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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美人鱼的伙伴们-苇-第4部分

小说: 美人鱼的伙伴们-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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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让他进来简直大错特错,他不达到目的是不会走了。
  脑袋千回百转,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看来是非得当他的医生不可了。(起码假装一晚,明早再打包逃走。)
  他坐在我面前的姿态、那只惨不忍睹的手、那双仿佛无杂质的眼睛,都令这个男人透明清澈得像没带任何坏心。
  他像真的营养不良,却不会让人联想到是进出医院的暴力狂(我还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心理变态的少女杀手呢),更不像已有一个女儿的父亲。
  我应该知道他是很危险的,虽然他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孩子,如果稻草不小心被拉断了他一定整个心都碎了,碎成眼泪扑扑簌簌流下那种,但我应该……知道他是很危险的……
  「……我只有三成机会、可能更少,能治好你。我没有……真正接触过像你这样的病例……」
  我不用「治好」,我只要杀死他。
  既然那一堆被他打得脸肿鼻青的医生们都没能耐把他完全治好,他当然没奢望过我这个刚毕业不久的小男孩能治好他,他只要隔离阿密。
  他不用回复健康,但他绝对要杀死体内的恶瘤。
  我舔舔干涩的嘴唇,虽然觉得这样问并不很明智:「……他……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
  我不想用「杀死」这字眼,即使事实应该是这样没错。
  他知道。
  看到这句的那一秒,我的心寒透了,像失足跌下湖心,寒意从背脊爬上来。
  那恐怖的男人知道我将杀死他,难怪他会掐住我的脖子。
  当我快要抱头去撞墙的时候,男人出走廊捡回运动袋。
  我用了零点几几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站起来,想要趁他走出去的大好机会把门关上……但他已经转过身来,穿着高领运动外套的男人,因为天气寒冷而鼻头微微发红,一脸无辜。
  他害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像自己在玩「狐狸先生几多点」(注)。
  他的手看起来仍异常恐怖,但他像已经不觉疼痛,「嘶啦」一声拉开拉链。
  他从袋中找出一张手掌大小的卡片给我,卡片很精致,彩印,上面有小丑脸跟七彩汽球。
  我接过,翻过来。
  上面是手写的字,很简单、很可爱,小孩子写的字不能要求多好看,而且笔划错很多。
  我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宝贝小女孩写的。
  小女孩认真地写上了日期跟时间、地点,角落还写着小小的字「一定要来喔」。
  生日宴会邀请卡。
  地点并不是大家都爱的麦当劳叔叔的家,我依稀记得是某豪华地段。
  我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想相信我看见了什么……
  日期,是明天。

  注:狐狸先生几多点,小孩子的游戏,由一个人充当「狐狸先生」喊出钟数,一点代表一步、两点代表两步如此类推,一口令一动作,当他大叫停止的时候每人站在原地维持姿势不准动,大叫十二点则是出动抓人的时候,直到其中有人碰到狐狸先生,或狐狸先生抓到人替代他为止。玩法跟台湾的「一二三木头人」大同小异。


  【第三章】  艾莉儿与小乔

  「啊——」
  三月来到我家的第二天早晨,就是从这一声尖叫开始的。
  既然这里只有我跟他,不是我叫,就是他叫了。
  我一手伸进T恤下摆(也许还把T恤卷起来一点吧我不记得了),另一手准备扯下短裤。
  那是很居家的动作,废话,因为我现在就在自家的小套房中,因为我忘了新任的同居人、昨天我因为一点点虚荣心而不自量力地想挑战的这罕有的多重病患者,又因为我对他那句「我信任你」感到一点点的好奇跟感动,对他不能见女儿而感到一点点同情,而让那刚出狱的杀人犯在我家过一晚。
  事实上我昨晚一直在想怎样把那男人赶出去、让他不再纠缠我,而思考到天亮才合眼。
  发展快到像脱轨的列车,我对他、他对我仍一无所知。
  这样的一点点加起来,等于,我跟艾莉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的相遇。
  我睡眼惺忪,一如往常地连厕所门都不关,就走进去拉下内裤要尿尿。
  然后,高八度的尖叫,紧接着我拉下裤子而响起。
  那完全不像一个男人可以发出的尖叫,但铁铮铮地,真的是那哑巴发出的。
  我呆若木鸡,内裤扯下了一半,看着蜷缩在浴缸一角的男人。
  整个场景很梦幻又诡异,至少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用那浴缸来洗过泡泡浴。
  现在我小得像麻雀内脏、或者还是蝼蚁内脏的厕所中,肥皂泡泡满天飞,黏在地板跟镜子上,连牙刷上也该死的有。
  我走进纳尼亚王国(注)了,我刚走进梦幻魔衣橱了妈咪。
  那个男人像被人在屁股上拧了一把般,死命想把自己浸死,其实我他妈的什么也看不到,我连他的肩膀也看不到一丁点,他却像看见强暴犯般疯狂地叫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我已经从睡梦中→被吓醒→完全清醒了。
  而他?他还在叫,脸庞扭曲地叫。
  「啊——啊——别过来!Stay away from me!」
  「我没有要过去啊,小、姐!」
  我怒吼,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他弄聋了。
  我扯下门后的大毛巾,丢在他头上,「你想告诉我你跟阿密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吧?五岁还六岁的时候喷到厕所都是可以跌死人的肥皂泡泡,觉得啊真好玩啊,然后你继父就进来了,说要打你的屁屁叫你不要多作怪,结果摸了你屁股是吧?所以你以为我现在也要强暴你?三月先生、阿密先生,你们猜错了,我对你那该死的屁股没兴趣!」
  我有自知之明,我这个人就是天生一把贱嘴而不能成为心理医生。
  我知道,我就是改不了,口不择言迟早有一天会害死我的。啊啊,但这位可能被继父抓去厕所还是地下室插屁股插了几十次的死精神病舍得起来了没有?行行好,大清早就放过我的耳朵吧!
  「你是谁啊?Who are you?」
  他连八国会话都出笼了,我干笑两声,举高手投降。
  好吧我要出去了,我出去让他玩完他精心设计了一个早上的泡泡浴,我不想管阿密(只有那男人能说话)是被什么鬼附身了,我还不了解他,也不想要了解他心理扭曲有多厉害,也许他想要帮三月弄得香喷喷才去见他的小女儿吧。
  在我要出去的时候,真真切切地听到他尖叫(他仍然在叫)——
  「Where are they?三月呢?阿密呢?你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我停步,转身,看着他。
  他睁着像猫般圆滚滚的眼睛,提心吊胆地紧盯着我,提防我的一举一动。
  我的脑海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情境,我记得男人被敲伤后,跌坐在地上——有几秒,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有几秒我觉得他眼睛湿湿的,像是快哭了。
  我的直觉准了、不、应该说是我真的没有看错,那时候……不是三月也不是阿密。
  是他。
  是在我眼前的这个人。
  不……应该是她才对。
  「……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之后艾莉儿很喜欢我,但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这个带着浓浓口音的小女孩,她真的怕我怕得要死。
  该死的!三月竟然完全没有提过第三人格的事!
  我觉得自己像个气球,突然被愤怒的气体灌满了,而这气球还在持续地膨胀,快要撑破。
  我也不等那个浸在泡泡中的男人回答,就冲了出去,抓起脏兮兮的运动袋。
  把拉链拉到底,我反转,将里头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
  运动袋装了不少东西,哇啦哇啦地散落在地上。
  我略略看一眼,有最基本的皮夹、一些证件(当中还包括好几条病院的塑胶手带)、还有一部旧式的相机……我只是没那个时间跟心思去检查相机有没有被摔坏,他妈的我不在乎摔坏!
  多重:意即三或以上……
  我的脑袋里不知从哪个尘封的柜子中蹦出这句来,听起来是教科书其中一句……好吧,谢谢了。现在我才记起多重是三或三以上,如果只有两个的话叫什么?对,就叫双重……所以三或以上是多重……
  我把杂乱无章的东西拨开,看得更清楚。喀啦喀啦,我开始抓起他的东西,在地板上分类,从头整理好。三月是正人格……但,三月有跟我说过他是正人格吗?没有。他从来没有说过,那我要怎样确认他是正人格?
  我抓起医院的透明手带,上头写的名字是「向 三月」,嗯,现在稍微可以确定他是正人格了。
  我将那男人的证件、医院报告书、存折都放在中间。
  然后是那部大型又旧式的相机……有可能是三月或阿密的东西,也放在中间好了。
  有本笔记本,是三月的。
  有本A5 Size的大簿子,我翻开,说不上是什么样的直觉……就知道是三月的,每幅素描都逼真细腻得吓人。也许残障人士的其他感官特别敏感吧。我直觉就认为是三月的,于是也掷向中间。
  好几根粗的、细的油画笔,笔头都散开了,一定用了不少时日,还有多个干涸的颜料瓶、塑胶水杯……也是三月的?我拿起画笔,握在手上觉得有点怪,一时之间说不上怪在哪里……
  在掌心转动着画笔,我知道哪里怪了。指印。
  那蓝绿色的指印不是印在左边的,而是印在右边的。

  ……三月那时候被我敲伤的是左手,阿密用以格挡的手是左手——
  阿密是左撇子。
  画画套组是阿密的。我摆在左边。
  衣服……衣服没什么特别能分出的特征,看来他的伙伴们对衣服品位都没有特别挑剔。
  最显而易见的部分来了,运动袋中,有两个绒毛玩偶、几个青草色的发夹,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大男人拥有的东西,难以想象一个男人坐着玩家家酒。
  玩偶一个是鲸鱼造型的,另一个是海豚造型的。
  我抓起鲸鱼,深蓝色的身体、白色的肚子,绒毛软软的,出乎意料的干净。
  我摆在右边。
  奇怪的是另一只海豚,粉蓝色的,但这只看起来非常脏。
  我站起来,退后两步,看着地板上叠嶂分明的三边。
  突然,豁然开朗。
  心跳有点跳快了,我没想到自己真的分出了三人的东西,重点是,那是从一个男人的运动袋中分出来的。三边东西间隔着的空隙,仿佛神秘的河流般,阻挡了互相的交融。
  「那是……我的东西……」
  怯生生的声音飘过来。
  我转头,看着走廊旁的男人,男人的头发还滴着水,他赤脚,从浴室走过来客厅。
  他只穿昨晚那件高领外套,领子拉到下巴,但没有穿裤子(幸好外套够长,掩住了重要部位)。
  他的手指像要寻找依靠般搭在墙上,另一只手不安地一直扯着下摆。
  我低下头,才发觉到自己还拿着那只海豚玩偶。
  抓得很用力,掐到变形了。

  我承认我是不大知道怎么跟五岁的小女孩相处啦,但也还没到走到街上会吓哭孩子的地步吧。
  眼前这个「小女孩」避我如蛇蝎,害我有点手足无措,连手要放哪里都不知道。
  我抽起他折得整整齐齐,放在角落的牛仔裤,递给他。
  他像不太懂我的意思,没打算伸手接,看了好一会儿才说:「……This jeans belong to San Yue……」
  现在她(好吧,是她不是他)的声音细如蚊蚋,加上浓浓的腔调,我侧侧头,好一会儿才消化了。
  「哦……那……你先穿些什么吧,不然会感冒的……」
  看见一个已有女儿的男人对我这样畏首畏尾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她咬咬唇,没有妥协:「你不可以强迫五岁的小女孩穿裤子的。」
  这小女孩还真有主见啊。啊不然你想要穿裙子或当暴露狂吗?这样绝对会被告妨害风化!
  我感到头痛极了,一拍额头,将海豚玩偶放在桌子上。
  「……阿密跟三月怎么对你说的?他们让你出去裸奔?」
  我转头看她,她仍站得远远的,半个身体靠着墙,金睛火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三月不常让我出外,但他说的在家可以不穿裤子……」
  这是我家呀!我几乎这样惨嚎出来,又不敢刺激到她,怕阿密出来报仇。
  她低下头,像对家中贫穷感到羞耻的穷小孩般,有点欲言又止:「他不买……裙子给我,我穿长长的T恤跟外套……有时就当自己穿了裙子……」
  怪不得三月的T恤外套都好像买错了尺码,从敝开的衣领中可以看见那男人瘦削的锁骨。
  她说完了,我不知该回应什么而静默下来,慢慢感到愤怒死灰复燃。
  那个男人竟然一句也没有提到这小女孩的事,如果不是我在他的袋子找出了玩偶跟发夹,我一定会认为是他故意装出来愚弄我的!
  「……除了三月跟阿密,你还有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如果还有第四、第五个人的话就真的太好玩了,我可不想每个清早都收到一份「大惊喜」。
  「……我不可以跟陌生人说他们的事,这是我们的秘密……」
  这句令我快要抓狂了,真想把这几个麻烦又矛盾的家伙赶出我家。
  下一秒,她的眼神却带点紧张、也有点好奇地瞧了瞧我,这样说:「……But he said;you will be our new doctor。」
  她刮脱了墙上的一片小油漆,指甲中留下了灰白。
  「……事实上我想将你转介给陈教授,现在应该是像……监护人之类的吧。」明明相处过一天,我还跟这个男人打过架、打伤了他,现在却像两个陌生人般困在小空间中,她令我也有点尴尬了,简直像在公车站搭讪的怪叔叔。这个想法先令我自己起了鸡皮疙瘩。
  「我只听过三月跟阿密的声音,我想没其他人了……」
  我有点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于是看看墙上的挂钟,刚好是上班时间,那拯救了我。
  「……我必须要去上班了,你自己一个人去生日会没问题吧?」
  听到这句之后,她总算是有比较大的反应了。她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她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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