天青,你虽随性,可是却太不会为自己着想。此次一别,怕是不会有再见之日了罢。”
“青阳师叔……”
“所以,无论如何,为自己任性一次吧。天青,这是命令。”
“青阳师叔……”
“我也该走了。”青阳拍了拍云天青的肩膀,又摸了摸云天河的头,“天河,照顾好你爹。”
“嗯!青阳爷爷再见!”
“青阳师叔珍重。”
“没有话……要我带的吗?”
云天青摇了摇头:“不要告诉他师叔你来找过夙玉。”
“如此,也好。”青阳微微叹了口气,御剑离去。
“爹~爹,他是谁啊?会飞诶,是仙人吗?”云天河两眼发光的看着青阳消失的方向。
“你老子我也会飞,老子是仙人吗?!”
“爹你也会飞?!教我教我!”
云天青一个爆栗:“笨小子,这是重点吗?!”
“可是很厉害啊……”云天河捂住脑袋一脸委屈。
“天河,你此生,最好永远不会这些。咳咳。”云天青抬眼望向远方,轻声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哦~”云天河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什么般:“对了,爹,我在后山玩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石洞,那里面有两个很漂亮的大盒子,有一个里面还躺着一个美丽的姐姐。爹,那是……”
“你去那里了?!”云天青皱着眉头打断云天河的话,“谁允许你去那里的,云天河?!咳咳……咳咳咳!”
“爹!爹你不要生气!爹!爹你怎么了?爹,天河再也不去哪里了……爹……”
云天青闭了闭眼睛,努力把翻涌的气血和透骨的冷意压了下去,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轻声道:“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的像什么?”
“爹你不生气了?”
“你再敢哭我就生气!”
“天河不哭天河不哭,爹你不要生气!”
“罢了。要来的,总有一天要来的。”
“爹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哦~爹,你冷吗?天河帮你暖暖。”
“只是我总觉得,你们总有一天,会见面的。”目之尽处,依然是云海雾天,看得到哪里?
“爹你在说什么啊?你们?你们是谁?”
“见了就会知道。不过,最好不见。”
“爹你说话好奇怪诶。”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批评老子了?!咳咳。”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算了,学会生火没有?”
“会了!”
“那去把火生起来吧。”
“是,爹!”云天河答应一声,便跑开了。
云天青看着小孩离开的方向,紧了紧衣衫:“咳咳咳,他见到你了,夙玉。这样看来,我也就要随你而去了吧。只是,天河还这么小,怎么舍得?咳咳!呵呵,说什么舍不舍得的呢?再怎么不舍得,还不是走了。——野小子!”
“爹,什么事?”
“明天,教你打野猪吧。”
“真的?!爹最好了!”云天河激动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云天青。
“你小子给老子放手!想谋杀吗你!”
“爹,我高兴嘛。”
“等你以后一个人生活了,看你还高兴不高兴得起来。”
“诶?为什么我以后会一个人生活啊?不是还有爹爹吗?”
“老子可没那么个空一直陪着你。”
“爹……”
“爹什么爹?”云天青瞪眼,“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烦你老子!”
“哦……”
支走了云天河,云天青站在屋前许久许久,还是携了一壶酒上了屋顶。
恍惚记起,曾经也有过这样携一壶酒,坐在屋顶观星的时候。
只是现在不过黄昏。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暮云璧合。
沉思往事立残阳。
只是在这里,其实或者没有残阳一说的。往往是两三下,便被那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云海所吞没。
就像掩日断在他云天青手中一样,仿佛宿命。
也许在转魄选中他的那一刻起,这宿命就已经成型。
或者在更久以前,在那个深冬,他不知抽了哪门子风在雪后未晓之时跑上山去开始。
明明是那么怕冷的一个人不是吗?
如果那只是偶然,那么因此起了好奇心,便是自作孽。
再见,已不是偶然。
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陷沦?
是他竟然帮自己拿回了被师父作势收走的转魄?还是在把自己扔下床后却还是接受了自己的无理取闹?或者那一场雨中的狂奔?抑或那些从不曾对谁言说的年少往事,却因着机缘巧合对他说出?
还是不过是一句言语,一点温暖,思返谷的午饭,黄昏时的一句“天青,回去了”,醉酒时的一碗醒酒汤,炎热夏夜里的一碗冰镇酸梅汤,寒冷冬秋里的一件衣裳,或者什么时候的一句“别怕,我在”?
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他往往呵斥于他,往往拂袖离去背后隐藏的温柔,就像那一声一声的“天青”。
他只唤他“天青”,就像他只唤他“师兄”。他不加“师弟”,他不加“玄霄”。
像某种默契,或者某种心照不宣,或者心意相通。
他若恼了,便斥他“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