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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玉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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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一场雨,我在桃花树下邂逅了他。
  曾经有一场雨,我将他倨傲的身影镌在心底。
  而如今这一场雨,我独自抚摸着这支萧,惆叹红尘太苍苍。我曾经非常喜欢他的笑,他也一直在笑,优雅的笑容不知将多少心机都掩去,不知此时此刻,他是否也在忆那场雨落花颤?
  罢了罢了,人生何必多苦痛?不过情之一字而已。我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喝尽——朝也好,暮也罢,醉醒也无妨,只记得自己身在生死中,不能看淡一切,却……也不过如此。
  将玉箫放在唇边,才忆起我哪如那人般才华横溢?连区区一支萧都不知如何吹奏。最后笑了笑,将它放入了水中——柳曲湖又称寒湖,水冰刺骨,我感觉那种寒意已从我的手指迅速蹿到四肢百骸。
  放开手,如同放开最后一丝眷恋,静静地看着精美绝伦的玉箫沉入这水底。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回到天寒,我又得到了当今朝廷的消息。
  君炙帝失踪,查找许久最终定为已驾崩,但天下正值动荡之时,这危急存亡之秋,一些大臣们决议先扶持太子珺熙为帝,太子不过七岁,还不懂做什么决策,便由一文两武三位权重大臣辅佐——即宇臻将军苏晓,云品将军羽白,还有丞相孙铎。
  终,洛隐王与锦渊王还是联手,朝廷又生此变故,看似岌岌可危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六王爷的时候,他是那么温润的一个男子,竟也会有这样的野心。不过若是说他与锦渊王确实是一对的话,那倒是情有可原。
  静坐窗前,看窗外飞雪截断萧条幽静,风灌进脖子,凉到发麻,麻到没有知觉。
  “掌门。”
  我转头:“陶灼?”
  他走过我身边,将窗合上,把折扇一收,拍拍我身上,簌簌落了些雪屑。
  “窗外美景甚好,何必阻隔?”我站起身。
  “美景虽好,人却不好。”他笑笑,“掌门可又在想念玉宫主?”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我本想豁达地笑笑,最后也只能扯了扯嘴角。
  “掌门这样的痴情种子竟然都变成的这样,啧啧……”他用扇骨敲了敲手心,“最近江湖上又传了些事,掌门可想知道?”
  我捏了捏眉心:“说。”
  走过他身边去拎了件大氅披在身上,这天真冷得厉害。
  陶灼悠然坐在我原先的位子上,唰得一下展开扇面:“若绯宫宫主——入魔。”
  我不动声色,心却跳得厉害。
  “若绯宫彻底走上邪教,甚至与舞影宫并齐。”他扇上桃花艳艳,衬于雪色如同玉中凝血。
  舞影宫,宫主魅扬,性情乖张、手段狠戾,血满剑刃。但以冷艳着称的五大美女之一的夜鸢却极是倾心于他,无奈此人冷血无情,人世间情爱似乎已完全入不了他的眼了。
  “若绯宫现状如何?”我沏了壶茶,将茶水倒入杯中,腾起轻雾渺渺。
  “已以疾风之势席卷二十七个江湖上排的上行的大小门派,大概是为以后称霸江湖做垫脚石。”
  手一颤,泼到手上些,我放下杯,静然抹去滚烫的茶水。
  “那舞影宫可有动态?”我将杯盏推向他。
  他点头致谢又继续道:“宫主魅扬的身份曾是名盛一时浙东苏家的独子……”
  苏家似乎是在十年前被灭门,是江湖上盛传的魔头所为,江湖上的前辈本以为这孩子幸存下来会投入名门正派,谁知他竟打算以恶制恶,在曾经非常着名的邪教中混得风生水起,后来手刃了他的师父,带着几个骨干自立了舞影宫,并在江湖上闯出了大名堂,可谓是恶名昭着。
  “苏弄影。”我们齐齐开口。
  其实我很佩服他,家中横遭不幸,在血雨腥风中活下来的他竟凭一己之力站在了邪教的巅峰,也是个厉害人物。
  陶灼笑笑:“原来掌门也知道他,那掌门可知道他所爱之人?”
  我摇摇头,挖苦道:“没想到陶兄你还这么八卦,连魅扬宫主的私密事你都挖出来了。”
  他却神秘莫测地笑笑:“虽然是邪教的大魔头,但长相超凡俊逸,气质邪气得很,且还年纪轻轻,哪家姑娘梦里没偷偷想过他?”
  我忍不住笑笑:“那到底是哪家姑娘?”
  “琉亦。”
  “琉亦?!雪月馆曾经的头牌?”
  他装作很惊讶:“没想到掌门还去雪月馆风流过啊。”
  雪月馆……以前去只为见一人上右楼,左楼的事只不过听说过而已,本也想见识见识天下各色美人,不过现在倒也没机会了。
  “这些事我听了也无用。”我抿口茶。
  他还是絮叨:“可惜魅扬心狠啊,竟为了证明自己与琉亦毫无关系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
  “你怎知琉亦是他所爱之人?”我随口接到。
  “眼神,”他说,“当年的那次事件我也去了,琉亦被摁在地上时他眼里明明有不舍与痛苦。”
  “真难想象以冷血闻名的魅扬宫主露出那样的表情。”我歪歪嘴角。
  “我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所有见过这件事的人如果在不久之后——或者很久之后有剿灭舞影宫的念头,下场一定很惨。”
  “落在魅扬手里的人哪个不惨?”我哼唧两声。
  “啊,还有道听途说来的关于朝廷的事,想必掌门更没兴趣,那在下……”
  我冷笑一声:“派安子霄执行机密任务,三年不得出面。”
  “掌门别当真啊!”他哀嚎一声,继而嘴皮子快得跟剁肉似的,“云品将军正守成合关,三日后与叛军交战,宇臻将军带兵把守京城……”
  叔父在京城我想必是见不到,而羽白……
  我起身,走向门外,风一下鼓进我的衣服,大氅在猎猎作响:“时间还来得及,我去成合关。”
  羽白,等着我。
  三日,风雪交加,我一路前行,抵达时正是两军交战,我站在附近的山头上看着战场,厮杀之声震破天地,比江湖争斗多了几分豪情与悲壮。
  号角在不停吹响,击鼓的声音在雪地中传出了很远很远,我在乱军中终于看到了挥剑厮杀的羽白,他骑在马上,杀敌之时满身豪壮之气,哪来半分稚气?
  早早就经历过战争的他在此时如同少年的身子却高大如天神。
  休战之后,我去到朝廷一方的营地,差点被当做奸细押进去,还好羽白路过,把我“救”了下来……
  一进入营帐他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了本性,遣了旁人后扑在我身上:“离昭晗!”
  我抱着他,也感觉到了那身盔甲的重量,似乎都能压垮了他。
  “离昭晗我告诉你,”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绿莹莹的,“珺珞其实并没有叛变。他是为了一举消灭叛军而去取得珺璟的信任……”
  我笑道:“是吗?真好。”
  “我觉得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羽白仰头,白皙的手拍着我的胳膊,我这也才发现,这样的手上竟也有着厚厚的茧子,“陛下即使走了,天下也决不能落入他人手里。”
  一听到他说“陛下”,我表情马上一黯,但又像对待儿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发,被风沙冰雪侵蚀过的金发也失了原来的顺柔。
  “我没有心不在焉啊,我只是觉得这样看着你就很好。”
  羽白并没有再去强调自己的年纪比我大多少,而是笑着望向我,眼底满是沉稳。
  急促的号子猛地响起,羽白抬头,抱着金盔就往帐外冲,全身的盔甲碰撞,金属的声音听去冰冷冰冷。
  “离昭晗——你在这里待着别处去。”羽白浅色的眉皱在一起。
  我还未及开口,他已冲向那场金戈铁马。
  他的背影渐渐离我远去,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羽白踏着那条路,渐行渐远……
  我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与他曾经有所交集的一切——
  数年前琉玉山庄他的狡黠;在叔父家那暖暖的草坪上两人的互相嬉闹;在承诏他的窘迫、恼怒与再一次见到我时发出的抽泣声……
  一切一切冲乱了我的头脑,我突然就害怕了起来。
  战场厮杀、刀剑相向,血影中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高傲执剑,身手敏捷、神勇无比。
  敌方骑兵突围,冲着成合山下冲去,羽白指挥军队追赶。
  我自认自己的身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纵起轻功,在关口附近的山上跟随者山谷中的大军——羽白始终在我的视线中,可他却看不到我。
  清泉碧谷,却烟尘滚滚,我看到了锦渊军的主力,且看到——
  敌方主将,珺璟、珺珞二人。
  珺璟骑枣红马,下颚扬起,神情极傲,满眼都是自负,一身戎装,更是增加了他似乎与生俱来的霸者之风。
  珺珞神色淡然,顾盼之间尽露温润之度,举手投足,张弛有度。几年前见他,他或许还稚气未脱,今日再见,俨然王者之风。
  不知怎的,我竟觉得珺珞比珺璟更适合为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


☆、白雪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凛冽的寒气拂面如同刀片划过,飞散的雪花迷离了视野,马上的人手握剑鞘气定神闲,此时我看到珺珞对他说了什么,珺璟突然就换做了一脸惊异,还想对珺珞说些什么,但珺珞已翻身下马,纵身跃上几丈高崖。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此刻容不得分神,两军之间的气氛更加凝重起来,剑拔弩张只在一刹之间。
  而我的眼神却紧紧地钉在了珺珞身上,他的背影非常单薄,比第一次见他更加消瘦了,在寒树间显得孤寂又凄伤。他原来总是悲伤着吗?我虽然与他相见不多,但每次看到他的背影都会觉得他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那段过去,定是他不愿回忆的。我隐约记得许多年前,珺珞王爷还是朝廷里古灵精怪出了名的,现在竟也被命运作弄成了这样。
  我悄悄运起轻功跟在他身后,点冰蝶——如同蝴蝶落花般,悄无声息,我自不会辜负这个名号。躲到他背后的一块石后,能清楚地看得到他的脊背在颤抖,也能看到他似乎是在水上行走。
  ——不对,是没有任何借力,浮空在水面上!
  他的身子越抖越厉害,声音似乎像带着哭腔般颤抖:“永别了……为何此时你仍不归来……”
  后面他似乎呼唤了一个名字,裹进了风雪中,我没有听得清楚。
  不过他说永别?他要干嘛?跳下去自戕?
  但后来我发现自己真是太傻了——此刻他却是右手手心朝天,全身盔甲碎裂开来,天都像变暗了,飞雪突然吹的毫无章法,如同鹅毛积蓄在眼前,扑在脸上冰凉冰凉。
  他的双脚渐渐离地,一身青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缓缓张开了双臂——
  风元素?似乎不太像……我努力睁开被飞雪扰乱的眼睛,看着那个身影。
  他的青丝凌乱飞舞,耳下颈后竟显出一只曼紫色的图腾——全身火焰的猫,像是紫色的刺青。
  我突然惊骇,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处在什么情况,忍不住倒退,却绊倒跌坐到地上——
  这是《白雪》!!
  江湖传闻中的十大秘籍,排行也是在前五的《白雪》!这正是传闻中由仙人亲自谱写的四本神物之一!
  人间竟然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珺珞似乎没有发现我这边的动静,我却看到他的头发从发根一直到发梢,全部都蔓延上了白雪的颜色,竟像天神降临。
  我本来还觉得可能只是巧合,但这样一来是真真符合了《白雪》传闻中说的那样——身现图腾、青丝成雪。
  山下众人的目光均是朝向了他这一点,万丈光芒就似凝聚在他的手心——
  “……呵呵。”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是在笑吗?明明那么悲伤。
  飞雪更浓,我的视线突然迷失了一切,什么都看不真切,唯独隐隐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突然想起,杀人于无形的招数难道已经应验在了山下双方的大军身上了吗?!
  我急忙稳下心神,在一片灰白色中,我看到了珺珞,他已躺在水中,那水该是冰凉刺骨吧……?表情空洞洞的,非哭非笑,两眼无神,长发是我目前的视野里最耀眼的白,它们弥散在水中,漂摇……
  他似乎完全失去了神智,我快步从石后出现,将他从冰水里拖出来,让他倚在树边,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他的身上——其实此时我非常想救他下去,毕竟他曾对我有恩。但我还是存有私心的,羽白……羽白还在下面。
  咬咬牙,转过头去……等到我下了山,那么多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够幸免,果然人力终不及传说中的“神力”吗……
  但为何珺珞不顾朝廷军队?偏偏要玉石俱焚?
  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喊起来:“羽白!羽白——”
  横七竖八的人就在脚下躺着,脸色苍白、看上却并无伤口,但我方才试过他们的鼻息,确实没气了。
  我忽的心中升起一种很不好的设想,更加焦急地呼喊羽白的名字。
  “离昭晗,不是不让你跟来吗?”我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快速回过头,就看到羽白在尸体堆当中晃晃悠悠地站起,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你竟然没死?!”我突然什么都忘了,指着他欢呼起来。
  “你很希望我跟他们一样吗?”他笑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似乎没什么大事。
  “为什么你会没事?”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他眨眨绿眸,摘下了头上歪在一边的金盔,“知道《流彩》吗?”
  传闻中的仙人共写了四本秘籍——《天焱》、《白雪》、《流彩》……还有一本不得而知,每一本都非人间之物。
  “怎么?”我仔细打量了他。
  “说你傻别不承认——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就是《流彩》的修炼者吗?”他抱着双臂,眼神略带鄙夷。
  我非常不可置信,便直接呆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一本《白雪》一本《流彩》,武林血雨腥风的起点,今日竟都由我所见。
  不能轻视任何一本能改变瞳色的内功——但我一开始只把羽白当做异域少年,根本没想到他所修炼的内功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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