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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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脱我的手,神色中又是欣喜,又是一层未知缘由的冷漠。
*******
拿到剑鞘的时候,气氛有些沈闷。南尧月拿上入了鞘的冶子剑就走,也不正眼看剑鞘的做工如何。
我一声不吭拿出五锭银两丢在前台,老板笑逐颜开的去捧,叫住转背想走的我:“大人,万分感谢,不过这些银两似乎多了点,小店……”
“算打赏。”闷闷的说。马屁拍到马腿上,看来我还是更擅长讨女人欢心一点。
老板忙不迭点头,继而神秘兮兮看一眼南尧月离去的背影,干脆一把拉住我。
“这位爷,那把剑是刚才那位公子的?”
“……”有点心不在焉的点头。
老板马上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後面去:“果真如此,要大大恭喜大爷您了。”挤眉弄眼的拿手肘拱拱我,“您可千万要好生待那位公子爷,这福气可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
这老板眼力这麽好,一眼就看出我跟南尧月有那不可告人的事?
论姿色仪容,举手投足,南族嫡系出身的南尧月的确有股天然叫人不可忽视的风情。难怪老板会觉得我豔福不浅。
我敷衍的随意点点头,懒得再跟他多说便迈出门去。
南尧月走得很快,他手中拿著装入鞘内的冶子剑,心事重重的低著头往前急行,我一度以为他会在下一个街角直接甩开我扬长而去。而很久以後我也一直在想,南尧月选择了隐忍而非当街走掉,究竟是福是祸?如果当时我们上演一出街头走失刻意为之的戏码,就这样擦肩而过永不重逢,会不会对他对我都比较好?
历史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站在那个节点上,那天那刻我仅有一个怎样带他出来便怎样带回去的简单念头。
此时街道上行人小贩业已不多,小杳消失後王府制定了暂时的宵禁令,黄昏时分要出城的基本都出了城区,待在城内的百姓也各自收拾好了往家回。
南尧月没有如我般戴著斗笠遮盖面目,他本就姿容俊俏身形修长,是放在百千人中也绝不会泯然众人的打眼人物,不慎撞上迎面过来的人继而被人纠缠寻衅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哪个朝代都有爱带著恶仆上街调戏良家少女的花花大少出没,南尧月撞到的正好是这麽一位刚从外地过来的没脑纨裤子弟。那油头粉面整个人像从脂粉里捞出来的大少爷先是怪叫一声──我亲眼见到南尧月及时刹住身形,估摸也就两人的衣角彼此擦过,连肌肤相触都算不上──接著一阵明显大题小做大惊小怪的责难:“哟美人儿,撞了本少爷就想走?”
“……”南尧月蹙起眉峰,冷冷握紧手中冶子剑,等对方说重点。
我跟他们尚有几米距离,玩心大起,停住脚步看南尧月要如何处理。
恶少旁边两只恶仆轻车熟路帮腔:“看在这位公子花容月貌的份上,少爷您就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嘛~~~~”
“不计较可以,”色迷迷的眼神,“美人儿总要给本少一点补偿才是,不然本少可不会这麽随意就放你过去。”
这都什麽时代了,威胁恐吓轻薄挑衅也用点脑子,来点有新意的东西好不好,你玩的都是本王当年玩剩下的。
我觉得南尧月应该会当场赏他面门一剑,慷慨“补偿”他不长眼的色心。正乐吱吱悠哉游哉看著热闹,南尧月忽然偏了偏头,微微一笑:“好啊,你要我怎麽补偿你?”
他这一笑,秋波横转,粉腮红润,微微展露出洁白如珠玉的一排贝齿,顿时天地失色,百媚丛生。我隔得那麽远都心神一晃差点七魂出窍,正站他面前贼眉鼠眼盯著他的恶少恶仆们更是立时就荡漾了。
恶少讲起话来已在竭力忍口水:“那,那不妨,美人儿就让我一亲芳泽……”
“可以,你过来啊。”南尧月柔柔的回答他,眸含秋水,嫣然巧笑。
有没有搞错?!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相信自己脸色一定铁青到极点,在那个贼小子肮脏的厚嘴巴即将碰到南尧月脸颊时一掌风横扫过去,连人带嘴扇了一耳光偏过头去。
“谁?!!”一嘴巴血的纨裤子弟半天才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冲我吼。恶仆忠义挡在少爷面前,张牙舞爪。
我再压低一点斗笠,走到南尧月身边。他侧著头眼神闪烁看我,我极为不爽:“怎麽,你们南族都这样应付搭讪的?”
“王爷以前也这样袖手旁观的对待与你春宵一度之人?”
我噎住。
皱著眉闪开作势扑上来要火拼的三个人,边声明:“我不过是想看看遇到这种事你会如何反应……你长这麽好看,从小到大一定遭遇过不少。”
这句话等於变相的恭维和称赞了,南尧月却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压根不放在心上,看著我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幽幽道:“若我无力自保,王爷会一直站在尧月身旁伸出援手吗?”
心底顿时警铃大作。经验证明这话不管是女人问还是男人问都不能随便答,答了不容易摆脱。
我抓住差不多快挂了的恶少大吼:“什麽时候混进这片民风纯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关西土地来的!你不知道这地方的驻守卿王爷大人军纪严明强悍善战智勇双全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德高望重老谋深算远见卓识谈吐不凡文韬武略吗!居然胆敢不学无术目中无主仗势欺人专横跋扈恃强凌弱!!!不要命了?”
恶少白著一张脸,气若游丝,眼皮往上翻。
我怏怏扔开他衣领,手搭凉棚状看天:“丫,快下雨了。我们且回府吧。”
南尧月自始至终旁观看戏,看我岔开话题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无比娴熟,不知点中那根笑神经,就那麽掩著口大笑起来,笑著笑著都快弯下腰去,双瞳似剪水,盈盈盛著遮也遮不住的畅快笑意,一边笑,一边说:“王爷,还真是在不遗余力的胡说八道……”
他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坦荡荡的,没有任何心机谋略的笑出声音来。我心头猛地一跳,有那麽一点血液凝固无法流通的窒息感,一霎时间就恍了神。
他好不容易笑完,撑著腿站直身子,忍著笑意瞧著我说:“我们回去吧。”
TBC
好困……
再这样晚睡早起会挂在睡眠不足里的吧……
远山含黛17【生子文】
17、
府门前立著一个人,牵著一匹高头大马转来转去,我府门前的守卫也目不转睛跟著他转来转去,满面戒备和不耐烦。其中一人看见我和南尧月,兴奋地朝里嚷:“王爷回府了!”
那原地打转的人便回过头来,目光和南尧月对上,又惊又喜,高大身躯嗫嚅著的声音低如蚊纳:“公子……”
我还以为我会像秦沾一般为了救这人一命跟南尧月大打出手,南尧月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从他旁边走过。摘下斗笠,我对那失望至极的人道:“南侍卫有何贵干?”
南衅口气极其恶劣:“秉王爷,南衅不是侍卫,蒙圣上恩赏南衅乃延津郡堂堂都尉。”
我似笑非笑,抬起下巴朝南尧月背影点了点:“既然是自己非常珍贵的东西,当初就该拼了性命守护;而不是任之在人前展示。”
“你懂什麽!”
“哦?”
“像你这种拥有强盛国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王爷,你懂什麽叫尽忠死难!!!”两眼血红的蛮族男人握紧手中缰绳,瞪视我的目光睚眦欲裂。
我道:“是本王误会了,现在叛族投敌其实和精忠报国等同。”
“雅少慕,”男人急速逼近两步,呼吸急促,手指头捏得吱嘎作响,“雅少慕,你不要得意,我告诉你总有一天──”
“南衅,你还不滚,是想逼我出手?”南尧月冷如寒冰的声音自他身後传来,南衅浑身一抖,痛苦的垂下手去。
落日余晖里,南尧月苍白的脸似冰封了千年。
我忽然很怀念一个时辰前那令一切都黯然失色的灿若星光笑靥。那个时候的南尧月是有血有肉的人,而非一个压抑著七情六欲的木偶。
“南衅奉秦将军之命,前来卿王府奏请王爷移驾皇上关西行宫视察。”男人终於说出此行目的,眼神话语都像死过去一样。
“可以,请转告将军本王明日一早准时到访。”我笑笑说,“今晚本王要和南二公子再享鱼水之欢──”南衅脸色急遽变黑,我拍拍他肩膀道:“让本王有幸领略这种巫山云雨的极品滋味,找个时间好好感谢你啊。”
他绝望地冲我揽住南尧月的背影喊:“雅少慕!!!”
*******
“不是他做的。”南尧月道,“那天打昏我的人不是他,用的是中原的武功。”
我气定神闲端坐在饭桌上,夹菜到他碗里。
南尧月没动筷箸,皱著眉又重复一遍:“王爷,我可以肯定,南衅自幼习我族武艺,为人堂堂正正,他不会做背後偷袭的小人。”
“尧月意思是南衅不会卑鄙到暗算一个人,但是却可以心平气和的外通敌将?”我笑,“这样前後矛盾的品性还真让人难於揣摩,又或者你其实还在对他心生偏袒?”
他一窒:“这是两码事……”
“一个人所作所为都有蛛丝马迹可循,不是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了。排兵布阵,谋略布局,一盘棋一旦打开,不管棋手的意图如何改变,也势必会下到底。”我打断他,“你走一天也累了,先吃饭。”
散发著浓郁鲜味的鱼肉汤端上来,和盛满新鲜牛羊肉的盘子放在一起,满桌香味弥漫全室,闻著便叫人食指大动。
他依然坐著不动,像是还有话说,我不由分说又舀了一碗鱼汤放到他面前,用命令的语气:“喝了它。”
我没有兴趣听他为了南衅辩解,是真是假我自会查个分明,他这麽急切忧心的为他开脱作甚?
浓烈的鱼肉香味冲入他鼻翼,南尧月白了一张脸,举起袖子捂住鼻子,厌恶的说:“我不喝。”
我冷笑:“只是见旧情人一面,就食不下咽了?”
他抬了潋滟的眸,探究地与我目光相遇,继而眉眼舒展微微笑:“王爷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尧月可以奢望王爷是在吃醋麽?”
我手中的碗一个没抓稳,差点直接砸到脚上。
南尧月趣味盎然的盯著我,他又拾回他初来时的冷静,涉及到勾引和被勾引时我总是在他手下败得一塌糊涂。
南族是海外仙山上另外一个种族麽,色诱之术炉火纯青,我这种金刚不坏之身都招架不住。
雅少慕你镇定点,欧阳谨已经去收集江湖上所有关於南族的传言了,不久就能知己知彼攻无不胜!
在心里自我催眠,为了不显得被一语中的,我色厉内荏的把鱼汤又朝他推近了点:“你受伤刚好,鱼汤补身子的,快喝了。”
我软声下来,他也就不再推拒,皱著眉拿起碗。磨磨蹭蹭的端至唇边,刚沾了一两滴,立刻剧烈咳嗽起来,不一会儿竟是咳得面色酡红,俯下身开始干呕。
小岱子就服侍在旁边,见状赶紧上前给他拍背顺气,我见他咳得难受,疑惑地嗅嗅自己碗里的汤,再小心尝一口,没有变质,厨子也没奇思异想添加什麽异味佐料,他怕不是著凉了吧?
南尧月单手伏在桌上,整个人快埋到桌底,咳嗽半晌方止歇下来,痛苦地喘气。半天才虚弱地对小岱子道:“把汤端走。”
一顿饭下来,南尧月没咽下去多少食物,推说身体不舒服提前回房了。手上倒还是拿著那柄剑。
我在书房等少尹消息等得百无聊赖,摊开大雅地图来看,顺便把少尹分批次送来的南族俘虏分配名单对照著各王公大臣的宅邸一一标记。开始只是信手涂鸦著玩,画到後来,居然渐渐发现图中有著不妥。
南族兵败,活著被押回王城的共有七位领军将军,十二位部落谋士,八名军医。除了死在战场上的部落首领,包括南尧月在内的首领的五个儿女都存活了下来。俘获步卒3000,骑兵800,长枪手1000,全部打散了分配到大雅辖下18个藩地。
把那些看似无章可循的俘虏分派点用线连接起来,便连成一个半径不过十厘米的圆形──
这个巨大规整的圆圈,以王城作为包围的中心,呈现出合围架势。
我突然觉得後背流下冷汗,抓紧手中毛笔,手心也开始冒汗。
能够判决俘虏归属的应当只有一国之主的雅少铭,但他断然不可能进行这种自投罗网式的俘虏分派。那麽,这世界上可以左右雅少铭判断的还有哪些人?
秦沾?
不,……雅少景?
一念转到那个人身上,思路就自动切断,再也无法继续顺畅想下去。暗自咒骂自己无能,但心障终究是心障,我还是做不到把任何阴谋诡计叵测居心跟那个清风明月般疏朗的人联系到一起。
咬咬牙,把地图合起来,扔到最隐秘角落去。
一枚飞刀从窗外疾射而入,我迎著风声嗖地扬起毛笔,飞刀径直穿透笔身而过,留下刀柄上一片小小白纸写著少尹潦草的字:“已引开秦沾。一个时辰为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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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平盛世,在自己辖地内,大雅三王爷居然要一而再再而三乔装夜行,这日子真没法混了。发出感慨的倒不是我自己,那个在背後把牢骚抱怨发得气冲霄汉的是冽蠡。我抖抖肩,抖掉粘在後背上他的怨念,一把抓住他对著行宫屋顶扔上去。
他落地很轻巧,我提气跃上屋顶时本想学他一样很帅的摆个姿势,结果脚下一滑踩塌一片瓦当,差点又掉回原地。冽蠡及时闪躲开──防止我拖累他一同滚跌下地──嗤笑道王爷多久没上过屋顶了?我淡定地指著脚下东西对称的行宫两个院落说现在你去查东边我查西边,没找到本王想看到的人今晚就在屋顶自由的天外飞仙吧。
切了一声他率先飘然落地。
我举目四望,刚刚兴建好的行宫里灯火阑珊。秦沾既然被少尹和欧阳谨引出去了,南衅应该也不在,正适合摸清雅少铭底细。
话说最近少尹那小子和欧阳谨厮混在一起的时候还真多啊,成天疯疯癫癫连他老哥都不顾了。女儿长大了的老爸是