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女尊)-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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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尘回想以前在摄政王府,主宅内亦是不许死契奴隶出入,庄主的正夫娘家既然有在朝为官的,效仿上位者的作风无可厚非。
圣贤书上尤其尊崇礼教,男女之别,尊卑有序,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将规矩写明不能混淆。女神开启智慧,破除混沌,教授礼法,就是为了建立文明之国,这些道理也都是女神留下的,千古沿袭不敢有错。女神自然不会有错,那么自古传承的人也从来没有曲解误会么?礼教之中有许多莫名之处,他翻遍古籍也求不得明解,这又是什么原因?
“哎呦,财叔啊,您这是发什么牢骚呢?”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年男子迈着小碎步跨过院子门槛,没头没脑就说了一句。
寒尘见那男子是已婚发饰,身上却穿了一件墨绿色的绸缎坎肩,钗环都是银饰,这种穿戴绝对不是一般的仆人。
通常情况家底殷实的正夫为了讨好妻主,会陪嫁几个年轻貌美的小侍,这些小侍要么是正夫的庶兄弟,要么是自小伺候在身边的家生子。倘若是能将妻主服侍好了,这些小侍也混上名分,再不济可以算妻主的房里人,靠着正夫撑腰有点权势衣食无忧。当然尊卑有别,妻主家里没名分的男子,可以梳已婚发髻却不能穿正红色的衣服,亦不可戴金首饰。所以绿坎肩银钗环是这种房里人比较流行的妆扮。
锦绣山庄的庄主只有一个年少的女儿,不用猜,那中年男子应该是庄主的房里人,说不得就是正夫大人的心腹。
寒尘随着财叔毕恭毕敬地跪地行礼。
那中年男子并不让他们起身,反而是站定了,趾高气昂道:“发财啊,最近庄主生意上忙,带走了庄内不少人手,又有几个小子生了病,正夫大人左右调停支应,活计还是摊派不开。原本不想劳动你,这不赶巧了又多了个死契奴隶,他虽是有伤不过看起来年轻强壮,稍稍为你分担一些活计也还说得过去。”
财叔自从进了宅子里,正夫就总是隔三差五地寻些理由刁难,但是有女儿暗中照应,最多是身体上劳累,心内也不觉多委屈。毕竟他是死契奴隶,现在派给他的活实在是比别家惯例轻松了许多,多分他一些反而能让他心安。
“下奴自当尽心做事。”财叔顺从应答。
那中年男子虚伪笑道:“正夫大人体贴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不敢派重活,又知你手巧,庄上正需要一批柳条筐子,你这就跟我去库房取了材料,明后天抽空编好了就是。”
财叔跟着那中年男子去了库房,过了片刻再回来时,身上背了一大捆柳枝。
那些柳枝并没有劈好,小山一样压弯了财叔的脊背,寒尘急忙挣扎着站起来,帮财叔卸下重物。
财叔并不敢耽搁,卸了这一捆,又返回库房,如是陆陆续续背回来了五六捆柳枝,几乎堆满了空地。
寒尘问道:“财叔,怎么柳枝都没有劈好,这可怎么编筐子?”
财叔心知是正夫故刁难他,却只苦笑道:“无妨,本来劈柳条这样的粗活,也是我该做的。”
“下奴帮您做些活计吧?”寒尘见那堆积如山的柳枝光是劈成柳条就需要不少时候,一两日内都编成筐子,怕是财叔一个人吃不消。
财叔眼中露出几许欣慰之色,明明有些心动想要帮忙,不过见寒尘满身的伤实在舍不得,就说道:“你先歇着吧,左右我也没别的活,劈柳条编筐子我最拿手的。”
财叔话音未落,就有两个家丁抬了几袋粮食走进院子。
那家丁说话倒也客气:“财叔,管家娘子让将这些粮食都磨成面,大公子的妻主刚生了孩子,正夫大人说咱们这边也不能缺了关照礼数,最迟明天一早就送细面过去表表心意。”
财叔不敢抱怨什么,应了差事,因着磨面的事情最要紧,他只得先将劈柳条的活计撂下,吃力地拖着粮食口袋到了磨盘边上。
粮食尚未倒好,又有几个年老的奴仆端了盛满脏衣服的木盆过来,就在井边坐着,也不见干活只是闲聊。其中一个连连捶腰,抱怨说是上年纪了腰腿不利索,另一个就旁若无人地说闲话讲以前洗衣服这种累活都是年轻人做,偏是宅子里养了个娇贵的死契奴隶,好吃好喝整天供着,没见做什么活天不黑就让歇了。
财叔听出他们是故意挤兑,反而陪着笑脸走过去,规矩的下跪行礼,主动讨了洗衣服的差事。这两人本就是正夫派来的,倘若财叔不理会他们原想着闹一闹,现在见财叔这么懂事也没了话茬,胡乱说两句,就讪讪离开。
寒尘同情道:“财叔,他们这不是有意欺负您么?一下子摊派了这么多临时的活,哪里还有空闲编筐子?”
财叔故作轻松道:“没事的,就算做不完也不会有什么责罚。庄主和少庄主对我一向仁善,顶多是让管事的来说我几句,免了一顿半顿的餐饭。我又没伤病,正是壮年,你不用担心,尽管休息就是。”
话虽这样说,寒尘心里却过意不去,主动说道:“下奴大白天的也睡不着觉,闲呆着还不如做事更安心一些。财叔,下奴能帮您做些什么?”
财叔权衡了一下,觉得相比较而言编筐子总比推磨洗衣服省些力气,就问道:“你会编筐子么?”
寒尘过去学的是琴棋书画,可是裁缝厨艺这种男儿家的正经技艺从来不屑,编筐子更是没练过。他敛了眼眸,垂头道:“下奴不会。倒是过去常推磨,洗衣服也做过。”
财叔哪晓得寒尘是读书识字的,以为他过去就是被当牛马使唤,像编筐子这种技术活没人教他。财叔对寒尘不免又多了几分同情,说道:“那你歇着吧,一会儿我编筐子的时候教教你。这也算是一门手艺,筐子编的好了能卖些钱财,将来说不定可以讨好你的主人。”
寒尘感激道谢,心内竟是再次翻涌起委屈凄凉之意。小时候他也想过要好好学习男儿家的技艺,不过同龄的男孩子总是嘲笑他长的丑,他也确实没有缝纫厨艺的天赋,往往弄得狼狈不堪,一赌气再不肯去学。摄政王竟惯着他的性子,由得他将心思用在习武和诗书琴棋之上,还有意教他男人本不该通晓的政务道理。可惜他现在沦落为死契奴隶,那些本事应是没了用处,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学学编筐子,这会儿还能帮上财叔。
“财叔,下奴年轻有些力气,不如推磨吧。总是躺着也不好,趁着有精神活动活动筋骨,您不用担心,下奴累了自会休息的。”寒尘说完这些,也不等财叔是否同意,就硬撑着去到磨盘旁边,娴熟地套好了绳索推起磨盘。
财叔心里明白只是自己一个,那么多活计不睡觉连熬几夜也肯定是做不完的。既然寒尘愿意帮忙,他就不再逞强。
寒尘知道自己体力有限,推磨的时候走走停停,唯恐太用力疼的晕过去不省人事,那样反而会帮了倒忙。
如此两人各忙各的,也没空闲聊,到了中午,财叔去领餐饭,寒尘则倚靠在磨盘边上喘几口气。
秋怜忙了一上午,到中午才抽出空闲,捧着几块布料又拿了针线去到下仆院子的草棚。这会儿仆人们都去大厨房吃饭,他见左右无人,就直奔寒尘而来。
寒尘赶紧下跪行礼。
秋怜扶了他不让跪,嘴上诚心诚意关切道:“我又不是主子,没那么多虚礼。你的主人特意叮嘱我给你找衣服,可宅子里奴仆衣物都是按季按人头发放,旧衣服也是施舍给穷苦人家少有存着的。你的身量又比较高大,现成衣服着实不好找,我就寻了几块布料。针线都放你这里,你自己做了衣服穿吧,倘若布料不够,改日我再找些送过来。”
寒尘接过布料和针线,愣了片刻,卑微道:“多谢主人惦念,多谢公子好意。可下奴……”
秋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立刻浮现起同情之色,诧异道:“你难道不会针线缝补?”
寒尘本想说他是死契奴隶,平日里都做粗活,这么好的布料给他做衣服有些浪费,他不敢接受,不过秋怜的话也没错,的确给了他布料针线也缝不出像样的衣物,是以他下垂头并不否认。
秋怜望着寒尘伤痕累累的身躯,和那托着布料布满茧子的残损手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宽慰的话。
36男儿心事
财叔端了一碗剩饭菜回来,见到草棚子里的秋怜,知他是自小与庄主的几位公子一起的,不同于其他奴仆,急忙放下手里物品,下跪行礼。
秋怜终于想出了主意化解尴尬,对财叔说道:“听说财叔手巧,我寻了些布料,您抽空帮忙给寒尘做件衣物。天气也凉了,他又毕竟是男儿家,总不能只有遮羞布,会让旁人笑话的。”
寒尘似乎是猛然醒悟了什么,而且本来财叔身上就压了那么多活儿做不完,怎能还烦劳他给自己做衣服?他匆忙伏跪在地上,将布料针线高高举起,小心翼翼推辞道:“下奴是低贱肮脏的奴畜,不配穿衣服,会污了布料,还请公子将这些物品收回。”
秋怜叹了一口气,觉得寒尘定然是自小被人虐待轻贱的不敢逾越半分规矩,就不再口头上硬逼。他好心的将布料和针线留在草棚里,换了说法:“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东西就放这里,我不要了。反正那些布料你们不用,也是丢掉或做抹布的。”
等着秋怜离开,财叔看了看留下的东西,布料是结实耐用的好布料,针线也正称手,这些材料差不多能缝一件袍子一条长裤穿。他心里感激秋怜,再扭头却见寒尘蜷缩了身体倒在草堆上怔怔出神,就柔声劝说道:“傻孩子,人家是好心给你布料,为何不要呢?是不是不会缝衣服啊?没事,等忙过这两天,我抽空给你做几件。”
此时此刻,周遭四溢着干草潮湿霉变的气味,寒尘不知是身上伤痛还是心内委屈恐慌,总之是冷汗淋漓颤抖不已,脑海中偏偏又翻涌起不堪的记忆。他赤、裸、身体被官兵玩弄嘲笑,无数女人的手揉碰触捏着他敏、感的肌肤,羞耻的地方竟不受控制的有了反应,他只觉得自己肮脏又淫、荡。这样的他穿了衣物就能遮掩过去的羞耻么?那些羞耻污秽就如同肩膀上的烙印一样,早已深深刻入骨肉,洗不掉了,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财叔看寒尘的表情,又结合刚来的那日寒尘羞处的伤,已经猜到他经历过怎样残酷的折磨。财叔满心同情,不由得蹲下身安慰道:“难过的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别总是记在心上。如今你的主人对你不薄,你本分地过日子就是。哪有什么脏不脏的?再说身上脏了可以洗干净,有布料何苦放着?人家又没有不让你穿,不要苦了自己。我们锦绣山庄行善事是远近闻名的,我虽是死契奴隶能留在宅内也都是衣裤齐全的。你若还是这副打扮,又是男儿家,倒像是我们苛待了你。你乖巧懂事,也不希望坏了庄主的名声吧?”
寒尘努力睁大眼睛,驱散不堪的回忆。他明白财叔的心意,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伤痛经过了真的就可以忘记么?被夺走的清白找不回来,被毁坏弄脏的身体真的能洗干净么?
然而这会儿容不得他耍性子,那么多活计不能因他一个就耽搁了。他缓了片刻,压抑心绪,与财叔一起将那碗剩饭菜分着吃了,不再提衣服的事情,只默默回到磨盘旁边,继续推磨。
财叔也是惦记着害怕做不完分派的事情,劝了几句,见寒尘又开始做事,就顾不上多说,去了井边继续浆洗衣物,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怎么也要挤出一些时间先给寒尘缝一条长裤穿才是。
客院这边,另有一番光景。
李霄雪没想到张梓萱竟然打算将秋怜送她做屋里人。她和张梓萱非亲非故的,今天算是才刚正式见面,攀谈了也不过一上午时间,彼此了解都很有限。如此更能说明大周男人地位的低下,主人一时兴起就能随随便便将男人当礼物送出,还是送给一个陌生人。
李霄雪听说过所谓屋里人的用途,放到封建社会里是专门指与主人有关系没名分的奴仆,她并非放浪之人,怎能随随便便接受旁人送的男人?何况那秋怜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实在是不愿“笑纳”。
当然如果是直言推辞,似乎又会薄了救命恩人张梓萱的面子,是以她犹豫片刻,委婉说道:“少庄主,我身无长物,初来乍到,孑然一身过日子勉强可以,暂时还没有余力养活旁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秋怜是不错的男子,倘若跟了我,日后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岂不是更委屈?”
张梓萱笑道:“李姐姐哪里的话?姐姐胸中韬略万千,定非池中之物。此番不如与我结伴进京,说不定能谋个好前程。圣上广纳贤才,除了科举选拔人才这一途,还设了纳言堂专司民间有识之士的进谏信函。倘若姐姐有什么治国良方,不妨写下来送去纳言堂,说不得能有机会被圣上御览。听闻已有隐士因此途经得了圣上赏识,入仕为官光耀门楣。”
在大周当官的事情,李霄雪从来没想过。她现在还打算的是低调地寻到穿越之法,回到现代社会,更理想一些就是博得寒尘的认同,连他一起拐走。这个世界虽说是以女子为尊,不过封建等级观念严重,民众愚昧,许多事她看不惯却又无能为力也操不起这份心,还不如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
张梓萱又道:“姐姐不愿为官受那些束缚也无不可,在中原游历做生意交朋友,想必也快活逍遥。钱财是身外之物,姐姐若不嫌弃,妹妹愿借一些本钱给姐姐。以姐姐的才智经营买卖,养家糊口财源广进并非难事。到时候哪个男子跟了你,也是享福的命,怎会受苦?”
李霄雪不是贪图小便宜的,急忙推辞道:“少庄主太热情了。我尚未报恩,又岂能再向你借银钱?我身上还有一些值钱物件可以变卖,若是从小本经营开始,一步步慢慢来,倒能支应。”
“既然如此,是妹妹唐突了。那秋怜的事情……”
李霄雪硬着头皮,违心说道:“先母常常教诲我,说大女子先立业再成家。我如今一穷二白,生意还没起步,不好意思连累旁人。来日我事业有成,手头宽裕了,心思才敢放在儿女情长之上。再者,我看秋怜也是懂事明理的,既然与少庄主的兄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