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仙流)霜叶红于二月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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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田弥生说:“仙道先生,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也表个态吧。我们正在讨论,我们政协对这件事,到底应该持什么立场。”
仙道目光从记录本上移开:“我想先听听在座的意见。相田先生,你们第三方面有什么看法?”
弥生说:“我们经过讨论,对美方有以下的要求:一、严惩暴徒及其主管长官,在上海由我国的法庭公开审判;二、驻华美军最高当局公开道歉,并保证在撤离之前不得再有任何违法事件发生;三、抗战胜利后,美军驻华已无必要,只会助长我国内战,要求美军立即撤离出去;四、要求美国改变对华基本政策;五、反对中美商约。”
“对中央政府的要求是:一、呼吁中央政府拿出实际行动,保护自己国民在自己国土上的生存权;二、让美军立即退出我国;三、督促中央政府抛弃倚外政策,采取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四、立即停止内战,实行政协决议,成立联合政府。”
仙道点了点头:“已经很全面了。在座一定有工商业界人士吧?关于‘反对中美商约’这一条,有什么看法,请畅所欲言。”
立刻,一个著名的工业家起身说:“仙道先生,我认为中美人民的友谊要维持,但国耻不可不雪。何况,美军驻华以来,暴行累累,简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美军撤出不仅可以使内战停下来,也可以使占进口总额三分之一的美货走私中止,使我国奄奄一息的工商业有个转机。”
“据我所知,美国今年以各种‘经援’名义大批倾销他们的廉价过剩消费品和原料到我国,美对华商品进口值已经占到我国进口商品总值的五六成,我国已成为他们最主要的进口国。如此下去,本年外贸入超将会达到创历史纪录的程度。而进口失控和大规模的走私活动,不仅会冲击和破坏国内市场,也会加速我国工农业生产的衰败和国民经济的全面崩溃。”
他神色凝重地继续说,“有一天,《商报》的主笔沉痛地对我说,‘要知道什么工业倒闭,只要看有什么美货进口。’这话可谓一针见血。美货充斥国内市场,‘美祸’不再徒有虚名。长此以往,民族工业不仅难有发展,恐怕只有破产和毁灭一途。所以,我坚决拥护相田先生提出的‘反对中美商约’的主张。”
他的发言结束后,在座的很多人都小声地议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天丰百货的老板田岗发言说:“我们天丰百货虽然号称环球百货,但也是民族资本的一员,当然也希望为民族工商业尽一份力。但目前,美货进口是政府允许的行为,况且,以国货现有的工艺水准,根本无力与廉价美货竞争,立刻全面倡导抵制美货,恐怕并不适宜。”
水户洋平这时坐在田岗不远处,他说:“我们永新百货也号称环球百货,和田岗先生一样,也认为提倡国货是必要的。但美货在国内仍有消费市场,在目前大面积抵制美货,恐怕不仅不能挽救民族工业,还会使得民族商业也一起元气大伤。眼下的当务之急,在下认为,不在于民间要不要抵制美货,而在于政府应该了解并控制进口失控的局面。”
仙道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商业巨子,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既有商人的精明,也有从政者的眼光。
但……他比这些人都了解目前的局势,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民族工商业可以健康发展的时候。
但一国不可无工无商,所以,这些人的努力,对这个国家就显得弥足珍贵。
他点了点头:“很高兴听到诸位的发言。在接下来的记者招待会上,我建议,以政协的名义向新闻界声明以下几点:第一,声援并支持上海民众因美军的暴行而自发举行的示威游行;第二,要求严惩暴徒及其主管长官,并在上海由我国的法庭公开审判;第三,要求驻华美军最高当局公开道歉,并保证在撤离之前不得再有任何违法事件发生,否则,随时要求美军立即无条件撤离我国;第四,要求美国改变对华基本政策;第五,要求中央政府以对国民人权负责的态度,立即行动起来,而不是一味地姑息盟军在我国国士的任意妄为。”
他停了一会:“至于相田先生提到的其他主张,我个人认为,最好是到政协会上发表。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即便是拥护抵制美货活动的工业家们,这时也觉得,应以大局为重。
要做的事情很多,只能一步一步地接近目标。
洋平一直都有听说这个人,但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他的厉害。
他不由心中暗自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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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流川,走进了复兴公园。
复兴公园采用法国式布置,呈格子化、图案化格局,具有浓郁的法国情调。
公园中部是对称大草坪和园形喷泉水池;四角布置有花园;南部是小溪和假山。
沿着贯穿南北的宽阔林荫道;可以抵达公园西北部芬芳怡人的玫瑰园。
流川坐在仙道刚才坐过的长椅上。
他想,一个小时前,仙道一定是坐在这个位置等他。
这里不仅正对着公园的大门,身后就是如茵的草坪。
他静静地坐着,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李斯特的钢琴练习曲《叹息》和《森林絮语》。
他不由想,他应该也可以做出那样的曲子。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离开复兴公园,沿雁荡路经复兴中路穿行至思南路。
流川走在幽静的思南路上。
思南路不长,一次性走完只要十几分钟。与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的霞飞路相比,幽静深邃的思南路,在人们的心目中,只是一条有着茂密绿叶的法国梧桐,和鳞次栉比的花园洋房的绿色长廊。
流川不疾不徐地走着。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在法国梧桐树掩映着的栋栋洋楼中,有一栋小楼与众不同,用竹篱笆当院墙。
他站在马路边,透过稀疏的竹篱笆,就能看见院落内漂亮的西班牙式小楼和它绿草茵茵的精致花园。
这时,里面人声鼎沸,还有人陆续走进去。
有种直觉告诉他,这里就是仙道他们的办公室了。
流川走到门口,站在大门边的是个中年警卫。
在仙道从西安飞回重庆、差点发生飞机失事的那天,流川曾在仙道他们的办事处见过他。
中年警卫也认出了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是流川先生。听彩子说,二月初您和三井先生来了上海。对了,三井先生也在里面。”他有点为难地说,“不过,这里马上要举行记者招待会,仙道和彩子恐怕没时间招待先生。”
“我只是无意中走到这里,不是来找仙道先生和松本先生的。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这花园很漂亮。”
中年警卫有点迷惑地看着他,他想,艺术家可能都有点古怪,当下点头说:“当然可以。请进。”
办事处的楼房前,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有两处草坪,一座喷泉。
流川走到那棵显目的女贞树下,仰头看它伸展在晴空中的那些翠绿欲滴的枝桠。
顿时,眼前阳光漫溢,眩目流彩。
虽然有很多人在附近,他却觉得身周一片寂静。
有种秘密的喜悦在心底一点一点地漫延开来。
仙道看了看表:“就要三点了,我们去一楼会客室吧。”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这时,弥生突然“啊”的一声:“那不是流川先生吗?”
仙道心中猛地一跳,第一时间转头向窗外看去。
他看到流川站在他最喜欢的那棵女贞树旁。
他的理智只要再稀薄一点,就会扔下眼前所有的人,冲下楼去,冲到流川身边,和他一起仰头欣赏女贞树上方的蓝天和阳光。
但……他的理智不允许他样做。
彩子高兴地说:“音乐学院就在附近,我正想着安顿好后,去找流川先生,没想到他自己找来了,真是难得。我下去看看。”
她抢先走下了楼。
仙道朗声说:“诸位,到一楼会客室去吧。记者们也等的心急了。”
他转身之际还是忍不住看了流川一眼,这时流川的目光刚好朝着这个方向望过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仙道还是不可避免地溺进了那双漆黑的明眸里。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心绞成一团,痛得要命。
他轻轻呼了口气,走出门去。
田岗看到流川来到这里,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流川和中共的人也有交情。
看得出来,彩子很在意他。
洋平也很奇怪,他不仅没料到流川和□的人有来往,而且惊异于仙道那一瞬间复杂的表情。
他以一个商人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仙道和流川之间,有点不同寻常。
彩子快步向流川走去。
流川看到她:“松本先生,你好。”
彩子笑着说:“我也正想到音乐学去拜访先生呢。没想到先生会找得到这里。”
流川淡淡地说:“下午刚好没事,就从复兴公园走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这里很好。”
彩子点了点头:“是啊。仙道和我都很喜欢这里。”她指了指那棵女贞树,“仙道最喜欢那棵树了,有空就站在旁边发呆,说它是这个园子的精华。”
果然。
他也是喜欢那棵树的。
流川嘴角不由露出了微笑。
彩子抱歉地说:“我们现在要开记者招待会,没办法接待你。改天,流川先生和三井先生一起来这里做客吧。对了,三井先生也在里面。”
她边说边往楼房方向看。
这时,三井出现在会客室的一扇窗前,向他们挥着手。
流川向三井点了点头:“松本先生,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彩子点了点头:“再见。”
仙道从窗户看着流川和彩子说话,看着他转身离开。
当一瞥之间,再也看不到流川的身影时,他觉得自己心里的一部分,也一起消失了。
他定了定心神,看了越野一眼。
越野点了点头,宣布记者招待会正式开始。
☆、总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
深夜,三井回到公寓,看到流川的房间还透出灯光,于是敲了敲门。
流川开门看到他:“你终于回来了。”
三井探头看了看钢琴右边桌面上堆着的纸张,问:“枫,你在干什么?”
“作曲。”
三井睁大眼睛:“你好像很久没有自己作曲了。”
流川点了点头:“是啊,一直都没灵感。现在想作几支幻想曲。”
三井高兴地说:“好啊,真是期待。打算以什么为主题呢?”
流川沉默了一下:“先作一支以阳光为主题的。”
三井突然说:“枫,你可以为我作一曲吗?后世的人弹起或听到时,会想到有过三井寿这个人。”
流川当即说:“当然。你要不要自己定主题?”
“我已经想好了,就用奔腾或者飞翔作主题,怎么样?我最喜欢这两种感觉了。”
“果然……都有点激越。没问题。”流川淡淡一笑。
三井笑了笑:“其实,应该由你开口说,想为我作一支曲子才对。无论是看我的文章,还是给我作曲,怎么都要我自己提出来?枫,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太被动了。”
流川沉默了一下:“对不起。”
三井大大咧咧地说:“算了,我对你已经不抱这样的幻想了。我和你认识了一辈子,知道你是改不了的了。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吧。不过,枫,如果你将来喜欢上一个人,千万要主动一点。亲人不会跑,情人却是会跑的。”
流川听了他的话,只是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三井接着问他:“对了,下午,你怎么会去仙道他们的办事处?”
“下午没有课,我从复兴公园走到了那里。”
三井心有余悸地说:“我一直担心你会遇到游行队伍,你有没遇到?那种场面,你应付不来的。而且,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流川反问他:“那么你呢?”
“我啊,可以说是身经百战了,完全没问题。”
流川不以为然地说:“是吗?既然如此,上次在重庆,你怎么会被人打成那样?”
三井忙解释说:“那次根本就是入室行凶,和游行是两回事。枫,政治是很复杂的。实在是太复杂了。”
流川想到今天在霞飞路遇到的大游行和在仙道他们办事处看到的那些人,不由问:“三井,这个国家,会安定下来吗?”
三井一怔:“没想到你终于也关心起政治来了,真是难得。”他并不轻松地说,“不过,我也不知道。恐怕连仙道和松本他们也不知道。这让我想起了孙先生的那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唉,看不到曙光,但又不甘愿放弃努力,真是辛苦。”
流川不关心政治,但他关心和政治有关的这些人。
所以,他能理解三井甚至是仙道一直以来的心情。
一个没有音乐天赋且手指粗短的人,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注定一辈子无法实现手指和钢琴的舞蹈。
一个国家的自由和民主实现的可能性也不外如是。
流川自小生活在美国这个最提倡“自由民主”的国家里,现在在国内生活了大半年,两相比较,多少有所了解:这个国家也许还缺少自由民主生根和发芽的土壤,所以他们的努力值得赞赏,却近乎悲壮。
流川想到这里,心底苍凉的感觉慢慢铺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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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南京,钟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