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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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期艾艾的样子不禁教夙涯想起过去自己面对易谦时的样子,毕竟是“过来人”,连宝如今的模样,他也多少能够明白。是以夙涯将还被阿碧拽着的袖角抽了回来,又将身旁少女轻轻推去连宝面前,识时务地走开了。
“小哥哥……”阿碧正要去追夙涯,却听见连宝正在叫自己,就跟她叫夙涯那样有些焦急。
人声早将阿碧那一声叫唤淹没了,夙涯此时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周围是忘川城经年不变的暮色霞光——但其实这天色,每日都不一样,但因为这里太安宁了,安宁得这样的时光仿佛可以被复制,这样一天天地重复下去,直到很久之后,人们可以对着天际笑道,过去啊,也是这样的光景呢。
春|色渐来,新芽抽发,新一季的轮回开始,他跟易谦之间,也在循环这样的周而复始,只是每一次,都有细微的改变,是谁感染了谁?
阿碧说的,他跟易谦学得已会故弄玄虚了。
那个人的影子早在心里被自己描摹过千万遍了,哪里要学呢?早就潜移默化地被影响了呢。
低头时,看见衣服上擦出的墨痕,夙涯忍俊不禁,只因又想起了方才易谦在自己跟前耍赖的情景。
总该有些变化的嘛(三)
易谦故弄玄虚的本事总不是夙涯学得来的,每每当他小心着防止再被易谦诓了,就可能才是真正跌入那人设下的“陷阱”里,然后爬都爬不出来。
好比四月的时候,书院里一班学生出去踏青,就有人说那山上其实住着老神仙。
“哪有,分明是妖怪嘛,我爹跟我说的。”
“是神仙,鹤发童颜,衣带当风,要是有缘遇见了,说不定也能成仙的呢!”
往日在书院里摇头晃脑读书的一群少年此时坐在青山绿水之间,畅谈着仙妖鬼怪,一个个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当真瞧见过那所谓的妖精或者神仙。
“迎先生,你说呢?”连宝听得津津有味,但忽然瞧见易谦在一旁但笑不语,便好奇问了出来,毕竟书院里最见多识广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教书先生了。
易谦一拂衣摆,盘膝坐下,那一群学生就都围了过去,将易谦围在中间,个个都殷切地期待着能从这紫衣先生口中听出些新奇有趣的故事来。
“这山上原本有座书院,取名紫阳。”易谦嘴角含笑,语速缓缓,娓娓说着那个不为人知的书院,还有书院里的人,什么神仙妖怪的却都是没有的,就是一班在清寂山间苦学的读书人,日子清淡如水,但也乐趣横生。
“先生,我觉得那个小师弟有问题啊!”阿正忽然打断了易谦的话。
“我也觉得!”齐贤附和道。
众人将目光一齐投向前几日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你说。”易谦示意阿正继续。
“小师弟来了之后书院里就总有些说奇怪不奇怪,但又分明不大对头的事发生,先生,那个小师弟,一定有问题!”少年信誓旦旦道。
“说不定其实就是妖怪变的,小师弟出现得不明不白,深山老林里,怎么忽然就多出个人来?”齐贤跟着阿正的思路道。
就此,那一班本就好奇心甚重的少年人开始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气氛之热烈,绝对比过在书院读书的情景。
易谦见状,拂去衣上草尘,默然退去一边。
春季山林新草漫漫,颜色嫩得都教人舍不得踩上一脚,再有如今春风和煦,天光明媚,照着万物苏生,静好安稳。
“九哥哥……”身后传来夙涯的声音。
回头时,易谦恰见那少年踏着春|色而来,步履从容,昂首潇洒——忽然就教他想起当年在迎城的时候,那个不过七岁的娃娃,听了自己逗他的话,就在暮色里匆忙地朝自己跑来,然后扑了他个满怀。
“什么事?”待夙涯到了自己身边,易谦方才开口问道。
“刚才那个故事……是你编的吧?”夙涯一副“我要戳穿你”的样子。
易谦朗然笑了出来,负手看着身前的少年,笑骂道:“往日不仔细看书,那本《通世异闻录》分明就在家里书房的架子上放着。”
夙涯看着易谦的模样不像作假,但他几乎把家里的藏书都翻阅过,印象里全无这本《通世异闻录》,便狐疑地看着易谦问道:“家里几时有这本书的?”
“曾几何时。”易谦笑睨了夙涯一眼便又朝前头走去。
夙涯身后还有那班同学交谈甚欢的笑语声声,然而眼前那人却是越走越远,连头都不回,就跟当他夙涯不存在的一样。
“阿夙。”易谦忽然转过身朝站在阳光下的少年喊道,“那个小师弟,确实不是凡人。”
小师弟是不是凡人与他有什么关系,夙涯这会儿想知道的,不过是那个紫衣长衫的男子是不是又在诓他,家里什么时候多出的那本书?
“阿夙啊……”见夙涯站在原处不动,易谦便自己走过去。上坡的时候光顾着看那立在光下的少年郎,没留心脚下,就这么一脚踩滑,整个人摔去了地上。
“九哥哥!”夙涯急忙跑上前,却不想被那人一把抓着就按在地上,整个身体都被压着,动都动不得。
“没要做什么,就想抱抱你。”易谦贴身上去,当真只是将夙涯抱在怀里,贴着夙涯的耳根,许久都未说话。
这日光好得夙涯都快睁不开眼了,但身上易谦的气息偏生教他感觉非常舒服,就算如今被这样压着,他也不觉得难受。
“阿夙……我可能……要离开忘川一阵子。”易谦在夙涯耳边低语,言辞间的无奈已然分明,那尾音拖得长长的,将这突来的分别染上了更浓重的不舍。
“去哪里?”夙涯双手环上易谦腰际,蓦然就不想松手了,好像一不留神,这人走了就不会回来一样。
“回帝都。”若是可能,都不想再回去了,然而有些事终究放不下。
“我……”夙涯犹豫须臾,视线错开易谦的身体,望见满眼碧草,草间开着的野花,还有那些树上新发的新芽,这样的光景,帝都没有,也根本不会有。
“嗯?”易谦在夙涯耳根蹭了蹭。
“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吗?”夙涯问道。
他听见那人笑了,轻轻的一声,像是很开心的样子,然后自己的鼻子就又被那根手指刮了一下,眼前有易谦背光的脸,都是阴影,暗暗的,就那一双眸子依然清亮。
“在忘川等我回来,哪都不许去。”总是这样温润的笑意,从眉眼间氤氲开。
“那让阿碧跟着你。”夙涯叮嘱道。
“你越来越啰嗦了。”易谦俯下身在夙涯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久久没有离去。
真想就这样一直下去,不教那人走了,就留在忘川。
但易谦总不会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的,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夙涯瞧见房里坐着一个多时未见的身影——庄淮。
经年不改的靛色衣衫,眉间眼底还是透着那股教人不敢亲近的冷峻,就连一个人坐着的时候,脊梁都挺得直直的,正襟危坐的模样当即就教夙涯停了脚步。
易谦如今也松开了牵着夙涯的手,一面叫着故友的名字,一面走了进去。
庄淮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昨天晚上,夜深了,那会儿你估计已经睡熟了。”阿碧在厨房里生火。
易谦出去见庄淮的时候,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阿碧,你知道他要回去帝都的事吗?”夙涯追问得有些惶惶难安。
“知道啊。”阿碧拿着扇子在灶底扇着,火光照在少女脸上,半边脸都跟烧红了似的,“但是九哥哥说,之前答应了今天带你们去踏青的,所以要等过了今天再跟庄大人回去。”
庄淮亲自过来,必定不会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事,然而白日里易谦居然还能那样悠然地与他们一班学生谈笑风生,究竟那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九哥哥说了,其实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阿碧宽慰道。
“要是不打紧,庄大人怎么会过来忘川呢?”夙涯几乎打断阿碧的话。
“那你自己去问九哥哥吧。”阿碧不生气,只继续生着灶底的火,又忽然道,“小哥哥,帮我拿些柴火来,好像不够了。”
夙涯也知自己方才失态,这就转身去抱柴火进来。
庄淮住在城里的客栈,晚膳之后易谦就送他去了,回来时看见有人正站在家门口那盏红灯笼下头。
“阿夙……”易谦快步上前,拉起夙涯的手就往屋里走,“怎么在外面?”
“想试试平时阿碧在家里等人的感觉。”夙涯回道。
这种感觉,不好受,总是要去看前头的路,一次次等着盼着,但都可能落空。
易谦抚着夙涯的发,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先去收拾了睡吧。”
“你呢?”夙涯拉住易谦的衣角问道。
易谦笑容暧昧,道:“随后就来。”
夜里两人睡一块儿,易谦照旧要抱着夙涯,然而今晚什么交谈都没有,就剩下彼此的呼吸,连在一块儿,却又没有往日那么亲近了。
“九哥哥……”夙涯在易谦胸口蹭了蹭,又贴近了一些,问道,“你要什么时候回来?”
易谦没立刻回答,像在沉思,最后给出的回答也还是不肯定的——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庄大人亲自过来,事情一定挺要紧的吧?”
“总不是小事。”
“你回了帝都,书院里怎么办?”
“书院里不止我一个教书先生。”
“以后我就要一个人去书院,一个人回来了……”
绕来绕去,夙涯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就是没话找话,借以平息内心越来越明显的不安与担忧,其实他更想说——你能别回去吗?
帝都那个地方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太好的记忆,因为当初那道抄家的圣旨就是从帝都颁下的。
“阿夙啊,你究竟想说什么呢?”易谦原本按在夙涯肩头的手收拢了一些,想就此给怀里的少年更多安抚。
夙涯只安安静静地蜷在易谦怀里。
“对了阿夙,我回去之后,你要做件事。”易谦道。
“什么事?”夙涯问得快。
“那本《通世异闻录》我给藏起来了,回头你去找出来。”
“这算什么事?”夙涯从易谦怀中支起身子,低头看着仰躺在床上的男子。
幽光里这人的笑容清晰依旧,仅仅是那几个隐约的轮廓,就能教夙涯知道这会儿的易谦正在笑,还笑得很自在。
“事我交代下了,要是等我回来了,你没找出那本书,小师弟的事,你也就别知道了,以及……要领罚的。”易谦又是一记快速的动作就将夙涯按下。
“你要是把书藏外头去了怎么办?”夙涯推着易谦的肩膀问道。
“保证在家里。”撇开夙涯的手,易谦又凑近了过去,在少年耳畔呢喃道,“这事,如何能教外人知道呢?”
夙涯登时一阵脸红,只是如今光线太暗,看不出来。
“怎么了?”易谦侧脸蹭在夙涯耳根,有一下没一下的,总像在撩拨着什么,“怎么这么烫?”
“没……”夙涯推开易谦就背过身要睡觉。
“阿夙……”易谦缠人的劲儿上来势必就不会轻易放过身边这人了,如今他从后抱着夙涯,下巴抵着少年肩头,一字一句说着,“还没答应我呢。”
“知道了知道了。”夙涯抓了被子就要把头盖起来。
易谦硬是给拦下了,扣着夙涯的手,问道:“知道什么了?”
那气息扑在脸上,再不停下来,今晚他就不想睡了。
“要是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把那本《通世异闻录》找出来,就认罚。”夙涯亟亟道,心里却苦苦求着教身后那人快走开,要是闹晚了,易谦明日回帝都又该累了。
“我记下了。”易谦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夙涯心道终于消停了,冷不防那人忽然就将他抓着被子的手撇开,硬将他身子扳回去,猝不及防地就吻了上来。
两人唇贴着唇,易谦也没多做什么,就是这个姿势维持了太久,最后夙涯半边身子都麻了。
分开之后见不着你,所以如今多亲近会儿,好将这种感觉留得长久一些,足够支持到我再回到你身边。
这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一)
天还没亮的时候,易谦就要起身,他这才发现夙涯居然一直揪着自己的袖角没松开。心底蓦地就泛起一阵暖意,易谦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夙涯额角,留恋地盯着看了会儿,便小心地要将衣袖从那少年手中抽出来,但夙涯抓得太紧了,怎么也抽不出来。
“阿夙?”易谦叫了一声。
夙涯依旧阖着眼,睡得正香。
莫可奈何地摇摇头,易谦凑近夙涯耳边,吹了口气。少年鬓边的发丝随之动了动,但那睡梦正酣的夙涯依旧没有察觉。
还是那个姿势,易谦开口道:“那我不走了。”
夙涯欠了欠身子,顺势抱住易谦的手臂,闭着眼道:“天还没亮呢……”
“就知道你没睡。”易谦又躺下,让夙涯靠着自己的肩,他则望着房梁,道,“早去早回,不然就要耽搁久了。”
这一次夙涯没接话,还是那样抱着易谦的手臂不动,像是在说,再一会儿,天亮了再走。
有些话,夙涯不会说,就想实际做出来了让易谦明白,好比这样抱着那人的手臂,或者两人在岔道口分开的时候,他目送着易谦离开。
“再不去书院就要迟到了,张先生是出了名的严厉,迟到了要打手板的。”易谦将夙涯朝书院的方向推了推。
早知道就不缠着易谦现在才走了,早些去渡口,他也能一路送过去,总好过现在就分开了。
“安心等我回来就好。”易谦朝夙涯微微一笑,这就转身与庄淮一起走了。
又是那样两个人走在一起,小时候跟在易谦后头看着,就觉得易谦跟庄淮这样并肩走在街上是道绝对抢眼的风景线,如今过了这些年再看,依旧如是,只是有什么东西变了。
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夙涯拿在手里,指尖触着玉佩上的花纹,还跟当年一样的。
阿夙要是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易谦送他的东西,他小心收着呢。
夙涯记得那时候自己从山上滚下来,一个不留神,这块玉佩就不见了,明明是放在最贴身的地方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