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翠]思无邪-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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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脸上一红,「那摊子在城南,与楼远山反向,我们还是买馒头上路就好,方才街口就有一摊。」
苍也不管他如何说,拉着他硬是走到城南买了两袋蒸糕,这才离开小镇。
又行一日之后,终于抵达目的地,越过断桥便是两人初遇的桃谷,不过此时天气转暖,桃花多已谢去,苍带着翠山行转入另一处山谷,往内走了约莫一里,小径十分狭窄,杂草丛生,虽是不断下坡,周遭空气却比方才山腰更加寒凉,想来是因为此段山路形势险恶,阳光难以到达,故连石壁都透着丝丝寒气。
行到一处平地,苍停下脚步,往前一指,道:「药草就生长在峭壁上方。」
翠山行抬头一望,那灰白色的岩壁与地面近乎垂直,屹然耸峙,一路往上延伸,从这里望去,尚无法看到药草踪迹,想必是生长在更高之处,再往上看,顶端云雾缭绕,也不知到底有多高。
苍走到石壁下,抬起头,「我记得当初是从这里爬上去的。」
翠山行道:「我来,你在旁边等着。」
苍笑道:「我是中了毒,可不是被废了武功。」
翠山行皱眉道:「本就没打算让你跟来,前几日还算安分,今天又想做什么了?」
苍苦笑道:「爬座山而已,被你说得像孩子胡闹似的。」
翠山行淡淡道:「待你伤好,自有让你胡闹的机会。」
他将琵琶放下,又怕戴着手套不方便,一并解了下来。
苍道:「小心点,别勉强。」
翠山行打量了下情况,眼前的山壁看似孤挺陡峭,表面光滑得无处可落,实际上仍有些许坑洞,只要踩对位置,攀多高都不成问题,他运动轻功,足尖一点,飞身直上,右脚踏入一处凹口,左手抓住一块凸石,转眼间便拔高了数尺。
苍忽地轻喝一声:「小翠,接着!」
翠山行只觉耳畔黑影一闪,直觉伸手抓住,却是一柄匕首。
他明白苍的用意,咬住剑鞘,将匕首抽出,那刀十分锋利,隐隐泛着森冷寒光。
石壁坚硬,自然无法用匕首刺出窟窿,但只要壁上有缝,刀□□去形成辅助,就更方便他往上攀爬。
翠山行身轻如燕,动作矫健,三两下便没入云雾里,水气沾湿衣衫,却也隐约感受到阳光的热度,想是已经到了较高之处,再往上,总算看见了几株药草。
他将药草摘下,塞进衣襟,算了算数量,又想莲华应该也需要,虽然现今人已不在天波浩渺,兴许苍能找到他也说不定,总是多采一些保险,抬头一望,见更高处还生了几株,又继续攀爬。
雾气氤氲盘据在峭壁顶端,苍几乎已经看不到翠山行的身影,只隐约感觉他又有所动作,等了半晌,没见到人,心想该不会他仍在向上爬,抬头唤道:「小翠,够了,别再往上了。」
那岩壁虽高却窄,翠山行几乎把上面所有的药草全数采尽,一一藏好,这才慢慢地攀下山壁。
下山比上山更为困难,看不清落脚之处,只能凭印象踩着方才走过的凹口,不戴手套确实比较利于抓握,但也难免被粗糙的石面所画伤,爬到半途,陡然一阵强风吹来,险些将翠山行给扫下去。
听见那人在下方急急喊着小翠,翠山行胸口一暖,扬声道:「我没事,上面风大,再等一下。」
他在上面待了一阵,虽说停止不动,但毕竟整个人攀附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四周没有东西可以倚靠,想使轻功也难以凭借,只能靠着自身力气死死抓住岩壁上的凸起,非常耗费体力,他等了片刻便知不能再耽误,提起气,身体微弯,右手抓着匕首往下方岩壁猛力一插,随后握紧刀柄,左腿向下试探,找到一处缺口,踩稳之后,才慢慢往下移动。
好不容易看见地面,翠山行直上直下了那么长的距离,手臂实在酸软,低头一望,心想这个高度自己应该不至于受伤,便不打算再爬,先抛了匕首,接着足尖往石壁一踏一点,转身朝崖底跃下。
本想在空中一个鹊翻身,再一招天轻云纵飘然落地,不料他刚要动作,忽地撞进一个人怀里。
翠山行一愣,讶异地「咦」了一声,却见那人袍袖飞舞,竟然纵身跃起将他抱住,方才跳下的高度其实不低,原打算靠着轻功安稳落地,苍这一跃一接,反而让他接下来的计划全乱了套,未及细想,直觉抓住那人衣襟,闷着头等待随之而来的撞击。
苍亦是轻功绝顶之人,无奈半空中无处借力,又加了另一人的重量,落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如果翠山行是敌,他自能利用对方身体往上跃,减缓下坠速度,现下却别无他法,身形微转,将翠山行护在上面,砰的一声闷响,两人齐齐跌落在地。
翠山行的头在苍的胸口撞了一下,还有些晕眩,迷迷糊糊道:「……苍?」
苍睁开眼,看那人趴在自己身上,一脸疑惑,伸手擦擦他的额角,「你没事吧?」
翠山行摇头道:「你跳起来做什么?」
苍坐起身,一并把他扶起来,「那山壁十分陡峭,我见你跌下来,便跃上去接。」
翠山行蹙眉道:「我手酸不再想爬罢了,你不必接,我也能站好。」
苍刚才一直仰首观望,忽觉眼前寒光一闪,定睛一瞧,发现那柄匕首落在脚边,再抬头,忽见翠山行正往下坠,他以为是对方撑不住才掉下来,想也未想便跃了上去,苦笑道:「原来如此,反倒是我多事了。」
翠山行在他身上摸了摸,「你摔得很重,有没有受伤?」
苍笑道:「没事,你爬那么高,倒让人心惊胆战了一番。」
翠山行瞥他一眼,丝毫看不出那人表情有任何惊吓的模样,发现他的发上沾了不少草屑,伸手替他拂去,淡淡道:「药草摘够了,等会儿便熬给你喝。」
苍待他替自己整理完头发,也用手替他抹了抹脸,微笑道:「满脸尘土,都见不着眼睛了。」
那人眸子盛满清澈的温柔,几分笑意、几分旖旎,还有几分连本人也未能察觉的怜惜,毫不保留地倾泄而出,翠山行方抬起头,撞入眼帘的便是那对温润紫眸,峡谷的清冷寒寂彷佛都让那明亮神采驱散了去。
苍的掌心仍是一如既往地温暖,熨贴在肌肤上游走,翠山行心头一颤,再也控制不住情意萌动,慌忙想将那人的手推开,不料苍却提前收了动作,淡然笑道:「我们走吧?」
翠山行点点头,站起身,暗自疑惑,自己刚才分明心跳加速,为何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师父曾说,一旦修练至某种境界,便能不为俗事所惑,心如明镜不染尘,无外物能役,无情绪可拘,无言语可伤,难道他们修道之人,真可以练得心如止水,波澜不兴?
若是如此,苍谈起蔺无双时,又为何会露出那般表情?若非如此,他方才怎会毫无所觉?
正自思索,一个念头猛地窜入脑中:自己究竟希望苍有什么反应?
想起当时情况,翠山行又悄悄红了脸,咬着唇,剧烈地摇头,试图甩开那些奇怪的念头。
他行走江湖虽久,因不常与人交际来往,对感情之事并不敏锐,但还不至于全然无知,过去也曾有姑娘对他表示好感,翠山行情感本就淡薄,加上自身情绪传递的问题,从来没起过别的心思,甚至一想到要跟人有更深入的关系,只觉得麻烦,即使如此,这些日子以来对那人观感的转变,还有当他拉着自己、触碰自己时,那越来越难以掩饰的心动,仍是让翠山行不得不去面对现实。
苍见翠山行发着呆,自然而然地想去拉他,温言道:「怎么了?」
翠山行侧身一避,低声道:「我的手套呢?」
苍顿了顿,将手套递给他,翠山行道了声谢,戴上手套,又取出一条布巾,把收来的药草仔仔细细包起来,放入琵琶袋中。
若真对苍抱持那种心思,往后就不能再让他随便碰触自己了,否则……
翠山行不知道否则会发生什么事,因为他从来没有过类似的念头,他只知道这样对苍不公平。
苍在一旁看着,微笑道:「采了这么多,足够两人解毒了。」
翠山行点头道:「我们就近找个村子,向人借炉火来熬药。」
苍苦笑道:「看来你心心念念,便是要把那些草药喂给我。」
翠山行道:「中毒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把伤养好才是真。」
苍微笑道:「待我毒患痊愈,愿不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
翠山行道:「嗯,你要去哪儿?」
苍道:「白云山。」
翠山行不知白云山是什么,直到他见到那个以青石堆砌,微微隆起的墓冢。
白云山环境清幽,茂林修竹,满眼苍翠,曲涧泉鸣,岚霭蒸腾,因人烟罕至,不时听见清脆鸟啼,翠山行走近一看,只见那石冢乱中有序,几朵鲜花自缝中探出头来,碑上字迹清奇俊秀,正是苍的手笔。
翠山行道:「这是他的……」
苍淡然道:「当初一直未能寻到无双,我又不愿往后祭吊无所凭依,便自作主张堆了一个衣冠冢。」
翠山行点头道:「嗯。」
苍信步走到溪畔,半年未来,墓旁青草已长,四周景物却无变动,溪水潺湲,清淙溅石,流白映碧,仍如十几年前首次来到此处一般宁静,「无双很少提起以前的事,我也没有多问,这儿据说是他的故乡。」
数只鸟儿越过溪流,停在对面的枝枒上,叽叽喳喳地闹了一树□□。
翠山行低声念道:「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苍微笑道:「你别难受,难受我都担过了,这许多年来,其实也没什么过不了的。」
那人语气有些寂寥,翠山行心头一酸,想到若师父真是蔺无双,久别重逢,苍想必会十分高兴。
师父武功高强,要诈死应非难事,只是,假使蔺无双当年未死,为何始终不与苍联系?
他想了许久,越想内心越混乱,一阵欣喜一阵刺痛,一时间连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希望蔺无双活着,让两人重新团聚,还是就由那衣冠冢上莺飞草长,绿柳成荫,直到苍将他和他的寂寞彻底放下。
翠山行忽道:「当初蔺无双为何自尽?」
苍淡淡一笑,「本还想你不会问,既然今日问了,我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向你说,无双本是……」
他话说到中途,一道锐利刀气横空劈来,察觉周遭气流变动,两人皆是一凛,回身欲挡。
苍上前几步,有意无意将翠山行拦在身后,右掌斜斜推出,左手一挥,袍袖卷起狂风,将那凌厉的刀气扫开,凝神站定,看清来人,面色一整,冷冷道:「金鎏影,久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貳拾陸
金鎏影一袭白衫,淡金发丝随风飘曳,俊颜微带怒意,「你使恶毒计谋将我逼出,究竟是何用意?」
苍道:「一步莲华中了赤虺血毒,至今下落不明,你可知晓?」
金鎏影怒道:「果然是你把袭灭天来引至长生殿!」
苍淡淡道:「我只是要让你看清如今所待之处,究竟对你有几分真心,现在可否告诉我,当魔尊上门要人之时,彝灿天究竟是选择护你,还是弃你?」
金鎏影咬牙道:「那毒不是我放的。」
苍淡淡道:「我知道。」
他的语气冷静自若,翠山行一怔,不由得转头看了苍一眼。
金鎏影怒喝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向袭灭天来嫁祸与我?」
苍平静道:「我从未告诉袭灭是谁下的手,莲华素来并无仇敌,人到天波浩渺作客,却与我一同中了长生殿祭司独门的索命剧毒,魔尊机警深沉,第一想到之人,自然是与玄宗交恶的长生殿中人。」
金鎏影大声道:「那么你立刻去同袭灭天来说,我与此事无关!」
苍道:「要我澄清容易,你回到玄宗,从此与长生殿断绝关系。」
金鎏影冷笑道:「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离开玄宗便是不想在你之下,如今要我回去,岂不是一桩大笑话,何况我曾经盗走玄宗秘籍,做出反叛之举,六弦四奇行事号称光明磊落,谁容我得下?」
苍淡然道:「盗书一事,念在当时你受外物影响,我可以不计较,至于云染……」
金鎏影断然道:「赤云染的毒并非我所放。」
苍定定望着他,「当真?」
金鎏影冷冷道:「金鎏影说一是一,从不模棱两可,狡诈嫁祸他人。」
苍知道他拐弯讥讽自己,也不着恼,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可有想过是谁下的手?」
金鎏影咬牙道:「我自然想过,长生殿要我与玄宗彻底决裂,便对玄宗中人下手,为的是让我再无法回头。」
苍微笑道:「方才听你咬牙切齿,还道你痛恨狡诈嫁祸之人,如今彝灿天将此事推在你身上,你先前亦不曾辩解,是甘愿领受这莫须有之罪名了?」
金鎏影哼道:「你们之中谁出了事,通通往我这儿来讨,再多一桩又如何?我已将赤虺血毒的解药给了云染妹子,并不欠她什么。」
苍道:「无论如何,此事因你而起,你仍需负上责任,至于荆衣……」
金鎏影像被蜂螫到一般陡然一震,脸色白了几分,怒道:「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人名字!」
苍微笑道:「你们两人往日一直不太对盘,纵使同学同修,仍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荆衣性格直率,行事不若你沉稳,好胜心强者如他,甘愿退让,助你一夺玄宗领导之位,可见他是真心支持你的。」
金鎏影冷笑道:「偷我的宝物也算支持我,真是开了眼界。」
苍静静道:「你知道他会将不解之护交我,若真在意宝物,就该到天波浩渺来寻,更甚者,将此事告知彝灿天,让他派大军抢夺,你什么都没有做,是因为比起不解之护被盗,你更在意的是盗物之人。」
金鎏影长指紧紧握住刀柄,彷佛那便是他的仇人,几乎要在上面掐出五条指印,恨声道:「他背叛我,我俩之间已无转圜余地,若再让我遇见,必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苍道:「若非如此,你就不会有重回玄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