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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善男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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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永在急流中一点点接近玉幺,这时赣江中救生的红船也飞梭一般赶到,艄公熟练地将竹篙一伸,终于将精疲力竭的溺水者拦住。大难不死的玉幺攀着竹篙吐了口水,余光里感觉到一个人影游到了自己身边,不禁呆呆地转过头去,在看见浑身透湿一脸苍白的安永时,一刹那失了神。

    这一刻她泫然欲泣,心口被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堵满,双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望着安永傻傻抽噎。此时安永也已疲惫至极,根本懒得开口去责怪或者安慰她,径自气喘吁吁地向红船上的水手伸出手去,在他们的帮助下和玉幺一起爬上了舢板。

    这次获救之后,一向张狂的玉幺终于气焰全无,在狼狈地回到太守府之后,破天荒地一个人躲在屏风后躺着,闷不吭声连晚饭都不肯吃。安永他们哭笑不得,只好蒸了鲥鱼来安慰她,就见冬奴憋着坏笑端来食案,冲着屏风后忍俊不禁地戏谑道:“玉美人,这条鲥鱼珍贵啊,一条鱼值你半条命呢!好歹赏脸尝尝?”

    屏风后照旧无声无息,安永瞪着眼示意冬奴噤声,轻咳了两声才开口道:“事情过去就算了,你一向想得开,这次又何必怄气?”

    安永皱着眉把话说完,屋中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听屏风后响起玉幺闷闷的声音:“在江里喝饱了,不饿。”

    安永碰了钉子,无奈地回想着玉幺平日的所作所为,觉得让她挨一次教训也好,便领着冬奴和昆仑奴退出厢房,随她去了。

    未曾想这一晚安永就寝时,躺在榻上朦朦胧胧刚要入睡,却无端感到身上一沉。他不由地睁开双眼,意外地发现玉幺整个人竟趴在自己身上,晶亮的双眼在夜色里微微闪着泪光,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细如蚊蚋地低语:“崔永安……我叫方逸。”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说错吧,这一章真的很纯洁~另外虽然晚了一天,还是要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58第五十七章 夜语

    玉幺的话让安永愣了一小会儿,回过神之后;他顺势扶起了玉幺;陪她一同坐在榻上,关切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个?”

    玉幺在昏暗的夜色中低垂着双眼;喃喃道:“因为……我没想到你会跳进江里救我……我好像……对你动心了。”

    安永心中一紧,片刻后却轻吁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怎么总是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

    “哼;又给老子装熊……”玉幺嘿笑了一声,再抬眼时;眼泪已断了线一般滑下两腮,“我给你说件事吧——过去包我的那个人;是个不小的官,后来他调到北京;怕秘密暴露,要和我分手……那一次,我根本没想讹他的钱,我只是吓吓他,想让他别和我分了……”

    玉幺说着说着浑身就微微发起颤来,像是从尘封的魔匣中放出了一只恶鬼,一瞬间把她的心都洞穿,血肉模糊地展露在安永眼前:“他约我在临海的悬崖上见时,我没想到他会把我推下去……”

    安永听了玉幺的话后一直沉默,当感觉到一边肩头上传来微微的濡湿,不禁侧过身搂住她,低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就放下吧……上天给我们机会再世为人,已是殊为可贵,所以更应该珍惜现在的日子。”

    “是啊……本来我也没觉得这日子有什么好珍惜的,是老天无聊才让我又活一次。我两辈子只谈过一次感情,却是那么个结果……所以一直觉得谈感情就是最贱的,无论我怎么犯贱,都不会比那次更糟了……”这时玉幺直直望着安永,缓缓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像含着蜜糖一样呢喃道,“可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慈悲为怀、还信佛吗?你就教教我如何放下,别让我再觉得自己像犯贱了……”

    安永慌忙拦住玉幺,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双目坦荡荡地正视着她,尽量用冷静的语气与她说话:“今天你能够对我说这些,其实就已经是放下了嗔痴。我很高兴你能从仇恨中解脱,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再自寻烦恼。”

    玉幺一怔,听出了安永言下之意,却还是不肯死心地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佛说: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安永伸手拂过玉幺的鬓发,目光哀伤地望着她,轻声道,“从过去……直到现在,我都是陷在忧怖之中的人。你做事一向比我干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远离烦恼,别像我一样无能。”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陷在爱欲之中,是吗?”玉幺盯着安永,一瞬间表情有些僵硬,“你爱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那么又是谁?我跟着你那么久,为什么一点都没看出来……难道是那个皇帝?”

    “不是他。”安永摇摇头,苦笑道,“都是上一世的事了……”

    “你耍我呢!”玉幺瞪着安永,有些羞恼,“你明明都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这一世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做伴,你要是不能接受我,为什么一直对我那么好?!”

    “这不一样,玉幺。”安永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和我在这里,同样是异乡异客,所以终此一世,你都是我最珍视的伙伴。”

    “伙伴?因为我是女的吗?哼……亏我以为这一世变了女人,终于可以少点阻力,没想到却碰上你这么个死心眼的同性恋……”玉幺怔忡了片刻,忽然却又脸色煞白地问,“还是你嫌我脏?”

    “别乱想,”安永立刻否认,对玉幺道,“你是因为心有迷障,才会玩世不恭,如今既已悔悟,脏在何处?只是我这一世不想再沾惹爱欲,只愿清清净净地了此一生。”

    玉幺诧异地望着安永,下一刻就已洞察了他的内心,蓦然咬牙恨道:“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说要我珍惜这一世的生命,其实你自己才是最自暴自弃的那一个!你到处做善事,却只是一条游魂,你就没打算在这一世真正当一个活人,对不对!”

    她的敏锐一瞬间刺破了安永的心防,让他的双眼禁不住蒙上了一层泪。这时喉咙为了抑制哽咽正一阵阵地抽痛不已,安永却还是哑着嗓子,对玉幺吐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是的,我也努力过,可是不行……起初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会尽力去做每一件事,结果却越做越觉得孤单,只好放弃了记忆,一次次向掌权者下跪,麻木地俯首听命,逼自己去习惯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直到遇见你之后,才觉得回忆前一世的人和事,终于不再像做噩梦一样难以忍受。”

    玉幺听了他的话,更是泪如泉涌,恶狠狠地骂道:“你这混蛋,你既然要做行尸走肉,为什么还要把我变成活人?”

    “对不起……”安永躲开玉幺的目光,后退至床榻的边缘,不再说话。

    “妈的,老子果然是犯贱,”玉幺双唇哆嗦着低语,起身跳下榻想要离开,却在临走前终又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望着安永问,“你非要绝情到……连上一世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吗?”

    安永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玉幺和崔永安既然在这一世结缘,就不必牵扯到上一世了。”

    “哼,还是你够狠。”玉幺冷笑了一声,决然转头离开。

    内室中瞬间又恢复了静谧,前一刻的经历恍惚竟像是一场梦,安永木然望着屏风旁玉幺消失的地方,失神了许久,却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晚安永彻夜无眠,于是翌日早早便起身梳洗,冬奴照旧殷勤地侍奉在左右,安永却不知为何总有些错觉,觉得冬奴脸上的笑容微微有点发僵。

    早餐的时候玉幺仍未露面,安永坐在堂中默默喝着鱼羹,正想着玉幺不知何时才能与自己和解时,却见堂前忽然冒出一道人影,竟一路大大咧咧地走到自己身旁坐下,没好气地冲着冬奴嚷嚷道:“饿死了!快给老子盛饭!”

    如此嚣张的人除了玉幺还能有谁?安永神色一凛,不由地望着玉幺露出惊讶的目光,这时玉幺便也转过头瞪了安永一眼,气哼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吃饭?”

    一旁的冬奴顿时也来了精神,狠狠将玉幺的饭碗堆得冒尖,玉幺狠饿了一宿,此刻饿狼似的将饭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半边腮帮鼓得老高。冬奴看了忍不住乐呵呵地嘲笑她:“你看你这吃相,还想做我家公子的姬妾,你也配?”

    “怎么不配?”玉幺白了冬奴一眼,大言不惭地喷着饭粒,“老子和你家公子一男一女一静一动,明明就是绝配!”

    说罢她竟含着勺子爬到安永面前,猫似的攀在他肩上,冬奴看了大惊失色,忙扯了餐巾替玉幺擦她的油手油嘴,忍不住斥道:“喂,一大清早的你怎么又发疯,掉进江里都治不好你的魔怔,真是……”

    “真是贱是吧?那又怎样,你咬我啊?”玉幺满不在乎地斜睨着冬奴,冷笑了一声,继而转头面向安永。

    “假慈悲的伪君子……”这时她得寸进尺地紧紧搂住安永,附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挑衅道,“我倒要看看这一世,究竟是你狠,还是我贱……”

    如果生活就像眼前的赣江,那么玉幺表白所带来的尴尬只是一场小风波,最终在安永的力持镇定和玉幺的按兵不动下平静地消逝。安永每天照旧奔走在赣州城内,努力为这座城池设计一套完善的排水防洪系统;而玉幺则一早抛弃了男装,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城中坐着肩舆招摇过市。

    赣州一带盛产桑麻,因此当地的造纸业也相当发达,玉幺打着安永的旗号穷奢极欲,霸占了一座造纸坊,硬是逼着工匠实验出了一种细洁柔软的纸张,用来在如厕时充当手纸。大魏一向有敬惜字纸的风俗,玉幺此举也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起初安永看不过眼,劝阻玉幺既然在这个时代生活,凡事最好还是顺应环境,不料却被玉幺翻着白眼反驳道:“为什么要顺应环境?你们搞水利的不一向都追求改变环境吗?哦,合着就许你们建三峡,还不许我用草纸啦?”

    安永被她呛得无话可说,又因为忙于规划用来排水蓄洪的福寿沟,于是劝了两回也就作罢了。偏偏俗话说得犀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后来安永无意中被玉幺影响,有一次在厕中随手也拿了软纸用,结果立刻就养成了习惯。

    这一年中,安永在赣州城内组织开凿了福寿沟,又为福寿沟的排水在城墙上开了十二扇水窗。水窗的铁闸门上设计了机关,每当洪峰来临水位涨过水窗时,洪水的压力就会推动闸门自动关闭,保证洪水不会通过水窗倒灌进赣州城;而当洪水消退水位低于闸门时,福寿沟中的水就会冲开闸门,将城内每日产生的生活废水排入赣江。

    福寿沟还将城内星罗棋布的池沼串连了起来,这样池沼中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活水,不但平时可以用来养鱼虾种菱角,在洪水将闸门关闭的日子里,还可以起到蓄水分洪的作用,缓解福寿沟的排水压力。

    尽管已倾尽全城之力,建成这套排水系统还是花了安永一年时间,接下来就只剩下解决江水冲蚀城墙根的问题了。这个时代没有混凝土,用土石来对抗汹涌的江涛显然是螳臂当车,就在安永为固基的材料苦苦思索时,这天玉幺却破天荒地没有出去冶游,而是幸灾乐祸地找到他分享一个天大的新闻:“嘿,书呆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皇帝吃败仗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59第五十八章 点兵

    安永一瞬间不能消化玉幺带来的消息,竟木讷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个皇帝?”

    “还能有哪个皇帝;”玉幺没接触过司马澈;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尉迟奕洛瑰咯。”

    即使玉幺又确认了一次;安永依旧难以置信,禁不住喃喃道:“竟是他……他也会吃败仗吗?”

    “怎么不会?”玉幺洋洋自得地躺在桃枝簟上;幸灾乐祸地与安永议论;“那个皇帝,只能说他骑马打仗厉害;可遇到水战就不行了。听说敌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服了百越出兵相助;结果那奕洛瑰轻敌深入,被敌军截断了后方的粮秣供给;赶来援助的大军也在渡江时被百越的水军牵制,伤亡惨重。”

    安永听了瞠目结舌,不禁问:“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的?”

    玉幺一愣,跟着嘿嘿笑了两声,涎皮赖脸地告诉安永:“我在太守府的明堂里听见的,前线报急,裴太守今早接到了谕令和调兵虎符,正准备率军勤王呢,你难道忘了,咱们赣州城的水军实力也很强的……”

    “可那里是讨论军机的地方,你是怎么混进去的?”对于玉幺的交际能力,安永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哎呀,我是女人,浑身上下都是本钱,”玉幺恬不知耻地回答,又对着安永飞了个媚眼,抱怨道,“也就只有你,明明已经送到嘴边的肉,连看都不看……”

    安永不理会她的暗示,想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这时却发现自己竟无法静下心。他只得无奈地放下工作,起身走到户外透透气。玉幺亦步亦趋地陪在安永身旁,过了一会儿忽然仰着脸问他:“你在担心吗?”

    安永蹙眉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玉幺立刻不悦地奚落道:“你还说不喜欢他,若不喜欢,这会儿又担心什么?”

    “这不一样,眼看战火快要烧到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安永否认自己关心奕洛瑰,径自对玉幺道,“我很讨厌生活的平静被打破。”

    “唷,伪君子,这话可不像你平日的口吻啊,”玉幺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应该说,不管生活平静不平静,你都要心如止水啊!”

    安永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一路走到明堂,才得知裴太守已经前往八境台点兵了。

    “这倒有点意思,”玉幺顿时来了兴致,拽着安永就往府外走,“也不知那巴掌大的八境台上怎么点兵,我们去看看。”

    安永便依言跟着玉幺出府,坐进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马车因挂了太守府的徽帜,一路畅行无阻,昆仑奴则背着冬奴跟在车后,及至四人赶到八境台时,就看见裴太守已经全副武装,一身甲胄银光闪闪,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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