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震-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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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说……什麽意思啊？”齐鸣觉得身体发僵，手都微微有些哆嗦。
“我爱你，爱了你一辈子。”黄佩华正视著他，那眼神，那表情，都在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一……一辈子……”齐鸣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之前，有过男朋友的吗？那个男人，对你很好，你自己的说的……而且……你还说……”齐鸣觉得脑子就像是糨糊，压根就没有办法思考。
脑子坏掉了。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样一句话。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不，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爱你了……那一天，我开不了门，你来帮我，我想，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你了。”黄佩华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胡说吧你！”齐鸣从床上下来，光著脚板站在地上，簌簌发抖：“那个时候，你才五六岁，连衣服都穿不好，屁事都不懂，说什麽爱啊爱的，毛病啊！”
事情不对。什麽地方错了。华华肯定弄错了。今天见鬼了，不晓得是华华脑子坏掉了还是自己脑子坏掉了。齐鸣张皇地四顾。不错，这里是华华的房间，闪亮的大镜子，巨大的衣橱，一把椅子靠在床边，简单而怪异的房间。
“鸣哥，你听我说！”黄佩华把电脑放在一边，跪坐在床上，急切地说著：“是，那个时候我还小，我不懂，我一直就以为你就是我的大哥，大哥哥，就喜欢跟在你屁股後面跑，後来到大学後突然发现，我一想到你就硬起来，满脑子都是你，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我爱的就是你，可是……”
“别可是了！”齐鸣粗暴地打断了黄佩华的话。他不想听，他不能够听下去。他害怕。不，不仅仅是害怕，他恐惧，不是一般的恐惧，是那种末日就要降临的恐惧，比慧妹子发现他在外面乱搞时还要恐惧。这家夥到底在说些什麽，他明明就有过男朋友的，而且好了那麽多年，而且，妈的，这衣橱里的衣服全部都是那个男人帮他买的。那个男人是华华的老板，然後现在，不要，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不会是真的，这世界他妈的完全颠倒了，不可能的事情，他妈的完全就不可能！
齐鸣不敢再看黄佩华，他怕多看一眼，自己会疯掉，直愣愣地冲出卧室，到门口，顺手拿起钥匙，穿上鞋子，冲了出去。
有没有把门关上，齐鸣也不记得了。他记得的是他真的就好像丧家之犬一样，像疯子一样下了楼，上了车，开了车，在马路上疯跑著。他记得自己完全傻掉了，疯掉了，车子开得老快，好几次都差点出事。可是他的恐惧没有在这个上面，只是心里慌得要死，没有著落。车窗开著，风呼呼地吹著，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已经深夜了，车子跑上了环线，过了桥，到了黑黔黔的湖边。
齐鸣停下车子，往窗外一看，天，他不由自主地咒骂了一声。又到了月湖公园，车停的地方，他和黄佩华曾经在这停过好多次。车窗摇上，空调打开，在後座上，他和华华挤在一起，亲吻，抚摸，做爱，说些莫名其妙而无聊的话。
明明自己不过是华华空窗期的替代物而已，明明不过是俩男人在一起发泄欲望而已，干嘛要弄到爱不爱上面去？而且，华华是对门邻居，是自己带著长大的。他是个天才，自己不过是个混混，只不过侥幸没有吃牢饭有了份只能糊口的工作而已。
明明，自己只是为了让他不寂寞不难受而奋勇献身而已，跟爱不爱，有个屁关系啊！
连抽了好几根烟，齐鸣才平静下来，竭力地把脑子清空，再慢慢地装东西进去。这麽跑出来，华华一个人在家里，一定很难过吧，不晓得会不会哭，还是独自一个人傻乎乎地笑著，说不定还搂著威威絮絮叨叨地说些不著边际的话。嗯，不会啦，那家夥淡定得很。而且，谁知道他在搞什麽名堂？
爱，这个字，齐鸣很少跟人说。当然他搞过的女人不少，但是性归性，爱归爱。要说这个肉麻的字儿，一大男人的，很难说出口。他当然跟慧妹子说过，不过婚後，也不怎麽说了，老夫老妻的，说这个，也忒让人皮紧了。可是就算他在外头不规矩，心里仍然是爱慧妹子的，只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而已。
华华？喜欢。从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喜欢他。怎麽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华华呢？又聪明，又乖巧，又听话，不喜欢才怪呢。可是那个不是爱。最初就一个小男孩，後来变成个大男孩，现在是个男人，不管怎麽样，他都是男的。齐鸣把他当做弟弟，当做子侄，怎麽可能会当做爱人？他又不是同性恋！
华华是同性恋。
但是他是有过男朋友的，有过恋人的啊。那还说什麽爱了他一辈子？妈的如果真的从小就爱著他的话，他又怎麽可能去找别的男人？华华跟他齐鸣可不一样。齐鸣是个痞子阿飞不入流的家夥，华华却是认真执著绝不凑合的人啊！
骗人的吧？齐鸣不敢断定华华在骗他。很有可能，华华说的是真话，他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他的。华华不会骗人的，他只是憋在肚子里不说，只会这样笑著，可是一旦做出什麽决定，那是头撞南墙也不回的。
那麽，好，华华爱他。这个很正常，又不正常。华华是同性恋，自己是男人，当然他有可能爱上自己。可是，真的，怎麽可能？华华喜欢的人，应该是温柔可亲端庄大方，不一定漂亮，但是肯定贤淑──啊，不对，这个是女人。他喜欢的男人，男人，应该是帅气硬朗温柔可亲事业有成有些霸道但是又很体贴的。
他……曾经的那个男朋友，是这样的人吧？
自己，帅，也不过是个小帅。也不高大魁梧，也没有气质或者风度。工作呢，差强人意，事业，压根就没有，无权无势一小屁民，只能在学员面前耍耍威风。不，自己不耍威风的，只耍点小手段多弄些钱。无论谁看，自己跟华华都不般配嘛。
而且，自己喜欢的一直都是女人啊！
华华应该不会欺骗自己。那麽也许，他的确是爱著自己的，也许真的就是爱了一辈子。脑子坏掉了。华华很单纯，那个时候一起出去玩，自己有了慧妹子，朋友同学也都有了相好的，一起出去玩，跟华华开玩笑，或者去娱乐场所，那家夥都懵里懵懂的，只会傻笑。然後，突然发现的吗？读大学时候吗？那个时候，自己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已经有了翔宇了，然後，华华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爱了……
齐鸣胸口一闷，差点喘不过起来。脑子坏掉了。华华说那时候他脑子坏掉了。自己不在身边，他爸妈也不在身边，他是怎麽熬过去的？就算在他身边，恐怕也要他独自撑著吧？自己有老婆有儿子，当然不会回应他，更何况自己压根对男人就没有兴趣呢？黄叔叔和赵姨，会怎麽样？
齐鸣打了个寒颤。
也许，这并不是恶作剧，也许是真的，华华没有骗他。可是……华华骗了他。如果从一开始华华就说爱他的话，他肯定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会想要华华帮翔宇补习功课，绝对不会开他的车子，绝对不会跟华华滚床单。有多远，他就会躲多远，别说做到最後，连照面都不会打。他没有骗他，可是他的的确确给他设置了一个陷阱。他对翔宇多好啊，对自己多好啊，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引他入甕。上了床了，做了爱了，逃不了了，所以才这麽直白地跟他说，让他退无可退。
妈的。老子对他多好啊。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自己比他大了九岁，中学生，最顽皮最要玩的时候，不出去玩，每天守著他，带他玩，给他买好吃的东西……
是因为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才会误解吗？可是那个时候华华才几岁啊，他哪里晓得什麽爱不爱的？而且，自己从来也没有有什麽过分的举动啊，自己喜欢女人的，并且就算给他灌输了什麽坏思想，那也是喜欢女人啊！
齐鸣使劲地揉搓著自己的脸。这边比居民区要凉爽许多，可是风，仍然是闷热的。
跟华华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别说自己喜欢女人，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不能跟华华在一起啊。不是华华不好，而是，他太好了。跟自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虽然相处很愉快，虽然跟自己的朋友一起混，华华也没有不高兴或者鄙夷的样子，但是，但是，自己怎麽配得上那个人，那家夥一看就很精英，自己，跟个混混差不多，每天就他妈的这样子混日子的。
他怎麽可能会爱上自己？是因为在一起太久了，把亲情当作了爱情吧？爱情，应该是那个样子的，看到对方会很冲动，想要亲要摸要做爱，没有看到的时候，会想念，会心里挂牵的扯扯的痛，同时又甜腻得不得了。
齐鸣满头大汗。在人前，华华很老实很规矩，可是在人後……他对自己的牵挂……那个男人条件肯定很好的，可是他分手了，回来了，为了把自己弄到手而付出了那麽多……齐鸣擦了把脸，赫然发现满手都是水。不相信地再擦了擦，原来，果然，掉眼泪了……
自己呢？自己呢？有没有爱著华华？再抹了一把脸，齐鸣更加恐慌。华华回来後，自己再也没有跟别人鬼混了。听到老人说要撮合华华和刘老师，竟是满腔的不悦。见他的时候如禽兽一般欲求不满，没见著的时候总是想著见面要这样那样。竟然会觉得华华无比性感，竟然会想著，妈的，就算是以後各自再成了家，也不妨偷偷摸摸地跟华华做些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竟然会想著，华华结婚，越晚越好。
还自欺欺人地想著为了翔宇。狗屁。现在自己跟华华在一起的时间，比翔宇跟华华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好不好？
可是，就算自己也爱著华华──齐鸣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两个人也不可能在一起啊！俩男的，怎麽可能在一起呢？还一辈子，怎麽可能呢？
更何况，俩家对门的邻居。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黄叔叔赵姨已经在开始操心华华谈恋爱的事情了。自己的父母，尤其是妈妈，也特别关心这事。华华才二十四，再过两年，无论如何他都得找个女人谈恋爱结婚生小孩的啊！如果那时候华华还是单身，还是只跟自己混在一起，老人家会怀疑的，甚至，会认为自己带坏了华华！
是。如果华华和自己，真的成了一对，真的这麽继续走下去的话，任谁都会说是自己把他给带坏了，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这十几二十年对华华好，肯定是从开始就不怀好心。不可能是华华把他带上弯道，要有错，总归就是他齐鸣的错啊！
都是一个厂里的，都是彼此认识熟悉的，这事儿要传出去，鬼才信是华华主动的呢，就算是华华主动，那也肯定是自己的错，不可能是华华的错。黄达和赵晓青那麽要面子的人，自己爸妈这一辈子的名声，全该毁在自己的手上了！
背著骂名，自己并不怕。那也要看是什麽样的骂名。当年读书工作时惹是生非，都还是可以原谅的。就算跟慧妹子在一起自己在外头乱搞，慧妹子不原谅，自己父母总还是原谅的。但是这个事情不一样。几十年的老邻居啊，齐家和黄家，关系比亲戚还要亲密。多少次挨打，都是黄叔叔赵姨在旁边扯架。跟慧妹子离婚，也是他们帮著劝慰自己的父母。
这事儿一闹开，俩家就完蛋了。自己还有翔宇这个儿子，可是华华没有，他没有恋爱没有结婚没有生子。黄叔叔又在厂里开始工作，而且做得好蛮好。自己跟华华的事儿，砸过去，那麽要面子的两个人，怎麽活？自己家父母，老实朴素，人前人後没有谁敢讲他们闲话的。自己婚外乱搞，已经给他们俩丢够了脸，但是那个事情，别人家孩子也有的。只是这个玩同性恋这玩意儿，厂里压根就没有过先例，那麽丢人现眼的事儿，不是让他们没法活下去吗？
齐鸣使劲地揉著眼睛。华华其实好笨。这样的日子过著，不是挺好。好好地过上两三年，他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如果实在是喜欢跟男人做，自己什麽时候都可以的，真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风险，还是能够快活，这样子不是好得很？干嘛要把事情闹这麽大呢？
天蒙蒙亮了。齐鸣呆滞的眼光看著太阳温润的光，叹气。华华那孩子，太猛了。还是个孩子啊，只考虑到自己喜不喜欢，不考虑别人的心思。他难道不知道，俩个人在一起，涉及到的却是两家人吗？甚至不仅仅是两家人。说不得，还有别的亲戚朋友。自己的朋友知道了，说不得都要唾骂自己不是人。真的，养个情人混个日子，在某些人眼里还是有本事的标志。可是如果跟个男人说爱不爱的过一辈子的话，任谁看了，都会说是变态吧？
得，自己本来还只是个渣滓，现在，将变成变态了。
然後两个家庭都会破碎掉。说不定自己的老爸还会脑溢血中风什麽的。说不定翔宇也会被慧妹子要过去。自己是变态嘛，已经把华华弄成变态了，所以人家肯定会说自己儿子，现在是变态的儿子，将来也许就成了变态了。
华华……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呢？爱情这玩意儿，来的时候好像洪水猛兽，可是终究也会过去吧。等过去了，生活还会是原样。华华，能走正道最好。走不了正道，自己也陪不起他。众叛亲离的感觉，齐鸣可不想尝试。
他不是有过男朋友吗？就算他改不了，以後还会有男朋友吧？自己，终究不是他的那个。害怕，害怕失去家庭，害怕成为众人口中的罪魁祸首，害怕……害怕……
齐鸣使劲地揉著自己的脸。过几天，过几天再说吧。华华那麽聪明，一定可以想到自己的态度和决定的。
揉完脸揉胸口。妈的，这胸口真他妈的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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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震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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