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女尊)-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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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尘叩首,卑微道谢,心内堵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委屈。
秋怜说到做到,不一会儿从厢房里搬来了一床旧被絮和一条薄毯子。他将毯子铺在门边地上,被絮也放好了,见寒尘还傻傻地跪在原地,便招呼道:“寒尘,你躺到这边来。你主人由我照看着就行了。”
寒尘见那被絮和毯子虽然是旧物,却也不是死契奴隶能享用的物件,犹豫不前。
秋怜似乎猜到了寒尘的想法,就解释道:“被絮前两日说是要丢掉的,那薄毯子原也是铺在厢房地上垫脚的物件。没人计较这些,你不要怕,尽管铺盖了,也能暖和点。”
“下奴谢过公子。”寒尘挣扎着爬到门边,再次叩首道谢。
秋怜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帮寒尘躺下盖好。安置好了寒尘,他见李霄雪还没睡,便去到床边矮榻上坐下陪着,端茶递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李霄雪难免问起秋怜的身世。
秋怜倒也大方,并不隐瞒实情,回答道:“李小姐,奴家真的不是什么公子。奴家的父亲是被奴家的母亲扫地出门的弃夫,父亲带着奴家一路卖唱流落至此,幸而得庄主大人收留。父亲头年去世,庄主是大善人,念在奴家孤苦无依,就多了几分照顾,让奴家与几位公子做个伴儿学些男儿家的正经技艺。不过到底是主仆有别,庄主大人对奴家父子有恩,奴家一个男子自然要守本分,当是个使唤人不敢僭越。”
“你也是清白人家的男儿,看你装束并未嫁人,如此照料我是否有损名节?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莫要再陪着了。”李霄雪总算找到了由头,想要打发秋怜离开。她隐约感觉到寒尘比以前沉默多了,是否因为有秋怜这个外人在,寒尘才会如此谨慎呢?
秋怜的眼中浮现起与年龄不相称的哀伤,表情却是浅笑道:“李小姐有所不知,奴家自幼跟着父亲在外抛头露面,父亲又是沦入风尘卖唱的,算不得好出身。少庄主选近身服侍的房里人,奴家都不够资格。奴家今年将满十八岁,若是没人提亲,就由正夫大人做主随便配给家丁。所以哪敢当公子之称,哪需讲那些名节虚礼?不过是卑微男儿,庄主安排来服侍客人,奴家不敢不从。”
“你既不愿,我也不能难为你。倘若我是奸邪之辈,想占你便宜,你岂不是要吃亏了?”李霄雪有感而发随口问了一句。她觉得秋怜的外貌举止虽然伪娘了一些,不过性格还算开朗大方,或许已经比这个世界典型传统养在深闺的男人强了不少,当然比寒尘还是差远了。
谁知秋怜听了这话,水汪汪大眼睛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透出笑意,十分笃定道:“奴家会看相,李小姐容貌不凡一看就是大好人,怎会欺负奴家?”
“知人知面不知心。”
“父亲常说,不承认自己是好人的才是真的好人。那些没良心的才一个劲的标榜自己是好人。”秋怜笑盈盈道,“再者少庄主也说看李小姐面善投缘,少庄主聪敏睿智,她定然不会看错的。”
李霄雪不置可否,总不能说自己不是好人吧?虽然是与秋怜聊天,她的目光却始终望着寒尘的方向。他是不是伤重又昏睡了过去?他若没有睡着,此刻又在想什么呢?
34规矩礼法
李霄雪聊着聊着,思绪纷乱,也觉得精神不济,昏沉沉睡去。但是梦里她并不踏实,总看到寒尘被欺凌的场面,看到他闭上眼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可刚才见到寒尘,他安静无言,仿佛曾经那些折磨都已经淡忘的样子,是都被他压抑在心里了么?他为何不与她说话?
李霄雪仅有的几次恋爱经历,都是被男人追着哄着,她也习惯了男人更主动一些表达感情。所以在隐约意识到自己对寒尘的感情不纯比较暧昧之后,她潜意识里也希望寒尘能对她有好感有表示。
不过暴雨来袭的那晚,她紧紧抱着寒尘,却感觉到他身体僵直强忍着没有抗拒她。是啊,他说过他喜欢怎样的女人,她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标准,所以他不能接受她是有道理的。那么她仗着是主人,就强行要他来喜欢自己,是否太霸道了?会不会在寒尘的心中,她搂抱他的时候,给他的感觉与那些欺负他的官兵没有两样呢?
这样的心里阴影绝对带不来愉快的男欢女爱。李霄雪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心急,要忍耐,不可以逼迫寒尘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李霄雪睡不踏实,却也迷迷糊糊难以清醒。
等着日头高升,阳光晒到了脸上,她这才睁眼。第一个动作就是抬头,向着寒尘昨晚睡下的方向观望。然而不出她所料,那里只整齐叠放着薄毯和被絮,不见了寒尘的踪影。
正巧秋怜挑开门帘,端了汤药进来。见李霄雪醒了,他喜道:“早上大夫来给李小姐把脉,说您身体恢复的很快。这次醒了,再吃几日调养的药,就能大好了。”
李霄雪却问道:“寒尘呢?怎不见他在房内休息?”
秋怜叹息道:“他天不亮的时候就醒了,执意睡到外边。奴家想他是死契奴隶,按理不侍寝的时候也不该在房里过夜,未免旁人议论,就开了门放他出去。早上醒来,奴家在院子里寻了一圈不见他踪影,问了来打扫的人才知道,他回去下仆院子了。”
“怎么这样,不是说留他在房内养伤么?”
秋怜听出李霄雪话语中的不满,苦着脸解释道:“正夫大人爱洁,原本主宅这边都不许死契奴隶走动的。早上来打扫的人可能不知情,见寒尘躺在院子里,这才将他赶回下仆院子。奴家想着与总管说说,再去叫他来,这一早忙还没顾上了。”
李霄雪满心怨气,听了秋怜的解释倒也不好发作。毕竟人家是救了她性命,又慷慨收留照顾,不嫌弃她来路不明,她怎能坏了人家规矩?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接过药碗仰头喝了,只盼着早点恢复气力,找个机会与庄主或少庄主沟通一二,将寒尘要到身边,不能让他再回去下仆院子里受委屈。
秋怜心思灵巧,见李霄雪眉头不展似是还在担忧,就开解道:“李小姐放心,下仆院子里还住着一个死契奴隶,庄主待人宽厚,特意搭了草棚容他栖身。听说是有铺盖,也没什么劳累的活,寒尘在那里养伤,还有旁人照应着,不会委屈的。他想必也是怕您操心,又不愿惹闲话,才主动离开。奴家觉得他虽然容貌不佳,但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奴隶,又得您这样善良的好主人惦记着,一定不会有事。”
“秋怜,你也是心善的,能否再烦劳你帮忙找几件衣物给寒尘?他的伤势也需药物治疗。我不懂规矩,倘若实在难办你也不要勉强。”李霄雪诚恳央求道,“我感觉身体好多了,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否去拜见庄主或少庄主,当面谢谢她们的救命之恩。”
秋怜应道:“李小姐不用担心,寒尘我会尽力去关照。庄主在外做生意过两天才回来,少庄主平素忙着复习课业,不过也留了话说只要您伤情好转,就禀告她。奴家这就去回话,说不定少庄主会亲自来看您。”
“那怎么使得?她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该亲往拜谢才对。”
“少庄主宽厚仁慈,多半不舍得让您带着伤去拜她。”秋怜又劝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过了没多久,只见门帘一挑,秋怜迈步进来。秋怜身后还跟着一个锦衣少女。
李霄雪被救的时候昏迷不醒,只知道救她的是锦绣山庄的少庄主,此时隐约猜到那锦衣少女可能就是,却不敢乱认。
秋怜机灵的上前,一面扶起李霄雪,一面介绍道:“李小姐,可巧少庄主刚用了饭还没去书房,听说你要见她,她便自己过来了。”
李霄雪欲起身离榻郑重行礼道谢,张梓萱却急忙将她扶住又按回床上,笑着说道:“李姐姐莫要讲那些虚礼。你我姐妹算是投缘,我家也不是什么侯门府邸,你落难我救了你,他日我若有了麻烦,姐姐愿意帮妹妹一把就好。”
“在下也是草民无权无势,不过懂得知恩图报。少庄主如有差遣,尽管吩咐。”李霄雪客气说道。
张梓萱性格开朗,见人自来熟,热情道:“我是家中独女,平素少伴,看姐姐气宇不凡,说话斯文,应该也是读书人吧?不知姐姐祖籍何处,怎会落难至此?”
这番话在刚刚收留李霄雪的那晚,已经有管家旁敲侧击问了。李霄雪当时说她是从异邦而来的生意人,初来大周无亲无故,路上遭遇马匪袭击,同行的伙伴们都失散了,她和寒尘被马匪抓住一顿折磨,后来有官兵剿匪,他们这才趁乱而逃。
如今张梓萱又问,其实也是有些顾虑求个印证。毕竟李霄雪身上没有度牒文书无法证明身份。不过为李霄雪包扎疗伤的大夫能证实李霄雪一定不是逃亡的奴隶。她随身行李里也有几样与大周完全不同的奇怪物品。
张梓萱那时就去了大半疑虑。正夫大人也是怕遇到歹徒,又有意安排年轻貌美的秋怜服侍在李霄雪身侧。几日下来,秋怜回禀说李霄雪品性端庄善良仁厚,还念着奴隶救护之情,几番叮嘱关照,可见不是奸邪之辈。
张梓萱于是生了结交之心。她计划是近期就起程进京赴考,第一次出远门,若能寻个说的来的朋友结伴儿而行,也免得旅途乏味。李霄雪如果是来自西域,一路见闻定然新颖,两人投缘的话,天南地北聊一聊也是难得的体验。
张梓萱趁着李霄雪精神好,就主动将大周的风土人情简单介绍了一番。李霄雪也将所谓的西域逸闻趣事讲了讲。两人性格相近,李霄雪见多识广懂得聊天的技巧,那张梓萱别看未满二十,不过也博览群书聪敏好学,两人旁征博引偶尔风趣幽默,相谈甚欢。
张梓萱聊了一阵,害怕影响李霄雪养伤休息,恋恋不舍就要告辞。
李霄雪便说道:“少庄主,寒尘这一路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可否开个特例,许他留在我房内养伤?我自己会替他包扎换药,不用再烦劳旁人。”
张梓萱诧异道:“你说的寒尘,是你的那个死契奴隶么?你不用担心,他虽然在下奴院子里,不过也安排了人照顾他。我们庄上待奴仆一向宽厚,他又有伤在身,我已经嘱咐管事的,不会派他做活让他安心休养就好。”
“他原本不是死契奴隶,是我不懂大周的律法,才害了他。”李霄雪自责道。
张梓萱无奈道:“父亲大人守旧古板,自恃出身良好,以前宅内都不许死契奴隶留宿的。如今姐姐提的要求,我尽力去向父亲大人说。倘若他不同意,我就央着母亲发话,那时父亲大人不敢不从的。”
李霄雪赶紧说道:“是我唐突了。少庄主不必为了我这个小要求就如此麻烦。我本是被你们救下收留,自当遵守府上规矩。”
张梓萱看秋怜去了屋外忙事情,房里左右没有闲杂人等,于是别有所指感慨道:“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若真论起礼法祖制,我和母亲都是女子,本是不必事事依从父亲的。可父亲的娘家有好几人在朝为官,母亲从商少不了要那些助力,家里这才由着父亲做主更多一些。”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霄雪不敢乱评价别人的家事,只能捡着不轻不重的话劝了两句。
“让姐姐见笑了。不谈那些烦心事,恕妹妹多嘴问一句,姐姐可曾婚娶?”张梓萱岔开话题。
李霄雪如实应对道:“异邦男人多数是红发碧眼,长得粗陋,是以很难找到合适的。我这也是因此才生了返回大周寻根的心思。我尚未结婚,没有家室之累。少庄主人中龙凤,年少中举,将来前途无量,可曾娶纳夫侍?”
张梓萱摇了摇头:“我一门心思都在学业上,再者娶纳夫侍也要听母亲的。母亲说我既然想做官,正夫的位置不能太早定,说不得高中的时候,京中有高官愿意将儿子许配给我。至于侧夫那也要慎重选择,挑娘家能对我仕途发展有帮助的。这才刚订下一家,说是等着及笄就抬过来先帮着父亲打理家里的事情。我现在就两个房里人,依大周风俗也算是尚未婚娶。”
李霄雪对与女尊世界女子多娶的习俗只能说是尊重,自己还暂时无法接受,虚应了几句。
张梓萱又说道:“姐姐觉得秋怜可还不错?若是用的惯,妹妹就将他送给姐姐如何?姐姐博学多才性格谦和,一看就是明理仁善的好主人。秋怜身世可怜,这几年跟着我的几个兄弟学了些男儿家的技艺,与大家公子没什么两样。姐姐只要不嫌弃他出身,就将他收入房中当个屋里人,他自会感激不尽。否则真要依了父亲的意思,将他随便配给寻常的家丁,倒是委屈了他。”
35人情冷暖
寒尘强撑着走回下仆院子,伤口崩裂几处疼痛难耐,心内的痛才仿佛是压下去了一些。
秋怜其实是个善良的男子,细心体贴照料着他的主人,还为他弄了铺盖,许他留在房内休息。可他不能得寸进尺不识时务,既然人家宅子里规矩森严,怎能为他这个低贱奴隶乱了礼法惹来闲话?
于是早上,来打扫的仆人驱赶寒尘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解释,顺从的被人推搡着爬出院子。他不该有什么委屈的,他应是感激主人的关照,感激秋怜的善良。甚至是这里的仆人们,也不曾出言羞辱奚落他,比客栈里那些愚昧的民众好了许多呢。
财叔远远见到寒尘摇摇晃晃向这边走,赶紧过去将他搀扶回草棚子,嘘寒问暖道:“这可怜孩子,伤还没见好,又要服侍主人,撑得住么?怎不央求你的主人再允你多休息几日?”
寒尘轻声解释道:“财叔,下奴的主人叫下奴并非使唤,是想让下奴能留在她身边休养几日。可是听说宅内规矩,像下奴这等低贱之物不得留在前面院子里,会污了旁人眼睛,所以下奴只睡了一晚不敢再赖着。”
财叔叹息道:“唉,以前庄内没有那么多规矩,我年少时整日就伺候在主人身边,连书房内都能去的。想来正夫大人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公子,持家有道重视尊卑,才会有了这些规矩。你若觉得委屈,千万别闷在心里。”
寒尘回想以前在摄政王府,主宅内亦是不许死契奴隶出入,庄主的正夫娘家既然有在朝为官的,效仿上位者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