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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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临头,没处躲藏,就算为了面子,也会死鸭子最硬的装作坦然赴死。其实,我还很年轻,死在这里太浪费了……
曾遶珠落玉盘般的声音传来,纳兰性德定睛相看,果然是他,“纳兰大人,请留步!”
纳兰性德把心一横,回到堂上,拱手道,“曾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曾遶淡淡一笑,不阴不阳的说道,“大将军不会不知,纳兰性德在康熙心目中的分量,若将他俘获,康熙定会花血本将他赎回。”
王辅臣恍然大悟,“这点,老夫怎么没想到!曾先生,快请坐!”
王辅臣深知曾鹤宸的能量和他们父子在吴三桂心里的分量,自是不敢怠慢。
曾遶双手捧了书信,搁在王辅臣的军案之上,恭敬地说道,“大将军,这是王爷给您的亲笔信函,请您过目。”
王辅臣展信阅读,连连称好,喜形于色,方才的焦灼之情一扫而空,旋即命令道,“来人,将纳兰性德押下去。派人给抚远大将军送信,就说三日之内若不退出虎山墩,则将纳兰性德斩首示众。”
纳兰性德被摁倒在地,侧眼喊道,“大将军,你如此做派,只怕会加速大军攻城的!”
王继贞拱手低声道,“父帅,咱们还是听听他如何说辞吧。这个曾遶神出鬼没,来的异样,儿只怕不妥。”
“让他继续说。”
纳兰性德立于阶下,朗声喊道,“大将军,您不知满朝文武除了我阿玛明珠,做梦都想置容若于死地。杀了我也好,以我为人质也好,决计得不到您想要的东西。以曾先生的身手,于万人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若吴三桂真有心相助,可令他于日落前取回抚远大将军首级。主帅不存,我朝廷大军必败无疑。若吴三桂假意安抚,他定然不肯相助。”
王辅臣点了点头,转向曾遶,笑了笑问道,“曾先生可愿望否?”
曾遶对着王辅臣拱手道,“曾遶恕难从命。曾遶为送信儿来,今夜王爷许诺之援军、粮草将运抵平凉,在这之前,曾某绝不会轻举妄动。”
王辅臣啪的拍案而起,喝道,“清军今日戌时开炮攻城,你等兵马今夜方至,若不是吴三桂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机侵吞我平凉重镇?”
曾遶不紧不慢的说道,“曾遶奉命办事,大将军缘何如此震怒?若纳兰性德不归,谅清军不敢开炮。”
纳兰性德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说,“大将军,既如此,那咱们就一起等天黑吧。”
堂上登时鸦雀无声,王辅臣既不舍得吴三桂许下的辎重厚禄,又怕援军不到,清军炮火一开,平凉城定然危在旦夕。他内心无比挣扎,不知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对现在的王辅臣而言,这个问题形同砍左手还是砍右手。
半个时辰过去了,纳兰性德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心里暗自打鼓,不知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偷眼瞥向对面的曾遶,但见他气定神闲,从容弘雅,不可方物。男人长成他这个样子,真是自绝于天下。若非卫静苏和水浸天,谁敢走在他身旁?卫静苏?自她进宫之后似乎尚未侍寝,为何玄烨会对如此绝色丝毫不感兴趣呢?以他猴急的脾气,按说不该如此沉得住气。若能回去,我定要好好问问他。
想到这里,纳兰性德立刻收回思绪,自责道,生死关头,我尽在想些什么呢!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将堂上的死寂打的粉碎。这不是一般的人头,而是吴三桂屯驻阶州援军首将赖永兴的人头。
“想来,必是定西大将军董额剿灭了阶州叛军!”纳兰性德话说的豪气潇洒,却在暗自生疑,多罗贝勒董额根本没有发兵入陕,这颗人头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见到人头,曾遶波澜不兴的面上也隐现出些许的不安。他站起身,平静的说道,“大将军,此乃清军诡诈之计,大将军不可轻信。”
“父帅,咱们归顺大清吧!父帅,你平时爱民爱兵,视如己出,缘何事到临头却置他们性命安危于不顾啊!”
“父帅,咱们归降大清吧!纳兰大人冒死前来,可见朝廷诚意。父帅,降了吧!”
“也罢,也罢!”话音未落,曾遶手打三点寒星,王继贞立刻倒地,不省人事。霎时间堂上一片混乱,曾遶借机飞身掠至屋脊,飘然而去。纵然身后乱箭飞射,却连他的衣角也未沾到。
纳兰性德俯身捡起一根银针,端详了片刻,颊边的笑意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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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酉时三刻,图海率军入城,全面接管平凉城。周培公拿出灵药救下王辅臣独子性命,他二人对朝廷感恩戴德,发誓誓死效忠朝廷……
纳兰性德把周培公拽出府衙,问道,“周培公,你师叔呢?”
“什么师叔?我师叔不是在京城吗?”
纳兰性德掏出他怀里的瓶子,问道,“你的药是打哪来的?这瓶子可是内务府造办处出的官品青花瓷,难道你是府库的窃贼不成?”
“师叔……师叔走了。”
“不早说!”说完,他推开周培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只留下一缕烟尘。
周培公见纳兰性德没了踪影,对着阴影里低声道,“师叔,他走了。”
水浸天望着空牢牢地街道,吩咐道,“今日之事,他日后问起,你照实说便是。”
“是,师叔。”
水浸天略略的点了点头,拉过暗月,向城门走去。
“师叔,请留步!”
水浸天侧过脸,问道,“还有何事?”
“……”周培公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终究不知该从何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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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秋季的夜晚颇有寒意,水浸天只身走在平凉城近乎死寂的街道上,不禁打了个寒噤。
“水浸天,你打算躲到几时?”接到赐婚懿旨当天,他也如是说。按照自己以前的脾气,定会给他一个嘴巴,这个嘴巴只晚到了三日而已。想到这里,水浸天默默的笑了。
“你躲躲藏藏的,像个什么样子?”纳兰性德的声音从城门的阴影里传来,水浸天一怔,立刻收住脚步,预备翻身上马。
“你忘了我懂马语,再者,你的暗月根本跑不过墨迹。”
“……”水浸天双眉一紧,登时泄了气。暗骂道,说实话的人,真可恨!我跑一跑,你追一追有何不可?
纳兰性德背着月光,缓缓走到面前,笑了笑说,“说说吧,你为何跟踪我?”
水浸天盯着他的玉容,随口编了个慌,说道,“我记起有件事情还没办,特来寻你的。”
纳兰性德眉眼低垂,悻悻道,“原来是为了那件事。”
“……”水浸天暗生疑惑,我只随口一说,他缘何这般伤感?
“走吧,咱们现在就去办。”说着,他牵起水浸天的腕子向城中走去。
水浸天甩开腕子,不解的朗声问道,“大半夜的,你带我进客栈干嘛?”
“天色晚了,你准备露宿街头吗?”
“你……”水浸天瞪了他一眼,愤愤的跟着他进了客栈。
专门要了二楼尽头的僻静上等套房,茶点备齐后,纳兰性德面色如水,低声问道,“招魂灯带了吗?”
“啊?”他终究还是知道了,好你个大嘴巴的金无羁,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纳兰性德淡淡一笑,继续说,“没有招魂灯,怎么解魂?这个房间僻静的很,今夜无风无雨,就算无人护灯,也无妨。”
“……”
“金无羁架不住我的逼问,你不要怪他。”金无羁架不住纳兰性德的咄咄逼问,早在二人婚前就将秘密和盘托出。
纳兰性德见颔首不语,缓和了语气,劝道,“浸天,还是解开的好。三年过去了,破损之处早该修补完备,无须担心。”
“你要解,解开便是。”说着,水浸天从包袱里掏出招魂灯,纳兰性德掏出火折子点燃灯芯,跳跃的灯光仿佛一下子照回到三年前。
水浸天点点榻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坐下吧。”
水浸天没有急于推动解魂咒,而是借着招魂灯之力试探纳兰性德的元神……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61。凤栖梧…第三十四章:金风逢玉露
一枕鸳鸯梦,一夜龙凤戏,一策世无双
片刻之后,纳兰性德张开双目,见招魂灯已灭,问道,“为何不解?”
水浸天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在灯下耀出一片晶莹,“不能。”
“解开,我会死吗?”
水浸天眼前的水雾渐浓,笃定的答道,“会。”
“既然自知化解不了,当初为何要救我?”
水浸天侧过脸,滑落颊边的泪珠还是被他看在眼里,“毕竟相识一场……”
掏出帕子,探手拭去颊边的晶莹,压了压心底翻涌的情丝,故意开着玩笑说,“原来我才是最大的槲寄生。”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似乎再解释,又似乎在自我安慰,“他虽是许了,但有一个条件,我不能将任何女子放进心里。你该知道,他素来霸道,能如此,已属不易……”
“……”
走到门口,他转回身,佯作轻描淡写道,“说来,今日我该向你道谢。若没有你假扮曾遶,若没有周培公巧妙安排,王辅臣父子也不会死心塌地归降朝廷。”
水浸天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清澈的眸子,面色如水的问道,“我若走了,你可会伤心?”
他故作轻松的一笑,避开她审视的目光,说道,“朋友一场,怎会不伤心?”
“若有朝一日,康熙与茈碧水月反目,你会站在哪一边?”
“……”是不是女人都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比如额娘和媳妇同时落水,先救哪个?
纳兰性德迟迟未答,水浸天失落的摇了摇头,回过身,摆摆手,声音低沉道,“你走吧。”
“浸天,若有一日,玄烨与你为难,我定会助你逃出生天。至于,他如何处置我,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他断不会杀……”
话说到一半,水浸天灿练清潋的容颜掠到眼前,双目之中流露出灿若繁星的光芒,如白玉般细腻的秀颈在衣领中若隐若现……纳兰性德惊异的目光渐渐温润起来,宛若潺潺溪流,涓涓滋润着水浸天的心田。
情丝总会达到一个顶点,从襄阳府初识到奉旨完婚,相识、爱慕,再发展到今日难以克制的迸发,纳兰性德和水浸天在毫无防备的情境下,积蓄已久的情感一触即发,几欲升级达到顶峰。
“容若,你可曾想过岳阳楼的戏言会成真?”纳兰性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自己这张乌鸦嘴,素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水浸天以从未有过温柔的口吻问道,“我可能做你的妻?”
纳兰性德连忙收回目光,闪躲着答道,“浸天,你已经是了。”
水浸天向前靠近了一步,如水的目光凝望着他,柔声道,“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句话在他心底有难以预料的共鸣,激动之余,脑海中却极不合时宜的掠过三个字‘花青梧’!在翻江倒海般的折磨与重压之下,他机械的摇摇头,答道,“浸天,我不能。你该知道,他的脾气……你和我……他断断不许的。”
“他不许?容若,你怕吗?”
“……”玄烨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怕,他怕所爱之人因他而伤。
“若没有你,他怎会如此任性妄为?你由着他、宠着他、让着他,出了事替他圆、替他兜,可你护得了他一辈子吗?”水浸天见他低头不语,苦苦的笑了几声,问道,“一年前你曾说,要随我回茈碧水月隐居,此话可是儿戏?”
“当然不是。”
水浸天后退了几步,眼前又是一片模糊,苦笑着说,“容若,就算你躲到天边,只要他一声召唤,你就会毫不犹豫的出山。在你心里,他比自个儿的性命都重要。你曾说,他眼中没有你的将来。我问你,你可曾认真想过自己的未来?”
“……”纳兰性德扪心自问,自五岁起即跟定了玄烨的脚步,十年后的自己又在哪里?
“他总说,你们是平等的。他不许你心里有别人,你敢说意映、徽音不在他心上吗?若你二人平等,缘何忠贞二字只属于你一人?”
纳兰性德摇了摇头,略带苦涩的说道,“浸天,他是帝王,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平等。”
“容若,你可曾想过一旦容颜迟暮会是怎样的下场?到那时,谁敢保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增无减?容若,不是他给你打造了金鸟笼,是你锁住了自己的心。”
“浸天,我不在,他总会闯祸……我的确放心不下。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长大。”
“你在一日,他便会依赖一日。为了他,你宁可毁掉一生,我却陪不了你。”说着,水浸天回过身,将招魂灯放进了包袱。
纳兰性德试探着握住她纤弱的肩头,动情的问道,“浸天,我们……你可愿……”
水浸天猛的甩开他,两行泪顺势滑落,颤抖着声音吼道,“我不愿!我也等不了!”
眼底泛起一重水雾,他失落的答道,“好……”
许久沉默过后,水浸天无双的容颜恢复平静,轻声道,“我该走了。”
纳兰性德霍的站起身,激动、不舍的说道,“我送你。”
“不必。”说完,她拎了包袱,抬脚掩门走了。
“浸……”纳兰性德追到门口,却始终没有跨出房门半步。浸天,我不能,更不配。是我杀了花青梧,你不能跟双手沾满你生母鲜血的人厮守,绝对不能!
此时此刻,纳兰性德突然明白了五年前曾遶缘何会说“她终会忘了我。”宁可被她遗忘,也不愿因一时的贪欢,造成终其一世都无法愈合的重创。
夜深人静,马蹄哒哒的敲击着石板路,随着暗月渐行渐远的脚步,腔子里的温热渐渐散去,纳兰性德的心也跟着沉入潭底。
上天很应景的降下淅沥沥的细雨,秋风秋雨的寒意顺着衣领渐渐侵入,更添了几分凄凉之色。雨点打着窗框,劈里啪啦地响着。屋内在厚厚的窗帘遮挡下,更显冷清幽闭,不过外面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