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野人谷-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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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么说,自从他刮了胡子,我忽然真的有点怕他了。
野人吵不过我,因此他提议,用藤条拴住背包,等两人爬上去,再一起把包拉上去。
“哪里去找藤条?”我问。
“藤条不够长怎么办?”
“万一爬一半藤条掉下去怎么办?”
“包里易爆易碎物品怎么办?”
“拉一半藤条断了怎么办?”
我不同意!
最后唯有达成协议,他分两次,第一次先把我背着从窄缝里爬上去,然后他再回谷,把我的宝贝包接上去。
我欢欢喜喜答应下来,却不知道,这一做法有多危险。
出谷实践
野人背我出谷,实际是把两人用藤条绑在一起,他手足并用往上爬,我在另一边也能脚踩峭壁,帮他增加点摩擦力。
这第一爬,用了整整四个小时(我有带手表)。
峭壁果然高耸无比,我与他上来,往下再看回山谷,一片云烟无底。
他紧接着回去取包,又是三个多钟头过去,他的身影出现在崖壁,却似乎已经竭力。
野人将包往上扔到我身边,然后脚一滑,差点摔下去。而我飞扑向前,身子一半在崖上、一半悬空在外,两手紧紧抱住了野人的头。
“没关系……”他仰头,用口型对我说,“你放手……”
我憋得满脸通红,要不是真的情况危险,我又怎么可能不顾自己、如此抱住他?
“你放手!”他再次对我哑喊,喉中发出“啊啊”的两声,然后还想再说什么——
“你闭嘴!”我冲他叫,“现在我要怎么放手,你的头就在我手里!!”
他动了动肩,想挣脱我的手,我没办法,被他拖得往外更倾出两分。
“放手……”
“不放!”
“孙青山!!”
“孙红山也不放!!!”
野人急了,我却忽然意识到另一件事——刚刚,野人那“孙青山”三个字,似乎发出了声音,虽然嘶哑微弱,但不是“啊啊”,难道是我幻听,可是我真的听到一个奇异陌生的声音,很竭力很竭力地叫了一声——孙青山!
“野人你刚刚叫我?”
野人使劲摇头,嘴里想说什么,可是太快了我看不懂,但我知道他想要叫我松手,我却懒得理他。
“我一定救你上来!!”不管他如何抗拒,这回誓死要将他抱上来!
可是真的到了无解之地,两人与这悬崖陡壁对峙,一时间挣扎无用,沟通无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哦哟哟哟!这干什么这两人这是?!!”身后传来呼喊,余光中,一红衣人影随声匆匆向崖边奔来,在我,只觉得那人如天仙临世,再光芒万丈不过。
然而却在毫无防备下,突然一张巴掌大的脸、近距离与我眼对眼对视。
我骇住。
眼角有褶子,褶子里夹脂粉,脂粉簌簌地往下掉,下巴上却有根根露头还未及处理的青须。
“啊——!”我尖叫,差点手软丢开野人的头。
“小娘子这是干什么呦?”面前的人脸,此时扬眉扯出一抹虚笑,说话的声色低沉,语气却是百般吴侬万般入骨。
呃……我皱眉,这先遇野人再遇人妖,穿越两回,经历也算颇丰。
话说人妖的胭脂涂得很到位,从两颊斜入云鬓,绝对可以称为经典引领一时潮流。
然而即使层层脂粉遮掩,我却仍能看出他的年纪不小,没有三十,也有四十,因此这位,不仅是人妖,更是位大叔。
偏偏大叔从装扮到举止,又将女声女相学了个十足。
他此刻见我上身一半在外,手上还提着个大活人,竟然不紧不慢,兼且不慌不忙,没事人一般美目一挑,顾盼之间开始对我放电。
“帮忙救人啊……!”我无力去喊,又不得不喊,心里倒也庆幸他是半个男人,不然再多加一个小女子,想也无济于事。
“救人?”大叔倾首,向我身边的万丈崖底眺望,一收身,“哦呦呦呦……”又是兀自抚着胸口喋喋轻叹。
这一反应,比身为大姑娘的我有过之无不及。
“你紧张完了吗?”我快坚持不住了,“是不是想看我俩……真死这儿……你……安心了……”
大叔慌忙点头,立马又慌忙摇头,“救人救人……”他说着伸手,凑近与我一同去拉野人的头。野人被他勒着脖子一拽,脸顿时涨得绯红,连咳两身,却不能去推拒大叔的手。
不过……果然是我高看了这位人妖大叔,力气那是咪咪小,像折个手帕扑个蝴蝶,那种事对他没难度,但此时让他救人……他竟与野人一般也涨得满面通红,我是看实在了,当野人被连拖带拽终于脱身,病骨孱弱之大叔却已是无力倒地,离过劳死已然不远了。
“你没事吧?”我此刻竟然不能第一时间去查看野人,而要在这里慰问半瘫于地、大口呼气大力扇风的陌生人……毕竟是救命恩人。
无风无雨的蓝蓝天,当头耀目明日,照得大叔那一张粉白小面……呃……
我蹲在大叔身旁,帮他一同扇风,这时大叔缓过气来,细长的眼睛上挑看我,精气神十足,甚至看得我无来由一愣。
虽说小女人姿态赖在地上,人像散了骨头架子,与我对视,这人眼中的熠熠光亮倒是不弱。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开口道:“小娘子下次可千万别再来这一出,真真……”咽了口唾沫,“吓死人了……”
我无奈,回头去看野人,他也已站起身,向我身边走来。
“你……”我扬头,刚想对野人说句话,谁知他一侧眼,看向大叔,竟然不理我!!
野人弯身,伸手想为大叔堪脉,大叔却慌慌忙忙地缩回手,“哦呦呦呦,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乱碰不得!”
“咳……”我被口水呛到,才终于赢得野人一丝关心,冷眼向我看来。
看他这个样子,我当然知道他在生我死都不放手的气,但他怎么能怪我,换了是他,他会放手?
野人只瞪了我一眼便将目光收回,又去比比划划询问大叔的情况。
“他……?”大叔皱眉看向我,却是指着野人在问。
“没错,”我点头,“他是哑巴,不过你不能歧视残疾人。”
大叔的眼睛眨了又眨,脂粉再次掉下一大片。
“我没事了!”忽然人妖大叔一伸腿,从地上活蹦乱跳站起来,“年轻小伙子尚且无事,我又怎的会有事!”
我皱眉,不然怎么叫年轻小伙子?结果人家得意非常地向我与野人展示一番手脚,又去拍干净自身衣袖,仔细小心,像真女人对待真污渍那般执着。
不过他那衣料颜色鲜红夺目,大太阳下面格外扎眼。
外加他腰身纤纤,坐着不觉得,在崖边的时候来不及去看,此时我退后半步观赏,只觉得一阵昏天暗地……原先有个野人,脱衣时叫我领教何谓身无半两肉,现在竟然又来一大叔,叫我终于惶惶然有一日明了,哪一种削瘦又不堪一握的腰——可称得水蛇腰!!
大叔扭动了一下身姿,正红色宽大的衣袖也空落落地跟着轻摇,排除他那张堆满脂粉的白晃晃脸蛋,单看他这一副身段,高是没话说,瘦也是瘦得只有最瘦没有更瘦,那软软的一身身量,婀娜多姿的小体态啊……
我翻白眼,大叔正巧看过来。
“小娘子?”
再次恶寒地看向这人一层薄纱下的精致锁骨,咽下一口口水,对他抱手,“多谢大叔……恩公仗义相救,此番恩公大得,孙青山做牛做马永世不忘,为奴为婢……”下一句接什么,“悉听尊便。”
好像说得有些过,但其实我只是随便说说。古人腔调似乎、好像是这般,然而我却知道,结草衔环那必定是骗人的,正常人不傻,只当我在说谢谢,正常人也绝不会误会,其实我就是在说谢谢。
然而野人不是正常人。他正站在我身边,忽然听到我来这么一句,猛一伸手将我拨到身后,等他回身再看大叔,两人面对面,野人似乎用口型对大叔说了什么,不过我被挡在他身后,可想而知我看不到。
大叔却是见怪不怪,单摆摆手,冲我俩道:“真真是举手之劳,小娘子错怪我了,若真为难你做婢,你家相公怕是……” 大叔一双狭长凤目轻转,此时眉眼上扬正看向野人,“这崖边不好玩,小夫妻再玩,下次记得挑个好点的去处……”
说完回过身,甚至没听我冲上前与他辩解,这大叔,便舍了我与野人,一摇三摆地先行离去。
我干瞪眼,看那道鲜红如血的身影没入翠碧新绿的山林间,看了很久,却没想到,身旁的野人也在看,看得比我还要久。
“你给我转过脸!”我扯过野人,“你刚刚对那人妖说什么了?!”
野人冷鼻子冷眼地回看我,看了一会儿,却转回身去崖边提我儿子,再转回来,路过我身边,竟是一个字不解释就走了过去。
出谷伊始
这回与野人的瓜葛,可是闹大发了。
他与我一路下山,又一路再上山,路过半家驿站半个茶寮,当然我们没有钱也不好做那无赖之事,可叹野人竟是理都不理我,始终话都懒得同我多说一句,即使他不会说话。
好在这一阵是入春,于是第一日天黑,早已习惯风餐露宿的我,无语睡在自己的野外蚊帐里,野人睡在帐外。
第二日天黑,我们路过一个小村落,我牺牲一罐原味薯片,换得一间茅舍、一顿简餐、两套正经当季男装,我黑野人白,情侣配。
第三日天黑,我起身想去小河边取水,被野人一把拽住。
我暗中偷笑,脸上却要装作毫不在意,只觉得被野人攥住的手,手心处一阵微痒,心里却有些触动。
野人在我手上写:可知错了?
我看向他,月色下野人的眉目有些模糊,眼神亮亮的,比这清风明月更叫人看了惬意。
我低头,装认错。
野人又写:哪里错了?
“不、不该不松手……”心里补充——该看着你摔死,看你摔个稀巴烂你就高兴了!
野人没动作,过了很久才伸出手,指尖上前挑起我的下巴,没用力,却将我一张脸整个抬了起来。
我看到他在笑,月色下笑得极是无奈落寞,他笑着摇了摇头,在我手上写:你若放手,我一早便可上崖,你不放手,我却不敢妄动。
什么?!
这回我惊诧了,搞了半天——野人啊野人,你怎么能这般耍我,你可知我当时出了多大的力?!
别过眼,我有些胸闷,不再吭声。
野人便写: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我瞪他,“我是真的怕你抓不住,是真的怕把你给跌死,是真的吓死了,你说我怎么了!!!”
野人微微皱眉,仍是看着我,抓住我的手写:你以为我想么?
“那你至少要通知我一声,我好歹……”
他仍皱眉:又该如何通知你?
“你……”我抽回手,恨恨地生闷气。
野人叹出口气,伸手拿过我身边的空矿泉水瓶,起身去河边汲水。
等他回来,我不仅没消气,看他一副没事人,手脚利落地为我支蚊帐,帮我喷了杀虫剂,帮我撑开帐帘,到我身边推了推我的手,让我进帐睡觉——我气得一阵哆嗦。
“死野人!”我甩开他的手,“明明都是你的错,明明就是我好心救你你却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哪儿惹到你了,我哪儿做错了,让你三天两夜不理我,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这个混蛋衰人深山野人!!你这个——总之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的错,你给我说!是我的错吗,你说!!!”
野人半蹲在地,初始被推开,后来被我拎着衣领在手里摇晃,摇晃过后又被我一把用力推倒在地,他无奈,也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我本来坐在地上,这时霍地站起身,他仍是无奈,也唯有跟着站起来。
“你说不说!”我伸手扯过他的衣服前襟。
“啊……”他微微张口,发出不成音调的单音,脸色显得僵白,头顶的月色缓缓敛入云中,他的脸,与他一身做工简单的布料单衣一样,暗地里一片浑白。
“你说你过不过分?!”
他点点头。
“过不过分?!!”
他再次点点头。
“我真的能放手吗?”
他不动。
“你说我能那么狠心放手吗!!!”
顿了顿,野人终于抬起手,抓住我扯他衣襟的手。
“孙、青、山……”他用另一只手扳过我的头,开口,一字一顿、用嘴中的气流发出极其微弱的声响:“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
我皱眉,又撇嘴,其实心里……却一阵激动,“谁信你!”
他无语,抓住我的手又开始写:你想知我气什么……我气你,没想过靠我,自以为是!
“就算是这样!”我反驳,“那也不能拿命玩啊,那时生死一线,我就算再信你,也不可能看着你失足……唔……”
他凑上前,瞪着我,“吧唧”——亲了我。
我瞪大眼,不相信他竟然在吵架关头与我吃豆腐——他的嘴唇,温度像清泉,弧度像山岚,覆着我的嘴唇,轻轻咬我的舌头,那缓慢而细致的落吻,轻柔与扫荡参半,理性与野性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