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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东厢记(女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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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天色已经发白,细雨却没有停下,依旧沥沥地冲刷着迷蒙的天空,不折不挠,无声无息。
  舒妙烟慢慢自房中踱出,这才发现腿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看到乔安眉不赞同的目光,她苦笑了下,“你就别再对我横着眉毛了,今天的早朝怕是赶不上了。”
  “将军还记得早朝呢。”乔安眉挑了挑眉,依旧抱手而立。
  “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撇下他不管?”舒妙烟叹了口气,“他这病来势凶险,而且……太过蹊跷,皇姨那里,我是定要去问清楚的。”
  “是该问问了。”乔安眉点点头。见她眉宇间淡淡的倦色,转身朝旁边的小厮吩咐道,“去拿些茶点来。”
  “马已经喂好了,等下还要赶路,你先吃点东西罢。”
  舒妙烟摇摇头,睨她一眼后懒懒地靠到廊下,闭目不语。
  沉默了良久,她缓缓吐出三个字,“没胃口。”她此时的心情很糟糕,有些事情,等了那么久终于要揭晓,她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
  “回主子,”
  直至千安的声音自房门边传来,舒妙烟才自沉思中回过神,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怎样?身上可有伤?”
  “主子放心,邵公子身上没有伤。”千安回答。
  “那就好。”舒妙烟舒了口气,转头又看了看天色,“罢了,我们先去宫里,折腾了一宿,皇姨必定关心着呢。”身边的亲卫队里,总有个把是皇上的人,这一点她早就心知肚明,也是默然允许。
  毕竟她手掌重兵,皇上对她‘重视’些,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一夜枫园里的动静,宫里想必早就已经知晓了。
  “千柳,你回府一次,找言管家拿些药材送来,就说是我的意思。”舒妙烟理了理半湿的衣袍,微微蹙了下眉头,“安眉,我们走,趁这时辰,或许还能赶上议事。”
  “是!”乔安眉的声音干脆利落。
  枫园的门外,周管家早已领着一众侍从恭候,细密的雨丝周而复始地自他们脸上飘过,连成一串串水珠慢慢滑下,却没人敢抬头张望。
  舒妙烟见状淡然一笑,自侍卫手里接过疆绳,“周管家,你照顾好含雨,若再让些不知底的人混进了园子,我不会再饶你。”
  “是!”周管家挺直了脊背,见舒妙烟打算上马,忙趋身上前走了几步,道,“将军,沈都尉已经在园外恭候多时了。”
  “沈都尉?”舒妙烟一怔,转头看去,正看到一辆锦帘华贵的马车停在路边,杏色的车帘下,站着一名蓝裳锦袍的英武女子。
  “见过镇南将军。”那女子微微一笑,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下官刚巧经过这里,听闻将军在此,不知可有幸顺道送将军一程?”
  舒妙烟眉头略动,立时想了起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沈怡的妹妹,也就是沈玠的小姨——沈绯。
  “如此有劳沈都尉了。”舒妙烟扬起一抹谦和的笑,放下手中疆绳,缓步走向马车。未来小姨的车,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马车的车帘随风而劝,有淡而悠远的桃花香似有还无地飘来,在这漫天的雨幕里,竟带了一丝独特的韵味。
  暗中较量
  马车内的布置令舒妙烟眼前一花,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
  镶丝红的云缎锦绸,火红团簇的牡丹花暗纹,金线勾花的杏色流苏,桃花暗香盈动,光影明丽浮华,整个色调令人耳目一亮,富贵锦绣中透了些高调张狂。
  “沈都尉真是个雅人。”舒妙烟很是含蓄地夸奖了一句。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女子的马车被装典成这种风格,如果不是这沈绯就坐于下首,她真要怀疑这是不是宫里某个极为受宠的侍君的座驾。
  “将军过誉了。”沈绯的嘴角不自在地抽搐了下。见舒妙烟眼光正停在那暗几上的一盒红豆酥上,不由意味一笑,“出来时匆忙,家人备了些点心,将军不妨试一试。”
  舒妙烟看着眼前那碟色泽鲜亮的点心,微微有些不自然。这种点心她已经有许久没吃过,原想推拒,却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信手拈过一块,张口咬了下去。
  甜而不腻,温香酥脆,入口即化,显然是才做好没多久。这个味道……
  “府中厨子真是好手艺。”舒妙烟茫茫然地赞了一句,多种滋味瞬时涌上了心头。这红豆酥是家常小点,于常人来说或许并无特别,但于她来说却是爱恨不能,避之不及的不堪回忆。
  当年,安亲王重病,她不得已手掌重兵,因着那块兵符突然成了位灸火可热的人物。那时几位皇女都有心巴结,她一直不偏不倚,游刃其中,不论是太女也好,二皇女也好,三皇女舒妙泉也好,她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后来,也不知是谁告诉她们,她最爱吃红豆酥,她们便专而攻之。若是送些别的她当然会推辞的,但若是送些小点她都不给面子,那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之后的许多日子里,她便时常能吃到可口的红豆酥,甚至能从中细辩出每块是出自于哪位皇女的哪位小厮之手。
  终而有一次,她尝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块,此后许久都没有再碰过红豆酥。
  幽远的记忆之门被打开,舒妙烟细细品着口中的红豆酥,思绪复杂难言。
  那天,她循常在尚书房中与众位皇女练武,因为正练在兴头之上故而多练了一会,而陪她练到最后的正是三皇女舒妙泉。
  两人练完之后意犹未尽,但因着饥肠漉漉便各自坐了下来开始吃点心。
  当时原该侍候在一旁的千安和千柳被皇贵君郑初静唤去了昭德宫,说是照皇上的意思要带些赏赐给安亲王。
  舒妙泉见她身边没人,便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顺便将自己盒中的一盘红豆酥递了过来。
  舒妙烟没想到一向低调的舒妙泉竟也会投她所好,笑笑不以为意,于是顺手便接过来尝了尝。没料到一尝之下心动不已,吃了整整一年的红豆酥,却从未吃到过那么合心意的滋味。
  正当她吃得正起劲,思忖着要让千安找舒妙泉的小厮学习下怎么个做法时,那园子门边却突然悄无声息地站了个小小的俊美少年,冷冷的眼神将她从上到下看了遍,最后盯着她手里的红豆酥极不友善地吐了一句,“那是我做给三殿下吃的!”
  舒妙烟一下便恼了。想她这么个红彤彤的人物,吃红豆酥吃到口软,哪里受过这种脸色?当时她气愤之极,脑袋里想着要地将手里的红豆酥给扔得远远的,可不知怎地手却不听使唤,反而拼命将剩下的大半块用力塞进了嘴里,结果动作太快反而一下子噎住,害她咽而不能,吐又可惜,差点就死在了一块红豆酥下。
  当时为了不让舒妙泉和那少年发现她的窘样,她选择扭头就走,正碰上匆匆赶回来的千柳和千安。细心的千安及时发现了‘险况’,连忙帮她递茶顺气这才让她免于一难。
  至今她依然记得那个小小少年寒凉的眼神,那一刻她是嫉恨舒妙泉的。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
  之后,千安、千柳从未在她的食盒中放过红豆酥,她也从未再提过此事。
  ……
  舒妙烟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口中的滋味与记忆里的重叠,那段她避之不及的回忆被鲜明地剥到了眼前。如果她没猜错,当年记恨她吃了红豆酥的小小少年,必定是沈玠了。
  那红豆酥的滋味——还真是令人终生难忘。
  “将军不喜欢吗?”沈绯见舒妙烟将咬了一半的红豆酥搁了下来,忐忑地问了一句。
  她原本与舒妙烟并不熟悉,这次若不是为了某个人,是怎么也不会主动送上门与之攀交情的,顺道送将军一程,这种溜承的话也不知她怎么竟真的就能说了出来。
  那人曾别扭又仔细地交待一定要带上这红豆酥,她原以为是舒妙烟的心头之物,不料竟会是这般反应。
  眼见舒妙烟的脸色青白交替,精彩纷呈,她心里早就没了底气。
  “这马车……是沈都尉常用的?”舒妙烟冷不丁地问了句不相干的话。沈绯隶属骠骑将军郑海麾下,若不是对沈玠的纵容宠溺,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辰搭上她一程。这里和沈府……完全不顺路好吧?
  沈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思绪还停在那半块红豆酥上,很自然地回答道,“这是府里家眷的车,一般只是玠儿出门时用用,平常是不许别人碰的。”
  话刚说完,她就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下好了,舒妙烟就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相倒是宠他得紧。”舒妙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袖下的双拳却是紧紧地握了起来。
  这沈玠倒是有些手腕。一个男子足不出户,却能如此清晰地掌握她的行踪,从这红豆酥的口感温热来看,他必定是连时辰都把握得分毫不差的。这么下心思,若说只是为了做给她吃,关心她的脾胃,她还真是受宠若惊了。
  若她没有料错,他是想以此来提醒她,过去的事情并未过去,而他心里的人始终是舒妙泉罢?那既然她们二人都有心有所属,那又何妨彼此成全?
  难怪他当日在大殿之上,沈玠一面当着皇上的面跪地拒婚,一边恶人先告状地说她心有所属,这么个男子,当真是不简单的。
  “玠儿母亲过世太早,他爹爹身子也不好,所以府里上下待他都很是疼惜。”沈绯并未觉出舒妙烟淡淡笑容下正强自克制的怒意,英武的面容浮上了一抹柔色,“这孩子性子冷清,从不恃宠而骄,皇上将他许给将军,还望将军日后能多加照顾,下官感激不尽。”
  沈绯的语气诚挚恳切,似是憋了许久才说了这么句至关重要的话,令舒妙烟不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头却有了另一番计较。
  “我定会遵从他的意愿,尽量让他做他想做的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地滑过眼前那碟色泽诱人的红豆酥,慢慢转向车帘外。
  沈玠,你这么费心提醒我,我又怎能不明白呢?
  马车急驰奔骋,带起阵阵凉风,一路空明的景致迅速地倒退,更添了几分雨后的清新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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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园。
  直至晌午,邵含雨才自昏睡中苏醒过来,略微动了下手指,感觉到掌中一小块衣角依旧温热,不由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不过是这一块小小的衣角,他却已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待他并不是想象中的薄情。若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若有若无地叹息传来,一旁打盹的棉棠一个激灵,连忙睁开了眼睛,见邵含雨捏着衣角出神,立马解释道,“将军守了公子一夜,这会要早朝才赶了去,临走还吩咐要安亲王府的管家送药材过来呢。”
  邵含雨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沈家那个,可有动静?”
  棉棠犹豫了下,目光有些躲闪。
  “公子先养好身子,旁的事总得要您精神着才能办。”
  “说!”邵含雨憔悴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有些狠厉,令棉棠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
  连忙跪了下来,小声地回禀,“周管家说,沈府的马车一早就侯在门外了,不过不是那沈公子来的,是他姨母沈绯,沈都尉。”
  “沈都尉?”邵含雨凤眸一抬,寒凉的眼神里透了些讥笑,“他怎么自己不来,派那么个武妇来,就不怕坏了他的好事?”
  棉棠低着头没敢应声。
  邵含雨又道,“我就知道他是个要面子的主,明明不知道打了多少年的主意了,这会要到手了还来个欲擒故纵,就不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话语说完,他也楞了下。何时起他变得这么犀利了?还是在骨子里对她有了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占有欲?
  说别人欲擒故纵,他何尝不是?——故意送了挽情丝给她,知道她必定会赶来找他却悄悄藏了起来,在她无处可寻之时又突然站在雨里侯她,难道就不是欲擒故纵了?
  在感情面前,怕是谁都会失了原先的心性了罢?连沈玠那么聪明的人,还不是毫无章法?
  “公子,将军心里是在意你的,要不然又怎会守上一夜?怕惊醒了您还特地绞了衣角去上朝,就这份心,怕是谁都比不上的。”棉棠小心地察看着邵含雨的脸色,将旁边备好的温水里拧了帕子帮他净脸。
  闻言,邵含雨一双潋滟的眸子里立时生出几分夺目的光华来,只一瞬间却又黯了下去。
  “那……挽情丝她没还来?”待净完了脸,他轻轻抿了口茶,皱眉踌躇着询问。
  棉棠一惊,低着头不敢看他脸色,“将军,或许是忘了。”
  “忘了?”邵含雨微微眯起了眼,声音有一丝颤抖。手中的茶盏被‘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我原也不想争到底,可沈玠既这么在乎,我便不会让他得逞!”
  “我倒要看看,是他那么个名位有份量,还是我和她两年的感情重要!”
  请君成全
  舒妙烟随着沈绯的马车一路急驶进了清直门,下车后正赶上三三两两的朝臣前往乾正殿前的御道旁等候议事。
  众人见沈绯和舒妙烟一起进宫,眼神里都不约而同夹了些不明的意味。这镇南将军与沈相联姻的圣旨虽说尚未正式分布告,知道的人却已不少,对于舒妙烟抢了三皇女的心上人这件事,大多都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
  舒妙烟暗暗将各人心事收于眼底,脸上依旧挂着副惯有的闲适笑容,走上前一一打招呼。
  沈相这时恰从殿中出来,眼神似有还无地扫过她拱手时缺了一块的袖角,微微蹙了下眉头,随即笑道,“今儿可是初六,镇南将军早朝上告了假,皇上可问了好几遍了。”
  晋朝祖制,每月初六是重大议事之日,一般没有十分特殊的情况官员是不允许请假的,若非如此,轻则罚俸,重可当大罪处置。
  舒妙烟闻言心下微微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着,“见过沈相。确实有些事情耽误了,若不是正巧遇上沈都尉,差点就没赶上议事。”虽说今天一早乔安眉已派人到朝上告了假,但到底是逢上了初六,还实在不是件好解释的事。
  沈相这话语不轻不重,她却听出了淡淡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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