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叶傅]鄙名楼-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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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不喜欢夏天，更讨厌冬天，他讨厌这两个极端的让他的记忆充满折磨的季节。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面前突然站着一个女孩子。
　　一个相貌很甜很要人命的女孩子。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根本不在乎他身上的灰尘，也不在乎他的冷面冷眼。
　　她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好像想把他的每一个部分都拆下来研究研究。
　　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眼睛实在很不规矩，可是她又不像那些风尘女子。
　　傅红雪从来没被一个女孩子这么看着过，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他知道。
　　这个女孩随随便便地一站，就能引起男人所有的欲望。
　　要命的欲望。
　　傅红雪正打算绕开她，只听见她用一种很幽怨很甜美的声音，说：“真不知道小叶到底喜欢你哪点，在我看来，你实在不是个很可爱的男人。”
　　傅红雪好像没有听到，可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美丽动人的女孩笑了笑，指着自己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傅红雪摇摇头。
　　女孩的笑容甜甜的，让傅红雪想起很久以前，记忆里唯一的一颗糖，装着蜂蜜的喜糖。
　　那也是最初唯一让他知道，世界上还有“甜”这种美妙滋味的东西。
　　女孩子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傅红雪就问了，他本来就想问：“你是谁？”
　　女孩子笑道：“你的态度不好，没有一个男人会这么问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的。”
　　傅红雪无语。
　　女孩子叹道：“可是你偏偏又招我喜欢，我只好勉为其难地不计较你的态度。”
　　傅红雪只有听着。
　　——面对这样的女孩子，他能说什么？
　　可女孩子又改了主意：“不好不好，我还是不喜欢你，虽然你真的长得蛮好看的。”
　　傅红雪忍不住道：“你知道我？”
　　女孩子指着自己，答非所问道：“我叫小仙，小仙女的小仙。”
　　傅红雪闭上嘴，继续听。
　　上官小仙摇摇头，道：“你这个人真闷，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小叶和你在一起岂不是要闷死了。”
　　傅红雪皱皱眉，还是不说话。
　　上官小仙道：“就算你想也不行了，你知不知道叶开被丁灵琳杀死了。”
　　傅红雪道：“不知道。”
　　上官小仙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如果有人杀死了我爱的人，我也一定会难过死的。”
　　傅红雪看着自己的手，不问不答。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早就被他的态度惹火了，或者自知无趣，知难而退。
　　象这样的木头之心，石头之人，再卖力的表演，在他面前又有什么用？
　　可上官小仙不是普通人，她发觉了傅红雪没有握刀的手微微一抖，虽然振幅极细微，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说明他对她的话并不是十分不在乎。
　　于是她挂起最甜美最有同情感的微笑，继续打这场无形而又决定全局胜负的战斗。
　　她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恨不得杀掉丁灵琳，为叶开报仇，可是你找不到她。”
　　傅红雪还是说：“不知道。”
　　上官小仙瞪起大眼睛，看起来很凶很恼火地问：“你还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傅红雪遥望着远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可怕。
　　他慢慢地说：“我只知道你应该少说几句话。”
　　上官小仙道：“哦？”
　　傅红雪冷冷地说：“因为你不说话看起来还挺不错，一开口就像个老太婆。”
　　上官小仙被激怒了，没有一个女孩子会高兴被叫成老太婆，何况她还是林仙儿的女儿，当年林仙儿是江湖第一美女，而她的相貌而丝毫不逊于她的母亲当年的风采。
　　可现在还不是和傅红雪算账的时候，她暗暗记下这笔帐。
　　她双手叉着腰，凑近傅红雪，头顶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她示威似地道：“我知道丁灵琳在哪儿，你敢不敢去见她？”
　　傅红雪道：“你愿意带我去？”
　　上官小仙冷冷一笑，那笑容如同毒蛇一样，她的报复要开始了。
　　“我当然会带你去。”上官小仙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试试你。”
　　傅红雪不解：“试我？”
　　上官小仙道：“你知道杀掉丁灵琳的后果很惨的，你不但要被丁家追杀，还会得罪路小佳。更糟糕的是，你一个朋友也没有，到时候不会有任何人站在你这边……”
　　上官小仙咯咯地笑着：“那时候江湖上一定会变得很热闹，可是你就倒霉了，要是你的本事不够，轻轻松松地死掉了，岂不是亏得很。”
　　傅红雪看着她那双灵活的眼睛，冷冷地说：“所以？”
　　上官小仙柔声道：“所以我要试试你的功夫到底怎么样，如果你愿意让我的一个朋友在你身上划上一百零八刀，还没有死掉的话，我就把丁灵琳交给你。”
　　一百零八刀，如果傅红雪答应的话，他很大可能会死。
　　傅红雪垂下头，道：“好。”
　　

　　　　　　　　　　　

解开的结

　　　　傅红雪和上官小仙走了很远。他并不着急，好像只是和上官小仙随便走一走，上官小仙也不着急，将要来的一百零八刀并不是划到她身上的。
　　最后他们转过一个山坳，前面一块很大的木牌，上面写着：“此山有虎，行人改路。”
　　可他们并没有改路，路却越来越窄，但还能容得下一辆车通过。
　　再转过个山坳后，前面竟是一条街道。
　　一条和城里一样非常热闹的街道，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街上有各式各样的人。
　　但是傅红雪知道，这些人都是高手，只要他们一出手，虽然不至于能杀死他，但一定能让他的处境变得很困难。
　　他们进入了一家客栈的院子，一个肩上搭着抹布，手里提着水壶的伙计，已迎了上来。
　　上官小仙面无表情，伙计却牙齿打颤，很恐惧她。
　　上官小仙道：“把金至元找来。”
　　金至元很快就来了，上官小仙的命令，通常实现的都很有效很迅速。
　　上官小仙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有客人了。”
　　金至元打量着傅红雪，用一种很血腥很残忍的目光。
　　上官小仙道：“怎么样？”
　　金至元摸着他手中沉重的大刀，道：“这个人的身体有些虚弱，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可以保证他活着受下这一百零八刀。”
　　上官小仙点点头，对傅红雪微笑道：“我觉得你实在没必要为丁灵琳费这么大的力气。”
　　她突然这么改口，傅红雪皱皱眉，道：“你不用管。”
　　上官小仙道：“你大可以从我手中把她夺去，反正你要的是个死的丁灵琳，何必这么样让她活着？”
　　她眼波一转：“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折磨她？”
　　傅红雪道：“谁说我要她死？”
　　上官小仙吃吃一笑：“难道你还要救她？”
　　傅红雪冷冷地说：“我受你这一百零八刀，但是我要一个完完整整的活着的头脑清醒的丁灵琳。”
　　上官小仙等着他，满脸不可思议：“丁灵琳杀了叶开，你又不喜欢丁家，但是你居然要救她？”
　　傅红雪道：“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上官小仙道：“就算她有原因，你难道一点也不怪她？”
　　傅红雪看着前方，露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有内疚也有歉意，但很快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丁灵琳爱着叶开，她一定是被摄心术一类的邪法所迷，等她醒来，会更加的痛苦，我为什么要怪她？”
　　他一点也不怪丁灵琳，他的声音里有流露出的关怀。
　　他没有考虑自己的痛苦，只想起他的‘情敌’的感受。
　　丁灵琳突然冲出来，她美丽的眼睛中充满泪水。
　　她嘶声叫道：“谁要你替我着想？你……你不配！”
　　上官小仙看着丁灵琳，她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吃惊。
　　她实在想不到丁灵琳会恢复神智，也想不到她会冲出来。
　　丁灵琳抹了抹脸，冲着她冷笑：“你以为我会和傅红雪自相残杀是不是？你控制我刺了叶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就算不惜与傅红雪联手，我也要让你死！”
　　她就要向上官小仙冲过去，傅红雪突然挡在她面前，就像一棵沉默的经得住任何风雨的树。
　　丁灵琳吃惊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傅红雪冷冷地说：“这话应该我问你。”
　　丁灵琳既气愤又怨恨地看着他。
　　傅红雪道：“你还中着她的摄心大法，不被她本人解开，你绝对会死。”
　　丁灵琳道：“用不着你操心，我死也不会受你的情。”
　　傅红雪脸色骤然涨得通红，很久才消除，道：“可我不能让你死。”
　　他转向上官小仙道：“我受你的刀，你也要信守承诺。”
　　上官小仙不情不愿，但还是道：“那自然，金钱帮是个守信诺的帮会。”
　　丁灵琳突然咬住唇，大声道：“你……你要砍就砍我吧，不许动他！”
　　傅红雪突然出手，斜砍丁灵琳的肩。
　　没人能挡过他这么快速的出手。
　　傅红雪看向金至元，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仁更加漆黑，隐隐透着奇异的光芒。
　　“开始。”他平静地道。
　　一百零八刀，傅红雪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一百零八刀，他的血干了又湿，与他黑色的衣服黏在一起。
　　一百零八刀，他流的血足以将整个院子全部染红。
　　可是傅红雪没有死，只要他不想死，又有谁能让他死？
　　最后一刀划下去，傅红雪没有倒下，他的双眼已经发直，但仍犀利地盯着上官小仙，冷冷地说：“履行你的约定。”
　　上官小仙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了，她看着傅红雪一字一句地说：“你实在不是个人。”
　　傅红雪看着她，目光好像穿过了她的五脏六腑。
　　上官小仙咬着牙点点头：“好，我认了，我放你们走。”
　　
　　丁灵琳颤抖的手抚过傅红雪惨白的脸，她脸上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止。
　　上官小仙真的放了他们，但也仅仅是‘放过’而已。她没有保证让他们活着，而傅红雪的伤得不到治疗，结局只有死。
　　丁灵琳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钱已经被收走了，傅红雪比她还要穷，何况傅红雪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中。
　　一只小狐狸突然跑过来，大大的尾巴翘着。
　　丁灵琳跳起来四面望着：“白晴小姐？”
　　出现的人，竟然是白晴和叶开，丁灵琳一愣，冲上去抓住他的手：“你来了，你来了！”
　　叶开抿着嘴，他的脸色近乎怨毒，对上官小仙的怨毒，他几步走上前，看着伤痕累累的傅红雪，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碰触，他不知道该怎么碰傅红雪，才能不触及到他身上的伤。
　　叶开试探性地摸了摸傅红雪，看见他没有一点点神情变化，叶开再也克制不住，抱住了傅红雪，如果现在谁要他放开这个人，最好先问问他的飞刀。
　　白晴对还在发呆的丁灵琳说：“马车就在外面，蝶儿在等着，我们走。”
　　他们一转身就看见了上官小仙。
　　要命的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阴着脸，看着白晴：“原来是你在幕后帮丁灵琳解开了绳子，还救了叶开。”
　　白晴冷笑：“知道就好，还不放了我们？”
　　上官小仙道：“我既然把你们钓了出来，难道还会让你们走？”
　　白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等上官小仙回答，她开始念起一首歌谣：“天蓝蓝，水清清，晴空万里白云芸，白晴想救人，阎王定断判官笔……”
　　上官小仙一怔：“你是……”
　　叶开抱紧傅红雪越来越冰冷的身体，语气极为不耐烦：“让开！”
　　上官小仙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好像看见了非常可怕的东西，竟被吓得一时缓不过神。

　　　　　　　　　　　

无愧本心

　　　　李寻欢是叶开的师傅，也是叶开最尊敬的人。
　　他为人处世的宽容和仁慈对叶开影响很大，叶开继承了小李飞刀，同样继承了小李飞刀的风骨。
　　李寻欢给叶开讲过的故事里，有无双仁义，博大的感情，曲折缤纷的冒险。
　　叶开的世界观就在这些故事中一点点建立起来。
　　叶开第二个尊敬的人，就是剑客阿飞。
　　阿飞是从小被狼养大的孩子，他更多地吸收了自然界的洗礼，接受自然界的法则。比起李寻欢的后天培养的“俗世心性”，他做事时更多地顺从一种天性般的直觉。
　　比起圣贤们规定的条条框框，阿飞更相信自然给他的经验，自然教给他的规则。
　　他教给叶开的东西更加实在，是能够真真实实地触摸到的。
　　也许这也是他能比李寻欢更勇敢地承认这段情感的原因。
　　叶开十三岁的时候，李寻欢给他讲的最后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处处透着凄凉。
　　故事的主角被一个人救于危难之中，为了感谢他，他们成了莫逆之交。
　　也是为了感谢他，这名主角不但通过各种手段伤了心爱的未婚妻，只为了让未婚妻嫁给他的朋友，还让出了自己整个家产。
　　换来的是流落关外。
　　换来的是回来后的一场追杀。
　　换来的是一出惨剧。
　　叶开还记得，李寻欢的最后一句话：“……看上去好像谁都没有错，可是悲剧就是发生了……”
　　讲完故事，李寻欢慢慢地喝着茶，接下来的东西，是阿飞可以教给叶开的，李寻欢说不出口，即使说出来了，也会说的很艰难。
　　阿飞让叶开说说他听过故事的感受。
　　叶开有些困惑：“我不明白，难道那个朋友不是应该满心感激吗？”
　　阿飞笑了笑，问他：“如果我在你饥饿的时候拼命给你水，你会不会感激我？”
　　叶开想了想，道：“我也许会觉得你是好意，但我没办法感激你，因为你给的不是我要的，我会觉得很为难。”
　　李寻欢的手微微一抖，但是被阿飞握住。
　　李寻欢温和地笑了一下，拇指轻轻地按在阿飞手心里。
　　叶开没有察觉道这些小动作，还是说着，然后他恍然大悟：“哦，是因为回报的方法错了。”
　　阿飞笑着看了李寻欢一眼，握紧手，道：“你可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