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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帝王业.风尘三尺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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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顾之忧。”
  墨以尘闻言,只觉心若暖泉,顿时星眸迷蒙。最后的一丝犹豫已因这一席话而烟消云散。
  他知道,他逃不掉。纵有叶轻霄的承诺,但叶宗希又岂会善罢甘休?若他走了,薛凌云怎么办?当日薛凌云在阵前救他,万目共睹,只怕他一走,叶宗希便要迁怒于薛凌云。他不敢、也不愿意拿薛凌云的命运去赌这一场,即使注定日后相忘于江湖。
  他不求与霜雪竹同清,只愿天下太平。而叶轻霄,是他政途上唯一的选择。
  放下手中的竹箸,墨以尘毅然抬头,肃容说道:“殿下睿质岐嶷,胸怀浩落,在下服了。”
  叶轻霄闻言,心中一动,问道:“难道先生愿意放弃这难得的机会,效忠本王?”
  墨以尘缓缓垂下眼帘,昔日与薛凌云的点点滴滴一一在脑海里倒流,薛凌云的笑、薛凌云的怒、薛凌云的温柔、薛凌云的无奈、薛凌云的忧郁……
  那在黄沙中策马
  驰聘的双影、那两张在花前月下欲默欲语的脸庞、岁云暮的霜下之约、阵前的相见无言……
  从昔日到今日,从相知到相忘于江湖,在那几聚几散之间,时光已悄然流逝。蓦然回首,他们已站在彼岸,各自弹着自己的曲调,终究不能和鸣。
  幽幽低叹,他的眸中盈满悲伤:“我愿意效忠殿下,希望殿下莫负天下百姓。”
  叶轻霄那俊美的脸上难掩激动,举杯说道:“本王能得先生辅助,必定如虎添翼。本王先饮为敬!”
  墨以尘闻言,举杯一饮而尽。薛凌云的一颦一笑始终在心头徘徊,清晰如昨。
  从七岁那年初遇,他与薛凌云便一直相伴成长,他第一次骑马、第一次荡秋千、第一次放风筝、第一次弯弓,薛凌云始终陪伴在侧。
  薛凌云的理想、薛凌云的血海深仇、薛凌云的一切全都刻印在他心头。他知道,即使这头青丝渐渐染霜,他仍然忘不了。然而,他的路,终究要一个人走。
  凌云,你怨我也罢,我已无从选择……
  君不见,在那玉樽酒痕之中,隐藏的一抹泪光。
  


☆、文武二柄

  叶辰夕刚从宫宴中回来,立刻命奴仆端来香汤沐浴,洗去一身酒气之后,只觉神清气爽,便小憩一会。醒来后,有侍卫通报,五军都督府里的一干武将来拜年,他立刻在飞阁设宴款待众将。
  康王府依山而建,飞阁位于山脚处,阁外架四座小桥,桥下的溪水飞散如玉,映带左右。两岸琪花遍布,瑶草如茵。
  东越国的年假是十五天,从初一到十五,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不但百官放假,连所有商家都要罢市。东西两门外各列灯市三里,官员会四处外出拜年,有的登门祝贺,有的过其门而不入,直接投拜贴,京中热闹非凡。
  在东越国里,若说秦王叶轻霄是治世之才,那么康王叶辰夕便是军中的精神领袖,因此,他是掌管兵部的最合适人选,而到康王府拜年的也多是武将。
  当叶辰夕步过小桥时,众将立刻起身拜迎。叶辰夕的性情豪迈放达,早已和众将打成一遍。酒过三巡之后,左军都督沈曼提议玩弓箭射柳的游戏,众将齐声附和,兴致激昂。叶辰夕立刻命人取来弓箭,自己先射一箭作为开场。
  此时烟雨朦胧,视野不及平时清淅。叶辰夕张弓搭箭,瞄准百步之外的一棵柳树,弓弦响处,势若风雷,眨眼间,长箭已钉在那青翠的柳树上,众将齐声喝彩,忘情地向叶辰夕敬酒,喧闹间,却见薛凌云从下面的小道经过,他的神色冷凝,也不撑伞,一身白衣早已湿透,雨水沿着黑色的长发滴落,竟有几分狼狈。
  叶辰夕见状蹙起双眉,撑了油纸伞步下飞阁,挡在薛凌云面前,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臣只是想痛快淋一场雨。”薛凌云抬首望向叶辰夕,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忧伤,苍白的脸庞没有丝毫血色,雨水沿着他的眉骨滑落,更添了几分无奈和寂寥。叶辰夕认识薛凌云至今,从没见过他如此模样,心下已明白薛凌云去见了谁,却不道破,只是眼角一挑,带着几分肆意张狂,说道:“快去沐浴更衣,然后过来和众将比试,这种游戏怎少得了你。”
  薛凌云转目望向飞阁,众将正兴致高昂地比试箭法,嚣声震天。纵是兴致全无,但既然他回来了,无故缺席总有点失敬,只得答道:“臣先去更衣,待会就过来。”
  “快去吧!”叶辰夕摆摆手,示意他离开,便又步上飞阁,倚在美人靠上喝酒,观赏众将的比试。
  他今天穿了一件大襟宽袖的绸缎袍衫,胸前绣着飞鱼,衣领和袖口禳
  着金边,头戴皮弁,弁上饰以玉石,看起来飞扬洒脱,又不失霸气。
  沈曼坐到叶辰夕身旁,看了一眼身影渐杳的薛凌云,问道:“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一个人在异乡,每逢佳节倍思亲。”叶辰夕随口答道,举杯一饮而尽,他的嘴角微微掀起,那邪肆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正在弯弓比拼的众将。
  沈曼收回目光,忽地压低声音在叶辰夕耳边说道:“臣听说叶幽然有意辞去国师之位。”
  叶辰夕微怔,不自觉地放下酒杯,问道:“你在哪里听来的?”
  “这消息是从礼部传出来的,据说国师曾到礼部请教还俗的事。因他本是皇族血统,所以他想用自己的血来主持还俗血祭。不过,按祖制,他已被废为庶人,所以不能算是皇族,无法为自己主持还俗血祭。”
  东越国的国师和一般官职不同,国师是终身制,若要还俗,必须要有皇族自愿为其以血祭天,称为血祭。
  叶辰夕沉吟片刻,玩味地说道:“他怎么突然想还俗?”
  “谁知道,他本来就性情古怪。”语毕,沈曼又低声说了一句话:“不过,他还俗对殿下有利无害。”
  叶辰夕立刻会意,当年叶幽然母亲的那场宫廷惨剧,虽然在昭雪之时,父皇只抓了他母亲身边的两名内侍了事,并扬言不得诛连无辜,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母亲才是主谋。
  这些年来,叶幽然虽不至于主动找他麻烦,却对他冷若冰霜,而对叶轻霄却正好相反,叶幽然可以视天下人如草木,却唯独无法忽视叶轻霄。毫无疑问,叶幽然一定会站在叶轻霄那边。
  倘若有一天,他能君临天下,那么这个唯一能与他的权力相抗衡的国师必定会成为他的阻力。
  而且,若他真有御宇的一天,能站在国师这个位置上与他并肩俯瞰天下的,永远只有一人。那人与他并称东越国的文武二柄,若缺其一,便不会完整。
  “殿下?”沈曼捕捉到叶辰夕那俊美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温柔,不禁疑惑地唤道。
  叶辰夕回过神来,那瞬间的温柔已不复见,换回了一贯的狂狷,冷静地分析道:“若幽然不能自己举行血祭,那么他会找的人就只有……”
  “是秦王殿下。”语毕,沈曼把杯中的酒饮尽,补充道:“不过秦王殿下重伤初愈,真的可以流这么多血吗?”
  《
  br》  叶辰夕冷笑道:“如果幽然求他,他必会答应的。他看着幽然长大,毕竟是兄弟。”
  不知为何,沈曼总觉得叶辰夕在说这句话时,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落寞。想起两位殿下一起长大,小时候亲密无间,如今却因种种事情而越走越远,虽然表面上兄友弟恭,却掩饰不住内里的惊涛暗礁,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此时,右军都督李远正弯弓搭箭,瞄准了远处的一棵柳树,箭发如鸿,惹来满场喝彩,没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
  “殿下是打算袖手旁观么?”沈曼低声问道。
  叶辰夕低低说了一句话,很快便被风声掩去,了无痕迹。
  “本王怎能让他一人流血。”
  见沈曼微怔,他继续说道:“幽然即使辞去国师一职,父皇也不会让他离开朝廷的。本王可以断言,他以后还会身居朝廷要职,所以本王不能眼看着他倒向皇兄那边。如果本王自愿出手相助,即使他的心里仍怨恨本王,却碍着本王曾对他有恩,不敢放肆。”
  “殿下果然智深勇沉,让臣佩服。”沈曼放下酒杯,肃颜道。
  叶辰夕不语,只是举杯喝酒。此时,薛凌云已换了一身白衣,踏过小桥,步入飞阁,立刻有人夺过弓箭递到薛凌云面前,起哄道:“我就说呢,这比试怎能少得了凌云。”
  薛凌云沉默地接过弓箭,一弯弓,竟是连搭两箭。凉风遥飞入阁,轻撩他的白色衣摆,翻飞如雪。薛凌云凝起双目,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苍桑。这一刻,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喊,声音忽远忽近。
  “凌云,这一次,我要连发两箭。”
  在记忆中那个花落如雪的院庭里,青衣黑发的少年手执弓箭,眉宇轻扬。
  当时的他只是淡笑:“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你再练两个月吧!”
  青衣少年却不服气地说道:“我族最擅骑射,族人在我这个年纪已能连发两箭了。我身为族长,岂可落后于人。”
  薛凌云无奈,只得来到他身后,覆住他搭箭的手,正要矫正他的姿势,他却忽地转过脸来,张口欲言。那一刻,薛凌云只觉酥酥麻麻的感觉掠过脸颊,两人皆一怔,尴尬不已。当时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尚不懂情为何物,却为那意外的亲密而心头泛起甜意。
  如今,年华转瞬已逝,他们为了各自的理想抱负背道而行,再也无法回到昔
  日那片花落如雪的院庭下。
  薛凌云呼吸一窒,放开手中的弦,箭出如雨,在烟雾中穿梭,两根长箭先后射入百步之外的柳树中。
  飞阁中一片欢呼声,李远立刻搭住薛凌云的肩膀,说道:“我果然没看走眼,再来!”
  语毕,李远取来三根羽箭,递到薛凌云面前:“我听说你当年在旭日国曾连发三箭,就让众将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吧!”
  薛凌云沉默地接过三根羽箭,在脑海浮现的却是那年上元节逛灯会时的情景,街道上万人骈集,灯月争辉,墨以尘在某个擂台前徘徊着不肯离去,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墨以尘看中了那个擂台的奖品,他看着那盆淡雅的花朵,却不明白它们哪里吸引墨以尘。
  “这是我族的亡灯花,别的花一到冬季便要枯萎,唯有此花不畏严寒,在冬季盛开。不过,这种花只有种植在科尔什的土地上才能生存。”语毕,墨以尘抬首望向擂台上的那盆花,笑道:“这花盆里的泥土应该是从科尔什带来的泥土。”
  于是,薛凌云不假思索地跃上擂台,取过弓箭,按比试规矩连发三箭,正中红心。在接过花盆的那一刻,他毫不在意满场的欢呼声,满眼只有那张在素洁月辉下的清灵笑颜。
  时至今日,他仍然难忘墨以尘的那一笑。
  薛凌云轻声叹息,同时把三根羽箭搭在弦上,张弓,箭发似流星,射入柳树中,羽箭势如破竹,一根刺穿一根。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少顷才响起一阵赞叹声。
  薛凌云放下握弓的手,置身于一片喧闹之中,却掩饰不住那满溢的寂然。
  


☆、国柄锦衣藏

  到了大年初二,一群大臣相约到秦王府拜年,叶轻霄在明月楼设宴,不但菜肴丰富,更有珍藏美酒。
  只见侍女捧着菜肴鱼贯而出,菜肴很快便盈满筵席。除了烤全羊、金蟾玉鲍、计鱼刺、大鱿鱼、海参、鱼肚、芙蓉肉、酥全鸡、丸子外,还有春盘和水果。微风袭来,香气四溢。
  叶幽然还带来两坛自己酿的玫瑰露助兴,那是京城闻名的美酒,醇厚甘冽,入口软,齿颊留香。若有幸饮上一杯,必定终身难忘。不过此酒后劲极强,一般人若喝上五杯,便会醉得不醒人事。
  众人把酒言欢,一派和乐融融,酒酣之时,自然不再像平时那么拘紧,话匣子打了开来,天南地北地聊天,渐渐说到他们抓周时的事。
  “观微在抓周时抓到了什么?”洛斯的手里端着一杯玫瑰露,偶尔摇晃两下,让玫瑰浓香随风飘散,却因为此酒珍贵,久久不舍得喝下去。
  孟观微闻言,那端庄严谨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众人见状,一双双眼睛闪满好奇。
  叶幽然身穿一身蓝色冰纨大袍,腰系琥珀,显得清冷又高贵,他的容貌俊美无双,光是坐在那里喝酒便吸引了不少目光。此时看见孟观微的表情,他难得引起了好奇心,一双如映星辉的桃花眼微眯,问道:“到底是什么?”
  “我抓到了算盘。”虽然孟观微已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听到。
  现场一片静默,然后响起一阵爆笑声。叶轻霄正在喝酒,虽没和大家一起笑闹,却被酒呛到,连续咳了好几声。只有墨以尘,淡笑如常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看来孟大人当户部尚书是命中注定的。”
  叶幽然经常进出秦王府,与住在秦王府里的墨以尘经常见面,一来二去竟对墨以尘动了心,如今看见墨以尘的笑颜,只觉漫天星辉也不及这人唇畔的一抹笑靥,心中荡漾不已。
  他在墨以尘耳畔轻声说道:“官员们私下都在说,孟大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语毕,便往墨以尘的酒樽里倒酒,并叮咛道:“这酒喝多了虽不至于伤身,但少不了要宿醉,你若觉得不适便不要再喝了。”
  墨以尘含笑答道:“谢国师关心。”
  叶幽然看见墨以尘虽然在笑,但那笑容里却带着疏离,他张口欲言,却不知何故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地喝着闷酒。
  此时,工部右侍郎卓非说道:“这倒让我想
  起前年玲珑殿失火、珑妃娘娘要求翻修宫殿的事,当时正遇西北大旱,但陛下为了皇家的体面,却命户、兵、工三部各予处银三十万两,用以翻修宫殿。孟大人说没银两,不肯拨银。珑妃娘娘面圣哭诉,陛下无奈,只得亲自召见孟大人,结果孟大人不为所动,触怒龙颜。陛下坚持为珑妃娘娘翻修宫殿,喝令孟大人拔银两。孟大人回到户部之后,竟把狼毫一扔,挂冠而去,让满朝震惊。陛下知道后,竟大笑着说:我朝得孟观微尚书,乃苍生之福。”
  叶幽然美目一转,凉凉地说道:“是啊,结果一个月后秦王殿下请旨赈灾,陛下问了孟大人同样的问题,孟大人却发出豪言壮语,说即使拔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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