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记(女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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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相这话语不轻不重,她却听出了淡淡的谴责意味。如此看来,皇上那里必定是摆了些脸色,今日这一趟,怕是不好相与了。
沈相不以为意地温文一笑,惯有的低调清淡,“赶上了便好。”顿了一顿,又道,“老臣刚得了些极品红袍,不知将军可有空陪老臣来品品这清泉佳茗?”
“沈相割爱,妙烟乐意之至。”舒妙烟连忙应答。这沈相不喜结交,唯爱茶成痴,鲜少听他主动请人去府中品茗,想来定是有什么话要和她说才是……
“如此甚好。”沈相笑眯眯地瞅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地在那块缺失的袍角上顿了顿,这才慢悠悠地拂袖离去。
舒妙烟略有尴尬地侧了侧身,转头时却正对上三皇女舒妙泉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下不由苦笑连连,怪不得皇上心里不爽,这么多人等着看戏,她还真是有些对不住了。
身为皇上最宠爱的外甥女,不但无视指婚,与邵含雨私下相绶,这罪名要真是计较起来,怕是不轻哪。
不出所料,直等到午膳时分,众人尽数散了之后,她才最后一个被谨帝传了进去。
一路上苗总管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小声地提醒,“皇上昨个晚上染了风寒,精神不比往日爽利……切莫要惹皇上生气才是。”
“是,烟儿明白。”舒妙烟当下便反应了过来,看来今日皇姨是要和自己演上一出苦肉计了。兵部最近并没什么重要的事,若真的身子撑不住,这会早该打发她回安亲王府才是。
也罢,这件事根本避无可避,邵含雨之前和自己认识的两年,皇上都没有什么反应,这回临近婚事突然如此在意,必定是有什么她不知晓的内情。
进得大殿后,果不其然,谨帝正‘病恹恹’地躺在榻上,眼角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眼前的奏折,手里捧着杯参茶慢吞吞地抿着,显得十分‘虚弱’。
“烟儿来了啊。”不等舒妙烟行完礼,她已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一抬龙袖,示意宫侍给舒妙烟看座。
舒妙烟小心翼翼地落了座,很是识趣地关心了下谨帝的龙体,“皇姨看上去气色不好,操劳国事,还当保重身子才是。”
“唉!”谨帝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忧愁,“朕也想省心,也要省得了才是。昨个晚上暗香楼里才来了消息,说是沛郡旧部又有动静,想要拥立她们那怀王起事,朕连夜找你商议对策,不料你竟不在府中,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说,倒叫朕很是烦闷。”
沛郡?舒妙烟怔了一下。这件事为何她没有半点消息?
这沛郡正是之前的沛国,自去年收服以来便被改为了沛郡,虽说那里时常有些所谓的旧皇余党四处游说,但明显都是不成气候的人。那怀王是之前沛国女皇赵菲的堂妹,也是赵氏一族中唯一有勇有谋的人。但那人早就死在她的剑下,何时又从阎王殿里逃了出来?
“不知皇姨是何时收到消息?为何我之前没听到半点风声?”舒妙烟蹭的一下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那怀王是我亲手所斩,难道是我疏忽了?”
谨帝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神情却很是微妙,“朕也怀疑那怀王到底是何许人也,这沛郡攻下才一年时间,此时若是起了乱子,怕是于民生不利,烟儿,你看此事如何才好?”
舒妙烟低头想了想,神色倒是难得地凝重起来,“皇姨,不如烟儿去走一趟罢。”若真是那怀王兴事,别人去了只能白给。若论起对此人的了解,这大晋朝还真是非她莫属。当初为了一举拿下沛国,她在此人身上可花了不小的工夫。
“如此当好,朕大可放心了。”谨帝颌首应允,显然正中下怀,“那你打算何时出发?”
“自然是越快越好!”舒妙烟毫不犹豫地回应。那沛郡离齐国最近,此事若处理不当,怕是会引起大患,到那时内忧外患同时来袭,更加不妙。
谨帝略微一怔,那邵含雨正在重病之时……难不成这二人的感情并没她想象中那么深切?可她明明听说,这舒妙烟昨夜在枫园彻夜未归,若不是对他动了真情,又怎会在婚前来上这么一出?这么正大光明地得罪沈家,貌似不该是这只小狐狸的作风罢?
“朕听说你昨个晚上累了一宿,不妨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去罢。”谨帝眼神扫过舒妙烟袖口缺掉的一角,沉稳的语调中多了些凌厉。
舒妙烟神情一紧,立时便跪了下来,低头匍于地上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烟儿不孝,恳请皇姨解惑。”
谨帝沉默了许久,这才淡淡地抬了抬手,“你起来说话。”
“含雨之事,请皇姨成全。”舒妙烟开门见山。她低着头没有动,恭谨的姿态下,看不清任何表情。
谨帝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眸中瞬间迸起汹涌的怒意,却只是隐忍地冷笑一声,抬手示意苗总管将侍从尽数退下,“朕这么多年待你不薄,怎么就比不上一个男人?”
“皇姨……”舒妙烟紧着眉头,神情一丝不苟,“皇姨与含雨,根本无需相比。这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烟儿的命都是皇姨的。为今不过是烟儿仗着皇姨几分喜爱,抖胆请皇姨成全了这点情爱风月罢了。”
“情爱风月?”谨帝淡淡挑眉,凝视了她许久后勉强压下了胸口的怒火,“朕这两年来处心积虑封了那邵含雨的底细,便是不想让你伤心,难道朕会害了你不成?不过是个男子,当真是个值得喜欢的,朕早就为你做主了,这点你还不明白?”
“烟儿惭愧。”舒妙烟眉头一紧,心头突突猛跳,似乎那真相就要破土而出,却又全然不得要领。
“请皇姨明示。”就是死,她也要明明白白,虽不是情深相许的情爱,但她必须给邵含雨一个交待。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怨的,一个是两年来倾心相待的男子,一个是自小疼爱自己的皇姨,都是知情人,为何偏偏她被蒙在鼓里?她不是个简单白痴的人,但她的心思谋略都用在了旁的事上面,从不会用来对付自己人……为今看来,她还是太过淳情了些。
“烟儿,不是朕不愿告诉你,而是朕有朕的难处。”谨帝的神色难掩复杂,“你如此聪明,自当应该知道,以那邵含雨的家世,他为何不愿与人共侍一妻?以你身份之尊他就是做个侧室都是高攀,难道你就没想过这内中真正的原因?朕原本将他困在天牢,打算待你婚后再放了他。”
“为今之所以提早放他与你相见,也是想让你早些看透一些事情。至于朕不能说的事情,你却未必不能自己去查,可明白了?”
舒妙烟用力地闭了闭眼,心渐渐凉成了一堆灰烬。如果此时此刻她还不明白谨帝在说什么,那她也实在是无可救药了。
她爱邵含雨,到底还没有爱到毫无原则的地步。
晋朝之内,连谨帝都不能说的真相,那样的身份,只会有一种,那便是质子。
三十年前,六国女帝结盟许愿,并以帝王之血盟誓,为保四海安平免于战祸,每国需派出数名皇子到另五国为质,永久居留,而其真正身份则只有当朝女帝才能知晓。
质子在盟国的地位不低,可能隐于商家,也可能隐于士族,但帝王会暗中为其择好妻主,其妻终身只娶他一人。
难怪邵含雨始终坚持与她保持距离,难怪查不到他生病之前的任何资料,质子的底细,根本只有帝王才会知晓!
“那么,皇姨为何不能将他许给我?究竟他做了什么让皇姨恨之入骨?”舒妙烟无力地垂下了眼帘。按理来说,质子该当以礼相待,为何不能嫁给她,又为何私扣之时要将他关进天牢?
“朕自当有朕的理由。”谨帝微微眯起了眼,眸中闪过冷厉锋锐的光芒,“朕即便是将他许给了你,将来你也是要恨了朕的。”
“他若真心爱你,也并非不能嫁你,如果连与人共侍一妻的宽容都没有,又如何当得起你的感情?”言罢,她不待舒妙烟细想便转移了话题,“沛郡之行,朕倒觉得你不妨带上沈绯同行。”
“是。”舒妙烟昏然应声,心思却全然被打乱。皇姨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娶了邵含雨会恨了她?难道说邵含雨和她有仇?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共侍一妻,共侍一妻,为何一定要共侍一妻?她为何一定要娶沈玠?
“沈玠是个好孩子,你当要珍惜才是,切莫再像你姐姐那样糊涂。”走出殿门之际,谨帝清凉的声音突兀地自身后响起,令舒妙烟脚步一颤,差点就撞到了正匆匆赶来的舒妙泉身上。
这桩婚事显然已成定局,她要再坚持,怕是连舒妙竹都要受连累了。
“镇南将军走好!”舒妙泉的声音寒似冰刃。她一改以往的低调沉稳,狠狠地剜了一眼舒妙烟后大步流星地向殿内冲了进去。
“三殿下走好。”舒妙烟瞅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了双眸,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
“回府!”转头朝门外侯着的千安、千柳二人吩咐了一句,她悄然向不远处的乔安眉使了个眼色。
她有预感,这一次的沛郡之行,必然会不同以往的热闹。
以死相逼
回府之后,舒妙烟第一件事便是去主苑和安亲王辞行,关于邵含雨的事情,她思忖了再三,还是和安亲王说了实情。安亲王听后沉默了好一会,神色颇为复杂地在屋内踱了几个来回之后,转身自床头的暗柜中取了个锦盒出来。
锦盒内安静地躺着一道明黄的丝帛。暗黄的帛轴,丝色已有些褪旧,显然是搁了许多年岁的物事。舒妙烟握在手里掂了掂,眼角正扫到那卷轴上极小的一行小楷——大晋谨帝陛下亲启。
“这?”舒妙烟心头狐疑,这东西照理不应该在安亲王府才是……
“那是你皇姨当初坚持放在我这里的。”安亲王略略解释了一下,“我当初倒是没把邵家和这个联系起来,你仔细看看罢。”
“可按理这也不该让我瞧见才是。”舒妙烟嘴里谦虚推搪着,眼睛却已读得津津有味,逐字逐句连细梢末节也不肯放过。
安亲王看她这副神情不由好笑,“你看过权当没看过,心中有数就好。”
“放心,女儿明白。”舒妙烟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的性情和安亲王本就相似,两人都不是迂腐固守之人。关于这道密函的内容,自然是心知肚明地装傻才好。
这密旨是当初六国女皇的书信,信中详细列明了和谈的细节,以及每位被选中做的质子身份、喜好,年龄等等。
“如此说来,三十年前共有五位质子来了晋朝,其中有两位不到十岁,一位十二,还有两位都是十七岁,以邵含雨的年龄来算,他父亲当时应当正值嫁龄,当是这十七岁的两人之一。”
“不错。”安亲王自舒妙烟手里接过那道密旨小心地收好,颇为感慨道,“当初六国和谈倒是十分诚挚,选中的确实都是朝中最为得宠的皇子——至于我朝,当时送出去五人,其中就有与我最亲近的宇皇弟。”
“宇皇子?”舒妙烟倒吸一口凉气。当年这宇皇子神思风流,风华如月,不但极尽先帝宠爱,更是让当朝数名世家名门之女为之倾慕。她自生下来便听到这位宇皇叔的不少传闻轶事,一直憾于没有见面之缘,原以为他是如史官记载的‘暴病’而亡,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去做了质子。
“其实去做质子也好,宇儿若是留于朝内,迟早也会被送去他国联姻,做了质子,至少不用与人共侍一妻了。”安亲王神色有些伤感,“据我暗中打听下来,他是被送去齐国,若是齐君仁怀,必定会同意他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只可惜的是,自那以后,这些年我竟是没有再得到他的半点消息。也不知他如何过得怎样……”
舒妙烟见母亲伤感,不由劝道,“以宇皇叔的才情容貌,说不定会被齐主看中直接纳入后宫也未可知,我听说那齐国国君至今只有一位行踪神秘的皇夫,说不定正是宇皇叔。”
安亲王摇了摇头,眼底深色一闪而逝,“六国女皇当初曾约定,为免揽权祸宫,质子是不可以入后宫的。不利子嗣,不利政局,这种事没有哪国愿意去做,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那可是戏本子里才有的。”
言罢,她的语调渐渐放慢,似是正缅怀于往事之中,“沛郡离齐国最近,你此行不妨留意下你宇皇叔的消息,为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可以再见他一面,当年他……”
说到这里,安亲王惯来冷峻的的面容上多了几许凄然神色,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烟儿,若是你有幸得见到他,千万不要与他贸然相认,他质子身份若被揭穿,必定会掀起轩然□……”犹豫了一会,又道,“还有,不论他如何待你,都莫要和他生气,记切。”
“是,孩儿记住了。”舒妙烟压下心头的困惑,以安亲王的实力,这些年若是真想寻这么一个人,又是那么出色的人,不可能找不到才是。生气?难道说这位宇皇叔当年竟对母亲有所怨恨?
“那邵含雨……”安亲王负手长叹,“听说他幼年丧父,他父亲也是个苦命的人。”
“以母亲看来,邵含雨会是哪国的质子?”当年那两位十七岁的皇子,一位来自齐国,一位来自夏国,这两国国力都不弱,“为何皇姨说,若是将他许了我,我将来会记恨于她?”
“难道我何时竟与他结下了仇?还是他父亲和你有什么过节?”舒妙烟注意到,在说到邵含雨的父亲时候,安亲王神情丝毫不为所动,显然是没有一点印象。
“烟儿,你皇姨做事向来有她的道理。”安亲王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无奈,虽然只是极快的一瞬,还是被舒妙烟捕捉到了。
“邵含雨,他不适合你,若他真想嫁与你,那便放弃不愿与人共侍一妻的想法。”
舒妙烟默然。母亲的话,显然与皇姨一般无二,她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那为何一定是沈玠呢?我与三殿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番为了这么件事……”舒妙烟心下有些忿然,“若是仅仅因为要助太女,并不一定非要这么做。”她忍了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烟儿,”安亲王轻轻一叹,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