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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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靖推了殷淼一下,殷淼也毫不留情地回击。殷淼嗓子喑哑,眼角通红。“告诉你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这是南京,不是你们那鬼地方,耍横也睁大眼睛看看地方,掂量掂量自个的能耐。”
李老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被人这么糟蹋过,一个劲地哀嚎自己作了什么孽。殷淼嫌头疼,谁也不理,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便是人性的卑猥。
吵归吵闹归闹,觉还是要睡的。殷淼王靖睡在主卧,杨金华和她要好的老姊妹带着小姑娘睡侧卧,老头睡书房,女人睡沙发。
殷淼与王靖背对背,屋子里只能听到厚重的喘息声。殷淼回想今天的一切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做梦一样。有杨金华的生活已经是一团糟,殷淼实在不敢想象再加上这样四个不沾亲不带故的人,自己要如何应对。
王靖则觉得殷淼太不识大体,同样是陌生人,殷淼在酒宴上的圆滑完全没有体现在对他的老家亲戚上,闹得这样难堪。王靖一直想质问殷淼是怎么想的,可是话就被死死得堵在喉咙的位置说不出来。王靖知道殷淼委屈,但总觉得为了自己他也应该忍一忍。
知世故而不世故才是最善良的成熟。
显然,殷淼的八面玲珑是有对象选择的。
两人都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就是说不出口。
殷淼以为两人又要冷战许久,没想到自己半夜腹痛不已,来回翻滚终于吵醒了王靖。王靖先是没有理会,后来发现不对劲才赶忙打开壁灯。殷淼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唰唰往下落。王靖吓了一大跳,赶忙跑到厨房给殷淼热牛奶,途中还被散落的行李绊了个趔趄。牛奶喝到嘴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殷淼窝在王靖的怀里,一动不动,就是紧蹙的眉头证明他还没有睡着。王靖打量半天才想起殷淼一天才吃了中午那一顿饭,止不住心疼,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殷淼感受到了温暖,痛感也缓解了不少,终于在怀中沉沉地睡去。
☆、远客(二)
“碰,西风。老姊啊,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撵他滚。”
杨金华一个劲地摇头。
“老姊啊,不是我说你,这种事你怎么能瞒我呢?靖子不是老幺能由着他瞎来唉,你们老王家还指着他留后呐。”
杨金华抛出一个麻将,“我弄不住他。”
李家媳妇摸牌,发牌。
“碰,九条。老姊啊,我来,我还不相信治不住这个玩意嘞!”
李老头丢牌,“人家家的事你别瞎搀和。”
李老太听不进去,“什么人家家,我跟姊姊多少年老姊妹了,能看着她被那玩意欺负啊?”
……
殷淼领着潘盺奕进门的时候,麻将局已经散了。坐在玄关搭积木的小丫头直勾勾盯着殷淼手上拎着的全家桶,一动不动,嘴里咽吐沫的声音清清楚楚。殷淼拿出一对烤翅递给她,小丫头接过就塞进嘴里。
“吃什么吃。”李老太一把夺过孙女手上啃了一半的鸡翅,“离这浪东西远一点,别给他传染了,连男人都勾引。”李老太一边说一边把鸡翅砸向殷淼,殷淼来不急闪躲,枣泥色的T恤上多出了一块显眼的油斑。
殷淼火气上来,刚准备冲上去就被潘盺奕拉住,“算了算了,咱们去你房间谈。”李老太趾高气昂,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得瑟地冲杨金华竖了个大拇指。
“兔儿爷咋还把女人往家里带,不是只爱男人的吗?街上男人多着呢!”李老太阴阳怪气地损人,殷淼狠狠地握着塑料袋,一个劲儿地压住怒火,等平复了心情才转过身,“李老太,我劝你有管闲事的功夫还是把你自己顾好吧!杨金华守寡守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老家来的男人,指不准就扑上去了呢!”
李老太一个猛子扑上来,“我撕烂你的嘴。”
殷淼不耐烦地把她推得老远,“没事儿,你俩感情好,共侍一夫也没关系。”杨金华气得够呛,“你~你~你”结巴了半天。李老头也气得要死,一个劲往外呼着粗气。
“老太我告诉你,这是我家,你想在这住就把尾巴给我夹紧了,有什么屁话也给我憋住。”殷淼跟潘盺奕走进房间,狠狠甩上门,冲客厅方向大喊,“否则我要你好看。”
李老头冲着李老太就叫唤起来,“让你别多事你还听啊?被人讲成这样快活还是啊?”
“我不也是好心啊,我姊姊一个人还有人帮她啊……”
……
“瞧见没,狗咬狗了。”殷淼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现在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了吧?”潘盺奕从包里掏出一包湿巾递给殷淼,让他把油迹擦一擦,殷淼没接,“擦?擦什么,留着给王靖看。”
……
“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李老太瞧见孙女捡起扔地上的鸡翅,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拽过孙女就使劲地抽她。殷淼掩开房门,倚在门框上,故意把纸袋弄得窸窣作响,等到众人把目光转向他的时候,人已经关门了,留下一副不似真切的嘲讽笑容。
“李婶你别打她呀,怎么了这是?”王靖的声音传过来,殷淼与潘盺奕互望一眼,仍旧决定隔岸观火。殷淼转动着香甜玉米棒的小棍子,把玉米粒儿一颗一颗含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屋外,李老太哭哭啼啼向王靖诉说自己的冤情,一个劲儿地诽谤殷淼怎么咒骂她。那一字一调的声音让殷淼忍不住想笑,玉米棒浓郁的奶油甜味留在唇齿间的感觉更是让他心情大好。
殷淼猜测王靖马上就要破门而入。
“殷淼你……”
“嗨,兔儿爷,你回来啦?”殷淼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眼角微翘,扫向屋外,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搂住王靖的颈脖,还把吃了一半的玉米棒放在王靖嘴边。王靖看到潘盺奕,冲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在殷淼耳边质问怎么回事。殷淼委屈地抬起左边的胸膛,把衣服上的油渍给王靖看。王靖想了想刚刚殷淼喊自己的称谓,一切了然于心,捏了捏殷淼的脸颊,不再多说什么。
“王靖我告诉你……”
“出去。”
李老太愣住了,王靖怎么突然就对自己变脸了。
“不是王……”
“他叫你出去。”殷淼走到李老太跟前,“听不懂,要我翻译成英文给你听吗?”见对方还杵着不动,殷淼架着对方就往外走,王靖看了一眼,也没阻止。
“让你见笑了。”王靖抱歉地冲潘盺奕笑了笑,还未等潘盺奕接话殷淼便开腔,“没事啦,她和我超铁的。”
潘盺奕笑笑,点了点头,“王靖,你可要照顾好殷淼,别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欺负他。你是不知道,他们说话多难听。”王靖收敛起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倒是当事人殷淼,毫不在意,“没事,都习惯了,多个人说少个人说没什么区别。”
王靖知道殷淼话中有话,还是搂了搂殷淼以示安慰。三人又聊了好一会,潘盺奕起身告辞。寒暄几句,殷淼王靖就送人出去。
门一开,餐桌上的五个人全部停下进食,毫不避讳把目光扫向这里。殷淼视若无睹,全然把他们当空气。潘盺奕朝餐桌方向点了点头,毕竟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
“对了,我这有盒曲奇,娄琪给我从美国带来的,你拿去吃吧!”殷淼说着就弯腰,从食品柜拿出那盒包装精美的曲奇。潘盺奕也没和殷淼客套,两人的关系完全不需要这样,所以她很自然的就伸手去接。
杨金华的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饿虎扑食般蹿过去,表情狰狞,在所有人反映过来之前便薅住潘盺奕的衣服来回推搡。殷淼第一个回过神来,护在潘盺奕的前面,提防杨金华做出更过激的举动,同时抓住杨金华的手往回掰。李老太见状,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一把抓住潘盺奕的头发使劲扯。王靖不敢动手,殷淼见潘盺奕失声尖叫更是冒火,顾不上力道大小把俩老太推个踉跄。
“他妈的被鬼附身了,你犯病了是不是?”殷淼把潘盺奕护在身后,眼神冰冷。
“你个烂污东西,不少钱的东西就随便给人还是啊!”杨金华扯着嗓子尖叫,好像是殷淼从她那里刮了不少油水。殷淼望了望潘盺奕,衣服被扯得皱巴巴,肩膀的布料已经被扯碎;本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她眼圈红红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往下躺。
“钱钱钱,你死了把钱全带进你棺材里去吧!”殷淼瞧着自己的好朋友受这么大委屈王靖不动声响更是气愤,失控地把有棱有角的盒子砸向杨金华。
“殷淼,你干什么?”王靖大喝一声。
“王靖你个孬种给我滚远点。”
殷淼径直走到王靖面前,从他口袋取除钱包,朝着杨金华挥了挥,“看到了吧,你儿子的钱,那盒曲奇老子不要了,我拿你儿子的钱是买。”话音刚落,杨金华就再次扑上来。殷淼早有防备,身体一侧,杨金华扑了个空。杨金华双手拍着大腿使劲哀嚎,声音凄厉,满目悲怆,哭得鼻涕眼泪就顺手擦掉蹭衣服上。
殷淼看着恶心,拉着潘盺奕的手就往外走。杨金华还不死心,抱着殷淼的大腿不让他离开,末了还不望伸手去够殷淼手上的钱包。
欧也妮葛朗台中最经典的一幕,莫过于葛朗台临死前坐在轮椅上,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去枪神父镀金的十字架,以至丧命。现在杨金华的动作幅度、表情拿捏,和想象中的葛朗台,一模一样。
殷淼拨开杨金华,拉着潘盺奕的手就走了出去,用脚把门踹上,把尖锐的哭声隔离在另外一个空间。
闹了这么多次,每次都这么大动静,殷淼实在不知道邻居们是怎么想的。杨金华从来没有住楼房的自觉性,从来不懂轻拿轻放,桌椅都是顺着地面拖。殷淼似乎能想象到楼下楼板发出的吱吱歪歪的声音。而且房子的隔音并不是特别好,殷淼确信每次吵架杨金华秽烂不堪的污浊言语都能一字不落传入别人耳中。
现在殷淼看见邻居,都要低着头走路了。
殷淼和潘盺奕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俩人都不说话。殷淼出了一身汗,被风有一吹还觉得有点冷。天已经黑透了,潘盺奕的脸被晦暗的影子所掩埋,看不出表情。愧疚被无限拉大,所有酝酿已久的语言都挂在嘴边说不出口。
潘盺奕动了动僵硬已久的脸部肌肉,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好了,快回去吧,不早了。”殷淼不答话,就那么看着她,潘盺奕不知所踪,轻轻推了他一下,“我没事,真的,快回去吧。”殷淼叹了一口气,把王靖钱包所有的百元大钞都掏了出来。大概数了数,接近一千块。殷淼把钱塞到潘盺奕手里,让她装好,潘盺奕连忙推辞。“殷淼,我俩的关系用得着这样吗?”
殷淼顿了顿,“拿着,就是因为我俩关系好我才见不得你吃亏。衣服被撕成这样是不能穿了,去买一件吧!”潘盺奕还是推搪着不肯收,殷淼脸色一板,把钱硬塞进他包里就跑远了。
殷淼并没有回去,因为他实在不想面对那一屋子的人。殷淼感到很压抑,那份自心底燃烧的怒火即使用尽全力去镇压也无济于事。面对这样一种局面,殷淼本能地选择了放纵。
王靖是绝对不会维护自己的。
殷淼在小区绕了很久,直到小区最后一盏灯熄灭才不情不愿往自家方向走。两侧的高楼就像是随时要坍塌的巨大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把自己纳入腹中。很不幸,殷淼所在的那栋楼的感应灯坏了,所以殷淼只得摸黑按了半天防盗门的密码,失败多次只会才开窍地掏出手机照明。
殷淼觉得自己变得迟钝多了。
漆黑、阴暗的客厅透露着一股死亡般的沉寂。殷淼连洗漱的力气也没有,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回到卧室。沙发上的李家媳妇听见声响一骨碌爬起来,殷淼看也不看,懒得理会。王靖侧着身子,留给自己半张床。殷淼不觉得感动,脱掉鞋子倒头就睡。
黑夜中,王靖睁着眼,神色呆滞。
☆、远客(三)
殷淼一觉睡到自然醒,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9:30。
殷淼起身,活动了一下睡僵的筋骨,冷不丁地发现王靖还在身边。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平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殷淼也不搭理他,起身就要出去。
“殷淼你过来,我们谈谈。”
殷淼转过身,坐在床上,和王靖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妈也是个可怜人。
我爹不喜欢他,成天和我们村上一个教音乐的女老师厮混在一块。我妈生下我和王恪,可我爹依旧没收心,可以说我跟王恪都是我妈一手拉扯大的。
那时候村子里的小孩都会拿我爹说事,有时候我一个人,护不过来王恪,我妈就会出来赶走那些小孩。村里人都说我妈凶,所以才赶走老公,其实不是这样。我爹的心从来就没有在他身上,她只有凶了,村里人才不敢欺负我们家。
那时候家里穷,我爹也不晓得给家里补贴些,我妈就一个人干好几份工。帮人纳鞋底、割猪草……但凡能赚到钱的,不管多脏多累她都接。她从不在我跟王恪面前喊一声苦,也不让我们两帮忙。她也从来不在我们俩面前提我爹一句不好,有时候我爹回来,我妈还会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全给他。”
“王靖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靖不说话。
“是,我承认,你妈对你是很好。可是哪个妈忍心让自己儿子吃苦?盺奕她妈妈看到自己闺女被人弄成这样子心里好受?我妈看到我生活过得这么憋屈她在天上能安心吗?是,你妈是很好,但那是对你好。你孝顺她我没有意见,但你没有理由苛求我像你对她那样好,更何况还是在她处处针对我的情况下。”
王靖还是盯着天花板,殷淼看着他,说不出滋味。
“克扣我们的钱补贴王靖,整天阴阳怪气要死不活的……这些我都认了。可是你妈永远不知道为别人想,把这样一家子人弄到我家来对付我,也没有顾及我的脸面把我朋友弄得那么狼狈。她永远把王恪和钱放在首位这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她对我好一点,我这样对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