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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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著头看了看黄佩华。那家夥笑得如此的淡定，显得很幸福的样子，隐隐地却又带了点纠结和哀伤。齐鸣胸口再次痛了起来。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说。一把搂住黄佩华的肩膀，指著那边一套沙发笑著说：“我靠，要是买那一套，客厅都放不下啊！”
40。
车震 （40）
威威的出柜给黄齐两家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了些许惊喜。且不说多了个好玩的宠物，光是这俩家人可以在外头吹嘘炫耀的资本，就因此多了不止一样。
黄达曾经是厂里的风云人物，不仅仅因为他自己的学历和工作表现，更多的是他有一个天才儿子。那时候，人们对他很客气甚至是有些膜拜，他自己呢，内心感觉当然很好，但是谦虚总是要有一点的。当人们当面背面称赞他，他的夫人和他的儿子时，他总是矜持地笑，内敛地笑，“哪里哪里”地自谦著。
即使是下岗了，儿子也仍然在为他争光。本厂子弟中最年轻的少年大学生，去了上海读了个知名大学，他自己，虽然为自己的前途纠结著，可是想到儿子会成为第二个华罗庚或陈景润，暗淡的生活也多了很多期盼。
谁知道儿子突然转系了，读了个俗透了的专业──虽然在一般人的眼中是热门专业，可是在黄达看来，这专业一听就透著股铜臭味。当然黄达并不是不喜欢钱，不过老派知识分子的清高对他多少还有著残余的影响。儿子不能成为科学家了，也不可能会有儿子的头像挂在大学中学小学的墙壁上了，失落，难免。
黄达并没有去找儿子理论，虽然儿子第一次让他失望。儿子有主见，儿子不会乱来。黄达深信著这一点。
只是黄达没有想到，失望，一个接著一个。儿子没有读研究生，没有出国，而是在顺利毕业後找了个在上海的工作。在上海工作不是个问题。上海是个好地方，起码比长沙要发达要先进。黄达失望的是，儿子没有进事业单位，没有成为公务员，没有进国企或者央企。他去的，是个民营企业，虽然那个公司也相当大相当有名。
同年龄的人碰面说起你的儿子我的女儿，黄佩华不再是话题的中心了。某某家的小孩出国了，某某家的小孩读博士，某某家的小孩捧著了铁饭碗。说起黄佩华，黄达只能说他在上海工作。仍然很低调，但是这种低调跟以前的大不一样。以前的低调，透著一种自得。现在的低调，多了些心虚。
想到了伤仲永的典故。这个典故一直在隐隐地折磨著黄达。黄佩华是个天才，虽然没有通过国家认证，可是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这一事实。黄达并没有悉心培养儿子，可是也没有放养。他不想给儿子太大的压力──之前全国闻名的少年大学生最後真正成才的屈指可数。因为儿子是天才，他是有特别打听过少年大学生的事迹的。风光一时的背後，这些少年天才们当中，一直光彩夺目下去的并不多。有一位读出了神经衰弱，有一位读博士读了八年还没有毕业，还有一位，因为压力而崩溃，生活几乎无法自理。
有天分的孩子，智力突出的孩子，智商超高的孩子，可以接受更多的知识教育。可是他们的情商，却不得不按部就班的进行。如何跟人交往，如何顺利度过青春期，如何面对挫折与意外，这些东西，即使通过自学知道，要是真正成为他们自己的生活智慧，却必须经由实践。
黄达期望著儿子脱颖而出，又害怕拔苗助长导致不可知的後果，所以对黄佩华的要求并不多，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儿子自己去要的，自己去争取的。也因此，虽然他对齐鸣并不是很欣赏，却仍然放任对门的大男孩对自己的儿子百般关照，带他去玩。黄达以为，齐鸣那样的普通的调皮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男孩，也许能够让儿子以他自己喜欢的方式更多地了解人情世故，以便他能够像普通孩子那样看待世界看待人生。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还是很靠谱的。跟齐鸣在一起，儿子并没有变坏，也没有变得怪异。而独自上大学後，儿子反而退步了，甚至是迷失了方向，改变了人生理想。
好在，跟一般人相比，儿子仍然很优秀。只是，不再是最优秀的那个了。
至於赵晓青，她对儿子的唯一要求就是开心快活不出事。她老公的心里纠结她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一来无能为力，二来，也著实心疼儿子，不想逼他。也因此开导黄达，让他不要对儿子期望太高。
更何况同对门的齐鸣相比，儿子已经够乖够不用人操心的了。
威威出柜後，老两口跟人打交道便多了个话题。当然养蛇仍然很惊悚，但是啊，也很少见。不晓得有多少人显摆家里的孩子家里的宠物。他们俩，儿子的名气仍然很大，工作也还算过得过去，加上他们一贯低调，是不会跟人说儿子的。不过说儿子养的宠物，那就不一样了。红尾蚺，厂里的同事邻居基本上听都没有听过这玩意儿，更不用说亲眼看到了。当然老两口也不能拿著威威出来遛弯，不过拿照片给人看，那还是很方便的。
於是出去散步或者跟人打牌打麻将的时候，赵晓青兜里就总是揣著无数张照片，给人看，叹著气说儿子吃多了没事做养红尾蚺这种稀奇古怪吓人的东西。见别人一脸的惊惧，便又假装漫不经心地说这蛇看著吓人，实际上它是个胆小鬼，又挤眉弄眼地说如果弄成口味蛇，一定请大家尝鲜。
就连黄达也在钱包里装了照片，跟新同事小年轻们聊天的时候拿出来给人看，只说自己头疼得很，玩物丧志，更何况是玩这样子的宠物？他现在的同事，基本上比他小了一二十岁，看照片，听他撇著嘴说那蛇如何的笨如何的胆小，个个都好奇得不得了，然後劝他说现在年轻人还不都这样，玩蛇，总比在外头玩女人弄毒品的好。黄达便也矜持地笑了笑，把照片再小心地放入钱包中。
齐宏利和林丽丽跟他们的邻居同事吹牛的时候要实诚多了，开口闭口对面老黄家的儿子如何如何。他也是随身携带照片的，却是翔宇和威威的各种合影。翔宇如何不怕蛇，如何帮著华华搞卫生，如何逗威威玩，如何拍照等等等等。新照片总是有，新故事层出不穷。他们的口中，翔宇是永远的主角，华华是男二号，威威是男三号。
齐鸣……是打酱油的……
最高兴的，莫过於翔宇。他终於可以开口说话了。他的书包多了一个厚重的相册，下课或者放学，总是要把照片拿出来，口沫横飞地讲著威威的故事，当然不乏想象力丰富的原创作品。因为威威，他俨然成了班上的红人，不晓得多少小孩子排著队说要去跟威威玩耍。当然，都被翔宇趾高气扬地拒绝了──他倒是想，只是华华肯定不允许啊。
小孩子得意就容易忘形。很快，他就因为在上课时传相册被老师活捉了。班主任是新接手的年轻女教师刘老师，在这个普通学校中面对一群调皮捣蛋又可爱的学生，很有创新精神的刘老师决定抓住机会引导孩子们的兴趣，在委婉地批评了翔宇一顿之後，刘老师交给翔宇一个任务，让他在班会上做一个有关红尾蚺的讲座。
齐翔宇欣喜若狂，一回到家就向齐宏利夫妇传达了刘老师的精神，并在黄佩华来辅导功课时慎重地提出他一定要借此机会大大地出一番风头，又快又好地做完作业後开始对红尾蚺进行深入的调查研究。
於是黄佩华和翔宇开始查阅资料。网络没有让他们俩失望，各种视频和介绍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素材。翔宇说还不够，他还要自己拍摄威威，要给同学们说一个他自编的有关威威的传奇故事。说不得黄佩华只好到处借摄像机，又特别请公司里的电脑高手来把视频和照片编辑了一番，做了个超好的PPT文档。
谁知又出现了一个问题。翔宇所在的小学没有那麽高端。教室中没有电脑，自然也没有屏幕和投影仪。齐鸣说干脆就用讲的好了，把照片印出来，让翔宇站在讲台上讲。翔宇不肯。他花了那麽多时间和精力编故事，又跟著黄佩华熬夜做了幻灯，让他丢掉这麽好的辅助手段，拿著相片傻乎乎地站在讲台上，那怎麽行？
齐鸣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找黄佩华出主意。黄佩华二话不说，又到处找人借了手提的投影仪和幕布，教给齐鸣使用方法，让他在翔宇的班会进行时去做一个技术工人。
那一个下午把齐鸣给整惨了。他请了假，拎著各种设备和黄佩华的手提，提前来到翔宇的学校，又费了老大的劲，在黄佩华的电话指导下把东西架齐了，在旁实际操作成功後，翔宇的讲座正式开始。
翔宇做得很好，非常好。他编了个故事，威威的传奇，把威威塑造成一个巴西大红尾蚺下的蛋，被无意中带到中国，在他翔宇本人的精心照顾下孵化成一条宠物蛇。这个蛇如何如何地经历了一系列的冒险事件，最後，幸福而安详地定居在他的干爸爸华华的家中。
故事幼稚却曲折，很是引起小朋友的共鸣，也让刘老师十分满意，并做出决定，在家长会上由翔宇再次讲述一遍。
翔宇激动得要发狂。他快要成为学校的明星了。齐鸣又激动又恼火。这个意味著他还得再这麽来上一次。刘老师安抚他，说他们班上虽然没有这些设备，学校里还是有的，只是翔宇还需要更多地练习一下他的故事，到时候，不光是在全校的学生面前讲，来听课的，还将有教育局的领导和学生家长们。
齐家激动得不得了。齐宏利夫妇和齐鸣联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邀请黄家一起参加，除了表示无限的感激之情外，也表达了心中的欣慰。齐家，终於也出了个正面典型了！
之後的一个星期，翔宇在老师的特准下不用做作业，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排练上面。他的故事越来越奇特越来越不著边际，黄佩华不得不给他泼冷水，让他镇定一点，就用原来的故事框架，修饰一下遣词造句，尽量把所有的东西都背下来，然後声情并茂地在家里演习了无数次。
功夫不负有心人。翔宇的表演异常成功，就连校长都亲自召见并奖给他一套书和一个书包。齐翔宇抱著他得到的奖品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路都不会走，吵吵嚷嚷了好几个小时，等黄佩华看到他时，他的喉咙都哑得说不出话来。
齐宏利和林丽丽送给翔宇一个游戏机，黄佩华送了一个滑板，翔宇乐得在床上滚完再到地上滚，然後抱著黄佩华使劲地亲，谁都拉不开。
正当这俩家人都沈浸在翔宇的成功里时，老师登门家访了。
这种时候，黄家就不掺乎了，撤了退，剩下刘老师跟齐家大小说事。
刘老师大力称赞了翔宇的进步，表示翔宇为班级争得了荣誉，希望他戒骄戒躁继续进步。翔宇乐得眼泪都掉下来，使劲地点头。刘老师又表扬齐鸣，说做爸爸的这麽尽心帮助儿子学习，很了不起。齐鸣脸红了一下，忙说其实翔宇的进步要归功於他的干爸爸，也就是对门邻居黄佩华。说黄佩华本身就是个天才，那个十几年前也是这个小学毕业的，那是这个小学中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天才少年。
刘老师惊异地点头，说这个名字她听说过呢，本校的老教师有说过本校的骄傲就是出了个连续跳级非常乖巧懂事听话的学生。齐鸣更加高兴，显摆似的到对门把黄佩华一家都拖了过来。
黄佩华对他的童年的话题不感兴趣。刘老师对那个似乎也不感兴趣，只是追问他是怎麽带翔宇的，怎麽帮助翔宇准备这个讲座的。
这个话题，黄佩华还是有话可说，说到孩子教育问题，他可比齐鸣有多太多的发言权了。於是黄佩华和刘老师加上翔宇三个人便开八，越说越是投缘，越说越是兴高采烈。齐家老两口和黄家老两口加上齐鸣都插不上话，加上房子也小，他们便退到了客厅，低声地开起小会来。
齐宏利说翔宇的这个新班主任不错，虽然还是个小姑娘，却很沈稳，而且也不会动不动喊家长。当然翔宇是有进步，不过这个刘老师比以前的班主任性格要好些。赵晓青说这个刘老师也长得蛮漂亮啦。林丽丽笑嘻嘻地说是啊，这个刘老师做儿媳妇还是很好。赵晓青说不如让齐鸣去试一下？林丽丽叹了口气，说自己儿子怎麽配得上人家姑娘。不过华华跟刘老师聊得还挺投缘的……
四位老人相互看著，笑了。黄达搓了搓手，说这个刘老师确实很不错啊，齐鸣啊，你能不能帮著撮合一下？
一直都笑著的齐鸣有点挂不住了。他点了点头，说没问题。只是心情突然一下子寂寥起来。
回过头看了看屋里。翔宇挂在华华身上吵著。华华带著笑容，温柔可亲。刘老师长得确实很漂亮，尤其是两只大眼睛和鲜红的嘴唇。身材也不错。穿著不是很时髦，却很得体。两个人靠得并不近。但是那个氛围，相当的好。
齐鸣吞了一下口水。嘴巴焦干的，心里有些焦躁。
黄佩华和刘老师在一起讨论自己的儿子的教育问题。啊，不，也是就是关於孩子的教育问题。黄佩华……他本身年纪也不大，也没有当过父亲啊……可是带翔宇，他明显比自己带得好。
从这里看过去，这两个人其实很般配啊……很和谐……很好看……
齐鸣握紧了拳头。其实刘老师，真的很不错啊，说不定，跟华华，还是很有戏的。
回过头来，看到赵晓青也在盯著那个屋子里的人。很明显，赵晓青蛮喜欢刘老师的。黄达似乎也蛮中意。就连齐宏利和林丽丽，似乎也认为那两个人……
齐鸣啧了一声，没有说话。
41。
车震 （41）
总公司来人检查。整个陪同过程中，黄佩华一直都在走神。
一大群人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