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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天下惟双-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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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很应景的降下淅沥沥的细雨,秋风秋雨的寒意顺着衣领渐渐侵入,更添了几分凄凉之色。雨点打着窗框,劈里啪啦地响着。屋内在厚厚的窗帘遮挡下,更显冷清幽闭,不过外面的风声和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萧萧几叶风兼雨,离人偏识长更苦。欹枕数秋天,蟾蜍下早弦。夜寒惊被薄,泪与灯花落。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

    ******

    结局并不出乎水浸天的意料,有些话总要说出来,现在不说,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容若心思细腻,太过善良,他对得起所有人,独独对不起自己。宁可天下人负他,决计不负天下人,也难怪孝庄对他如此看重。

    权倾天下的帝王家,任意操纵他的命运,相形之下,他仿佛一个玩偶。许他成婚,便可成婚;许他功名,便位极人臣;许他生,则大事也可化无;许他死,他岂会不死?他居然浑然不知,他居然甘之若饴。容若啊容若,你可真傻!

    “此处距离日月山不远,不若去二师兄那里住上一阵,再作打算。”

    ******

    九月二十二酉时三刻,南书房

    二十多天前,传令官一路高喊西北大捷疾驰入朝,所到之处军民振奋,举朝欢腾。

    同时,康熙接到图海的详尽的奏报,获悉纳兰性德与周培公合谋妙计招降王辅臣。按照纳兰性德的嘱托,周培公在执笔奏章时并未提及水浸天、曾遶半字。

    近日康熙日盼夜盼,一日间不知要问多少次纳兰性德的下落,纵然次次落空,仍未间断。

    明珠得知儿子又建奇功,喜上眉梢,欢饮之间漏了口风,却换来琼宇发作如海啸。

    索额图等人收到奏疏,喜的是朝廷不战而下平凉,大壮三军士气。恨的是,抚远将军图海竟轻信纳兰性德一介男宠之言,全然不顾阶州增援敌军朝发夕至的危急,致使三藩开战来最宏之战绩落入男宠的口袋。到现在为止,索额图仍旧不愿相信纳兰性德乃不世奇才,仍旧不肯正视他在康熙心中不可替代的地位。

    康熙陪孝庄用完晚膳才得知纳兰性德业已回宫,喜不自禁的加快了步伐。

    正殿寻不到他的踪影,寝殿略略袭来冷梅淡香的气息,原来他一路困乏,饭也懒得吃,沐浴之后倒头便睡。

    他半侧办趴、呼吸均匀,冶容艳色,一捧乌发散落在枕边,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右手习惯性的枕在颊边,使得玉容半遮半掩,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迷人。

    康熙颊边浮现一重邪笑,却又不忍搅了他的好梦,亲手放下帐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上更时分,康熙入被同寝,纳兰性德本能的翻身面向榻内,康熙就势将他揽在胸前,轻巧的松开贴身衣衫,手掌在凝脂般的肌肤见上下摩挲,灼热的气息拂向耳根。纳兰性德睡得深沉,顿感麻痒难耐,迷蒙中把手推开康熙,呓语道,“玄烨,莫要闹了……我困得很……”

    康熙抱的更紧了些,于耳边低语道,“你好好睡,我只抱上一抱。”

    嘴上说的好听,康熙的手愈发的不安分起来,抚至龙阳处,指尖轻点流连把玩,起初纳兰性德还能忍耐,随着康熙手上频率的加快,周身燥热,不觉身形摇荡,低声呻吟起来。康熙生怕弄醒了他,坏了今夜的情趣,便停了动作,待他余韵消退之际,温存着意,款款而动。纳兰性德半推半就,神眩息微,魂摇摇而不定。

    灯影之下,一月的相思,春宵一刻岂止千金?冬郎奔赴西北罢兵戈,三旬断肠,相逢幸是活骨。若非上苍庇佑,则是天可怜见!
62。凤栖梧…第三十五章:景楼共相惜(一)
    一捻扰圣心,一笑乐事空,一策逐君来

    次日,西北大捷,康熙于金銮殿论功行赏,众将皆获赏赐,独独少了首功的纳兰性德。明珠于殿下等的焦心,索额图看的疑惑,独独陈廷敬了然于胸。

    康熙啪的猛拍龙案,喝道,“纳兰性德,你可知罪!”

    纳兰性德慌忙跪倒在地,俯身在地道,“奴才惶恐!”

    “纳兰性德,此去平凉劝降,你可是奉了朕的旨意?”

    纳兰性德抬眼望来,诺诺的答道,“奴才并未……”

    “纳兰性德,你现任何职?”

    “奴才蒙皇上不弃任御前侍卫营副统领。”

    “朕再问你,你一个御前侍卫,西北军情又从何而知?”

    众臣皆知,纳兰性德虽为御前侍卫,实为康熙背后高参,康熙此问,确为此地无银。

    纳兰性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再次叩首,扯谎答道,“奴才……内阁留守深夜奏报,奴才一时好奇偷看了两眼。”

    康熙厉声喝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你既未有招降圣旨,怎敢私自前往阵前阻碍抚远将军用兵平凉!”

    “奴才……”

    康熙未给纳兰性德喘息之机,紧接着说道,“图海为两朝重臣,你若非朕的近侍,他岂会轻信你的荒唐言辞?”

    “……”纳兰性德颔首跪在地上,没有作答。

    “你擅离职守、偷窥战报在先,假传圣旨、扰乱西北阵前在后,纳兰性德你可知罪!”

    纳兰性德俯身叩头道,“奴才知罪!”

    康熙一通连珠炮似的斥责使得满朝文武都傻了眼,尤其是明珠。他心中暗自发愁,皇上问起罪来,除了弘德殿、国子监、文华殿的侍讲谁肯为冬郎求情?索额图等人若借此机会落井下石,冬郎就算侥幸逃过死罪,也定然难逃活罪!这可如何是好啊?

    索额图一干党羽暗自窃喜,切莫放过千载难逢的良机,私下里互相换了眼色,伺机而动,预备一举将纳兰性德拉下马。

    “刑部左侍郎玛尔汉何在?”

    玛尔汉头皮一紧,连忙出班朗声答道,“奴才在!”

    “你执掌刑狱多年,纳兰性德之罪依律当如何处置啊?”

    玛尔汉抬眼望着康熙威严的面容,颔首奏报道,“启禀皇上,纳兰副统领之罪按大清律当刑腰斩。”

    明珠一听,差点儿背过气去,暗骂,好你个玛尔汉,当年弄走卢紫溪的帐我还没跟你清算,今日出口竟如此恶毒,当真一点同僚之谊都不讲吗?枉我儿以赤诚待你,落井下石来的断没商量!

    康熙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

    见康熙未作任何明确指示,金銮殿登时上鸦雀无声,众臣纷纷放缓了呼吸,静观其变。

    陈廷敬又一次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率先出班不紧不慢的说道,“臣,陈廷敬有本启奏!”

    “陈爱卿请讲。”

    陈廷敬拱手缓缓道,“微臣有一问,还请皇上开解。”

    康熙和颜悦色的答道,“天下有何事是陈爱卿不懂的,不妨说出来听听。”

    “假设抚远大将军一面炮轰平凉城,一面分兵阶州阻击贼兵援军。敢问皇上,纵使我军完胜而归,抚远将军麾下还会剩下多少兵卒?又会造成多少流民?”

    “……”康熙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陈廷敬见康熙不作答,继续问道,“假设抚远大将军念及平凉城四十万军民性命,请旨招降王辅臣。敢问皇上,会派出何人前往阵前招抚?”

    “……”在场众人清楚,最佳人选非纳兰性德莫属。

    “假设皇上立刻派出招降使臣,带齐快马加鞭抵达之时,见到的已是尸骨如山的凄惨景象,敢问皇上是责备钦差办事不周,还是怪罪抚远将军阵前抗命?”

    康熙理所当然的答道,“朕可派军前参军周培公前往招降啊?他才思敏捷、机敏善辩,定会招降王辅臣。”

    陈廷敬悠悠的答道,“王辅臣眼高于顶,抚远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岂会理睬寂寂无名的参军周培公呢?”

    康熙眉间一凝,答道,“抚远大将军有临危专断之权,招降不成,自然是强攻。”

    陈廷敬微微一笑,问道,“若此时天将能臣深入虎穴,为皇上分忧,平定西北,皇上以为如何?”

    “那自是天佑我大清,朕定当重赏!”

    陈廷敬加快了语速,拱手道,“此等功勋,皇上赏他一品大员、入值内阁,能抵其功勋否?”

    “不止,不止!”

    陈廷敬语速又快了一重,问道,“若加文华殿大学士、赐金万两,能抵否?”

    “差强人意。”

    陈廷敬再次问道,“若再加太子太保呢?”

    “甚好!”

    陈廷敬语速平缓,慎重的问道,“臣有最后一问,有此功勋者,憾有微瑕,行事出格,能功过相抵否?”

    康熙淡淡一笑,朗声道,“功过相抵又有何妨!”

    “皇上,臣的问题问完了。”说完,陈廷敬躬身施礼,退回班内。

    明珠悬着的一颗心倏地落了地,暗自感叹道,陈廷敬真是个厚道人呐!索额图等党羽一下子泄了气,立马将编排好的说辞抛诸脑后,暗骂陈廷敬多管闲事!

    片刻之后,康熙幡然顿悟,笑着说道,“好你个陈廷敬,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朕呢!”

    陈廷敬再次拱手道,“微臣岂敢!”

    “玛尔汉,你说呢?”

    玛尔汉赶紧出班朗声道,“启禀皇上,大清律虽然明陈条例,前朝却也不乏功过相抵之例,比如……再如……”

    康熙听后,面色沉沉的思量了片刻,才说道,“纳兰性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出去,杖责五十!”

    “奴才谢主隆恩!”纳兰性德暗想,挨打还要谢恩,真是贱到家了!明珠长长松了口气,廷杖就廷杖吧,好好调养就是。冬郎真是个悲催的命格,他出力不讨好也不是一回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索额图不由得窃喜,看来皇上是听进去了。本来纳兰性德之功盖世,本该重赏。但是若封赏丰厚,明珠一党必然气焰冲天,不可一世。真若如此,朝廷就失去了平衡,平衡一旦打破就会影响天子的权威。皇权被削弱,无疑是最危险的信号!

    乾清宫廊下,纳兰性德被驾到了凳子上,行刑官高声数着:1…2…3……

    明珠在殿内听的揪心,每一下好似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索额图听的幸灾乐祸,五十廷杖?纳兰性德,至少半月不能事君,那么……

    ******

    午时两刻,南书房内堂

    纳兰性德窝在榻子里,拿书本蒙了脑袋,不耐烦的喊道,“我不饿,拿走拿走!”

    他的烦躁不是为了今日早朝的下马威,而是为了水浸天。不知她走到了哪里,也不知路上是否顺利……

    “容若,朕喂你吃,可好?”

    他甩开胳膊,气哼哼的说道,“拿我杀鸡儆猴,卸了磨就杀驴,懒得理你。”

    康熙掀掉书本,柔声哄道,“我怎么舍得打你嘛,你也看到了,打的是沙包,就别气了!”

    纳兰性德把他推到一旁,正色问道,“那昨晚又怎么算?”

    康熙故作无辜的答道,“昨晚?大家睡得好好的,有什么?难道你睡得不好吗?”

    纳兰性德白了他一眼,翻身侧卧,冷冷道,“装,你继续装!”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纳兰性德忽的坐起身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咦——!”

    “干嘛‘咦’成这样,反正昨晚你也没拒绝啊!”

    纳兰性德双手捂住玉容,佯哭道,“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怎么就那么难啊!”

    “大婚前,咱们说好了,双日你归我的。”

    “你还应过双日我在上呢,又什么时候兑现过?”

    “你非要算的这么清楚吗?”

    “是你先犯规的!”

    “我哪有?”

    “困得要死的时候不许偷袭,还是你亲口说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嘛!”

    “你是开理店的?什么都是你的理!”

    “我是皇上,自然是我说了算啊!”

    “皇上?那你自个儿玩去吧!”说完,纳兰性德翻身下榻,向门口走去。心里盘算着,今晚还是早些回府,浸天不在府上,不知揆叙会不会闹个天翻地覆……

    康熙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去哪儿!”

    “吃——饭,行不行啊!”

    康熙拍拍托盘,喊道,“你的饭不是在这里吗?”

    纳兰性德回过身,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少爷要自个儿下厨,行不行啊!”

    康熙立刻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的问道,“那有我的份嘛?”

    纳兰性德侧目而视,正色道,“你不是吃过了吗?”

    “我不介意再吃一顿。你也知道御膳房做的千篇一律,哪有你的手艺好?”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胖了,昨晚差点被你压死。”说完,他抱着肩膀叹息着走了,颊边携过几丝坏笑。

    “唉!你倒说说我是哪里胖了……”

    二人一前一后嘻嘻闹闹出了南书房,众宫人早已习以为常,只不过今天的结局大有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味。

    一月来,康熙前十天可谓是睡不安寝、食不知味,安神香也没了效力,天天眼巴巴的等着西北奏报。

    得到奏报后,康熙高兴了足足有三天。索额图一番深夜奏报又将他打入低谷,大致是纳兰性德虽立奇功,但与军前将领、内阁新贵私交过甚,外似信陵君般笼络人心,内倚仗皇上的宠信,迟早终成大患,不得不防!

    康熙明知容若不会,索额图含沙射影,意在明珠一党。明珠现为兵部尚书,总管天下兵马军备,三藩战事至今其功不可没。他又是个好名利之人,做大成患是早晚之事。只不过,索额图又何尝不是呢?

    鉴于以上的担心,才有了早朝的那一出。康熙料定,陈廷敬必会直言进谏。陈廷敬的方法虽出乎意料,却让他很受用。
63。凤栖梧…第三十五章:景楼共相惜(二)
    九月二十四清晨,御前侍卫营倾巢而出,在乾清门广场以康熙的名义放生近百只信鸽,顷刻间近百只信鸽展翅而飞,将西北大捷的军报带至大江南北。

    望着渐渐远去的鸽群,纳兰性德暗自喃喃,“飞吧,替我俯视大清每一寸山河,圆了我游历天下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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