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攻尽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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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前攻尽弃
作者：左进阳
1、两座冰山
前面有个很奇怪的人。这人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丢到人群里绝不显眼，但他衣衫褴褛，年约四十，跟周围一群衣着光鲜，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比起来就真的是很奇怪了。
罗岱齐是在五食堂吃晚饭，他正在吃羊肉泡馍，本来应该是看不见前面的那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大叔，但他吃饭之时身体也是挺得直直的，脑袋绝不下垂45度以上，眼角的余光一不小心就瞥到了那位大叔，然后，罗岱齐就好奇地看了两眼。
大叔走近了罗岱齐前排的一位同学的面前，罗岱齐还以为两人是认识的呢，正准备猜测两人是什么关系，就听到不甚清晰的话语飘来：〃……饿几天没吃了……给买顿饭……〃
罗岱齐恍悟，原来是讨饭的。虽然这个社会骗子很多，许多乞丐比一般人都有钱，但对于讨饭的，罗岱齐认为还是可相信的。难道他们还能把讨来的饭再卖出去赚钱不成？这种在学校里面出现的，一般都会在食堂直接把饭吃完。所以，当罗岱齐看到那位大叔空手从前桌向他这边走来时，是以一种非常友善的目光看着大叔的。然而，大叔在他两步之遥远的地方踟蹰了，然后，似乎是带着害怕的表情从罗岱齐身边绕过，走向后一排的同学。
大叔走远，想要帮忙的罗岱齐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现在的表情是非常让人敬而生畏的。女王大人曾经形容他，笑靥如花，傻了吧唧；面无表情，婴儿啼哭。
以前，在罗岱齐还没明白自己不善拒绝他人的请求的本质之前，他是笑口常开，今天二十，明天十二的。那时候的他，幼儿园的时候，答应小红陪她玩过家家，答应小明和他一起回家，答应小军放学之后去玩滑滑梯……放学的时候，他被数只胳膊拉扯着，数不清地嘴巴在他面前开开合合，〃他答应和我一起的……〃小学的时候，小晨给糖他吃，小潇分巧克力给他吃，小美买冰淇淋给他吃……他的乳牙总是颤颤巍巍地疼痛啊……初中的时候，小娟说陪我看星星吧，小海说陪我打篮球吧，小薛说陪我做习题吧……不知不觉，罗岱齐发现自己每天都好忙呀，而且，周围总是好多人。
于是，罗岱齐学着自家哥哥罗应钦一样，板起一张脸，挂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冰山后不久，罗岱齐就发现这样做有很多好处，收到的情书变少了，脸上的笑褶平滑了，躲在面具后面看这个世界别有一番味道呀。自从邻居好友原杰在高中时真正实践他的玩笑〃鸡蛋清护发素〃用法之后，罗岱齐更是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伪装面瘫大军之中。
此时，已经将控制面部表情不变锻炼得炉火纯青的罗岱齐只能一脸〃凶相〃地看着大叔从一位同学的手中接过一碗素面，慢慢地离他而去。
顺着大叔的身影，罗岱齐看到他找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同样衣衫凌乱，一起分食那碗面。罗岱齐正暗暗感叹生活的复杂难测，忽而瞥见那边走来一个熟人。他连忙收回视线，下垂脑袋60度左右，继续吃羊肉泡馍，他的身体仍旧挺得直直的。
对面坐下来一个人，单看衣领以下，貌似是刚才那位熟人，罗岱齐继续旁若无人地吃，不过，吃得比之前慢了很多，或者说是非常非常慢了。他祈祷对面那人可以赶快走，或是在他离开之前走。然而，比他更冰山，比他更拒人于千里之外模样的那人，居然跟他打招呼了，〃龙王。〃……还是叫的他的外号！
别看这个外号听起来威武，可是，它的起源非常〃娘〃。不知道最早是谁从他的名字岱齐联想到黛绮丝，他们见到他的冰山脸不敢叫他黛绮丝，改叫他〃紫衫龙王〃，简称龙王。所以说，伪装面瘫，表情凶点儿也是有好处的，不然他现在的外号没准儿叫〃丝丝〃了。
罗岱齐的面瘫功没有崩坏，他冷冷地，也许是木木地抬起头，看着对面另一座冰山，回道：〃泰山。〃
对面的冰山，名叫喻泰，跟他一样，经过一系列纠结的演变之后，外号为〃泰山〃，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人猿泰山〃的简称。
打完招呼，客套过后，罗岱齐便准备速度地结束这顿饭，早早开溜。他倒不是怕喻泰，或是跟喻泰有过节，而是，单纯地不知道怎么跟喻泰这样的冰山打交道。虽然，对外，他也是一座冰山，但他从来都是把自己划在伪装行列之中的。何况，就算是冰山，也可以不知道怎么跟冰山相处的呀。而且，说实话，他是真的不太喜欢跟这类人交往，总觉得无法探知对方在想什么。
〃先走了。〃罗岱齐收拾好自己的餐具，准备端着托盘离开。
〃等等。〃喻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洁净的手帕，在罗岱齐右脸颊靠近嘴角的地方擦了一下，〃好了。〃接着，他从从容容地继续用餐。
罗岱齐不自觉地摸摸被擦拭过的地方，他刚才一直没觉得那里有东西呀，而且，虽然赶着离开，他还是有好好擦嘴巴的。他一脸疑惑地问喻泰：〃是什么？〃
〃没什么。〃喻冰山淡淡说道。
听到回答，罗岱齐感觉有点儿囧，不过，想象如果他挂着不知名物体招摇一圈回去宿舍，又觉得万分尴尬，罗岱齐感激地向喻泰道谢。
〃没什么。〃喻冰山还是那句话。
〃我先走啦。〃
罗岱齐直接回了宿舍，宿舍里有一位室友钱德康，罗岱齐开门的时候，正看到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飞舞。罗岱齐不用过去，就知道钱德康正在玩游戏。
罗岱齐收拾了一下他的所属地，收了衣服，叠放整齐，上了厕所，画了一半素描，忽而听到身后传来钱德康的鬼哭狼嚎：〃饿死了！赶紧让龙王给带饭回来！〃接着似乎是翻找东西的声音。
罗岱齐默默回头，对着努力找东西的钱德康的背影，幽幽说道：〃我已经回来了。〃
〃啊！〃钱德康一声惊叫，刚刚找到的手机随之摔回桌面，蹦了一下，又摔到地上，接连蹦了两下，消停了。
〃啊！又摔啦！〃
2、伪冰山的本质
〃啊！又摔啦！〃钱德康非常痛心地从地上捡起手机，发现除了棱角变得更残破了，手机功能一切正常，便随手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人继续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同时不忘对罗岱齐说道：〃龙王，帮我烧壶热水啦！〃
钱德康的态度非常自然，明明是请求对方帮忙，但愣是没有将视线投递到罗岱齐身上过，好似罗岱齐是他的小厮一般。罗岱齐冷冷问道：〃要不要再帮你把泡面泡上？〃虽然这句话看起来好像是讽刺，但罗岱齐却是将电水壶里倒满了水，按下开关，等待水开。
〃那是最好不过啦！〃乾德康依旧非常自然，非常淡然地说道。
开关跳闸声响起，罗岱齐去到乾德康的桌子底下，他的大脚边，拖出方便面盒子，默然发现里面是空的。罗岱齐默默地将盒子又推回去，再去看了看自己存放食物的柜子，发现里面还有一包方便面，便给乾德康泡了。
这便是不畏惧罗岱齐冰山面具的人对待他的模样，压榨他的每一份劳动力。即便罗岱齐刚刚不提给乾德康泡面，现在正忙碌的乾德康也会再说〃龙王，帮我泡下面啦！〃、〃龙王，借你一包方便面啦！〃乾德康才不会跟他客气。
时间过了五分钟，面应该是泡至恰到好处，罗岱齐还提醒乾德康赶快吃。
〃龙王，要不你来帮我玩一会儿？这个副本出了，还有一个副本就完了。〃难得乾德康请罗岱齐帮忙，还面带迟疑的。
罗岱齐不看电脑画面也知道乾德康玩的网游是天下。从天下开始运营起，乾德康就一直玩天下，现在还是他所在服务器三大帮的帮主之一。罗岱齐曾经也玩过一阵天下，还是跟乾德康一起开始玩的，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没继续玩下去。
罗岱齐看了看乾德康的电脑，画面上的副本是他曾经刷过的，〃你带小号？〃按理说乾德康现在的等级已经很高了，不应该去这种低等级副本。而且，乾德康作为帮主，也不需要他来带小号呀。
〃8月份系统大更新，呼噜噜……〃乾德康说了一句，便将鼠标往旁边一放，端起泡面开吃，然后老实不客气地要求罗岱齐，〃你过下一个副本，〃再才边吃边解释道，〃全面开放帮战系统了，可以结盟，还有建国条件，我又建了一个小帮，招了些等级不高的玩家。〃
罗岱齐对于帮派管理不是很清楚，乾德康跟他说了这么多，他也不甚明白对方的用意，不过，他现在不玩游戏了，也不用关心这些。看着乾德康吃地兹兹作响，罗岱齐也只好抓起鼠标，把乾德康赶到他的座位上，开始带人下副本。
〃人手不足啊！龙王，不如你回来协助我啊？〃乾德康挂着一嘴泡面，眼神如动漫里的花痴少女看到白马王子一般冒着星星，还眨巴两下地盯着罗岱齐，真是很不协调啊。如果现在吃饭的是罗岱齐，或许他会自毁冰山形象地将口中的食物喷射出去。
不过，罗岱齐倒还真的开始考虑玩游戏了。新学年开始，他们才刚回学校报到，罗岱齐最近都没有什么事，似乎真的很清闲。没有想过时，还不觉得，现在开始思索，罗岱齐又想到了曾经玩天下时的美好时光。天下的画面做得很优美，对于学习美术的罗岱齐而言，这一点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而且，天下的任务繁多，玩法多种多样，当初都引起了罗岱齐的兴趣。何况，之前令罗岱齐生出离开心思的人已经被乾德康请出游戏了。
〃再看看吧。〃罗岱齐见乾德康吃完了，让出座位，让他继续领导他的帮众。
罗岱齐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应，是因为他想到沈琮然曾经向他抱怨过，他玩游戏太投入，让他觉得受冷落了。这也是罗岱齐离开天下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这么一想，罗岱齐发现他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沈琮然了。上学期考试期间，沈琮然跟他说很忙，短时间不会联系他，而后，他放暑假，跟着妈妈去敦煌转了一圈，也没有机会和沈琮然见面。
尽管沈琮然曾经表示不希望他主动找他，罗岱齐还是忍不住发了条短信过去：我回学校了，好想你。他是真的很想沈琮然。思念太过浓厚，罗岱齐拿出铅笔，勾勒沈琮然的肖像。
一个玩游戏玩得认真，一个画画入了迷，两个人都弄到很晚才去睡，第二天自然醒得也很晚。乾德康是无所谓的，胡乱吃了一点儿零食，继续游戏。罗岱齐却想到他中午还有一个聚会。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罗岱齐梳洗完毕，拍拍冰山脸，整好冷酷状，带上钱包，直奔食堂。
又是五食堂，不过，这次是去食堂里面的小餐厅；又碰到喻泰，因为聚会成员也包括他。其实，罗岱齐认为喻泰会出现在他们的聚会上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因为，他们是水大动漫社团的聚会。罗岱齐怎么看，都觉得喻泰不是那种会看动漫的人，事实上，喻泰看过的动漫也仅限于圣斗士动画，还没看完整过，偏偏喻泰确确实实是动漫社团的成员，人家还是大一入学不久之后就加入了的，社团活动基本一个没落。所以，罗岱齐就说他看不出来喻泰在想些什么呀。
〃龙王来啦。〃自女王莫紫菁看到他开始，已经在座的大家都纷纷向罗岱齐打招呼，罗岱齐也一一回礼。一边问候，一边找座位坐下，女王的身边是不坐的，左右护法的旁边也不坐，挨近女生不坐，最后，罗岱齐发现他只能坐到喻泰旁边。而且，他这么饶了一圈，难道要从喻泰身边绕开，再回去坐女王身边么？在喻冰山友好地替他将座位往外面拉开的情况下，罗岱齐只得默默地坐下。
〃这叫物以类聚么？〃左护法欧阳莹莹，昵称莹莹，大睁着她漂亮的大眼睛，像个学者要研究什么一般看着罗岱齐和喻泰说道。
女王莫紫菁笑道：〃你们两个冷气机应该分开坐，这样才能达到最佳制冷效果。〃
这是个冷笑话吧，然而，罗岱齐却看到在座众人哈哈大笑，嗯，他旁边的另一座冰山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打趣了一回，众人又回归到点菜的大事之上，罗岱齐听到喻泰报的菜名都是他喜欢吃的，便将从喻泰手上接过的菜单传给了下一个人。
3、动漫社聚会
吃到半饱，女王给罗岱齐甩过来一项任务，〃这次招新，还需要你多多拉客哟。〃
这是调戏，明目张胆地调戏，众目睽睽下的调戏，然而，众女生是吃吃地笑，众男生是暧昧地笑，只有罗岱齐和喻泰两个冰山面无表情。话说回来，明明同为冰山，但女王指派任务，从来只有他，没有喻泰。这难道就是伪冰山和真冰山的区别？
女王是除了乾德康之外另一个不畏他冷漠面具，或者说是堪破他老好人本质的人，所以，也压榨得他厉害。
罗岱齐点点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招新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而且，他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因为他已经读大四，极有可能还会在水大读研究生，他也没有半途退出社团的打算。罗岱齐看看旁边的喻泰，说起来，这个冰山还是去年他招进来的呢。
〃要吃鱼？〃喻泰似乎误解了罗岱齐的目光，将他右手边，离得罗岱齐比较远的清真鲈鱼夹了一大块放到罗岱齐碗里。
嗯，他是比较喜欢吃鱼啦，然而，刚才他是看向喻泰而不是看向鱼的，况且，明明他看着时，觉得喻泰是很认真地直视前方的，怎么就发现他在看他了？而且，喻泰这种动作让他感觉两个人好似很亲密似的，尽管在这种聚餐中互相夹菜的情况不计其数。
罗岱齐默默地看着嫩滑的鲈鱼，很厚道地道了谢，然后开始吃鱼。接着，碗里又多了一块，罗岱齐想着一回是吃，两回也是吃，这次连谢谢都省了，继续吃。
〃啊！给我留一点儿！〃罗岱齐左手边的一位男生张建华霍地站了起来，罗岱齐不以为意，看见碗里又多了一块鲈鱼，夹起来就放到嘴里。忽而觉得左边似乎有异样，罗岱齐侧过脸，就看到张建华颇为哀怨地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他筷子上已经被咬了一口的鲈鱼。罗岱齐心中一动，看向右方的鲈鱼盘，里面果然只剩下鱼头和骨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