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道长-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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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轻笑几声,道:“庾公子当真有趣。我还听说,庾公子诗文了得,在当朝是数一数二的。”
庾信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先生言过了。兰成不过小有名气罢了,岂敢同湘东王晋安王徐陵之流相比?”他越说越是小声,脸红得低下头去。也不知怎么了,他对着此人便觉得害羞得紧,总觉得在他面前失礼了。
“庾公子过谦了,清越今日来,便是想跟庾公子讨教诗文呢。清越不才,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一丝半点的成就,远不及年仅十三便名扬建康城的庾兰成公子你。”
“哪里哪里,……”寒暄一阵,庾信突然想起什么,道:“兰成当真怠慢,与先生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想到要请您进去坐一坐,我让阿意给我们送点茶水吧。”
清越倒也不客气,缓步上了楼梯,来到庾信的房间。
庾信自小聪明伶俐,备受父母喜爱,他的房间虽然比不得当朝皇子皇孙那般豪奢,但也看得出他父母命人营造时费的一番功夫。
房间很宽敞,书房和卧房建在一块,用帘子隔着。窗前放置几盆当季盛开的花,窗边便是练字和摆放文房四宝的书桌。书架也紧跟着放置一旁,上面摆放着不少常用的书籍。一把扇柄上雕镂着蝴蝶花纹的扇子引起他的注意,他问:“庾公子,这把扇子是……”
“哦,那是东宫诗会时,太子殿下赏赐给兰成的。”
清越用手轻轻拿起扇子,道:“很漂亮。”
仆人阿意拿来茶点,庾信连忙去接。清越用手试了试扇柄,脸色暗了下来。
这柄扇子,已经被人掉包了。
电光火石之间,庾信居然察觉到了清越神色一刹那的改变。他问道:“清越先生,这扇子有什么不对么?”
清越将扇子放下,微笑道:“不,没什么,扇子很美,庾公子的诗画也很美。”
庾信被夸奖,心里甜甜的。他给清越倒了一杯茶,道:“先生喝茶。”
清越接了茶水,问道:“庾公子得了怪病,听说找了不少大夫也没能治好,最后是怎么治好的?呵……庾公子不必顾虑,清越今日是有些冒昧问得太多。只是我一个朋友也生病了,常年流连于病榻,我想若是能找到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我那位朋友的病兴许就能治了……”
庾信连忙道:“没关系的,若是能医好先生的朋友,也算是兰成做了一件好事。这人不是大夫,是个道士,就在建康城附近的一个道观里修炼。对了,昨日他很晚才来,父亲都睡了。兰成醒了之后他便走了,这诊金还没给呢……”
“兰成,兰成!”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庾信一颤,连忙起身出门。晋安王萧纲站在那片衰败的花圃中,手里抱着好几盒东西,他身后的侍从也抱了不少东西,简直要拿不下了。
庾信连忙向他行了个礼,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本王听说你病了,给你送点补品。这里人参鹿茸什么都有,补气血的,我怕那些下人毛手毛脚的弄坏了,亲自给你送来。原本啊,我前两日就要来看你的,结果我那死板的大哥非说我去了反而碍事,让人看着我,不让我出来,不然我早就来了……”
庾信连忙下去接应,他们三人将一大堆补品抱进房间,在角落里堆了一堆。
萧纲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他看了看四周,道:“兰成你一个人啊,这茶水准备得正好,本王正渴着呢。”
庾信环顾四周,清越已经不见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像从未出现一样。
“兰成,你看什么?方才这儿有人?”
庾信摇摇头,道:“我是在找阿意,他刚送完茶水就不见了,还有点心没送来呢。”
“我见过你父亲了。你父亲说,等再过一年,就让你去东宫给我大哥做伴读。这事儿你父亲已经告诉你了?”
庾信点点头,他早知道自己要进宫陪太子念书的事情。太子有才有德,出类拔萃,他自小便崇拜着他,并以他为榜样。做他的伴读,是庾信心心念念的。
“给我大哥做伴读有什么意思?他年岁比你长太多了,你能跟那木头说到一块?再说……他那么自律,每天勤学勤问,根本用不着伴读。恰好你父亲是本王下属,本王身边也缺一个伴读,我已经同你父亲说好了,让你跟着我读书。你父亲说,这事他还要问问你的意见,本王便亲自来了……”
“啊?”庾信吓了一跳,道:“可是……兰成已经同太子殿下说好了,出言反悔,不符合君子之道。”
“这有什么?我去同他说一声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扇(七)
小尚从镇上采买回来,嘴里咬着松子糖,手里提着零零碎碎一大堆东西。
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地上的雨水在慢慢蒸发。他想,十五那晚应该能看见月亮了。
回到桃花道观,狐偃已经在道观周边布好阵,门上墙上贴好符纸。阿鹤和阿鲤两小孩正在院子里扫地,雨停了地上有不少掉落的树叶。
他将采买来的东西放进厨房,高高兴兴哼着小曲回房。采买剩下的钱他买了松子糖和糖葫芦,不出力的两小鬼他就不给了,藏起来自己吃掉。
明天就十四了,狐偃过了十四晚上就会法力尽失变成狐狸,不过有了狐偃给他的珠子,他应该不会再变成游魂野鬼了。
狐偃在房中打坐调息,十四晚上一过子时,他只觉天旋地转,软趴在床上。下一刻从衣裳里爬出,伸出右手一看,果然已经变成了狐狸。身体里空空的,所有法术一并消失无形,除了内心是人,他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他将放置床头的照妖镜抽出,右爪轻点镜面。镜子一瞬间放出光芒,照出他的脸来。过了一阵,一道白光射出,照射在墙面上。
还是那个小镇,一切都是那般熟悉,狐偃甚至清楚每一条路的走向,每条路上生长的树木是什么样子。
少女依靠在一棵大树下,背上背着个小背篓,正在歇息。背篓中装了一些野菜,还有山花。
狐偃屏息凝神,这正是他的母亲。看他母亲此时的模样,比记忆中的更加年轻美丽,正是他还未出生时的情景。他的心狂跳起来,这正是他盼望已久的。他想看看母亲到底见过什么人,他想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少女在大树下闭目养神,方才上山采野菜必定是累了。她将背篓放在一旁,将采来的宽大树叶当做扇子,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初夏的微风吹拂在她脸上,她的唇边隐隐带着一丝笑容,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
狐偃觉得他母亲此时很高兴。虽说母亲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祥和,他心中却隐隐作痛。
他单纯的母亲也不知受了怎样的欺骗,才会落得如此悲惨。不过还好母亲痴傻,压根就不明白什么,这些苦难对于她来说,兴许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十四的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小尚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没了睡意。他打开窗子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确定此时已经过了子时,现在是十五了。隔壁房间静悄悄的,他摸摸自己的手脚,没有变成莲藕。
他躺下身,想继续睡下去,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气之下,他索性穿了衣裳,来到院中。
月光如水,他踩着月光在院中来回游荡,走累了就坐在石桌上抱着双膝看月亮。他很喜欢月光冰冷的感觉,做鬼的时间太长了,他无法适应阳光,这样冷冷的月光照在身上,才是他喜欢的。
一抹白影出现在道观墙头,小尚偏过头去,恰巧看见白色的衣摆在飘动。他擦了擦眼睛,这是一个浑身白色的人,正站在墙头之上。他已经看见小尚,正对着他微笑。
小尚一个激灵,鬼叫了一声,捂住双眼,问道:“墙上的是人是鬼啊?!”
他忽然记起自己也是鬼,若是同伴也没什么可怕的。他睁开眼,白影依然站在墙头,一头银白发丝直垂到脚面,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小尚记起这人他曾经见过,在邵陵王府。准确地说,这不是人,是一只狐妖,很厉害的狐妖。
小尚吞了吞口水,不敢动作。
清越的声音远远传来:“小鬼,让你家道长出来见我。”
小尚惊悚得牙齿打颤,连忙捂嘴摇头。狐偃那么高明的法术在这只狐狸精面前就跟没有似的,何况今晚上狐偃法力尽失,变成了一只普通狐狸。若是这狐妖前来找茬,那他们要死定了。
清越伸出手,墙边的结界将他挡住,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小尚麻溜地往回跑,他想他还不如今晚上变成鬼了呢,想躲哪儿都能躲,肉身反而是拖累。
“道长,道长!”小尚猛敲狐偃的房门,结结巴巴道:“外……外面来了个厉害的……”
小尚敲了几下,也不管狐偃要不要给他开门,就强行将门给撞了。
墙上的画面还在继续,不过狐偃明显已经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他道:“来者何人?”
小尚也没跟他解释,一股脑抓了他的狐狸尾巴,将他提起来往怀里塞。
“来的是个厉害的,是上回你碰到的那只狐狸精!我们……我们得赶紧藏起来,不然……不然就完了。”
结界防普通的妖物绰绰有余,但对清越不过是小事一桩。他轻点结界,以手指在结界上画圆,结界便生生多出一个圆形的缺口。
阿鹤听见动静从房中出来,指着清越大声道:“何方妖物在此捣乱?”
清越见出来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娃娃,轻蔑一笑,道:“小娃娃,你可不要不知轻重。赶紧让你师傅出来,我有事情要与他商量。”
阿鹤迟疑一阵,道:“师傅要闭关,不见客。你若是要见师傅,十六再来。”
清越抬头看了月色,突然想起一事,轻声道:“原来如此……”
他一跃而下,来到院中。阿鹤见男子不仅没有离去,反而更近一步,有些担忧。
他拿出佩剑,指向清越:“大胆狂徒,还不速速退散!”
而清越不过随意一挥手,阿鹤便摔在地上,被打回原形。他扑扇着翅膀,飞过去阻止清越,清越右手扯下一丝长发,发丝变成绳索,捆绑在阿鹤身上。
阿鲤头发散乱从屋内出来,见了此景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跑到阿鹤跟前要替他解开缠缚的发丝。清越轻蔑一笑,右手一指,阿鲤瞬间变成一只花鲤鱼,在地上不断拍打扑腾。
“道行如此浅的小精怪也敢拦我,当真是自不量力。”
他走进道观中。道观破旧,早已年久失修。有些房间并不住人,一看便了然。
他在其中最大的一间卧室停下,卧室里显然是有人常住的,桌上还放了不少没带走的法器。他轻笑道:“这只小狐狸不会是丢下徒儿自己跑了吧?”
小尚带着狐偃躲在后院。听见前院动静,狐偃道:“小尚,你放开我,我去同他说。”
小尚将狐偃捂得死紧,他道:“道长,先别去,去了就完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道:这结界关不住那只狐狸,那他们也不该指着这结界了,该立马逃出去才对。
他往抱着狐偃到了后门,他从门缝里往外看去,一片银白月色,并没有人影。
他连忙将门开了,拔腿往后山荒山上跑。
银色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小尚抱着狐偃,喘着气,脚下一刻不敢停歇。
恍惚间,狐偃还以为回到了年幼时被村里人追赶的情景。他牵着母亲的手,没命地往村外跑,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去,永远也不要被人找到。
生满矮树的荒山上远远站了个白色的人影,小尚一见是清越在前面,鬼叫一声,连忙又往山下跑。
清越纵身向前,小尚一抬头便看见他的邪魅俊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清越笑道:“小狐狸,我说你为什么躲着我,啧啧,原来是现原形了……”
狐偃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清越,你今日来想做什么?”
清越毫不留情地一手将他提起来,道:“扇子呢?被你掉包了吧。”
狐偃想起庾家公子的那把扇子,心下了然。他道:“你要那扇子何用?”
“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用处。”
狐偃道:“清越,你是妖,是吃人心的妖,我不会将此物交给你的,免得为祸人间。”
“呵,你这小狐狸,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本钱。”
小尚坐在地上,见清越目露凶光,连忙跳起身来:“混账狐狸精,赶紧放开道长!”
清越朝他看去,小尚不禁打了个寒战,双手微微发抖。
“一只命不久矣的小鬼,有了肉身也不管用。我说道长啊,你倒是舍得在这小鬼身上花法力,还不如省着提高修为,才能早日赶上我。”
清越扯住小尚衣襟,将他提起来。小尚全身抖得像筛糠,却不愿在这只狐狸精面前丢了面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上衣口袋中的镜子哐当一声落地,他连忙低下头去,镜子骨碌碌滚在地上。那是方才抱走狐偃时顺便拿的。他知道这镜子是个宝贝,狐偃也格外看重这镜子。要是丢了,那就不好了。
清越低下头,狐偃刨了他一爪子,跳下地去。
镜子突然放出光来,射向荒凉的山坡。这是方才影像的继续,少女背着背篓,往山下走去,回到破旧的家。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门槛边上,正在等少女归来。
清越看向画面,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放下小尚,转头问狐偃:“这是什么?”
狐偃冷冷道:“你不必知道。”
清越的脸上恢复了笑容:“好,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追究。将扇子交出来,否则我便杀了这小鬼,毁了这镜子。”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扇(八)
“杀了我?”小尚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本来就是鬼啊!”
清越道:“我自然知道你是鬼。你若想尝尝灰飞烟灭的感觉,倒可以试试。”
小尚抖了一抖,只觉得遍体生寒。
狐偃道:“清越,实话告诉你,我这里没有什么扇子。”
“扇子既然不在你处,那究竟是在何处?”
狐偃偏过头去,月光下,他母亲的倩影就在前方。十五六岁的年龄,如花一般美好。他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